本想暑假带回给自己妈妈的,她在包里翻来覆去没找到东西。
不禁想,可能真是有缘无分。
也不知是戒断反应,还是说他问自己的那些话,每一项都像慢电影一样在眼前回放。
她很少为一个人破例,更不会为异性话语耗费心神。
对沈泊宁,她已破了好多例。
又可能他是哥哥朋友,所以她才会对他那么特别吧。
岑惟喝了口水,稍加平复自己心情。
坐下没多久,床上铺传来声音。
“你是说岑惟?噢,她刚好在寝室呢。”
“我们系花出去这会儿才回来,王先生要是找她的话,可以寝室楼下等呀,或者下次给我打个电话。”
钟小丽趴在枕头上,手指玩着充电绳,眉飞色舞。
自上次闹过矛盾后,钟小丽有几天没和岑惟说话,寝室氛围怪怪的,直到这两天,关系又才缓和。
也或许是王钰那边托熟人来给了她点什么好处。
钟小丽对人态度特别巴结。
“那你和王先生好好说说,我想要mcm的那款波士顿mini。”
“好,那我和岑惟说。”
电话挂后,钟小丽也拉开床帘和岑惟说:“王钰说他就在楼下等你呢,就今晚八点,岑惟,你去见一下呗。”
岑惟:“你很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么?还是说,就享受那种男人为你花钱的感觉。”
钟小丽面颊一下变得很复杂,怫然作色。
“岑惟你怎么回事,这几天我没说话已经算歇战了啊,王先生送了你那么多礼物,你再怎么样也出去收一下吧?”
“别人送我貌似也和你无关,与其有时间催我,不如管好自己。”
钟小丽把床帘一拉往里一躺,忿忿不做声。
岑惟去看微信,这些天她把王钰拉黑了,对方就换号来加,直到现在又有新号来加她微信。
之前加现在,一连发好多条。
wang:你真的这么狠心,一面也不见我?之前狠话是我说错了,你回回我行么。
wang:院里有人说看见你上苏泽宴的车了,我知道有些事是我弄错了,但我确实是喜欢你的。你真一条也不理我?
-岑惟你狠。
-岑惟,岑惟。
到最后貌似也只剩无能狂怒的重复絮念,她没有理他,拉入黑名单,接着耳机一带,台灯下去看资料。
那几天岑惟一直在寝室和教室往返,时而去实验室跟陶器石膏打交道,手时而泥土糊甲,时而碰出这个伤,岑惟也过得糙,要哪里伤了,贴了创可贴接着来。
就这么过了几周。
直到有人来找岑惟,说是她生母徐新眉曾经留给过她一些东西。放在公墓管理处那儿,是一些没寄出的录音带和信件,有写给她的,也有写给恩师及过往许多人。
徐新眉临走前,放不下很多东西,其中就有她。
她嘱托了丈夫,如果她有天不在了,他也不可懈怠找回女儿。
她一直坚信女儿没有离世,她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父母去接她。
苏建霖早早打消了找回岑惟的想法。
只有徐新眉作为母亲还陷在里面。
时至今日,已十多年。
徐新眉还在世时甚至还给她读书时的恩师写信,委托当时身在北京但有许多关系门路的沈正漳帮忙找找女儿。
没等到恩师回信,徐新眉与世长辞。
“我母亲真的给我留过东西?”
得知这个消息时,岑惟第一时间找苏泽宴求证。
苏泽宴:“确实有这个事,但,这些年貌似没听说伯父与沈教授有联系。”
沈正漳对苏建霖再娶这事,颇有微词,当时甚至为这事写过一首词来讽刺。后来和李家也没有联系,更别说这两年老人家退休幕后,颐养天年,更是没怎么出面了。
徐新眉原先是家里的独女,后也是沈正漳最欣赏的学生。
她的事,老早就是老人家心里的遗憾。
如果不是那年她心系一方,又不是对父辈的家乡太有执念,她不会想和苏建霖商量夫妻俩带岑惟回老家驻扎,又不可能,在路途中出那些事。有时候世事无常,最美好的愿望反而像镜花水月,远大前程也不过在人死之时成过往云烟。
说不清及时行乐与功名利禄,谁更重要。
岑惟在电话里沉默很久。
“我去一趟,把东西取了,再看看能不能拜访一下老人家。”
既是母亲的遗愿,她也要去见见,也去见见她生前走过的一些人和事。
“我回北京和你一起吧,这两天在涿州,回去也快。”
“不了哥,我想自己去走走。”从房山那边回市区得一两小时,岑惟不想麻烦他。
金山陵园位于北京海淀,依山而建,林木葱郁。借鉴传统园林设计理念,整体是新中式建筑,简约庄重,也与自然景观和谐统一。
去陵园没受太多阻隔,反而是快到母亲的墓前,她短短停住脚步。
同行的工作人员问:“岑小姐,是有什么心事?”
岑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有些恍惚。
人生的这一二十年里,她对母亲这个角色的印象非常模糊。
家里也有阿妈,但她和她那位阿妈的相处其实非常客气。
养父母承载着她人生最重要的这些年恩情与情感寄托。
她对长辈的感情也很深厚,一直藏在心里。
而今来到她亲生母亲的墓前,感受有些复杂,心口总有块位置,发着颤,又无法形容。
“我母亲,当初真的是因为我才病逝的?”
工作人员这两天接到内部一些指示,要求务必招待好这位岑小姐,关于她身份的事,多少也有耳闻。
接待的是位新来上班的小姑娘,同样伶俐清秀,安慰说:“也不能这么说,人生在世,都是命。那现在伯父能找回您这个女儿,也皆大欢喜啊。”
岑惟轻笑下。
皆大欢喜还是烫手山芋,还不一定。
母亲留有的是一把钥匙和一盒没寄出的录音带,以及一些信件。
信件岑惟都查看过了,其中有一些是她当初和苏建霖分居两地,夫妻为表露思念才写下的。
那时的母亲,正值风华正茂,对人生未来有着许多期盼,信件里有她盼望着和苏建霖早日相聚的语句,也有父亲写下的见字如晤。时至今日,已有十多年。
当初母亲逝后,苏建霖说过的会安置好她的身后事,每年都会来看看她,探望她的亲人。
这些承诺没有一句做到。
“这块怀表,是徐女士一直留给你的,她和我说要留给家里女儿,没想到没见到你这一面。还有一些笔记、信件,都给你了,你要去拜访你沈爷爷也可以,我给你带路。”
这里的陵园负责人李主任曾是父母的好友。
她来陵园这趟没想和苏建霖说,对方也应答她说不和她父亲说。
虽说不理解岑惟为什么和她生父那么生疏,但也尊重。
探访完墓园,李主任开着车,又热切地带着她往大院那边赶。
“对于老一辈来说啊,大院是个完整的生态系统,有宿舍楼,有办公楼,礼堂操场也有,大家关系紧密,到后来生活逐渐改变,有些家属也搬离院区,到目前为止,里头也只住一些老人。”
沈老爷子的住处就还是原来那个,靠近单元房的独立小楼。
李主任开着车,也时不时从后视镜看看她,和她说话:“原来我和你爸啊,那都是同一届的,他和你妈恋爱我还知道呢,当时新婚还去祝福过。好像没两年听说生了个小女娃,就是没见过你,再后来,才生了一些事。”
许是想到如今的境况,苏建霖也和李韵寒组成了家庭。
说着说着怕岑惟伤心,叹声气:“物是人非,我不该提。”
岑惟坐在后座,说:“没事,李叔,其实您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好像也是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我没什么印象,对这座城也没有感受。但我确实想走走我母亲走过的路,没事的。”
李叔也觉得这小姑娘还是挺懂事的。
文静内敛,给人感受也心疼。
“大院就在前边,过这条街道,咱们一会儿就到。”
岑惟低下头,也准备再翻翻那些信件,看有没什么漏过的。
正是此时,只感觉车身一阵急刹,岑惟也控制不住身体惯性往前栽去,因为系了安全带,空间只是瞬间的扭曲,接着她又嘭的一声坐了回去。
背脊紧紧靠到座椅上,她心有余悸地看着后头:“李叔,发生了什么事?”
李主任:“不知道啊,好像是有车撞上咱们了,但后面有跟车,它好像是撞着咱们后面那辆车了。”
这已经靠近大院地带,周围车辆都会减速慢行。
哪有开车这样莽撞的。
再看外面,一片狼藉,周遭车辆都停住了。
岑惟开车窗往外望,也瞧见她们这辆车后,一辆眼熟的浩沙银迈巴赫正报废了车头停在后面,可那辆车前在他们两车中间还夹带了一辆轿车,也是一辆黑色奥迪a6,而a6的车头正牢牢地紧贴着侧边围栏。
要不是这辆a6,刚刚受到冲击力撞到围栏的可就是他们。
可岑惟辨认出那辆跑车的所属人。
心跳加快得好像要发疯。
是出车祸了吗?还是说,迈巴赫撞上来,只是意外撞到了旁边正常行驶的其他车辆。
而且,那辆轿车她也很眼熟。岑惟心里说着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那边,王钰说了声“操”,接着拉开跑车车门下来:“他妈的前面这人你长没长眼睛啊,老子开得好好的,你突然过来横插一脚干什么?老子泡女人你也要干涉不成?”
a6车窗降下,没让他看清驾驶座上的人。
只瞧见后座上的清隽身影,是极为冷寡的一张脸,霜覆生寒,膝上拿着文件,侧颜看是一顶一的庄重、沉稳。
可眼睑轻抬时,又有千分之一的淡薄。
王钰那心登时就提上来:“泊宁哥。”
他的车。
撞的原本是岑惟所坐的。
横插一脚拦进来的,是沈泊宁。
沈泊宁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只稍侧过眸:“你刚刚说什么,王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