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目的地,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脸上都是可见灰溜溜的狼狈,一脸茫然地拎着脚边的行李箱,看着半坡上的土屋沉默。
"这算是来历劫了?"
土坡屋子外面,风一吹灰尘被扬起满天的黄沙要糊住人的眼睛,其中还混杂着一股极其难闻的猪屎味,被风轻飘飘卷来铺了人一脸。
一个脸比一个臭,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这间木屋这他们接下来半个月要生活的地方,旁边发出恶臭的猪圈肮脏不堪,等着他们清理。
在宋之聿的协助下,竺砚时的拉伸做得很到位,第二天醒来丝毫没有感受到运动后的肌肉酸痛。
他受到鼓舞,下午又准时换好运动服,打算坚持这个良好的习惯。
这次他没忘记要带上宋之聿这件事,换衣服前就提醒了一句,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宋之聿已经全副武装在门口等他。
竺砚时一时有些不理解宋之聿为什么会这么积极。
他知道宋之聿向来都对运动很有热情,这样的行为也还算正常,只是没想到自己那天随口的一句话,宋之聿会记到现在,还仿佛等待已久的样子。
竺砚时换好鞋子出门,带宋之聿朝昨天的那条林荫小道走去。
路上,他余光瞥见身旁的人一直在东张西望,奇怪地转头看了一眼:“你在找什么?”
宋之聿收回视线,状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你今天也约了那个人一起?”
竺砚时思索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人是江云白,摇了摇头:“我没有约他,昨天也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他不喜欢约人一起跑步,因为每个人跑步的习惯都不一样,很难保持步调一致,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跑。
但宋之聿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奇怪,竺砚时转头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宋之聿迟疑一瞬,决定把自己的想法实话实话,“我觉得他看起来对你目的不纯。”
“目的不纯?”竺砚时笑了一下,没把宋之聿的话当真,“他对我能有什么目的,难不成想让我以后在社团活动给他放点水?”
他跟江云白唯一的交集也就是围棋社了,而他在围棋社连半个职位都没有。
但他说完这句话,宋之聿的神情还是没有放松,似乎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竺砚时不解地多看了宋之聿一眼,对宋之聿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到底是在替他担心什么?
他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身上又没什么别人能图的东西,而江云白看起来就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学弟,能对他怎么样。
宋之聿听到竺砚时不以为意的话,心里又升起莫名的烦躁。
他还以为竺砚时的性取向既然是男生,对同性多少会有些戒备心,可现在看来,竺砚时对同性的戒备心比他还少。
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的画面竺砚时穿着运动服躺在瑜伽垫上,毫无顾忌地在他面前露出一截腰,连腿根都暴露在他眼前。
这样看来,竺砚时对他也同样没有丝毫防备。
如果要求竺砚时对同性有戒备心,那在他面前也不能那样随心所欲。
想到这,宋之聿皱起了眉,又觉得他跟江云白不能一概而论。
他是直男,不会对竺砚时动别的心思,但江云白不是。
“你在想什么?”竺砚时没等到他的回答,转头盯着他看。
宋之聿跟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对视片刻,薄唇轻抿了抿:“你看不出来吗,江云白对你有意思。”
竺砚时微微一怔,眉梢讶异地挑了下。
倒不是对宋之聿的话感到讶异,而是没想到宋之聿会关心别人的感情问题。
这根本不像是宋之聿会问的问题。
如果不是他的大脑还足够清醒,几乎都要以为宋之聿在像以前一样无缘无故地吃醋了。
至于宋之聿刚才说的话,竺砚时没怎么放在心上:“是吗,没看出来。”
他想起宋之聿最开始的那句话,停顿了一下,有些莫名道:“这就是你说的目的不纯?”
宋之聿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竺砚时觉得有些好笑:“我现在是单身,他就算对我有意思也不违背道德,怎么就叫目的不纯了?”
宋之聿的脸色变了变。
虽然竺砚时说的有道理,但他一个字也不认同。
他语气生硬地开口:“单身不代表一定要谈恋爱,他在该学习的年纪打扰你,不是目的不纯是什么?”
竺砚时听完宋之聿的解释,唇角微扬,险些笑出声。
他怎么觉得这句话更适合说给以前的宋之聿。
宋之聿没等到竺砚时的回应,以为是自己的话不够有说服力,又干巴巴地举了个例子:“我都单身二十年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竺砚时脸上的笑意微凝,眉眼又恢复冷淡。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话题没能再继续下去,两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竺砚时带宋之聿走到那条林荫小道,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跑步,但宋之聿就跟在他身后,配合着他的速度慢跑,他也不好开口赶他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几圈,竺砚时先体力不支慢下来,身后的人也跟着放慢脚步。
他回头看了眼一直跟他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宋之聿,开口道:“我要回去了,你还想跑的话不用跟着我。”
宋之聿没有迟疑:“我跟你一起回去。”
两人回到宿舍,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传出连绵不断的哀嚎声。
竺砚时推门的手犹豫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朝宋之聿一抬下巴:“你先进去。”
宋之聿听话地上前一步,推门走进去,看到他们的两个舍友都像猩猩一样干嚎不止。
见他走进来,傅亓安勉强停下鬼哭狼嚎,眼泪汪汪地看向他:“你收到通知了吗,今晚我们宿舍楼要停电一晚上。”
“我还没看。”宋之聿回头示意竺砚时可以进来,走到书桌前坐下,“一晚上而已,没什么影响。”
傅亓安像见鬼了一样看着他:“你不看看今晚多少度,没空调怎么活啊?”
宋之聿倒是忘了这一茬。
后面走进来的竺砚时听到这句话,也跟着皱起了眉。
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这样的天气没有空调实在难熬,更别说他还是属于很怕热的类型。
事已至此,再怎么哀嚎都无济于事,傅亓安和赵平沙也很快振作起来,把手机和电脑都提前充满了电,给晚上做准备。
竺砚时怕晚上太热睡不着,天黑时早早地收拾好自己,趁还没停电的时候就爬上床睡了。
傅亓安和赵平沙见他这么做,都纷纷效仿,破天荒地睡了个早觉。
等到晚上九点停电时,606宿舍早已安静下来,偶尔响起傅亓安两人的呼噜声。
整个宿舍只有宋之聿的台灯还亮着。
他们专业的作业比较多,明天早课又有要交的作业,所以他提前给台灯充好了电,打算连夜赶工。
舍友们都在熟睡中,宋之聿敲键盘的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一片寂静中,他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突然听到隔壁床上的竺砚时翻了个身,小声地说了句什么。
宋之聿动作一顿,下意识竖起耳朵去听,但竺砚时似乎只是说了一句梦话,很快又安静下来。
他重新把注意力投入到作业中,刚打了几行字,竺砚时轻软的声音又响起,带了点含着困意的黏:
“之聿”
宋之聿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没心思再继续做作业,专心地听着床上的动静,等了几分钟后,床上再次传来竺砚时轻声喊他名字的声音。
难道这不是在说梦话?
宋之聿试探性地应了一声,又等了一会,听到竺砚时语气有些委屈地开口:“好热”
他从来没听过竺砚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心里生出些莫名的痒,指腹在鼠标上摩挲了几下。
因为拿不准竺砚时到底醒了没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到竺砚时床前,拨开床帘往里面看了眼。
借着台灯微弱的光线,他看到竺砚时把被子都踢到了床脚,一张漂亮的脸蛋热得通红,头发被汗黏在额前,纤长的眼睫仍然紧闭着。
意识到竺砚时还没有睡醒,宋之聿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如果竺砚时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喊他,还能说是因为他是宿舍唯一醒着的人,可竺砚时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状态下喊他的。
宋之聿的胸口被莫名的情绪填满,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之聿,我好热”床上的人又嘀咕了一句,漂亮的眉眼皱了起来。
宋之聿还没弄清楚那种情绪是什么,就反射性地走回自己书桌前,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小竺扇,又回到竺砚时床前。
他打开小竺扇的低档竺,撩开床帘朝里面吹,目光只盯着竺砚时的脸,不敢去看他凌乱的睡衣。
吹了一会,竺砚时的眉眼就舒展开来,朝床里面翻了个身,挪到了小竺扇吹不到的地方。
宋之聿犹豫了一下,抬腿踩上一级楼梯,半个身子探进了床帘里面,继续用小竺扇帮竺砚时散热。
他的小竺扇是手持的设计,不能直接放在竺砚时床上,只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就在周围气氛变得突然暧昧起来的时刻,旁边突然穿插进来一个人,直接将两个人有肢体接触的地方断开。
陈拾一抓住竺砚时的手臂,用后背对着娇弱的小姑娘。
少女能够清楚地听见面前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突然用极其委屈害怕且无辜的语气撒娇,还晃着竺砚时的手。
“我也怕…”
“哥哥你怎么不来安慰我……”
“你是不在乎我吗?”
三连问。
第 112 章 等电话(加更)
那个先前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简直就是行走撩机的男人,此时此刻,很狗,非常狗。
抓着竺砚时的手腕,转身,傲娇地扬着下巴,一脸嘚瑟地把人带走。
宛如孔雀开屏,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写着——
小样!你还嫩了点!
竺砚时被人硬生生拖走,还有些没太搞清楚状况,看着陈拾一那一副老母鸡护鸡崽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是在里面打扫卫生?”
陈拾一松开拽住竺砚时的手,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竺砚时的眼睛。
竺砚时的腰身极细,掌心下的腰腹肌肉纤韧,弧度单薄,宋之聿一只手都能揽得过来。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他的鼻尖抵到了竺砚时的锁骨处,眼帘垂下,不经意间扫过竺砚时颈侧的皮肤,眸光徐徐落到他弯折的锁骨里那颗朱红小痣上。
雪中一点红,哪怕在这黯淡的夜里,也格外显眼。
宋之聿的眼睫眨了几下,狭长的眼尾勾勒出浓深的弧度,眸光黑沉,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明,叫人很难猜到他在想什么。
竺砚时身上好闻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宋之聿总觉得在哪儿闻过这个味道,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来,但抱着的人却并不安分,竺砚时像只炸了毛的猫,慌慌张张推开他,刚想出声骂他,身后的墙角里传来了崔喜军的声音。
“奇怪,刚刚还看到这里藏了个人,怎么一眨眼就没人了?”
隔着这堵矮墙,手电筒笔直的光束在朦胧的夜色里穿行,沿着破破烂烂的墙缝,崔喜军蹲下身子,从缝隙里看过去。
竺砚时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慌不择路地将宋之聿扯在了电线杆之后,一手捂住了他的嘴,生怕他发出丁点动静。
两个人的个子都高,半蹲下身蜗居在这一处狭窄的角落里,很是逼仄。
竺砚时和宋之聿贴的极近,几乎将人整个抱在了怀里,他的手堵着宋之聿的嘴,温热的吐息轻轻扫在掌心,宋之聿的唇瓣还若有似无的擦过……
艹……
竺砚时暗骂一声,不明白事态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两个人的姿势一次比一次糟糕,他都怀疑宋之聿是故意的了。
墙对面,崔喜军蹲下起身时衣料不可避免地摩擦,皮带上的钥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凸显出中年男人在这个年纪的必备特征。
竺砚时决绝的闭上眼,又恶狠狠地用力捂了下宋之聿的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动。
但宋之聿并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警告,他动作缓慢地朝后靠近,微微偏过头,修长的脖颈扯出几道青筋,眼睫轻颤了两下,薄而锋利的眼皮堆叠出很深的双眼皮褶皱,眸光澄澈,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竺砚时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干脆放弃了和宋之聿交流,屏息凝神,静静等着崔喜军走人。
半天没找到人,崔喜军只好作罢,钥匙声逐渐走远,竺砚时无声松了口气,刚放开捂着宋之聿的手想要骂他,对方的唇瓣兀的擦过他的手腕内侧,眼疾手快地反过身,将他的嘴严严实实地捂住了。
方才的动作一下子掉了个个儿,竺砚时的狐狸眼瞪大,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手腕内侧还残留着宋之聿唇瓣柔软的触感,竺砚时感觉那一处的皮肤都要烧起来了,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在血液里炸开,没入四肢百骸。
还不等他挣扎,清脆的钥匙撞击声折而复返,中年男人崔喜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奇怪地嘀咕了句:“还真没人,奇怪,我真看错了?”
宋之聿垂眸,凌厉的眼尾勾出清浅的笑意,他的脸一下子在竺砚时面前放大,两人凑得极近,鼻息交缠,心跳声在鼓膜处被无限放大,竺砚时只觉得眼前微微眩晕,宋之聿已经停在了他的耳畔,轻而缓地说了一个“嘘”。
竺砚时整个人都要烧着了。
崔喜军没彻底走开,他发不了火,心间这股沸腾的热气直接蔓延到了脸上,宋之聿的鼻尖擦过他的侧脸,好奇似的摘下了他的口罩,看到他通红的侧脸之后,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指腹下热意滚烫。
宋之聿:“砚砚,你好烫啊。”
他的眉眼弯起来,身上的清冷疏离消散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温柔又缱绻。
竺砚时胸腔里憋着一口气,胸腔起伏得厉害,想到自己刚刚才误会过宋之聿骂了他,怕他再说出什么“原来你也不喜欢我”、“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一类的话,七拐八弯最后骂了句:“谁让你叫我砚砚的?!”
宋之聿直起身,没先整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而是朝着竺砚时伸出了手,他的眼型内勾外翘,眉眼轮廓极深,就这么漫不经心看着人时,无形的压迫感扩散开来:“我听宋臣年就这么叫你。”
天光晦暗,老旧的路灯挣扎着闪烁着稀薄的光,勾勒出竺砚时精致漂亮的眉眼,他盛气凌人地瞪着宋之聿,狐狸眼微挑,眼角眉梢却蔓开一抹绯色,一下子削弱了气势,反而多了几分秾艳的稠丽。
“宋臣年是宋臣年,你是你,谁TM让你乱叫的,以后不准叫,也不准再对我动手动脚!”
竺砚时绷着脸,左手捂过宋之聿的嘴,右手腕又被他“亲”过,一时之间,他两只手都尴尬地动弹不得,恨不得把宋之聿给砍了。
宋之聿闻言,落寞地看了他一眼,上前了一步,格外难过:“为什么他可以,我不行?”
“是因为我没有被你当做真正的好朋友吗?”他的眸光清清浅浅略过竺砚时的脸,欲语还休,紧抿了下唇:“砚砚,我也想这么叫你,你也可以叫我的小名……”
“闭嘴!不准叫就是不准叫,你再叫一次我们就绝交,听到了吗?!”
竺砚时火急火燎地退开一步,大步往前走,生怕甩不开宋之聿。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宋之聿那句“好朋友”,360°全方位环绕,如魔音贯耳。
宋之聿见状,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垂下眼,偏过头,难堪地揉了下眼睛,慢吞吞地落在竺砚时的身后,一瘸一拐的,背影孤寂。
就这么一路狂走,竺砚时转身回过头,才发现宋之聿被落得老远,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心虚地将擦眼泪的手放了下来,但没控制住,又耸了下肩膀,瞧着格外难过。
竺砚时的脚步放慢了一点,开始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他今天下午也听宋臣年说了宋之聿的一些家事,对方的确没骗他,宋之聿的生活并没有那么如意。
他出生的时候,父亲“出轨”被发现,妈妈坚决要打胎离婚,两人揪扯了一年,生下宋之聿之后也没把这桩烂事解决,就被双双调到国外工作,只好把三个月大的宋之聿丢给了宋老爷子照顾。
宋之聿就这么孤家寡人地长到七岁,总是被大院里的人欺负笑话是个没爹妈养的孩子。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解开了当年“出轨”的误会,重燃了爱情的火花,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显得在国内流浪的宋之聿身份更加尴尬。
这种情况在他九岁的时候被打破,因为宋之聿被父母强行从宋老爷子身边带到了国外。
这么一想,宋之聿比起他还要可怜的多,竺砚时干脆停下步子等他,无声地唾弃自己脾气差劲。
跟一个瘸子发什么火,还把人骂哭了……
嘶,宋之聿不会真的哭了吧……
竺砚时内心挣扎,犹豫着回过头,冷不丁看到宋之聿凑近的脸,不明白他是怎么窜到这儿的,刚要出声询问,巷子口倏地又冒出一颗人头,模样好不眼熟。
郝毅右胳膊上打了个石膏,正呲着个大牙打着电话。
“到时候,他绝对没法在实验班待下去。”
竺砚时嗤笑了一声,稠丽的眉眼染上几分戾气,直接冲过去,一脚踹上了他的膝弯,迫使人跪在地上,膝盖硬生生撞出一片淤青。
这是他欠宋臣年的。
想到宋臣年下午掉的金豆子,竺砚时又加重了几分力气,看到郝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这才松开了脚。
他侧过身,狐狸眼微挑,眼睫长而卷翘,眸光凛冽,淬了层刀光一般询问宋之聿:“他下午用那只脚撞得你?”
郝毅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他右手打着石膏,左边肋骨被撞成青紫一片,右脚还肿着,疼得要命,罪魁祸首柔柔弱弱地站在他的面前,半是犹豫半是期盼地扫了眼凶神恶煞的竺砚时,指着他唯一幸免的左脚,假惺惺道:“左脚。”
“砚砚,我想自己来,可以吗?”
郝毅简直要骂娘了,竺恶霸表情随和地让开了一步,给宋黛玉一个良好的施展机会,还不忘提醒他:“力气重一点,你太弱了。”
宋黛玉依言,轻轻柔柔地点了下头,快准狠地踩到了郝毅地脚腕上,面容清隽,笑容随和。
另一边,屋檐下,路灯光线下有无数盘旋飞舞的小虫。
竺砚时播了一通电话出去,那边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耳边,男人在低低喘气,声音透着无比性感的沙哑。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竺砚时把脚边的一颗石头踢远,笑了一声。
“装什么,你不就在等这通电话?”
第 113 章 脾气大
光线落在地面上,将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黑色的剪影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着。
竺砚时往前走了几步,又将那一颗被他踢远的石头踢得更远,顺着半坡掉了下去,再也看不见了踪影。
他听见耳朵边男人的低笑,嗓音颤抖着,还带着点点未平复的气音。
“我以为会更早一些的。”
“今天忙了一天,只有现在才抽的出空来,应该没打扰到你休息吧?”
竺砚时抬头在看月亮,补了一句。
“就算打扰到你休息也没办法,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先前拆到一半的宋铺和居民楼被迫竣工,留下一片坍塌的废墟,极好攀爬,对于竺砚时这种运动细胞比较发达的人来说,随手一翻,就能直接逃出学校。
晚自习才开始没多久,郝毅起码要在晚二上到一半的时候才能回来,这其中的空闲时间还有很久,北门偏僻,少有人来,竺砚时干脆慢悠悠在路上晃荡,一边小心地避开摄像头,一边用手机刷着附近的奶茶店铺。
食堂里的饭实在是太咸了点,他嗓子眼里都齁得慌,急需喝点东西救命。
一中这一片巷子里烟火气息极为浓厚,宋铺遍地。隔着矮墙,电线杆子乱窜,在天边撑起一片密密麻麻的电缆,网一样密布,飞鸟扑闪着翅膀,纤细的鸟爪徐徐落到电缆之上,俯瞰着这片大地。
竺砚时选了家评分最高的奶茶店,在手机上下了单,打算在矮墙这儿绕到东门去取。一来一回的时间里,恰好能一边喝奶茶,一边在郝毅回学校的必经之路上逮到人。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天色渐晚,橙粉的云霭在远处铺就,颜色渐深,晕出一层又一层的深红,在云边染出火一样的瑰丽。
教学楼里灯火通明,白炽灯刺目亮眼,隔着老远,竺砚时都能听到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
脸上的口罩挡住大半张脸,一头显眼的粉发被笼在帽檐之下,竺砚时浑身上下被遮挡的严严实实,除非崔喜军本人亲自来逮他,否则乍一眼还真认不出他是谁。
一中的正门朝东,后门朝西,南边靠着操场,只有北边年久失修,接连着一片老旧的巷子楼,狭窄又逼仄。
竺砚时就住在这片巷子楼之后,又在上学期学会了逃课,时间久了,一来二去,对这片区域的线路摸得格外清楚。
三两步之间,他已经走到了矮墙处,最近几天阴雨连绵,墙角处的青苔一路蔓延而上,浓荫翠绿爬满了整片墙体,再加上上边遍布的爬山虎,几乎要成为一处天然的园林景观。
最后一点夕阳落下去,灿金的光一点点湮灭,晚霞消散了赤橙,暮色四合,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光。
竺砚时随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狐狸眼微微上挑,观察了一下这处矮墙,尽量找了处空闲的地儿,双手撑上墙面,轻车熟路地起跳,手摸到了墙沿,一条腿利落地翻了过去。
动作极为潇洒流畅,露出帽檐外的一点粉发蜷在颈后,扯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随风飘扬,成为这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
他左手撑在墙上,露出的一截腕骨清瘦,刚要撒手跳下墙去,裤脚蓦地被人拉住,硬生生将他的动作打断,险些将他扯下墙去。
竺砚时被这一下扯得格外狼狈,暗骂了一声靠,还以为是崔喜军逮他逮到这儿来了,就要蹬腿走人,那人的手掌却整个缠在了他的脚腕上,将他牢牢禁锢住。
掌心温度滚烫,紧贴着他泛冷的皮肤,竺砚时被烫了一下,小腿下意识回缩,险些一脚提到他身后的人。
脚风凌厉,那人堪堪躲开,竺砚时尴尬地转过身,坐在墙头上,狐狸眼中盛着小心与探究,轻轻垂下眼,朝着自己下方看去。
暮色四合,天光暗淡,只留下了一层朦胧的光影,铺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原本好端端坐在教室里的人消失不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站在了他的面前。
竺砚时的喉结滚了下,细碎的粉发耷拉在眉眼处,漂亮的眉眼浮现出惊讶,眼尾上扬,生出几分鲜活的少年气。
宋之聿,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脚踝纤细,凸出的一截骨节清瘦,可以窥见冷白皮肤之下交缠的青紫色血管,像花枝一样蔓延开来,蜿蜒而上,钻进裤脚。
此刻正牢牢被这位不速之客钳在手里。
空气之中的水汽多到饱和,裹挟着潮热,黏腻地贴在身上,叫人无端觉得烦闷。
宋之聿站在墙下,身形颀长,眼窝深邃,勾出的一截狭长眼尾徐徐上挑时,眸光黑沉,带着几分天然的压迫感。
竺砚时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虚,只好先下手为强,自上而下昂起了下巴,盛气凌人地开口:“宋之聿,你抓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找打啊?”
两人视线相撞,激起一串肉眼难见的火花,噼里啪啦炸成一团,倒显得此刻气氛火药味十足。
“喂,放开我。”竺砚时皱起眉,极具攻击性的狐狸眼挑起来,眼尾上翘,语气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宋之聿的手掌宽大,指节修长,一只手就能完全环住竺砚时的脚踝,甚至还能多出一截来。
他的指节悄无声息在竺砚时的踝骨上摩挲了一下,力道有些重,当即就能看到上边泛起的微弱红痕,凸显在冷白的皮肤上,有种别样的靡丽。
而竺砚时本人因为他的动作轻微战栗了一下,他极力压制着反应,紧咬着唇,凶巴巴地瞪着宋之聿,像只被抓住后颈皮的猫。
宋之聿散漫抬眼,扬起的下颌线线条锋锐,带着少年独有的落拓。
察觉到竺砚时的反应,他的内心升腾起一种别样的恶劣心绪,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又轻轻地在他的踝骨上方捻了一下,竺砚时险些一脚踹到他脸上。
宋之聿微微侧身躲了一下,站到了竺砚时的正下方,看着他眼角眉梢都应羞恼染上了一层绯色,眼底漫出细碎的笑意。
抓到你了,竺砚时。
但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的语气平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我来捉你的,竺砚时。”
他仰起头,挺直的鼻梁在光下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手上动作没有丝毫的松懈,眼底的暗色翻涌,像是盘旋在墙下的一条虎视眈眈的野兽,压迫感十足。
竺砚时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并不懂这尊瘟神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但听到他的话,对方的态度又模棱两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宋之聿是因为他逃课,专程来抓他回去的。
这节晚自习又是朱振的英语课,想到那天朱振挤兑他的那番话,竺砚时的火气当即窜上来,他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之聿,漂亮的狐狸眼掀起,眸底漫出几分凛冽的光:“找我干什么,怎么,是朱振让你来抓我回去的?”
他语气嘲弄,漂亮的五官染上攻击性,直直砸向宋之聿:“我不回去。”
这处矮墙统共才一米七八的模样,宋之聿足有189,哪怕是处于下方,也丝毫不显劣势,反而有几分游刃有余的从容不迫。
竺砚时被他这副模样激得火气更大,想到那天办公室里朱振和宋之聿的对话,厌恶之情更甚,半是讥讽半是嘲讽地挑眉:“好学生,忘了吗,班主任可是让你少和我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小心带坏你。”
他话语间的戾气一句比一句浓烈,两人拉扯间帽檐被蹭落,灰粉色的头发露出来,蓬松而柔软,衬得他的脸更加小巧精致。
虽然模样凶巴巴的,但落在宋之聿眼里,更像是只被激怒了的猫。
和他家里那只张牙舞爪的金渐层很是相似。
想到这儿,宋之聿脸上没有半分不虞的神色,以退为进,压低了嗓音和他解释:“竺砚时,你误会了。我中文不好,所以反应有点慢,用的词也不对,但你总归要给我一个辩白的时间。”
竺砚时狐疑地扫了他两眼,不懂宋之聿在耍什么花招。
朱振对竺砚时的态度太过偏激,那天在班里对他说的那番话又实在过分,竺砚时对他产生强烈的排斥情绪不足为奇。
宋之聿善解人意地剖析好竺砚时的想法,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干脆借题发挥卖起惨来:“没有人要我来抓你回去,我只是想来找你。朱振也不喜欢我,他经常在班里捧杀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别的同学讨厌我……”
“从前在国外的时候,因为华人的身份,我经常被班里的人起哄孤立。没想到回国之后,因为朱振的话,我还要被班里的同学排斥……”
竺砚时哑了火,半是奇怪半是质疑地开口:“朱振怎么捧杀你了,你少撒谎骗我。”
却是再也静不下心来。
总是会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去观察竺砚时的动作。
见对方将鞋袜脱掉,踩进水盆后,才彻底闭上眼睛。
脸上露出了点不要钱的便宜微笑。
脾气是真的大,但人也是真的好哄……
第 114 章 不知道
洗漱完,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
房间的分配很奇妙,一共三间房,两俩一间,陈拾一自然率先揽下和竺砚时同床共枕的活,又挣又抢的,丝毫不给其他人机会,防队友活像是在防贼。
屋子里的灯已经关上,某个无数次想着要同床共枕的小狗终于如愿以偿后,伸手环抱住竺砚时,脚也抬起搭在了少年的身上。
姿势像是在抱着熊猫玩偶。
那天随口的玩笑话浮现在脑海里,想到宋臣年将这话原封不动告诉了他哥,他哥又添油加醋告诉了宋之聿,宋之聿还把这话当真了摆到了自己面前,竺砚时觉得自己能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他看着宋之聿,对方身上那股颓丧冷淡的气息丝毫不加遮掩,铺天盖地在这方狭窄的空间蔓延开来,连点空隙都不肯留下。
“算了,”宋之聿活动了下手腕,拖着他那条伤腿,作势要下床,“是我自作多情了……你根本就没想和我做朋友。”
他语气中的委屈一句比一句明晰,都不用明说,直接朝着竺砚时砸过来。
难怪他刚才在篮球赛里愿意顶上来,竺砚时的喉结滚了下,眼底的情绪翻滚,晦暗难明,想到宋之聿在比赛里被郝毅针对,又为自己受伤的事情,心中的愧疚蔓延开来,几乎填满了整个胸腔。
见宋之聿不管不顾地挪动着他的伤腿,竺砚时干脆堵在他的床边,拦下了他的动作,自暴自弃地开口:“没,你没想多。”
宋之聿的动作停住,眼里的光芒细碎,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竺砚时被这样的目光盯得一怔,语气僵硬,继续补充道:“我的确,想……呃,和你做朋友。”
“你没自作多情,还有,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一口气说完,竺砚时的耳根子通红,脸颈侧都染上了一层薄粉。对方的伤毕竟是因为帮他,竺砚时思考了一下,补充道:“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窗外的梧桐叶一层叠着一层,浓荫翠绿之间发出阵阵聒噪的蝉鸣,甚至盖过了校医室里风扇的声音。
潮闷的空气夹杂着热浪,两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的氛围之下,不知谁先抬起眼。
四目相对,视线相撞,宋之聿眸底的暗色翻滚,喉结滚了一下,划出一道锋锐的弧度:“那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竺砚时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说宋之聿是个事儿逼真没说错。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没见过谁对这种事情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迫于眼下的情形,他无奈地点了点头,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出声安抚:“是,我们是朋友。所以,宋之聿,你还要赖在这张床上多久?”
刚才是担心他硬要下床伤到自己,现在话都挑明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第二节课都快下了,竺砚时人还没回去,等崔喜军来查纪律的时候发现他不在,中午答应的那份两千字检讨字数还得再涨。
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受那个罪。
想到这里,他看向宋之聿那条受伤的腿,却发现他的裤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放了下来,遮挡住了那一截清瘦的脚腕。
见他催促,宋之聿也没再扭捏,利落翻身下了床。随后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褶皱抚平,直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散乱,才朝着竺砚时伸出手:“可以再扶我一下吗?”
口吻自然的不能再自然,语气格外熟稔。
竺砚时对他这股自来熟的模样十分不能理解,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在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后,不客气地提醒他:“校医室到操场有一千五百米的距离,但离我们班一共就四百米不到,我觉得你自己完全可以靠自己走回去。”
刚才扶他,是因为不确定他的伤势,担心宋之聿一个人行动再受其他的什么伤,但现在,只是崴到脚的话,那就压根不需要他搀着宋之聿走了。
再说了,他的伤势看起来都没有宋臣年的严重,宋臣年怕丢人,刚刚都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蹦回去的,宋之聿一个人回去,竺砚时表示十分放心。
思及此,他快乐地转身,拍了下沾灰的裤子,就要一个人飞奔回教室。
但还没等他成功迈出步子,宋之聿就在一瞬间突地钳住了他的手腕,动作看着漫不经心,力度却不小,竺砚时一时间都没能甩开。
他转身看他,眉眼间有些不耐烦:“还要干什么?”
宋之聿垂下眼,冷冽的眉眼染上几分脆弱,又恢复了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你刚刚说好了要对我负责的,更何况我现在还是你的好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竺砚时总觉得宋之聿有意无意的加重了“好朋友”的语气。
他这么想着,对面的宋之聿又低了声音,嗓音沙沙哑哑的,温热的气息震在竺砚时的耳廓:“就牵一下手,好不好。”
靠……
竺砚时偏过头,揉了下发麻耳朵,在心中腹诽,刚刚不是说扶一下吗,怎么又变成牵了?
这人惯会得寸进尺。
察觉到竺砚时的不自在,宋之聿抬起眼,眼底浮出散漫的笑意,慢悠悠补充道:“你和我一起回去,被任课老师看到了还能免一顿说教,而且下节自习课,崔主任肯定会来逮你。”
一句话直接拿捏住了竺砚时的命脉。
想到崔喜军,竺砚时头疼地抚了下额,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揽了宋之聿的手臂。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贴的极近,皮肤相贴,四肢相撞,竺砚时无端觉得脸热,只好岔开话题纠正他的用词:“这叫搀扶,不叫牵手,你中文怎么学的,用的词乱七八糟。”
竺砚时的手要比自己的手小上一圈,细瘦的指节搭在他的手臂上,关节浮出很淡的粉,有种精致的脆弱感。
宋之聿偏过头,细碎的刘海挡住弯起的眉眼,露出得逞的笑。
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竺砚时,看到他垂眼认真的模样,漫不经心地收回眼神,刻意将自身的重量放到“伤脚”之上,好减轻一点竺砚时的负担,随即散漫开口:“哦——是吗,我中文不太好,还要请你多教教我。”
“我的好朋友。”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称呼,被宋之聿用低长的调子说出来,莫名多了几分缱绻温柔。
竺砚时的狐狸眼眨巴了两下,扒拉了下自己耳侧的碎发,试图遮挡住那侧蒸腾的热意。
一场篮球赛过后,实验班的两位插班生关系明显突飞猛进。
具体表现为宋之聿扣着竺砚时的手回了教室,大半个身子都倚在了这位不好惹的校霸的身上,还在他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自习课的铃声响了两遍,都没能遮挡住全班三十多双眼睛八卦的心。
大家彼此使着眼色,都在猜测两人变化莫测的关系,甚至在自习课上难得出现了窃窃私语声。
只有两位当事人依旧面不改色,宋之聿牢牢抓着竺砚时的手腕,指尖在不经意间摩挲过竺砚时的掌心,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竺砚时差点直接把他甩开,谁知崔喜军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后门,锃亮的脑门凑过来,冷不丁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
“竺砚时,你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晚才到学校,你中午是怎么跟我说的,不迟到,不早退……”
他一句接着一句,炮语连珠,直教人招架不住。
宋之聿适时打断他,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的情绪。他语气和缓,态度诚恳:“崔主任,是因为我的脚崴伤了,竺砚时才迟到的,刚刚还是竺砚时带我去校医室检查的,一路上都在悉心照顾我。”
崔喜军狐疑地看着两个人,又和教室里的人确认了一番,这才收敛了指责,颇为欣慰地拍了拍竺砚时的肩:“竺砚时啊,这才对嘛。这才有实验班学生的风貌,但下不为例,以后再迟到,就扣班级量化考核分了。知道吗?”
竺砚时的狐狸眼耷拉下来,神情恹恹的,近乎麻木地点头称是。
没想到刚才那番表演真的免了一顿说教,他从心底生出一种奇怪的荒谬感来。
宋之聿这个人鬼点子怎么这么多?
崔喜军临走前也颇为赞赏地看了眼宋之聿。
上午新同学还在说服他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同桌,希望他把人带回学校上课,下午竺砚时刚来就做了关爱同学的好人好事。
看来他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这对同桌,很有互帮互助的良好氛围嘛。
想到这儿,崔喜军又忍不住夸了一遍自己,这两人凑一块儿,可真是天作之合。一定要继续保持。
“没事,等迟点找村民借两根蚊香点着。”
他没有正面去回答对方的问题,脸上挂着点笑。
两个人又没事闲聊了一会儿,等机器都布置好,陈拾一也洗漱完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走路没什么动静,背对着他的竺砚时压根没有察觉到。
李导就看见陈拾一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了竺砚时背后,然后低头,从少年背后一口将对方手里捏着的吃了一半的包子毫不客气吞进了嘴里。
一点也不嫌弃,皱着眉边咀嚼边点评。
“…这肉柴了点。”
第 115 章 乖乖(加更)
竺砚时: “……”
李导:“……”
两个人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陈拾一却像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一般,脸上挂着贱嗖嗖的笑。
竺砚时将手里捏着的塑料袋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闷头往外走,不理人了。
留下陈拾一和李导大眼瞪着小眼,男生将嘴里的包子吞下去,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他是不是生气了?”
宋之聿的耳朵又烧起来了,这回是被臊的。
刚才竺砚时在洗手间根本没喊他的名字,为什么他会认为竺砚时是在跟自己说话?
前两句话也就算了,还可以当作是舍友之间的玩笑,可最后那句话怎么都不像是在问他,他竟然也能误会。
最让宋之聿困惑的是,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他那时候在犹豫什么?
宋之聿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当是自己不想让竺砚时感到尴尬,所以才没有立刻否认。
隔壁床位,竺砚时还在跟电话那头的钱思昭说话,手里随意地把玩着一支笔,回答道:“我还没谈对象,没为什么,就是没遇到喜欢的。”
“那小子?你是说宋”竺砚时话音顿了一下,又语气自然地接着道,“你是说他啊,我还没联系上他,单身也不是在等他,放心吧。”
宋之聿不动声色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又思索着垂下眼。
闲聊几句后,竺砚时叮嘱电话那边买好票再联系他,就结束了通话。
他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想起刚才差点说漏嘴的名字,不明显地朝宋之聿看了一眼。
男生还像刚才那样坐在椅子上按着小腿,头也没抬,看起来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竺砚时放下心来,又想起在洗手间时听到的动静,随口问了一句:“刚才在洗手间没听清,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宋之聿刚放松下来的身子又绷紧了。
如果让竺砚时知道他不但误会那些话是对自己说的,还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估计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我刚刚想问你要不要去跑步。”
竺砚时的视线下移,看向他的腿:“你的腿没事了?”
“嗯,不做剧烈运动就没事。”
竺砚时轻轻哦了一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你去吧,我想休息一会。”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宋之聿心里还是划过一丝莫名的失落,点头应了一声。
他磨磨蹭蹭地换上运动服,站在门口换鞋,不知为何有些不想离开。
早知道竺砚时今天这么早回来,他就不挑现在去运动了。
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把他吓了一跳。
他好像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宋之聿不敢再在宿舍里停留,弯腰换好鞋子飞快离开了。
几天后,竺砚时就接到了钱思昭打来的电话,说已经买好了几个聿期后的票。
他打算到时候请假陪钱思昭去玩几天,两人聊了一会,很快就安排好了到时候的游玩计划。
挂断电话,竺砚时大概扫了一眼那几天的行程,看到连续几天的爬山和划船等运动项目,仿佛已经感受到肌肉一阵抽痛。
他已经很久没做运动了,原本打算开学后回到学校就去跑步,可现在开学几个聿期了,他还连运动服都没穿过一次。
再这样下去,他都有点担心自己爬山的时候支撑不住。
竺砚时在内心谴责自己的懒惰,腾地站起身,打算下楼去跑步。
傅亓安和赵平沙正在埋头打游戏,一回头就看到竺砚时换好了一身运动服,露出的胳膊和腿都白得晃眼。
他瞪大眼睛哎了几声,连游戏也顾不上打了:“你要上哪去?”
“去跑步。”竺砚时丢给他几个字,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没怎么穿过的跑鞋,弯腰换上。
傅亓安陡然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神情悲愤:“宋哥喜欢运动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开始了,这让我和平沙还怎么活。”
竺砚时扯了一下上衣的领口,扫了聒噪的人一眼:“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傅亓安立刻闭上嘴,摇晃着脑袋转回去:“我觉得还是当咸鱼适合我。”
竺砚时不出所料地哼笑一声,拿上手机出门了。
宿舍门关上,傅亓安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空荡荡的床位,叹了口气。
他这两个舍友长得好看也就算了,还一个比一个自制力强,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竺砚时去了他之前经常去跑步的地方,那里是一条偏僻的林荫小道,平时没什么人经过。他简单地做了一下热身,就沿着那条路开始慢跑。
太久没有锻炼身体,才跑了一会肌肉就有些酸痛,心跳也开始变得不规律。
他又坚持跑了一段路,逐渐放慢脚步,额上的汗顺着清晰的轮廓流下,滴在纯白的运动服上。
竺砚时摸了摸口袋,没在里面找到纸巾,才想起自己出门时只拿上了手机,其他什么也没带。
他轻轻啧了一声,正想着要不要回宿舍一趟,一张洁白的纸巾就递到了他面前。
“给你。”
竺砚时微微一愣,转头看过去,一张端正帅气的陌生面容映入眼帘,正朝他友好地笑着。
他看到对方也穿着一身运动服,应该跟他一样是来这里跑步的。
“谢谢。”竺砚时接过那张纸巾,朝男生轻轻笑了一下,低头擦汗,没注意到男生一瞬间呆愣的神情。
“竺学长,你也经常来这跑步吗?”
竺砚时擦了擦脖子上的细汗,随意地嗯了一声,突然动作一滞,抬眼看过去:“你认识我?”
男生点了点头,朝他笑得更灿烂:“我也是围棋社的。”
“这样啊”竺砚时捏紧了手里的纸巾,在记忆中搜刮了一圈,还是没想起来眼前这人的名字,一时有些尴尬。
或许他们在那天迎新聚餐的时候见过,可他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男生见他不记得自己,也没生气,仍是弯着眉眼笑:“我叫江云白。”
竺砚时装作终于想起来的样子,客气地跟他寒暄几句。
“这条路平时没什么人来,又有树荫,很适合跑步。”江云白抬手摸了摸耳朵,低头盯着地面,“如果学长不介意的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跑步。”
竺砚时没有约人一起跑步的习惯,闻言只是笑了笑:“我也不是每天都来,有机会碰到的话可以一起。”
江云白听出竺砚时委婉的拒绝,失落地垂了垂眼,转而又扬起笑容:“好,那这次就先不打扰学长了。”
跟江云白告别后,竺砚时继续沿着刚才的路往前跑,刚拐了个弯,就看到一辆车子没减速地朝这边冲过来。
他来不及躲到一边,眼看车子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只手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扯到旁边。
那辆车擦着他们的衣服疾驰而过,扬起一路灰尘。
竺砚时听到耳边有人发出“嘶”的一声,赶紧转过头,看到江云白靠在路旁的一棵树上,手背被粗糙的树皮刮出一道口子。
他眼皮不安地跳了跳:“你没事吧?”
“没事,破了点皮。”江云白站直身子,不在意地甩了甩手。
竺砚时没想到自己会害得别人受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跟他道了声谢,又说:“我宿舍有碘伏,要不先去我那,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
江云白眼睛微微一亮,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跟竺砚时一起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宋之聿回到宿舍的时候,傅亓安和赵平沙还在游戏中浴血奋战。
他进门先是看了一眼隔壁空无一人的床位,状似无意地问:“竺砚时出去了?”
傅亓安头也不回地点点头:“是啊,他说要去跑步,丢下我们就走了。”
跑步?
宋之聿想起之前竺砚时说中午偶尔会去跑步,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竺砚时去。
“你在外面没见到他吗?他穿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应该挺显眼的。”说到这,傅亓安想起刚才竺砚时的样子,没忍住感叹,“我也有一套全白的运动服,怎么穿起来就没他那么好看呢?”
赵平沙抽空睨他一眼:“非要我们告诉你原因吗,自己心里没点数?”
“行行行,我懂,你不用告诉我。”傅亓安神情悲痛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两人正说着,宿舍门就被人推开了。
宋之聿抬眼看过去,微微一怔。
跟傅亓安说的一样,竺砚时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运动短裤下的两条腿修长笔直,白得似雪。
他刚刚运动完,呼吸还有些不平稳,白皙的脸颊上也泛着淡淡的红,雪白的肌肤上凝着一层汗。
是宋之聿以前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宋之聿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下一刻,突然看见竺砚时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比竺砚时高一点的男生,长得还算端正,亦步亦趋地跟在竺砚时身后,在他们宿舍门口停了下来。
宋之聿心里的警钟莫名响起,眼睛眯了眯。
“学长,我可以进去吗?”男生礼貌地站在门口询问,目光跟随着竺砚时。
学长。
这个亲近的称呼让宋之聿的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
竺砚时已经走到自己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棉签和碘伏,刚想让江云白进来,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宋之聿动了动。
只见男生动作散漫地往后一靠,改变了向来端正的坐姿,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似是无意般地一伸。
正好拦在了宿舍门口的位置。
王秋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木屋前的年轻人看见自己后开始不断地掉眼泪。
年轻人长得很好看,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时候,王秋菊的心脏也跟着揪痛着。
她将门拉的更开,往前走了一小步,抬起格外粗糙的手,擦掉了少年脸上滑落的泪。
“乖乖…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第 116 章 听话
微风带来黄昏的同时,还有路边青草的香气。
木屋周围的味道着实不算很好闻,但这气味确实让人熟悉的。
竺砚时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开始高频率地颤抖,在对方那句乖乖脱口而出的时候,他眼里的光变得很坚定。
是她。
只有奶奶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称呼和自己说话。
“好。”
竺砚时逆着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格外明媚的笑,阳光在他眼睫上跳跃,画面定格,让人忘却了呼吸。
陈拾一也跟着对方不自觉的弯起了嘴唇。
好奇怪,看见竺砚时发自内心的高兴,他也会高兴……
第 117 章 我来接你
坐着王秋菊的三轮车,趁着即将向黑暗过渡还残留一丁点夕阳的天色往小屋赶。
三轮车晃晃悠悠地驶过林间的小路,能听见藏在山林间起伏的虫鸣声。
“你喜欢吃什么?”
“喜欢吃鸡蛋吗?”
“喜欢吃肉吗?”
“乖乖,你有什么忌口?”
王秋菊话多了起来,脸上挂着微笑,眼睛弯弯的。
她会说起自己在乡间的生活,说起那些鸡飞狗跳的趣事。
她的生活色彩单一,甚至更多的可能是面向她的恶意。
但她却总能看见生活中躲藏的一点美好。
竺砚时脸上的泪还没干,就看着面前的人万分惊恐地尖叫,将刚才好不容易营造起来悲伤的氛围敲了个稀碎。
“你怎么在这儿?”
陈拾一眼泪都要被吓出来,握紧了手中捏着的手电筒,往前走几步,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脑袋埋在少年的脖颈间,声音含糊。
“你吓死我了……”
“我在这?我当然是来接你!这么黑的路,你一个人不怕?”
竺砚时很想说‘你以为我像你啊?’,但因为对方确实是担心自己,这句损人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关键是,他发现自己现在好像也有点脆弱,他确实需要这个拥抱。
需要小狗义无反顾扑来的热烈的爱……
第 118 章 小砚时(加更)
夜晚,山林里的气候很凉快,舒适宜人,耳边响起的虫鸣声给夏天增加了凉爽的味道。
竺砚时拍了拍陈拾一的后背,手指顺着男生的脖颈托住他的后脑勺,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胆子这么小?”
少年在笑,泛红的眼尾却往上抬着,故作轻松。
竺砚时在接过那块小馒头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他又被抛弃了。
他坐在废弃的破纸盒上,哭不出来,小口小口地咀嚼着手里已经发酸了的馒头。
旁边坐着浑身脏污的流浪汉在放声高歌,他的脑子似乎不清醒,被不远处的几个流浪汉揪住头发按在地上揍。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
“你招魂呐?”
那几个流浪汉发泄完脾气,离开前,恶狠狠地瞪着小砚时一眼,说着当地的方言,看表情似乎骂的很难听。
第 119 章 成长的代价
天桥底下风凉飕飕地来回穿着,吹散了空气里弥漫着的一股臭味。
小砚时看着被揍趴在地上的流浪汉,小心翼翼地爬过去,伸手指戳了戳对方脏兮兮的手指。
那人没动,好久好久之后才慢慢爬起来,伸手抓住小砚时的手。
“你睡觉……”
顶着满脸的青紫,流浪汉将旁边的废纸盒整理好,推了把小砚时的肩膀。
“你睡觉。”
重复着。
竺砚时坐在店里最好的位置,撑着下巴看周随忙来忙去。
从他进店到现在,店里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来,但周随还是坚信他帮忙发的朋友圈能吸引来不少客人,正在提前做准备。
竺砚时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下这间奶茶店,店铺的装修非常精致,是年轻人喜欢的网红竺格,很适合拍照。但附近竺格类似的店很多,吸引力就大大降低了。
他捏了捏手里周随塞给他的毛绒玩具,想着等会照顾一下周随的生意,给傅亓安他们带几杯奶茶回去。
不过他们都不喜欢喝甜的,特别是宋之聿,平时喝咖啡都不加一点糖。
竺砚时随手拿起桌上的菜单,翻到水果茶那一页,打算找找甜度低的饮料。
“叮铃铃”
身后,店门口的竺铃忽然急促地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匆匆走进来。
这还是竺砚时坐下后的第一个客人,他放下菜单,转头看向门口。
柜台后,周随也激动地伸直脖子朝门口张望。
“欢迎光临”宋之聿听到洗手间的门推开的声音,身体更加僵直,几乎不敢抬头朝那边看一眼。
他不知道竺砚时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此时大脑一团乱麻,根本无法思考。
身后,竺砚时的声音顿了顿才响起:“你来的话我当然要陪你,买了几号的票?”
宋之聿急速跳动的心脏缓了下来,眼里升起一丝疑惑,刚刚烧尽的理智重新回笼,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竺砚时将手机举在耳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根本没有看向他的方向。
看清走进来的人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一愣。
身形高大的男生几乎要够到门口的高度,大手拨开门帘,漆黑的眸往店里扫了一圈,大步流聿地走进来。
周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种想要弯腰躲到柜台下面的冲动。
这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不会是来砸店的同行吧?
他双腿发软,脑子里闪过一百种恐怖的可能,直到听到竺砚时疑惑的声音。
“宋之聿?”
只见男生的脚步停下,迟疑地应了一声,浑身的气势瞬间软下去不少。
周随充满希冀地看过去,在这一刻仿佛看到竺砚时身后有巨大的光环。
竺砚时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男生似乎是从哪里赶过来的,虽然没有气喘吁吁,但他额头上挂着汗水,连一头黑发都有些微湿。
“你来这里干什么?”
宋之聿此时站在竺砚时面前,听到竺砚时的疑问,大脑才像是刚启动一样运转起来。
他从离这里几千米远的学校篮球场,匆匆忙忙赶到这间奶茶店,到底是在干什么?
就为了给竺砚时买一杯奶茶?
如果把这个理由说出来,只怕竺砚时会觉得他哪里不正常。
宋之聿迅速在脑子里编出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轻咳一声:“傅亓安他们打完篮球说想喝奶茶,我过来帮他们买。”
竺砚时盯着他看了几秒,轻轻挑起眉尖:“我记得他们不喜欢喝奶茶。”
宋之聿没想到这一点,沉默下来。
“你们看到了我的朋友圈?”竺砚时不觉得宋之聿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家刚开业的奶茶店,只有可能是看到了他刚才发的朋友圈,“是傅亓安他们也想参加优惠活动吧?”
他是知道傅亓安和赵平沙两人的德行的,虽然家里也不差钱,但要是有什么能白嫖的活动,就绝对不会错过。
应该是那两人看到了他的朋友圈,所以让宋之聿先过来看看情况,要是能白嫖就立刻赶过来。
宋之聿的脸色有些怪异,只迟疑了一秒就点点头。
竺砚时哼笑了一声,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站在一旁的周随见两人认识,立刻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热情地招待这第一位被竺砚时吸引来的客人。
虽然跟他想象中的客人差距有点大,但也是他尊贵的上帝。
“同学请坐请坐,这是我们的菜单,你看看想喝点什么?”
宋之聿在竺砚时那桌坐下,拿起菜单心不在焉地翻着,听着耳边竺砚时和周随的闲聊,才渐渐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竺砚时那个朋友的新店就是这家奶茶店。
而他看到的那个朋友圈,也多半是竺砚时在帮周随做宣传,并不是真的想喝奶茶。
宋之聿拿菜单的手紧了紧,眉心轻跳。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才会那么冲动地赶过来,如果他当时再多思考几秒,肯定都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退一步说,就算竺砚时真的想喝奶茶,也不至于让他千里迢迢赶过来。
旁边,周随跟竺砚时聊了几分钟,还没等到宋之聿点单,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同学,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店的菜单吗?”
宋之聿思绪正混乱着,没多想就嗯了一声。
周随立刻尽责地给他介绍起菜单,又给他推荐了几款招牌奶茶。
“如果点这几款的话,还可以拿到这个毛绒玩具。”
宋之聿抬起头,看到周随给他展示的赠品。
跟竺砚时手里捏着的那个毛绒玩具一样。
“就这个吧。”宋之聿指了指周随最后说的那几款。
周随介绍有赠品的那几款只是附带,没想过宋之聿会点,愣了一下才点头:“好嘞。”
刚想要走,就看到男生的黑眸还锁着自己,像是在等什么。
周随茫然了几秒,余光瞥到竺砚时手里的毛绒玩具,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立刻双手把赠品送到宋之聿面前。
宋之聿接过那个看起来很蠢的毛绒玩具,才淡淡地收回视线。
“你喜欢这个?”竺砚时看到他接过来,语气复杂地问了一句。
宋之聿面不改色地把毛绒玩具收好,淡定回答:“他给都给了,不好拒绝。”
还没走远的周随:
大哥,不是你眼神威逼我给的吗?
在等宋之聿的奶茶制作的时间里,又傅傅续续来了不少客人,其中大部分都过来跟竺砚时打了声招呼,显然都是他朋友圈里的人。
周随乐得喜笑颜开,忙得满头大汗还乐不可支,抽空跑到竺砚时那一桌跟他道谢。
宋之聿这回再迟钝也听明白了。
原来那个朋友圈是竺砚时在帮周随吸引客人,而现在坐在店里的这些人,都是跟他一样被吸引过来的。
宋之聿放在桌面上的手攥了攥,手背的青筋鼓起。
周随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凉飕飕的,莫名地搓了搓手臂,又笑嘻嘻地跟竺砚时唠嗑:“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来的竟然大部分都是男生,难道”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难道大家都已经知道你的性取向了?”
宋之聿的神情一僵。
竺砚时漫不经心地用吸管戳着奶茶小料,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我又没特意瞒着,知道也正常。”
“也是,这事也不难打听。”周随附和道,又促狭一句,“而且你还是单身,他们都觉得自己有机会吧。”
这回,还没等竺砚时开口,宋之聿就抬头看向他:“我的奶茶还没好吗?”
周随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没心情再闲聊,转身就走:“我去帮你看看!”
没过几分钟,周随就把他的奶茶端过来了,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您慢用。”
放下奶茶,一刻也没停顿地转身离开,不敢再在宋之聿面前多说一句闲话。
宋之聿放下手机,看着面前装了大半杯小料的奶茶,唇角抿了起来。
他不喜欢喝甜的东西,更别说奶茶这种甜到腻的饮料,他连一口都喝不下去。
感受到竺砚时的目光正看向这边,宋之聿闭了闭眼,心一横就低头喝了一大口。
竺砚时的声音同时响起:“给我尝一口你的。”
宋之聿愣了一下,把那口甜腻的奶茶咽下去,下意识点了点头,接着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喝过了。
他心里有些后悔喝得太快,没有先倒一点给竺砚时。
“我再给你点一杯”
话还没说完,竺砚时就动作自然地拿起他的奶茶,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含住了他刚才用过的吸管。
是他刚才嘴唇碰过的,同一根吸管。
宋之聿脑袋“嗡”的一声,彻底宕机了。
而竺砚时永远都是无能为力。
才出生的他无能为力改变自己被抛弃的命运。
三岁的他无能为力改变自己再次被抛弃的命运。
被傻子捡走的他无能为力改变傻子的命运。
十三岁的他依旧无能为力改变王秋菊的命运。
人生像是一场戏,将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在了他最无能为力的年纪,上天要打碎他的骨骼,让他独立,让他获得新生。
让他失去一切后,才告诉他,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第 120 章 生病
“怎么突然发烧了?”
“昨天天气也挺正常的呀?”
“不会真被什么脏东西给吓着了?”
“都烫手了!得去医院!”
“竺砚时?竺砚时!”竺砚时低头喝了一口宋之聿的奶茶,眉眼满意地舒展开。
也不知道周随从哪里弄来的配方,店里的奶茶味道都很好,是他喜欢的口味。
纷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太阳穴传来一阵又一阵钻心的疼痛。
傅亓安和赵平沙在球场上喘匀气后,也迅速挤到竺砚时面前。
他们没问宋之聿为什么结束比赛后第一时间来找竺砚时,先是担忧地上下打量他:“你的腿伤没事吧,刚才也打得太猛了。”
竺砚时蹙起眉尖,顾不上宋之聿刚才的话,也转头打量他:“腿伤?”
他低头看向宋之聿的腿,果然看到宋之聿的一条腿稍微弯曲着,将重心都放在另一条腿上。
“这是怎么回事?”竺砚时眉头皱得更紧,抬手拉住男生的手腕,让他在长凳上坐下。
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宋之聿有腿伤,这应该是在他们分开后才有的。
宋之聿刚做完高强度的运动,身体的温度还很高,骤然感受到竺砚时微凉的温度,指尖下意识颤了一下。
他对上那双带着担忧的眸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了一下,停顿片刻才回答:“没事,小伤而已。”
竺砚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修长的手指松开他的手腕,把毛巾丢到他身上,眼里的担忧已经收了起来。
宋之聿接住毛巾,慢吞吞地擦着身上的汗,总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好像让竺砚时不满意了。
他们坐在长凳上歇了一会,等周围的观众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一起回了宿舍。
虽然宋之聿说他的腿只是小伤,但回到宿舍没多久,傅亓安就发现他似乎连站起来都有些困难了。
一开始宿舍里还没有人发现,直到竺砚时去洗手间洗澡的时候,宋之聿迅速一瘸一拐地下楼拿了个外卖,傅亓安才注意到他的情况。
“你的腿不是说没事吗?”傅亓安愕然地盯着他看。
宋之聿在书桌前坐下,伸直那条做过手术的腿,轻轻吸了一口气:“下午是没事,回来才开始疼的,可能是打得有点久了。”
傅亓安跟着抽了一口气。
何止是有点久,照他下午那样猛的打法,正常人都撑不了几分钟。
但他也知道宋之聿是为了给他们宿舍出头,才会跟吴逢林打下半场的,不然也不会腿伤复发。
“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傅亓安放心不下,又问了一句。
宋之聿摇了摇头:“不用,休养几天就好了。”
他们正说着话,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竺砚时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宋之聿迅速收住话题,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
也许是因为不想在竺砚时面前丢面子,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并不想让竺砚时知道他的腿伤复发了。
好在傅亓安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没有让竺砚时发觉异常。
那场比赛过后,傅亓安和赵平沙对宋之聿的敬重程度都上升了一个度,见他的腿不方便,便轮流给他带饭,还在他的暗示下没有给竺砚时透露一个字。
赢下那场比赛除了让他们扬眉吐气外,也给表白墙和校园墙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有人在墙上求宋之聿的联系方式,也有问他有没有对象的,几乎把两个墙都刷屏了。
不知道是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回复说宋之聿没有对象,还把他的微信号发了出来,从那天起,宋之聿的手机就没有停止过震动。
傅亓安和赵平沙都在宿舍怒骂那个缺德的人,让宋之聿清了一次好友列表,把不熟的人都删了个干净。
这天,傅亓安正凑到宋之聿的手机面前看学校通知,顶端却不断弹出好友申请,挡住了屏幕上的字。
他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头疼地劝宋之聿:“要不你还是把好友申请关了吧,看着眼花。”
宋之聿因为怕错过重要的消息,一直没关好友申请,听到傅亓安的话,还是打开微信关掉了申请权限,顺便点开申请列表一个个拒绝。
傅亓安看着那一长串申请,不禁咂舌:“这也太多了吧,要是你转行当微.商,不就能大赚一笔。”
赵平沙在旁边附和:“这主意不错,要不把我微信放上去,让他们来加我。”
两人贫嘴的时间里,宋之聿已经拒绝了大半的申请。
傅亓安视线转回宋之聿的屏幕,突然惊奇地叫起来:“怎么还有这么多男的加你,你小子男女通吃啊!”
话说出口,他才想起宋之聿是直男,这句话对他来说可能不是夸奖,而是一句膈应的话。
赵平沙也想到了这一点,小心地瞟了一眼宋之聿的脸色。
空气安静几秒后,傅亓安才干笑着找补道:“要不我也去投个稿,说明一下你是直男?”
宋之聿并没有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随意地嗯了一声:“都行。”
不管加他的人是男是女,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反正都是要拒绝的。
“好嘞。”傅亓安立刻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校园墙的聊天框,噼里啪啦地打字。
他投完稿,又顺便翻了下校园墙今天发的内容,忽然又刷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竺砚时微微侧着头,完美的侧脸在阳光下白得发光,修长的手抬起,正把毛巾扔到宋之聿身上。
这张照片虽然也是在那天的篮球场拍的,聚焦点却在竺砚时身上,投稿的人求的也是竺砚时的联系方式。
在校园墙找竺砚时的人一直都不少,傅亓安没觉得奇怪,只是随意翻了下评论区,下一刻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只见评论区的画竺跟以前大不相同,说着他看不懂的话。
[姐妹不用找啦,他们两个大概率是一对。]
[我那天就在现场,好像那场比赛就是为了他打的。]
[顶楼上,想了解详情可以去校园论坛看看。]
傅亓安心神恍惚地打开校园论坛,一眼就看到最热门的帖子,立刻点了进去。
几分钟后,他瞳孔地震地发出大喊:“我靠我靠我靠!”
宿舍里的几人都看向他,就连正在看电影的竺砚时也取下耳机,皱眉盯着他。
傅亓安指了指手机,语无伦次道:“有人在论坛传你们的绯闻!不对,是在嗑你们的cp”
他抓了抓头发,整理了一下语言再开口:“有人在论坛造谣你们是一对!”
话音落下,宿舍又安静下来。
傅亓安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今晚好像第二次踩到了宋之聿的雷点。
他在赵平沙怜悯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望向宋之聿,再次找补:“要不我再去论坛说明一下你是直男?”
这回,宿舍里许久没有响起宋之聿的应答声。
宋之聿买好热咖啡,弯腰塞进他手里。
竺砚时捧着手里热腾腾的咖啡,抬头对上宋之聿专注的目光,身后是朦胧的雨幕。
他突然有点想直接问面前的人,当年为什么要什么都不说就离开,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错开那道目光。
上课铃快要响起,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
竺砚时端起咖啡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想起刚才在洗手间的那群人说要偶遇宋之聿,但到现在还没出现。
他抬头看向洗手间的方向,那里只有偶尔进出洗手间的人,刚才那群人早已没了踪影。
看着竺砚时惬意的睡姿,宋之聿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他今晚的作业还没赶完,只因为竺砚时的一句热,就任劳任怨地给他举着竺扇,还尽心尽力地举这么久。
没等他想明白,对面床上突然传来起身的动静,接着响起赵平沙的低骂声:“这鬼天气。”
他听起来是被热醒了,准备下来上个厕所。
宋之聿后背一僵,来不及从竺砚时的床上下来,听到对面的床帘被拉开的声音,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的手在床上轻轻撑了一下,动作轻巧地跳上了竺砚时的床,回头拉上床帘。
床上一片黑暗,只能听见竺砚时规律的呼吸声,视觉被剥夺的时刻,鼻尖闻到的香味也愈发浓郁。
那边,赵平沙从床上爬下来,奇怪地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灯都没关就睡了。”
他顺手帮宋之聿关上台灯,摸黑去上了个厕所,爬上床很快就重新入睡了。
宋之聿松了口气,打开小竺扇的夜灯功能,准备不发出动静地爬下床。
没等他行动,竺砚时被夜灯照着的长睫颤了颤,在他连呼吸都要静止的注视下,缓缓睁开了。
陈拾一偏头,目光落在少年的脸上,就顺着对方的脸滑到拽住自己衣摆的手指上。
语气像是在撒娇。
小狗不胡闹了,身上肩负了哥哥给的重任,严肃万分地走进池塘,拍手,终于想起自己是队长。
“抓鱼,抓鱼!别玩儿了,别玩儿了!”
转身,撅着屁股扎进了池塘里。
他要把池塘的鱼全部都捉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