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光亮逐渐暗淡, 人影慢慢清晰，狐狸消失时，连衡看见了一头及腰长发。
雪白色、没有一丝一毫杂色的长发。
连衡站在他身后, 看他抬手, 挥出一道银色锋芒。银光划过“老人”，斩碎了血红色虚影，连同那双血红色眼睛, 一并消失不见。
“啾——啾——”
灰鹦鹉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盘旋在连衡身畔。
连衡如梦初醒，恍惚叫出鹦鹉名字：“大福？”
“啾啾！”鸟叫声急切嘈杂，似乎很着急, 迫切地想同他说些什么。
连衡眼睫轻颤，轻声呢喃着：“没事就好，没事……”
“谁说没事了？”狄自欢转身看向连衡，“我可没有说哦。”
狐狸是公狐狸他知道, 不看性征，此前听他说话，连衡就断定他是一只成年的公狐狸。
他笑时声音欢快清亮，但平时说话，音色却相对低沉许多。只有憋着坏时, 尾音扬起, 声音才会变得清脆些, 譬如刚刚那句话。
连衡看着他的脸，一时无言。
狐狸化成人, 眼睛也变回了银色，白发银眸，眉目含情……
活脱脱的男狐狸精相, 五官精致到无可挑剔。
他光脚踩在地上，身上披了一件到脚踝的雪白长衫，轻薄服帖，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修长身形。也是面对面距离近了，连衡抬眼看他，才发现这狐狸化形后居然这么高！
他净身高一米八三，可这狐狸竟比他高出大半个头？
“连衡。”
“啊？”
狄自欢坏坏一笑，俯身向前，在离连衡不到十厘米时停下，轻笑着问他：“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这么喜欢我的脸吗？”
狐狸一说话，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出来了，连衡看着他眼睛，平复着心跳，冷静回答：“确实，狐狸大人，我第一次看见您这般的好相貌，一时间有些出神，这是人对美好事物的最直观反应。”
狄自欢突然好奇：“连衡，当初你在九欢山上，第一次看见我时，也是这么想的吗？”
狐狸声音压得很轻很轻，距离太近，说话时带出的温热气息拂过脸颊，连衡侧脸避开，眼睛连连眨了好几下。
狄自欢微微眯起眼睛，扫过连衡的眼，又看着面前红温的耳朵，低低笑了起来。
连衡深深吸了口气，后退一步，退回到了社交安全距离，才出声叫他：“狐狸大人。”
“嗯？”狐狸鼻音里都带着笑。
连衡只当没听出来，问道：“刚才那只蝙蝠妖，究竟对我的大福做了什么？”
“啾啾啾啾啾！！！”灰鹦鹉气到跳脚。
当初连衡买下这套房子时，为了大福，专门定制了树枝吊灯。客厅餐厅的灯都是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带有数条栖杠的创意灯具。
这会儿灰鹦鹉生气，使劲跺脚，灯都跟着摇摆起来。
“他在跟你告状呢。”狐狸双手抱胸，懒洋洋道，“一刻钟前，蝙蝠妖找到了这里，对这只鸟用了影子术。”
术法一道，连衡压根不懂，他更在意的是：“蝙蝠妖是怎么找到的？”
“办法有很多，尤其对于那只蝙蝠妖。”狄自欢道，“你现在更需要注意的，是这只鸟。”
“啾……”被点到名字的大福低落地叫了一声。
连衡微蹙眉心，沉沉问道：“你是说，他以后还会再来？还会对大福使用邪恶的法术？”
“你这只小灰鸟虽然没有修为，但好赖是开了灵智，能承载蝙蝠妖的影子术。”狄自欢主动跟他解释道，“所谓影子术，是一种运用在低阶灵兽身上的邪术，能够无视距离、灵力，幻化出自己的分身。”
连衡心里咯噔一下，道：“那被用了影子术的灵兽呢？大福呢？它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我不是出手了吗？”狄自欢觉得莫名，“连衡，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化成人形、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了！怎么可能会让这只小灰鸟有事？”
“啾！”大福跟着叫了一声，像是在附和狐狸。
连衡看着狐狸笃定的眼睛，诚恳道谢：“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感谢你，狐狸大人，真的。”
“那你怎么还不给我开饭？”狄自欢叹了口气，“我闻见了很香很香的鸡肉，已经很饿很饿了。”
“好，你等着。”连衡抬脚走向厨房。
做好的菜都在保温箱里，温度恒定，拿出来就能吃。
除却十盘鸡肉，还有他的四道菜，两荤两素，荤菜是牛肉和猪肉。
狄自欢也跟着走进厨房里，保温箱一打开，热气腾腾带出浓郁的菜肴香气。连衡戴着隔热手套，把长长的托盘从保温箱里端出，第一层共有六道菜，他的四样都在里面。
狄自欢闻了两下，道：“有牛肉？”
“嗯，我最喜欢吃牛肉。”连衡随口一说。
狄自欢沉默两秒，神色复杂。
连衡听他不说话了，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想到：“现在不同于以往，农耕时有许多自动化机器，极大程度上减轻了农人的辛苦，各地均已实现牛肉自由了。”
机器？
狄自欢想到飞机，心里有了猜测。
连衡拿着托盘走到餐厅，在长餐桌两侧分放六道菜。
他把两盘鸡肉先放在餐桌一侧，又走去对面放下剩余四盘自己的菜。
狄自欢看见，疑惑问道：“你放这么远，让我怎么夹菜？再说了，连衡，你能夹到菜吗？”
“哦，鸡肉都是你的，我吃这四样就行。”
“不不不，连衡，我们一起吃，我也想尝尝你爱吃的牛肉。”狄自欢坚持道，“我们坐同一张桌子，怎么能分开吃呢？”
连衡心下诧异，点点头说：“那行，我知道了。”
他把六盘菜推去餐桌中间，又走去厨房，把其他菜也端过来。
来回走了四趟，一共十四道菜，狐狸一直跟在他左右，一直跟着，但始终不曾搭过一次手。
直到连衡把杯碗碟筷摆好，伸手招呼狐狸：“请坐，不用客气。”
狐狸顺着他的意思坐下，冲他微微一笑，道：“辛苦你了，连衡。”
连衡在他对面坐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狐狸不说，他干脆也不问，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一筷子青菜。
狐狸一动不动，亲眼看着他吃完……
还是不动。
餐桌上空是三盏高低错落的树枝灯，暖黄色灯光，照在鲜嫩多汁的鸡肉上，颜色特别诱人。连衡逐一扫视过十盘鸡肉，并没发现哪盘菜不对，可狐狸就是不肯动筷子。
连衡看向狐狸，狐狸也在看自己。
对视几秒，连衡忍不住问道：“狐狸大人，是这些鸡肉不合你的口味吗？”
“不是。”狄自欢认真看着他，“我要你先吃。”
连衡愣了下，反应过来气笑了！
太可笑了！
怪不得狐狸刚才一直跟着他；
现在又不吃，看着他吃。
搞半天，拿他试毒呢？
“你怀疑我会在这里面下毒？”连衡放下筷子，无奈至极，“我有这么蠢吗？”
狄自欢理所当然道：“以前都是这样吃的，再说了，人心隔肚皮，我谨慎些总是好的！”
“呵，真行，说的真是对极了。”连衡无话可说了。
狄自欢一点不隐瞒自己想吃鸡的意愿：“连衡，你先吃我的鸡肉吧，我好饿的。”
“是吗？我没看出来。”
狄自欢提醒他：“连衡，我刚才可是又救你了一命。”
连衡呼了口气，认命，拿起筷子伸向最近的椒麻鸡，看向对面狐狸，把鸡肉放进嘴里，咀嚼完吞咽下去，再把筷子伸向旁边的口水鸡。
口水鸡旁边是黄焖鸡，黄焖鸡后是盐焗鸡……最后一盘鸡肉是咖喱鸡，接连十口鸡肉，即使口味再不一样，连衡也吃得够够的了。
何况，他本来就不喜欢吃鸡！
从小到大都不爱吃！以后更不会爱吃！！
亲眼看着他吞下，狄自欢放心了，道：“可以了，你伸手吧。”
连衡苍白着一张脸，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他依言照做，道：“是要给我把脉吗？”
“没错。”狄自欢有点高兴，“在九欢山上我跟你说过的，连衡，我会简单的医术。”
“是吗？”连衡面如菜色，微微抬头看头顶天花板，看也不想再看鸡肉一眼。
狄自欢手指往他手腕上一搭，悄悄输了一丝灵力进去，这丝灵力在他身体里游走一圈，消失不见。
果然，狄自欢暗暗垂眸。
难怪这只小灰鸟能开灵智，也难怪他能轻易同自己契约。
通灵体么。
“好了吗？”连衡疑惑地看着他。
狄自欢放开手，面色自然：“嗯，是平脉，你身体很不错。”
连衡微微一笑，继续追问道：“狐狸大人，请问我有中毒的迹象吗？”
“没有。”
“那我们可以吃饭了吗？”
“可以了。”
狄自欢说完，拿起筷子挨个夹过十盘鸡肉，每一样都吃过后，点评道：“我最喜欢这盘，最不喜欢这盘，有股奇怪的味道。”
喜欢辣子鸡，不喜欢咖喱鸡。
连衡了然：“辣子鸡外酥里嫩，以麻辣为主要风味；而咖喱鸡鲜咸甜辣，带有浓郁的咖喱风味。”
“咖？喱？”狄自欢叫出这个词语时，感觉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是异域的菜肴吧？名字好怪。”
“嗯，它确实不是我们本土口味。”连衡缓了会儿，拿起旁边水杯，一口喝掉半杯，才觉得好受了些。
对面，狐狸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夹肉，几乎没有停顿，比吃上次练阿婆焖的鸡肉还要快。
吃的快是其次，他还吃得很干净。
狐狸面前的碗碟跟新的没差，没有一滴油渍，连衡惊奇地看了半晌，慢慢胃口也上来了。
不过他实在吃不下去肉了，就夹了一筷子红苋菜。
装红苋菜的盘子里，盘底有紫红色汤汁，狄自欢瞧见就问道：“这个也是异域的？”
“不是，这是苋菜，古时候就有了。”连衡思考着说，“不过以前，它应该属于充饥的野菜，你没吃过也正常。”
“那倒是，我从不吃青菜的，水果还差不多。”狄自欢说完话才继续夹肉。
很快，辣子鸡见底。
没多久，椒麻鸡、红烧鸡和口水鸡依次光盘。
余下六盘鸡肉，咖喱鸡剩下最多，另外五道剩余菜量不相上下。
狄自欢埋头吃了半天，肚子里才堪堪有了点东西，抬头看连衡已经停下不吃了，他扫过牛肉和猪肉，纳闷道：“你吃了吗？”
他怎么感觉，盘子里跟刚端上来时没差呢？
好像没怎么少啊？
连衡如实回答：“吃了，我饭量不大，已经差不多了。”
“你就吃这么点儿？太少了吧？”狄自欢震惊极了，“连衡，你知道吗？你比以前小个子的人吃的还要少！”
“成年人，晚上本来就不适合吃太多。”连衡非常有自知之明，“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也到了需要控制饮食的阶段。”
“为什么要控制饮食呢？”狄自欢是真不明白了。
这怎么一觉醒来？人类吃饭还需要控制了？
以前可是有大把大把人吃不饱的。
这不闲的吗？
狐狸微瞪着眼睛，显然是真不懂。
连衡倒也不意外他会是这个反应：“控制饮食是为了身体长期考虑，可以预防并控制部分疾病。另外，我长期坐在办公室，虽然每天也会进行固定时间的健身运动，但随着年龄增长，身体各项机能下降，控制饮食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最后，我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个胖子，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能接受。”
狄自欢……彻底听懵了，半天没回过神。
他听懂了大概，虽然个别词语不是很明白，但连衡说的大致内容，他是理解的。
正因为理解，所以他更懵了：“我记得以前，你们人类不是讲究‘以胖为美’吗？有钱才有能力长胖、变得强壮啊？”
“你说的是很久以前了，狐狸大人。”连衡面色沉静，漆黑眼瞳注视着他说，“现在人们普遍追求匀称健康的身材，而我的审美更偏向略清瘦些的体型。”
清瘦？
狄自欢注意到这一点，想到叫他“连总”的覃利、钱门民，惊觉这两人的确是瘦瘦长长的一条。
下午会议，坐在桌子两侧的人，无论男女，也确实没有体型过宽的胖子。
连衡说的是真的。
“你……连衡，你觉得我的身形是你喜欢的吗？”狄自欢起了兴趣。
连衡平静回答：“你是狐狸，不在我刚才说的审美范围里。还有，我的审美只针对我自己，是我对我自己的最基本要求，不针对任何其他人。”
狄自欢快被他绕进去了，可仍旧没听到满意的答案，遂追问道：“我是问你觉得我怎么样？没让你夸自己，你快点地回答我。”
连衡疑惑问他：“你问我？你还需要问我吗？”
这狐狸自我感觉那么好，还需要人的认可？
狄自欢哼了声，勾起唇角，眼睛也跟着微微弯起，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声音都扬起来了：“诚然，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尤其是你。”
他就知道！
连衡错开脸，默默翻了个白眼。
实在是受不了了。
狐狸话还没说完：“但是呢，赞美会让我的心情变好。而你，连衡，我的贴身仆人，就要承担起来这个责任和义务。”
“嗯。”连衡生怕他继续扯下去，就换了个新的话题，“对了，话说回去，若是蝙蝠妖下次再过来，你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影子术一般都是用来试探对手强弱的术法，眼下这世间灵气稀薄，我化为人形不易，他看见后，短时间里肯定是不会再过来了。”这一点，狄自欢非常肯定。
看他正经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连衡暂时放下心来，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
“有，我需要一些天然玉石。”狄自欢道，“品质越高越好，数量越多越好。”
连衡：“具体是哪种玉石？或者说，哪种玉石效果最好？软玉硬玉？还是其他什么石头？”
“最好是羊脂白玉和帝王翡翠。”狄自欢轻飘飘道，“这两种越大越好，多多益善。”
连衡听见好久没说话。
忽然觉得，这狐狸说他是个穷鬼，有道理。
他真挺穷的。
“连衡，还有一点我想同你商量。”狄自欢语气突然正经起来，语调一变，连衡顿时看向他，“像今天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影子术防不胜防，遑论其他法术了。为了你，也为了这只小灰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也修炼。”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狄自欢还没说完，灰鹦鹉就激动地叫出声来，边叫边跳，跺得树枝灯摇摇晃晃。
连衡确定，他从来没见过灰鹦鹉这么激动。
“狐狸大人，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如今这世间灵气稀薄，大福他该怎么修炼呢？”
“一些聚灵法阵足够小妖修炼了，况且让他修炼，只是为了阻止蝙蝠妖再对他使用术法，威胁到你的安全。”狄自欢如实说着，“再多的，很难。”
连衡抬头看大福，大福正朝他疯狂点头，速度快到出现了残影。
哎，好吧。
他很难不明白。
“所以，说到底，我们需要大量的羊脂白玉和帝王翡翠，对吗？”连衡开始盘算自己能拿出来的玉石原料和个人账户存款。
狄自欢：“其他玉石也行，这只小灰鸟目前不需要太精纯的灵气，青玉碧玉就行，最好是大块儿的。”
“好。”连衡拿起旁边手机，开始联系相关人员。
他对面，狐狸拿起了筷子，继续吃剩下的鸡肉。鸡肉吃完，他把牛肉和猪肉也吃光了，只剩下了两盘没吃完的青菜。
连衡放下手机时，狄自欢刚好放下了筷子。
他扫了眼几乎光盘的十四道菜，问道：“你吃饱了吗？”
吃饱喝足的狐狸就有了坏心，故意拿连衡的话逗他：“差不多吧，晚上本来就不适合吃太多，我也是在意身材的好嘛。”
连衡并不在意，得到准信儿，点点头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碟。
狄自欢单手支着头看他，道：“你也没个丫鬟小厮伺候吗？”
“狐狸大人，我突然想到，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连衡把盘子摞在一起，说话间手上动作也没停，“现在不是奴隶制度了，也没有丫鬟和小厮，社会主义时代下人人平等。你见过的覃利、钱门民，还有今天开会时坐在桌子两边的所有人，他们都是我的员工，我们之间是雇佣关系，他们提供劳动，我支付报酬。”
“嗯……可这听起来跟以前的管家差不多啊。”狄自欢眨眨眼，“他们不是也要听你的吗？”
“你说的‘听我的’，仅仅只是工作方面的内容。”连衡指出其中关键，“工作以外，我没有任何权利干涉。”
狄自欢：“所有人都是吗？那皇帝呢？”
“没有皇帝，因为社会制度从根本上变了。”连衡端起所有餐具走去厨房。
狄自欢还从没见过别人刷碗，觉得新鲜，就跟了过去。
厨房里，连衡打开洗碗机，把所有餐具按照预留出的间隙放好，再倒软水盐。
白乎乎的盐球一出现，就吸引了狄自欢注意。他看着连衡按了个橙黄色标志，马上，轻微的嗡鸣声就从他手下响起。
接着是水流声。
“这个是洗碗机，白色球体是软水盐，与洗碗机配套使用。”连衡往旁边一看，狐狸靠着案台站，大福站在他身侧。一人一鸟四只眼睛直直盯着他看，活像是发现了一件多稀奇的事儿。
狐狸也就算了，他的鹦鹉……
连衡无奈笑笑，道：“大福，我又不是第一次用洗碗机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
“啾啾啾。”大福叫完，朝他张开了小翅膀。
“他说，以前他跟你说话你也听不懂。”狐狸充当起翻译，“人类语言，他学起来太难了，即使很努力很努力去学，依然觉得很难。”
连衡：“……修炼就不难了？”
“啾！”大福甩了下头。
狄自欢：“他说他会豁出命去克服困难的。”
一个是努力。
另一个是拼命。
连衡感慨：“啧，果然啊，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大福乖乖看着他。
蓦地，连衡回忆起一件事。
他去餐厅拿起手机，把谢淮林照片找给鹦鹉看，问道：“大福，我离开家以后，这个人是不是来过，陪你说过话？”
大福一看，忙道：“是他！是他！”
连衡关心：“你们两个说了些什么？”
大福会的话不多，有时候好几天不说话，有时候一天能说好多话，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词儿。
以前他听不懂鸟语，大福会的话不多，现在有了狐狸，他跟大福总算是能进行无障碍交流了。
大福：“上午好！大福！啾啾啾啾——”
听着一长串熟悉的啾啾鸟叫声，连衡哑口无言。
他精心喂养的大福，是不是太没文化了点？
没法，他只能求助地看向狐狸。
厨房灯光是白色的，照在狄自欢脸上，还有他那头白色长发上……即使连衡从来不是颜控，但也必须承认，过分出色的相貌，真的让人有点出神。
狄自欢没想太多，继续翻译鸟语：“你的主人现在在九欢山，心里惦记着你，托我来跟你说说话。”
“我记得上一次见你时，你还没有完全长大，只是一只小幼鸟呢，没想到现在你都长得这么漂亮了。羽毛紧密光滑，一看就知道他把你养得极好吧，鸟类寿命相对长一些，你可要好好陪伴他。”
“你的房间很精致，虽然小了点，不过旁边有个阳台，你飞来飞去一定很方便吧。我养了一只小青鸟，无论怎么用心，总感觉做的不够，也不知道连衡他是不是也这么想？”
“你们鸟类……”
大福叫了好久，狄自欢也说了好久，连衡听着，心脏翻涌，心里很不是滋味。
狄自欢也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有着一副早亡之相、行迹又十分可疑的男人，会跟一只小灰鸟絮絮叨叨说这么多话。
听他的意思，他养了一只小青鸟，许是这层缘故吧，他对连衡的小灰鸟就格外有耐心。
不过。
他记得从前，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大爷爱好养鸟，怎么现在，正值青壮年的年轻男子也开始养鸟了？
连衡半天没说话，狄自欢等了会儿，感觉他情绪不太对，就轻声叫他：“你是不是怀疑他？”
连衡动了动嘴唇，微垂下眼，沉默了一阵，还是低低“嗯”了声。
虽然听大福的转述没有问题；
但在九欢山上，回程路上，谢淮林的反应……很难说完全不知情。
“连衡。”狐狸叫他名字，连衡回头，看着他那双干净清澈的银色眼睛，略失神时听见他说，“我不敢说谢淮林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但是刚才那只蝙蝠妖，同他没有关系。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他虽然是个早亡之相，却也同时是个有大机缘的人。”
“真的？狐狸？”连衡心脏一紧，瞳孔猛地放大，眼睛里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
狄自欢肯定点头，道：“真的，我确定，连衡。”
连衡松了口气。
他回过神，走去客厅就近坐在了单人小沙发上。狄自欢跟在他身后，自觉走去中间的长沙发前，往中间一坐，舒服地喟叹道：“哇！好舒服的椅子！”
“是吗？”这会儿，连衡也有心思同他说笑了，“我在练阿婆家里就发现了，狐狸你喜欢软软的垫子。”
“哼，你看你，又没规矩了吧。”狄自欢脖子枕在沙发靠背上，仰面看屋顶树枝灯，“你要叫我狐狸大人，因为我是你的主人。”
连衡轻轻笑起来，耸耸肩，道：“好的，狐狸大人，你现在变成人了，就有了一个新问题。”
“什么？”
“您……现在这副模样吧，很惊艳。”连衡很委婉地说，“但是太惊艳了，我实在，带不出去。”
狄自欢嗯了声，也道：“我知道，我们九尾狐族向来以美貌出名。虽然我们不想这样张扬，但世人实在痴迷我们的脸，所以出门在外，我们都会把模样变丑好些。”
连衡默默别开眼：“……”
又来了。
虽然很不想搭理他，但他说的，的确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纵使我们极力丑化自己，但变丑后的相貌，仍然受到了众多人的追捧。”狄自欢扭动脖子看他，“你明白这种负担吗？”
平心而问，连衡真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可狐狸刚救过他。
他面无表情道：“我相貌一般，远不及狐狸大人您，所以从来没有这种负担。”
狄自欢细细看过他的脸，道：“连衡，我不许你这样否认自己。你是我的第一个仆人，相信我，你的相貌一点也不差，其实你的眉眼生得极好，骨相也好。”
连衡诧异，挑眉看他，惊讶道：“是吗？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虽然你还是比不上我，但也不差了。”狄自欢真心实意地夸赞他，“在我见过的所有人里，起码能排进前十。”
连衡微微一笑，还是没控制住，扯动嘴角笑出气音：“那我真是倍感——荣幸。”
“狐狸大人。”实在不想再同这狐狸讨论美貌，连衡直接同他讲，“以后出门，你若是化为人形，务必黑发黑眼，换上同我相似的衣服，可以吗？”
“那是自然。”狄自欢无辜地看着他，“虽然一定会、但其实我并不想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连衡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们现在有口罩和帽子，你出门可以都戴着，这样就不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了。”
“口罩？”狄自欢一听就不喜欢，“你居然敢同我说这种东西！”
“口罩可以保护我们预防呼吸道疾病，同时遮挡脸部皮肤，不是你以为的字面上意思。”连衡搜索对应名词，把简介和图片拿给他看。
狄自欢看过图片，想了想说：“可它不能完全遮住我的脸，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我依然会是人群中的焦点。”
连衡拿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哎，真是好生苦恼！但我又能怎么办呢？连衡，自我化形就是这副模样……我没办法，这么多年只能认命了。”
狐狸语气欠欠的，连衡手痒痒的。
他想到刚才的蝙蝠妖，赶忙问道：“你们妖族化形，模样好坏，是根据种族出身吗？”
“差不多吧。”
连衡疑惑问他：“那化形后的年龄呢？我看刚才的蝙蝠妖好像是位老人？”
“这个是根据化形时的年纪，对应人族不同阶段的长相。”狄自欢骄傲地看着他说，“若我在寿数将尽时化形，也会是个老人。但我刚成年没多久就成功化形为人，从此以后都会是现在这副容颜。”
连衡震惊问道：“你、你永远也不会变老吗？”
“永远不会。”狐狸无比确定。
连衡沉默一阵，道：“我明白了，你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这跟长生不老还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那么多人梦想修炼成仙呢。
狄自欢瞥过他桌子上的手机，幽幽道：“连衡，你是不是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连衡不确定了。
狄自欢伸手一摊，质问他：“我手机呢？之前在我的山上说好的，要白色的、跟你一样的。”
“我现在买，很快就能送到。”连衡是真忘了，要不是狐狸这会想起来，他的确忘了手机这茬儿，不过幸好小区附近就有家专卖店。
听见一会儿就能送来，狄自欢心动地凑过去，想看他是怎么买来的。
同款手机，白色，24GB+2TB，售价39999。
连衡选好参数加入购物车，没停，跳转界面选平板和电脑。
反正早晚都要买，还不如一次性配齐。
他没有纠结具体参数，直接选了旗舰版最新型号，最高运行内存，总价153997。
系统自动跳出一张1000元大额券，还有新人首单满“5.01-5”的立减券，付款152992元。
连衡支付成功后，看了眼时间，21：33分，还好赶在了店铺22点关门前，也不会耽误店员正常点下班。
狄自欢看他买完，等他付款后才问：“连衡，平板和电脑是什么？”
“你跟我来。”连衡带他走去书房。
现代化社会，电子产品的科普是必不可少的，狐狸既然变成人了，早晚要学会如何在人类社会里生存。
他找出备用平板和笔记本，简单概括为：“这个平板呢，你可以拿来看视频、打游戏；笔记本呢，你可以用来玩大型网游。”
游戏？是他知道的那些吗？
蹴鞠投壶马球？
可用这个小小的平板电脑玩……
看来明显不是了。
狄自欢没怎么听明白，不过马上他也要有手机了，就没问出来。
连衡打开应用商城，道：“狐狸大人，以后你想看什么、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在这里面找，新闻学习购物旅游游戏音乐娱乐等等等等，你都可以在上面找到。”
“真的假的？有这么厉害吗？”狄自欢眼睛都瞪圆了。
如果说手机的“千里传音”让他震撼，那现在的应用商城，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嘛！
连衡退回到手机主界面，给狐狸讲了几个主要的APP功能，视频聊天、支付消费、以及使用人数最多的几个主流社交软件……狄自欢听得津津有味。
21：49分，电话铃声响起，连衡直接接通。
“连先生您好，您购买的电子商品已经配送到了订单的小区门口，并交给门卫，他说他会给您送上去，您看可以吗？”是配送员。
“可以，谢谢。”
“好的，那祝您生活愉快。”配送员愉快地挂断电话。
狄自欢听见眼睛都亮了：“是不是我的手机到了？”
“马上到，再等十分钟。”连衡告诉他，“从小区大门到我们这栋楼，最快也要十分钟。”
“嗯！”狄自欢心里激动坏了。
“狐狸大人，待会儿门铃响了，你不用露面，我拿就行。”连衡还是放心不下，再次叮嘱他，“你的模样实在是太打眼了，一会儿你就在这里坐着等我，不要过去，可以吗？”
“好吧。”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一点小小的让步，狄自欢还是愿意的。
连衡说是十分钟，实则过去了十三分钟，狄自欢已经坐不住了，站起来绕着客厅、绕着连衡转好几圈了。
连衡被他转得头晕眼花，伸手揉了揉眉心。
终于！
22：02，门铃响起！
连衡刚松口气，旁边狐狸就等不及催促他：“连衡你快去，我的手机。”
“知道了。”连衡真是拿他没办法，东西都到家门口了，着急什么。
开门签收，大门刚关上，狐狸就听着声音凑过来了。
“快让我看看，是不是跟你一样的。”虽然他亲眼看着连衡付款，但东西没拿到手，狄自欢还是怕会有变数。
连衡站在玄关，拆开纸箱。
手机和平板就在最上面，一个窄点的小纸盒，一个宽点的，正中间印着一模一样的logo。
按照见过的实物大小，狄自欢伸手拿起最小的纸盒，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用指尖在塑料封膜上轻轻一划，再一撕，纳闷问道：“连衡，这东西很贵重吗？包这么严实？可我分明看你们人手一个啊？”
“这是电子产品的标准包装，代表是全新未拆封过的新东西。”连衡打开说明书递给他，“使用说明就在这上面写着了，你先自己研究，我去洗个澡。哪儿不明白，等会我再同你讲，可以吗？”
“嗯。”狐狸头也不抬道。
连衡很放心地回了卧室。
“哗啦啦”的温水从花洒里流下，他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这狐狸穿什么？
就算在家不出去，也不能成天只穿一件薄薄的小白衫吧？
他跟自己明显不是一个体型，衣服肯定得新做。
裁剪制衣又涉及到了一个新问题。
身材。
谁给他量身呢？
连衡洗了十分钟，心事重重地走出浴室。
他披着浴袍，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了狐狸叫他：“连衡你快过来，怎么登录我的账号啊？”
“你有什么账号啊？”
连衡正要说‘登我的号’，狐狸就朝他看过来，眼神莫名其妙，语气也莫名其妙：“你不是给我□□了吗？”
“那、那灵兽证——”看着狐狸眼睛，连衡实在编不下去了。
有了手机，这狐狸早晚会知道宠物证性质，还不如坦白算了。
连衡轻轻呼了口气，道：“我想你也猜到了，狐狸大人，我给你办理的证件是宠物证。据我所知，这世间没有灵兽，虽然人间还有道观和道士存在，但他们从来没展示出任何法术神力。在遇见你、还有那只蝙蝠妖之前，我也不知道灵兽是真实存在的。”
狄自欢定定看了他几秒。
出乎连衡意外的是，他居然问：“那我的手机账号怎么办？”
“……登我的行吗，以后都花我的钱。”
“那还差不多。”狄自欢把手机递给他，“你快点登上去吧，连衡，不然我连应用都下载不了。”
连衡有点不敢信了：“你不怪我？”
“你是说宠物证吗？”
“嗯。”
狄自欢淡定极了：“你刚才说的没错，我确实早就猜到了，你身上没有半丝灵力，不知道这些也正常。虽然你骗了我，不过情有可原，我也能理解你遇见九尾狐的顾虑。连衡，看在你送了我手机的份儿上，我就不同你计较了，不过以后我花你的钱，你可不许嫌弃我花的多。”
“好。”连衡忽地心头一松，浑身都跟着松快起来，“一言为定。”
他给狐狸登上账号，又指导他在几个主流软件里注册了账号，无一例外，所有软件的账号昵称都是那个：
【狐狸大人】
连衡给他的支付软件绑定上银行卡，趁着狐狸这会儿心情正好，问他：“以后你想变成人同我一起出去吗？”
“当然。”狄自欢直言，“我都下山了，当然要以人身与你们相处。”
那连衡就放心了，开门见山道：“狐狸大人，我给你定制几身衣服吧，方便以后你出门的时候穿？”
“好啊。”狄自欢特别配合他，甚至反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做衣服的庄子上吗？”
“不用，我给你量身，把数据发给裁缝就行。”连衡下意识看向他松垮垮的衣领，交叉的领口实在太低，开到了他的胸膛，露出了好大一片皮肤。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狐狸毛发都是白色，化形成人，肤色有点过分白了。
晃眼。
连衡错开眼，眼睫轻颤几下。
看他一直坐着不动，狄自欢奇怪问他：“你不是说要给我量身吗？”
“我、我现在去拿软尺。”连衡下意识接话。
话说出口，他才想到量身要量的那些地方……从上到下，属实是不少。
第25章 第 25 章 量身
量身, 从上到下需要测量领围、胸围、腰围和臀围。除了这四个主要围度，还需要测量肩宽、衣长、袖长和裤长。
除此之外，还有上臂围和大腿围。
连衡拿着软尺走过来时, 狄自欢看见, 自觉地站起身，面朝他张开了双臂。
“快来，我等你好久了。”
连衡懵了一瞬, 说：“量身很快的。”
“连衡，你准备给我做什么衣服？是白天你穿的那种吗？西装？”
“四季常服都做一些吧。”连衡走到狄自欢对面，抬手把软尺绕过他脖子。
指尖蹭到他脖颈皮肤，连衡惊觉：“你身体怎么这么热？”
“我是狐狸嘛。”狄自欢微微低头注视他, 上翘的眼尾尤其撩人，“傻啊你连衡，我们狐狸怎么可能会跟你们人类一样呢？”
“也是，狐狸一身厚实的毛发可不是白长的。”连衡看清楚数字, 松开软尺，手往下把软尺绕过他胸膛。
量胸围，要测量胸部最丰满处的水平周长，连衡拿着软尺虚虚环抱狐狸，虽然只是一下就松开, 但他仍是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狐狸。
手下衣料丝滑细腻, 有点像桑蚕丝, 轻薄、垂坠感极好。软尺绕过□□时……连衡刻意避开接触，只用软尺绕过, 在狐狸胸侧读取测量值。
狄自欢扭头看他，眼神明亮，颇有些自得地告诉他：“连衡,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人给我量过身，说我这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呢。”
“是吗，我想也是，你们狐狸化形应该很少会有不出挑的。”连衡随意附和了句，又好奇，“我能问一下，你这身衣服是怎么来的吗？是你的毛发变的吗？”
“这是我化形为人，毛发间的灵力所化。”狄自欢洋洋得意，“是不是比你的西装料子要好？”
“那确实。”连衡想也不想答应了，“肯定是你的这件衣服好。”
测量胸围，对他这个从没量过的生手来说，着实是有点不自在了。好在这狐狸不着调，也不觉得量身时的亲密接触有什么，连衡暗暗松了口气。
腰围、臀围他都在狐狸身侧看数值，肩宽、衣长、袖长和裤长量起来就方便多了，连衡逐渐熟练后，把尺子一伸一看，数字就出来了。
狄自欢一直没打扰他，觉得差不多时才说话，问他：“连衡，怎么样？我的身材是不是很好？”
连衡不假思索地“嗯”了声，用手机记下测量数据。
顿时，狄自欢眼睛露出狡黠神色，坏笑着问他：“那我是你喜欢的清瘦身材吗？”
裤长测量了两个数值，有内长、实际腿长和外长、从狐狸腰身到脚踝的长度。即使连衡不知道狐狸身高具体多少，但看这两项比自己高出十公分的数字，隐隐也能猜到些。
他抬眼一看，狐狸已经坐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倚靠着沙发背，眼睛紧盯着他看。
“狐狸大人，想知道你的身材是不是清瘦形，还需要给你测量上臂围和大腿围，只有知道了这两个数据——”
连衡话还没说完，狐狸就站起身说：“那你量吧。”
狄自欢又一次面向连衡张开怀抱。
连衡绕过他，径直走去他身后，软尺轻轻环过他胳膊大臂。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说的清瘦的，但我看你，连衡，你是我觉得清瘦的。”
狐狸衣袖宽松，软尺绕过去卷了一截袖子，连衡正在整理他宽大的衣袖，根本没注意听他到底说了什么，只听到一堆‘我’和‘你’。
于是，他问：“你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狄自欢一把捋起袖子，露出整条胳膊，大声回答：“我说！我觉得你清瘦！”
连衡微微愣住。
他抬头，狐狸看着他眼睛说：“隔着袖子怎么量准确？手伸进来不就行了？”
连衡看狐狸胳膊，第一感觉就是白。
冷白色，像一块玉石。
可他把软尺环绕过狐狸大臂，没有了衣服隔断，指腹下的皮肤却很热很热，紧实细腻。
连衡脑子迟钝了两秒，心想果然是有毛的狐狸，跟寻常人就是不一样。
“你体温有点太高了。”狐狸完全放松状态下，软尺上的数字正好是40。
连衡看了有点诧异，这狐狸看着不显，露出来居然也是有肌肉的？
不夸张也不羸弱，线条走势清晰流畅，跟他自己比……嗯，也差不多吧！
连衡想了想自己身材，再想想臂围数字，得出结论：
那一点点的差距就差在身高上了。
狐狸是妖怪，他是凡人，比不上也正常。
臂围量过，剩下最后一项，大腿围。
他把软尺递给狐狸，道：“狐狸大人，现在还需要测量你大腿根部、也就是大腿最粗的那一圈，你把软尺在腿上围一下，看看是到哪个数字。”
“嗯？连衡？不是你给我量吗？”狄自欢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连衡手还伸在半空，手里还拿着软尺。
他看狐狸茫然不似作伪，解释道：“你衣摆太大了，我不方便。”
“我不是说了吗，你把手伸进来不就行了？”狄自欢奇怪地看着他。
伸？
伸进去？？？
连衡懵了好一会儿，瞳孔骤然放大。
“哎呦，你真是个榆木脑袋连衡！”狄自欢恨铁不成钢道。
狐狸把手往腰上一摸，似乎是准备脱衣服？
当他面脱衣服？！
连衡看见，心都提起来了，一把按住他的手，怒目圆睁，道：“你干什么？狐狸！”
“不是你说的，量一下我大腿根儿？”狄自欢疑惑道，“连衡，我发现你好奇怪，你不伸手，不就是想让我脱衣服吗？”
“你！我没这么说！也不是这个意思！”连衡放开手，颇有些咬牙切齿道，“狐狸大人，我量你的大腿围不方便，只是想让你自己进屋量，或者我回避！”
“为什么不方便？”狄自欢觉得自个儿特别在理，“我都让你伸手了，允许你碰我了，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的衣服不方便，我伸手——”连衡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伸手需要把手伸进你的衣摆里，你又没穿裤子，如此行为不端举止不雅，这你也能接受吗？”
“量身也叫不端不雅吗？再说，你不看怎么知道我没穿裤子？”狄自欢若有所思道。
连衡先看他一眼，再低头看他露出来的脚背，再看他一下，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白了。
狄自欢低低笑出声来。
连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狄自欢伸手往上一拉，掀开雪色长衫，露出他白皙的小腿。
衣摆一角掀开到了他的膝盖，距离太近还没来得及回避，连衡就看到了他膝盖上约两寸位置的大腿，也是没有贴身衣料的。
果然没穿裤子。
连衡一点也不意外，侧过脸避开，才道：“我猜到了。”
“那你不想摸摸吗？”
连衡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背对他站。
狄自欢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心安理得道：“我是狐狸时，你不是总摸我吗？现在我变成人了，你不想摸摸看手感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首先，我是人，你现在也是人，我不是流氓也不是变态。”连衡平静、又十分认真地告诉他，“其次，每个人都需要注重身体隐私，你是狐狸也不例外。”
“你还知道我是个狐狸呢？”狄自欢‘嘁’了下，“连衡，你拿人的道德感约束我，是不是对我太苛刻了？”
“狐狸大人，我这样叫你，就绝对忘不了这一点。”连衡头也不回道，“你不是普通的狐狸，还能化形成人，总不能只拿狐狸的道德感约束自己吧？”
狄自欢看着他的背影，细细思索了一阵，眼底有些惊奇。
“你把尺子给我吧，连衡。”
连衡往后伸手，依旧背对着他站，站得笔直笔直。
狄自欢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我衣衫放下去了，你回头吧。”
真是个小古板。
“都是男人，看看又怎么了？好像吃亏也是我吃亏吧？”
连衡转过身，低垂着眼，也不知道到底在看哪儿，反正就是不抬头，声音也低低的，轻轻飘进狄自欢耳朵里。
连衡坚持：“我说了，每个人都有身体隐私，你也不穿的自由，我也有不看的基本道德认知。”
“把这个绕我大腿根儿一圈就行了吗？”狄自欢拿着软尺把玩，很快就注意到，“连衡，这上面的符号我不认识。”
连衡低头看自己脚尖，回答：“这是数字，你就记住绕一圈到哪个数字。”
“好吧。”
狄自欢说完就掀开了衣摆，连衡余光瞥见他小腿，刷的一下背过身去，同时说：“我刚才低头也能看见！”
连衡语速飞快，舌头像被火烫了似的。
狄自欢想笑，但怕连衡又要讲什么大道理，他硬生生忍住了，心想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连衡他可真有意思。
他弯腰把软尺一绕一拽，起身说：“好了，连衡，你可以转过来了，我衣服穿好了。”
连衡转身看软尺上的测量结果，拿起来用手机记下，末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抬头对狐狸说：“现在是23：06分，亥时已过，到了子时，我该睡觉了，你也来洗洗澡准备睡觉吧？”
狐狸抬眼看他，连衡想也不想道：“洗漱用品我给你准备好了，都是全新的。虽然还没有合适尺码的换洗衣服，但你在家可以先穿浴袍，定制的衣服需要两天，但差不多大小的，明早就能送过来。”
“连衡，我床呢？”狄自欢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连衡起初还没反应过来。
床，不就在他屋子里吗？狐狸刚才指定说了要睡那个房间啊？
难道那张一米八的床……
狄自欢凶巴巴地叫他：“连衡，我刚才看到了，那张床还没我要求的四分之一大！”
哦对了，连衡终于回忆起来，练阿婆家里那张床，是两米的。
第26章 第 26 章 比门还要高的大狐狸
“想起来了吗？连衡？”狐狸阴恻恻地问道。
连衡也不狡辩, 直接说：“狐狸大人，明天我就找人定制，今晚你先凑合一夜, 可以吗？”
“比这张床四个还要大？”
“一定。”
狄自欢也不为难他：“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儿上, 这次就算了哦，但以后可不许再忘了。”
“好，我记住了。”连衡语气笃定。
狐狸房间, 浴室里洗浴用品一应俱全。
连衡从洗漱台给他讲起，往里走花洒、按摩浴缸，再到洗漱用品，每一个都说了一遍。
狄自欢当即决定：“连衡, 我想用按摩浴缸。”
连衡给他浴缸里放满水，考虑到狐狸体温，他把水温调低了些，扭头叫他：“你来试试这水摸起来热不热？晚上我就在你房间斜对面, 门不关，有什么事叫我。”
狄自欢蹲在他身边，伸手一摸，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 连衡, 我就喜欢凉凉的水, 没想到你还挺上道的嘛。”
“嗯，我猜到了, 你身上很热。”眼见浴缸里水越来越多，连衡主动走出去，给他带上浴室门, “晚安，狐狸大人。”
房门轻轻合上，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狄自欢慢慢转过头。
他面朝浴缸听着水声，半晌，朝空气轻轻回话：“晚安？”
这个词不难理解，不过……他忽然有点想听连衡叫他的名字，对他说晚安了。
也是奇怪。
连衡怎么不问问他叫什么？
不好奇吗？
他既已化形为人，当然会有名字啊。
连衡怎么回事？
一点也不主动！
连主人名讳都不知晓，这个仆人真是不称职！
浴缸里水满了，狄自欢往水里一踩，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发自内心道：“人真是越来越会享受了。”
……
连衡的生物钟，让他在不到六点时就醒了。
他拿起手机一看，05：36。
也差不多了，连衡掀开被子走下床，洗漱后走出来准备做早餐，客厅灯没关，明亮的光线让他更清醒了。
昨晚忘了。
他刚这么想，就看见了窝在沙发上的狐狸。
狐狸还是人形，长发披散，仍穿着昨天那条及脚踝的雪白长衫，背靠一侧沙发扶手，两条长腿一伸一曲，长衫……
根本遮不住。
连衡赶紧移开眼，可狐狸却叫他了。
“连衡。”
“什么？”
“早安，连衡。”狄自欢朝他扬起笑脸。
狐狸笑起来很好看，沙发上空有盏垂落的树枝灯，暖白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把美人衬得更是出尘。
连衡从上大学时，就是一个人住了。
他母亲偶尔会过来，但鲜少留宿，在这套房子里住过的次数不到五次。
何况，他母亲习惯晚睡晚起，从来不会在这么早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更别说根本就不存在的“早安”了。
是以眼下，连衡面对面听到这声问候，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连衡？”狄自欢第三次叫他名字，狐疑地看着他，“你睡醒了吗？”
这个人怎么不跟他说早安？
连衡“嗯”了下，回他：“早，狐狸大人。”
狐狸没吱声，一双眼睛仍直勾勾盯着他，像是有什么要求似的。
连衡安静等了会儿，可狐狸还是不说话。
算了，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连衡也朝他笑了下，抬脚走去厨房。
看他一点要问自己名字的意思都没有，狄自欢重重哼了下，愤愤道：“可恶的连衡！欲擒故纵！”
厨房里，连衡按照惯例，准备起了早餐。
一日三餐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一顿，起码对他来说是这样。
谷物杂粮、蔬菜、水果、牛肉、坚果……连衡简单做了两盘蔬菜沙拉，其中一份没有放绿叶菜，只有牛肉和水果。
牛奶一份温热一份冷藏后凉凉的，连衡端着托盘走出去时，狐狸已经自觉坐在了餐桌边。
“小仆人，今天早上我们吃什么肉呀？”狐狸语气突然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大清早，连衡也懒得跟他争论，把大号餐盘推给他，道：“我吃蔬菜沙拉，你吃牛肉沙拉。”
“沙拉？”狄自欢低头一看，圆圆的盘子里，盘底有十几根牛肉条，外面零散放了三种小野果，上面撒了把五颜六色的小圆点。
狄自欢嗅了嗅，纳闷问他：“这盘子里都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连衡用叉子叉起水果，挨个说：“紫色的是蓝莓，红色的是小番茄，绿色的是牛油果；至于上面撒的，大点的是燕麦，小的是藜麦。”
“这些小的都是藜麦？红的白的黑的都是？”狄自欢有点摸不准现在的粮食了。
怎么以前吃的，现在人都不吃了？
粮食全变了？
还是连衡口味跟寻常人不一样？
“都是藜麦。”连衡回应了一句，低头吃饭。
他盘子里少了很多牛肉，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很多蔬菜，其余都一样。
狄自欢细细看过，放下心来，突兀地对着空气问道：“小白白，藜麦是什么？”
“藜麦是苋科藜属……”
狄自欢右手边的手机响起回答，熟悉的电子声音响起，连衡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狐狸。
狄自欢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道：“你这副表情，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学会用手机了？是不是很意外？大吃一惊？”
连衡盯着他看了几秒，果断道：“你一宿没睡。”
“这你也能看出来？”狄自欢轻轻摸过脸颊，“我脸色很憔悴吗？不会吧？”
“我不是从你脸上看出来的。”连衡看着他的脸说，“你现在这张脸，同你昨夜没有半点差别，一点也不憔悴。只是手机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彻底学会总是需要时间，我起来时你没睡也没看手机，显然是已经摸明白了吧？”
“没错，我正准备睡呢。”狄自欢学着他的样子，用叉子叉了颗红艳艳的小番茄，“结果你起来给我做夜宵了。”
“……这是早餐。”连衡无语。
狄自欢看看外面天色，天刚蒙蒙亮，只有些许微弱的光。
才卯时，商人就也要忙碌了？
他疑惑道：“你吃完就要去昨天那栋楼里吗？这么早？”
“上班时间是上午九点、巳时初，我辰时末出门就可以了。在此之前，我会进行适当的健身运动，每天几乎都是这样。”连衡解释道。
狄自欢眨眨眼，似懂非懂：“你去哪里进行健身运动？”
“在家里，我卧房对面的房间，那是健身房。”连衡说完，狄自欢马上就想起了屋里那些怪模怪样的大小物件。
他心里好奇，就加快了用餐速度，跟连衡前后脚吃完盘子里的“沙拉”。
狄自欢并不挑食，不过吃完他仍觉得：“这东西？沙拉？它没什么味道啊？我吃着就是肉和水果本来的味道嘛！”
“本来就没什么味道，沙拉只是这种……这种菜式的叫法。”连衡转移了话题，“成人每日食盐摄入量应在5克以下，动物也需要控制，像你们狐狸，吃太多盐肯定也不好。”
“我不信！”狄自欢不屑一顾，扭头就问手机，“小白白，狐狸吃盐有什么限制吗？”
手机语音助手：“狐狸吃盐有限制吗？当然了，野生狐狸……家养狐狸……总之，吃太多盐会导致狐狸毛发掉落，所以需要严格控制食盐摄入量。”
毛发掉落？
狄自欢目瞪口呆。
这是真的假的？
桌子对面，连衡半个眼神也没给他，拿着玻璃杯正在喝牛奶。
狄自欢看着他，纠结两秒，心想反正他不是普通狐狸，再说了，他可是有足足九条尾巴呢！
不怕掉毛！
他也顺手拿起玻璃杯，浓郁的奶香味扑面而来，虽然算不上太新鲜，但家里没牛，他来到京市也没看到过牛羊，狄自欢也就不挑剔了。
他一口气喝完，潇洒地站起身说：“连衡，我去睡觉了。”
连衡回了声“好”，看也不看狐狸一眼。
他很快收拾好餐桌，走去书房，简单查看了一下这几天积攒的外贸业务。
连氏在崈国设有一家分公司，从年初以来，一直在进行红宝石矿的开采，目前10%的样品达到了“鸽血红”级别。之前因为总量不多，他就没放在心上，但当初在九欢山上，他跟狐狸契约用的也是一枚“鸽血红宝石”……
兴许以后也可以带狐狸去看看。
06：30，手机闹钟响起，到了他的健身时间。
他不喜欢空腹健身，但刚吃完又不能马上健身，所以就定了个闹钟，除了出差在外，每天早上，他都会在这个时间进行固定的运动。
狐狸房间没关门，但窗帘拉上了，连衡路过时里面黑漆漆的，他瞧着也摸不准这狐狸究竟睡了没。
他关了客厅灯，放轻脚步走进健身房，轻轻合上了房间门。
连衡转身走到跑步机上，背对房门，丝毫没注意到，刚关上的门就开了一条缝。
就在刚刚。
狄自欢刚走回卧室，毫无征兆地变成了本体。
一只比人还要高的九尾狐。
他吓一跳，听见连衡走过门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他尝试运转灵力……可几轮尝试，却怎么也变不回去。
无论是变成人，还是变成小狐狸，都变不成。
修行千年来，狄自欢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同住一个屋檐下，纸包不住火，没办法，他只能来找连衡了。
比门还要高点的大狐狸，鬼鬼祟祟地猫着腰，直勾勾地看着连衡背影。
跑步机上，连衡正在慢走，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后背有点发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连衡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明天上夹，稍微晚点更[让我康康]
放一篇预收：《捡了一个狼人》
温柔“训狗大师”&冰山（？）狼人
郁树经营了一家“宠物咖”，养了好多毛绒绒。
回家路上，他捡了一条昏迷小狗，只有他巴掌大，浑身雪白，特别可爱。
无奈醒来以后特别凶，一直冲他龇牙咧嘴。
*
郎均是兽人大陆上狼人族的首领，意外跌落山谷，来到了蓝星，刚醒就听见一个人唤他。
跟唤狗似的——
“嘬嘬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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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上个班，衣服破了
“狐狸！你怎么变这么大？”
连衡慢了一脚, 差点一个踉跄。
虚掩的房门露出一条缝，狐狸就藏在昏暗的缝隙后，后爪踩在地上, 抬起雪白前爪。一只大爪子抓着门把手, 另一只大爪子自然蜷缩，像个没有握紧的拳头。
健身房里开了灯，没拉窗帘, 连衡站在明亮的白灯下，浑身不自在，心里阵阵发虚。
眼瞅着狐狸想往屋里进，连衡急忙叫住他：“你先别进来！”
狐狸大爪子握紧门把手, 跟人差不多大小的脑袋探进屋里，疑惑叫他：“连衡？”
连衡转身“刷”一下拉上窗帘，突突直跳的心脏才稍微平静下来。
他快步走过来，仰面看着大狐狸, 道：“屋里开了灯，外面看得很清楚，以后你要注意些。”
狄自欢想想，好脾气道：“我记下了，连衡。”
“你变这么大做什么？”连衡着实是想不明白, “狐狸, 你现在来了京市, 不是在你的九欢山上，你不能变成这么大的狐狸, 太招摇了。以后你出门在外，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小心周遭的一切、所有，知道吗？”
“知道。”狐狸点头。
“你知道——”连衡被他一噎，“你知道你还变这么大？”
狄自欢放下前爪，四个成年男子拳头大的爪子并在一起，坐得端端正正，说：“我变不回去了。”
“你开什么玩笑？”连衡错愕地看了他一会儿，没看出狐狸有说笑的成分，“哪儿有这么大的狐狸？”
“我啊，再说当初在我的庙里，你不是见过我的真身吗？”狄自欢轻飘飘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九条蓬松的尾巴在他身后轻轻摇晃，大片雪白色，把近百平米的健身房都显得狭小起来。
连衡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九尾狐，深深吸了口气，道：“狐狸大人，在大多数世人看来，山神庙只是传说，不作真的。通常雕像也会夸张地做大，这很正常，但狐狸不可能长你这么大，基因突变也不可能突变成你这样。你一定要想办法，要么变小要么变回人，不然以后你都只能在这间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能去。”
“你要囚禁我？”狄自欢垂眸看着他，银色眼睛微微眯起，似有不悦，“我可是在你这里变回来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通灵体最是古怪，天生带有灵力却不能修炼，放在以前，要么与妖兽结契，要么就是……容纳邪修魂魄的最佳身体。
他这次变不回去，八成是跟连衡的契约有关。
连衡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太好，放缓了声音说：“狐狸大人，抱歉……我、我有些着急了。”
“哼，你才知道，连衡，你脾气真是太糟糕太坏了！”狐狸仰起脖子看天花板，毛绒绒的身体快绷成了一条直线，“我现在只是一个背井离乡的小狐狸，你却非要跟我讲道理，但狐狸怎么会跟人讲道理呢？”
连衡仰头，也只能看到狐狸下巴。
他理智思考了一阵，温声道：“这次确实是我的问题，生活中的变故影响到了我的情绪，不过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狐狸大人。”
他语气一软，狄自欢就更觉得自己在理儿！
他高高昂着头不说话，连衡等了一会儿，心里越发过意不去，继续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嗯、恩狐，我绝对没有要禁锢你人身自由的意思。刚才那样说，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但也确实措辞不当，以后我会注意的。”
狐狸这才低眼看他，轻哼着说：“算你识相，连衡，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那您——”
狐狸绕过他，走到跑步机前，九条大尾巴还在半空轻轻甩动。
连衡刚才下来得急，没关跑步机，这会儿跑带还在缓慢移动。
狐狸在跑步机右侧坐下，前爪踩在跑带上，跑带向前移动，带动他的爪子一起……一阵轻微的力量从爪子底下传来，狄自欢转头就问连衡：“这也是物理学吗？”
连衡站在门口，听见狐狸声音才堪堪回过神，回答道：“嗯，也有涉及。”
狄自欢惊讶极了：“物理学这么厉害吗？”
“确实很厉害。”既然说到这儿了，连衡干脆问他，“你想学物理吗？”
“当然，我们来的路上不就商量好了吗？”狄自欢语气坚决，“这么厉害的学问，我一定会跟夫子好好学习的。”
连衡看着狐狸，从上看到下，再看看他身后九条毛绒绒的大尾巴，道：“教物理的夫子是一定要请的，但我不会把他带进家里，因为你的身份要保密。授课可以通过你的手机、平板和电脑，你要是觉得可以，就自己定个时间，看看每天想要什么时候学习，我再给你找合适的老师。”
狄自欢想了想说：“嗯……那我就和你一样吧。”
“跟我上班时间一样吗？”连衡打开手机，调出钟表，指着给他讲，“我每天上午九点上班，上午三个小时，也就是一个半时辰；下午两点半到六点，三个半小时，不到两个时辰。工作五天休息两天，各种假期正常休息，但会经常加班，或者出差。”
“工作五天休息两天？”狄自欢只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撇撇嘴，不满地抱怨道，“那我好累啊，连衡，学习很费脑子的，我要学两天休息两天，其他各种假期跟你一样，也正常休息。”
连衡委婉地提醒他：“……您还没开始学呢。”
“我就要这样，连衡。”狐狸蛮横道，“你不许再说话，也不许给我提意见，你要听我的！”
“好的，狐狸大人。”连衡顺着他的意思说，“那我们就上午学数学，下午学物理，后面根据你的学习情况，再调整时间，可以吗？”
“嗯！”狄自欢摇摇尾巴，慢慢又想到，“我现在刚刚开始学习物理，既然是门新学问，那我就认真点！”
“没错。”连衡心想，孺子可教也，到底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毅力和恒心肯定是不少的。
狐狸尾巴停了下来。
他低头与连衡对视，眼睛里的决心让连衡都有点动容了。
学到老学到老，狐狸要想彻底融入人类社会，学习物理化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狄自欢看着连衡，像宣誓一般，郑重开口：“以后我每天上午下午，各学一个时辰！”
连衡表情缓缓凝滞。
一天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学两门学科？
这能学到什么东西？
“你确定？”连衡犹豫道，“我事先声明，狐狸大人，您要学的这两门学科，由浅到深难度会逐渐提高，不是记住了就能学会的东西。”
“没关系，我最相信我自己了！”狐狸眼睛里窝着光，神采奕奕。
见状，连衡也不再劝，道：“既然你决定好了，那我就开始给你找授课的老师，一会儿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去趟公司，签两份文件就回来。”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狄自欢生怕他跑了，“连衡，你休想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狐狸大人。”连衡表情严肃，语气也十分正经，“我真的很快就会回来，绝对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也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狐狸振振有词道：“可是你昨天就带我就过去了。”
“昨天，你只是一只小狐狸。”连衡咬重了‘小狐狸’三个字，“但现在你这么大，别说带过去，出门都不现实。”
狐狸摇摇尾巴，道：“我可以变小。”
话音落下，一道银光闪过，九条尾巴的大狐狸消失不见，跑步机右侧出现了一只正常大小的白毛黑眼狐狸。
连衡咬着牙说：“你耍我呢，狐狸。”
狄自欢眨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说：“我可没有捉弄你，连衡，刚才我是真的变不回去了。”
连衡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也没说什么，但眼底几乎是明晃晃地装了“不信”俩字。
看他还怀疑自己，狄自欢无辜极了，眼神越发可怜：“本来就是嘛，刚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回原身，变不回来了。”
“你都不知道，我都着急坏了。”狐狸眼巴巴看着他，声音可怜兮兮的，软软的调子，撒娇一样。
连衡被他控诉着，但心里的气……
着实不多。
算了，他低头看着小狐狸，回想刚才狐狸说“自己只是个狐狸”……
也是，他跟一只狐狸较什么劲儿。
没必要。
“狐狸大人，我可以带你出去，前提只有一点。”连衡蹲下，一人一狐目光相接，“你在外面只能是现在这样的小狐狸，绝对不能变成其他模样，无论是真身还是人身。”
“好。”狐狸肯定地点了下头。
变回大狐狸时，他来到连衡身边，没一会儿就发现，体内灵力又受他控制了。
狄自欢尝试运转灵力，银光再次闪过，他变回了人身。
连衡盯着狐狸人脸看了两秒，移开视线，转身走向屋外，声音冷淡：“你在这里玩吧，狐狸大人，我去听会儿新闻。”
早间新闻半小时，国际新闻半小时，八点钟，又到了金融晨报时间。
狄自欢故意从他身边来回走了三趟，连衡也无动于衷，冷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
从健身房里出来，连衡没给过狐狸一个眼神，一直在忙，好像永远也忙不完。
八点半，金融晨报播放完毕，连衡换好衣服，对狐狸说：“走吧，我带你去公司。”
狄自欢走到他面前，变成小小的狐狸，坐在他对面地上，朝他抬起右前爪。
小小的狐狸爪子抬起，黑黑的软软的小肉垫朝向他，连衡心头微微一动，正要说话，大福从小绿屋里飞出。
“啾啾。”
狄自欢朝连衡咧嘴一笑，翻译道：“他说，让我们早点回来，他一只鸟在家里害怕。”
连衡：“……”
叫两声，说这么多字呢？
“大福他自己在家，真的没事吗？”
狄自欢肯定地告诉他：“没事，影子术一个月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昨天夜里，我在家里每个房间都布了阵法，你的小灰鸟不会有事的。”
连衡一听，心底那点子郁气也没有了。
郁气一消，愧疚感就上来了。
他蹲下，低头看着狐狸眼睛，道：“狐狸大人，别再开玩笑了，我很担心你，也担心我们的处境。”
他掌心对准狐狸爪子，击掌为誓，道：“以后我一定控制我的情绪。”
狄自欢想想他刚才的反应，点了下头：“好。”
……
去公司路上，连衡在前面开车，狐狸坐在车后座刷视频。
刷了一路。
连衡车里也难得热闹一路。
他第一次在上班途中有这样的体验。
狐狸用两只萌萌的小爪把手机抓紧紧的，尾巴像条小鞭子一样，一下下划过手机屏幕。
每划一下，视频声音就变了。
连衡从镜子里看见，半是诧异半是惊奇，这大尾巴上长满了细细密密的白色毛毛，是怎么使出力气的？
到了地下车库，感受到车子停下，不等连衡提醒，狄自欢就自觉关了手机，老老实实坐好，看向车里的后视镜。
镜子里，连衡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连衡冲镜子里的狐狸笑了下，起身拉开车门，走到后面把狐狸抱了出来。
08：52，连衡到达公司。
他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先去了连氏集团最矮的那栋九层小楼。
二楼，是连氏的外贸部。
他来查看崈国那座红宝石矿的具体资料。
他不赶时间，抱着狐狸慢悠悠走去外贸部时，正好九点，迎面还碰上了几个风风火火、卡点打卡的员工。
他并不在乎，九点到了就行。
倒是看见他的那几个人，跑得飞快……
“哎，连衡，你看见了吗？你好凶哦，都吓到这些人了。”狐狸把脸转向他。
声音在连衡脑子里响起，他耸耸肩，脸上也有点无奈。
除了搭档多年的覃利、钱门民，其余人见了他，基本都会躲远远的。
不过他也理解，他看见董事会里的个别人，也懒得搭理。
“嘿嘿嘿嘿。”狐狸坏笑出声来。
“连总，早。”外贸部经理董引舒走过来招呼连衡，“您提前过来，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狐狸赶紧停住笑，扭头朝说话的人看去。
“刺啦”一下，尖尖的小爪子勾住了连衡衬衫，轻微的撕扯声响起时，连衡一口气梗在嗓子眼，硬是忍下来了，按着小狐狸头往怀里捂，挤出两个字来：“别动！”
“连总？”董引舒第一次看连衡……
这么不务正业。
上班带宠物？
连衡微微一笑，道：“董经理，麻烦你把崈国的红宝石矿资料给我发一份，所有资料都发到我邮箱上。我去回个电话，你忙你的就行。”
“……好的连总。”董引舒看着他匆匆走向走廊尽头。
那是洗手间……
哦，他好像懂了。
第28章 第 28 章 连衡呦，真不老实……
洗手间。
连衡尽量用温和的语气同狐狸说：“你爪子太尖了, 抓破了我衣服。”
狄自欢低头一看，连衡衣服果然被他抓开了三道口子，胸口也被抓出了三条划痕, 不过痕迹不重, 连皮儿都没抓破。
他顿时轻松不少，无所谓道：“我以为多大点事呢，连衡, 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呵，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我把你身上抓开了一样。”连衡嗤他一句, 倒也不跟他计较，“下次我抱你时不要乱动，我这露外面，衣冠不整, 跟流氓有什么分别？”
狐狸撇撇嘴，尖尖的小耳朵耷拉下来，故意用连衡能听见的声音嘟囔着：“哼，一定是很差的料子吧，我就说便宜没好货, 出门在外要多备些银子吧？”
连衡也不惯着他, 直接告诉他：“你这个狐狸知道什么, 我这一身，买只同你相似的狐狸, 绰绰有余。”
“切，胡说八道。”狐狸把头扭过去不看他，只留给连衡一个毛茸茸的小后脑勺。
连衡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襟, 摸摸狐狸脑袋，贴着他耳朵小声说：“一会儿出去，不要乱动，帮我挡着点胸口，知道吗？”
“嗯——”狐狸用鼻腔发出闷闷不乐的鼻音。
看他答应了，连衡也不再耽误时间，抱着他穿过二楼连廊，乘坐电梯直达高楼29层。
连衡是个时间观念非常强的人，入职以来，覃利、钱门民从没见他迟到过，可今天……
“到了。”
“连总来了。”
不知谁先发现的，整个办公室，倏然一静。
09：18，连衡姗姗来迟，怀抱一只白毛小狐狸，面无表情地走进办公室。
关门，落锁。
狐狸从他怀里跳下去，抬脸看着他：“你这里有更换的衣裳吗？”
“有。”连衡走进休息室，没关门，狄自欢也跟了上去。
这里比连衡家里要沉闷许多。
黑灰色调的装横，虽然也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屋里也十分亮堂，但却有些过于空旷了。
近百平米的休息室，只有大床、衣柜、桌椅和靠着飘窗放置的小沙发。
除此之外，屋里什么陈设摆件也没有，乍一看就跟好久没住人了似的。
狄自欢从门口走到窗前，抬起小爪看了看，爪底干干净净，一丝灰尘也没有。
“连衡，你这里……”
他猛地扭头，在柜门后，看见连衡脱光了上身。
上次在九欢山上，连衡换衣服，他只是匆匆扫了眼，觉得这人白。
但这次仔细看，连衡虽然身形偏向清瘦，却并不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白斩鸡”。
他腰腹上有紧致结实的腹肌，换衣服时后背拉扯的线条，带动背肌，还怪漂亮的。
狄自欢下意识想起了连衡家里的健身房。
难怪这人不睡懒觉，大清早就起来做运动呢。
这会儿搁他面前换衣服，显摆他的身材，真心机！
“看好了吗？狐狸大人？”连衡换上新的白衬衫，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虽然这会儿你只是一只狐狸，但好歹也是能变成人的九尾狐妖。我在换衣服，还拉开了柜门遮挡，在这种情况下，你是不是应该避嫌呢？”
“要避嫌也是你避着我，哪有让我避你的道理？”狄自欢老神在在地搬出那套说辞，“你可别忘了，连衡，我是你的主人，还是有救命之恩的主人呢。”
“嗯，没忘。”连衡也特别淡定地回他，“常言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您就放心吧，狐狸大人。”
换好衣服，连衡对镜整理，狄自欢好奇地凑过来，打量现在的镜子。
他的每一根毛发都清清楚楚，近看远看都清晰到不可思议。
狐狸小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都瞪圆了，连衡看着他在镜子前来回走动，雪白的毛绒身子成了镜面里唯一的“动态”。
连衡忙里偷闲，悄悄盯着狐狸看了半天，直到这只迟钝的狐狸瞄见镜子里，他在偷看。
“连衡你偷窥我！”马上，狐狸就先声夺人，占据‘有理’地位。
“怎么，镜子这么大，还不允许我照一下啊？”连衡转身，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
狐狸跟在他身后，“哒哒哒”地踩在瓷砖上，昂着头说：“你强词夺理，连衡，你太不讲道理了！”
“那么狐狸大人。”连衡低头看他，可仍觉得距离太远，干脆蹲下来，面朝狐狸问道，“您觉得，一个人和一只狐狸，要讲什么道理呢？是按你们狐狸的规矩来，还是按我们人类的规矩来呢？”
狐狸坐下，头昂得高高的，理直气壮道：“你欺负我。”
“你看，你是不是也挺不讲道理的。”连衡失笑。
狄自欢眨眨眼睛，生硬地换了话题：“你给我找的教物理的夫子，找好了吗？”
“现在还在找，但今天下午就可以给你敲定下来。”连衡顺着他的话说，“马上我要开始工作，你就在这间屋子里玩手机好吗？”
狐狸摇摇头，一脸正色：“一日之计在于晨，我不想大清早就玩手机，玩物丧志，我现在就想学习。”
……还不是玩了一路手机。
连衡也不跟他抬杠，当即就说：“那我现在就给你买物理网课，你直接上课吧。”
“没事，不着急。”
眼瞅着狐狸一副很难搞、想找茬儿的模样，连衡思索着问他：“那你想做什么？事先说好，我需要挣钱，工作很忙，不能带你出去玩。”
狐狸张嘴就说：“那我想在这里逛一逛。”
“不行。”连衡语气不容置喙，“整栋楼里，所有人都在工作，所有人都在挣钱，你会打扰到他们。”
“不会的，我只是想到处走走看看。”狄自欢肯定地说，“我又不会同他们说话。”
“你还想跟他们说话？”连衡笑笑，反问他，“狐狸大人，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
狄自欢摇摇头，轻声叫他：“连衡，我没有忘，但我已经看够手机了。”
除了工作，连衡也不怎么看手机，所以他特别理解狐狸。可出差这阵子，他也的确积攒了不少工作，耽误不得。
他思索片刻，道：“我给你找电影看，好不好？电影跟你看的短视频有点像，但它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类型有很多，你看可以吗？”
“那你具体说说，都有哪些类型？”狄自欢并没抱什么期待。
“有动物的，史前巨兽的、妖鬼精怪修炼化形的。”成功吸引到狐狸目光，连衡才继续说，“古代的现代的还有想象出来的未来电影，讲爱情的讲友情的讲父母亲情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没拍出来的。”
有这么多电影吗？
狄自欢纳闷，现在人很闲吗？
“那你就给我找狐狸的吧。”狄自欢随口一说。
【与狐狸有关的大电影】
连衡搜索后，手机上自动跳出了十部评分最高的大电影。
第一部：《狐神》
“我要看这个！连衡！我要看《狐神》！”狐狸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连衡一看就不太妙，提前给狐狸打了预防针：“狐狸大人，这部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出来的，是人们想象的、不存在的，我也没有看过。”
【电影便签：喜剧，剧情，爱情】
连衡很少看电影，眼下看到这三个标签，下意识就是——
这是一部很容易看懂的轻松电影。
狄自欢无所谓地说：“不要紧，反正是你们人拍的，我知道不是真的。连衡，我就想看看你们想象中的狐神是什么样子的。”
连衡看手机太小，站起身准备给他拿来平板。
蹲下时间有点久了，站起来眼前一黑，他停在原地缓了两秒，等这阵晕劲儿过去了，才抬脚往外走。
身后，狄自欢紧紧盯着连衡背影。
他的医术……难道不准吗？
昨天看脉象，没发现不对啊？
可刚刚，他看连衡怎么有点体弱之相呢？
难道是太久没给人把脉了？
他那点子医术下降了？
“狐狸大人，你在飘窗上看吧，看困了直接就能睡。”连衡给他拿来平板，打开了电影《狐神》。
飘窗上垫了纯黑色的垫子，以前只是摆设，现在有了狐狸，倒是正好。
黑与白，两种极致反差的颜色。
狄自欢看见了“新东西”，也不缠着连衡了，往上轻盈地一跳，走到平板屏幕对面，两只小爪往脸边一趴，全神贯注地看起电影来。
连衡看他配合，松了口气，转身关上休息室房门，开始工作。
十点出头，办公室外响起了敲门声。
连衡头也不抬道：“请进。”
门锁被拧动，门却没开。
听见声响，连衡忽然想起，刚才抱着狐狸走进来时，反锁了门忘开了。
他走过去拉开门，一眼就看见了连朝余。
看清他脸的刹那间，连衡皱起眉头，冷淡道：“连董。”
“小衡啊，我来跟你交待一下，下周六慈善晚宴的事情。”连朝余看看办公室里，笑着冲他说，“怎么，也不让你爸进去坐坐？”
“连董，请进。”
连衡声音是冷的，脸也是冷的。
他着重说了“连董”俩字，希望连朝余能够“在商言商”。
一墙之隔的休息室，狄自欢咬牙切齿地看着电影里的“狐狸”，恨不得把屏幕里的所有人都大卸八块！
所有人！
一个也别想跑！
听见外面有人来找连衡，他暂停播放，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
来者很快表明了身份，是连衡父亲。
不过连衡……
似乎不怎么想认这个送上门的爹？
连衡：“我得到消息，这次慈善晚宴，连霈也会过去，是吧？”
连霈？
上次听见这个名字，就在昨天，狄自欢记得很清楚。
昨天下飞机时，谢淮林过来同连衡说的。
隔壁好长一阵没声儿。
狄自欢等了半晌，才听见连衡那便宜老爹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连衡，他自己开了一家外贸公司，与谢淮风那小子一起。这次慈善晚宴，也是谢淮风邀请他过去的。”
“连董担心，我会为难他？”
连衡声音平淡，狄自欢并没听出有什么额外情绪。
这次连朝余回答就快多了，连衡刚说完，他就解释了：“这个你自然是不会的，他那不成器的性子，能干成什么大事。我过来就是想跟你知会一声，让你别多想。还有，我听说你母亲最近在找比较古老的寺庙和道观，她居然突然信起了这个，我这里倒是认识不少——”
“还有什么事吗？”连衡心里暗道不好，冷声提醒连朝余，“你过来，不是要同我说慈善晚宴么？”
寺庙和道观？
狄自欢耳朵动了两下。
连衡呦，真不老实。
第29章 第 29 章 电影里的“狐狸”
连朝余走了以后, 办公室门关上，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连衡坐着等了会儿，狐狸没有出来, 也没有叫他, 更没有在他脑子里说话。
这就有些反常了。
连衡起身走去休息室外，叩了叩房间门。
屋里没有回应，他轻声叫道：“狐狸大人？”
“……”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很明显, 狐狸生气了。
连衡直接拧开房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电影也没看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看的。
他往飘窗上一看，狐狸果然在上面窝着，连姿势都跟他想的一样。
背对他端坐着，忧郁地抬头望天。
黑色垫子上, 那团子雪白扎眼得很，叫人想看不见都难。
“狐狸大人。”连衡走到狐狸身边，也在飘窗上坐下，离狐狸不过一拃距离。
狄自欢感受到他靠近，使劲一甩尾巴, 狠狠打过他胳膊, 再往旁边扭扭挪挪, 故意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蓬松的大尾巴甩过来并不疼, 隔着层衬衣……连衡只觉得痒。
他怕痒。
这狐狸毛又这么多……
他动动胳膊，克制着没去挠痒痒，尽量严肃地同狐狸说：“本来我计划下个星期再跟你说, 狐狸大人，你刚才应该也听见了，下周六我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周日、也就是第二天我就带你坐飞机去边境省城。”
连衡注意着狐狸，纵使这小狐狸背对他一动不动，但一双尖尖的耳朵却是往后转了一些。
悄咪咪地转动了一点点。
“那里不光有玉矿，还有红宝石矿。”连衡放缓了声音，“什么是红宝石呢？狐狸大人，你还记得当时我第一次去你庙里那天，放下的那块红色的石头吗？”
“聚灵石！”
狐狸刷一下转过头来，眼睛蹭亮！
连衡笑着冲他说：“我说的这些，都在我打算拜访的道观附近。我本来也没想瞒你，毕竟我们之间可是有契约存在的，我怎么会瞒着你欺骗你呢？”
“你知道就好。”狐狸气冲冲道。
连衡继续哄他，嗓音温柔到几乎快夹住了。
“其实我不说，也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连衡边说边想，这辈子他还没这么低声下气地哄过人，结果现在，软招数全用在了这狐狸身上。
他都唾弃他自己！
“狐狸大人，等我们去了那边，你选座矿，我买下来送给你，好不好？”连衡真诚地看着狐狸眼睛，“一是感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二是……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狄自欢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朝连衡伸出小前爪，连衡上道地伸手握住，轻轻捏两下手里小小的软软的爪子，温声道：“那我们就握手言和了，狐狸大人。”
狄自欢哼了声，别别扭扭地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连衡。”
“好，我知道，下不为例。”连衡主动说出狐狸下一句话，并转移了话题，“《狐神》这个电影好看吗？讲的是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呢连衡！”狐狸腾地一下站起来，气急败坏道，“那是哪门子狐神？不知从哪儿牵了条白毛狗来冒充我们狐狸！气死我了！”
“额……”连衡愣住，没想到电影剧情会是这个发展。
狐狸“啪”一下按在平板上，屏幕一亮，连衡一眼就看见了画面中心的那只……白色萨摩耶。
“这是什么？连衡？”狄自欢凶狠地盯着他，“我问你，这是狐狸吗？”
连衡低低咳了下，不自在道：“不是狐狸，这是萨摩耶，一种毛发非常厚实的……犬。之所以不用狐狸拍摄用它，是因为狐狸是野生动物，不会配合人类拍摄电影，但电影是有剧本的，为了完整还原出剧本，通常导演会用与狐狸相似的犬类来代替。”
“一群骗子！还不如直接叫《犬神》得了！”狄自欢不高兴了，“既然拍的是犬，那为什么不直接叫《犬神》呢？”
虽然没看过电影，但这个问题，连衡倒是能回答上来：“自古以来，在《山海经》和一些其他神话故事里，狐狸就有成仙的传说，但狗嘛……我还真没印象。”
“不错，这倒是。”狐狸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模样，“尤其是我们九尾狐一族，最是厉害。”
“那确实。”连衡附和他，“狐狸大人，在没遇见你之前，我也以为九尾狐只是传说呢。”
“哼哼，长见识了吧。”狐狸神气十足道。
连衡点点头说：“既然我们话说开了，那我就继续忙，好腾出时间下周日陪你去边境，好吗？”
“嗯，到时候要哪座矿，我要自己选。”狄自欢一想到要进账了，心里就高兴，一高兴狐狸眼都是亮的。
“没问题。”连衡答应得十分爽快。
崈国法律允许私人买卖矿山，不过这些被拿出来交易的，规模都不会太大。
要送狐狸矿是真的，毕竟接下来去崈国，他本来就打算入手几座宝石矿。
以这狐狸的能力，这趟行程，稳赚不赔。
……
周五的工作总是格外多一些，加上前些天积攒的，连衡在公司一直待到了晚上八点整。
狐狸从临近午饭时开始睡觉，一直到连衡忙完走进休息室。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但他还是一下就看见了飘窗上的狐狸。
小小的狐狸蜷缩成一团，头枕着尾巴，毛绒绒的身体有节奏地起伏着。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远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照亮了城市的夜晚，在这片绚烂的光影里，这间小小的休息室却是落针可闻，没有丁点儿声音。
在这个熟悉的、安静的环境里，连衡刚刚结束一天工作，像往常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他盯着狐狸看了好一阵，终于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喜欢养猫狗这种毛绒绒的宠物了。
尤其像上班族。
虽然毛多，但忙完工作看见毛绒绒……
真的还挺治愈的。
连衡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地抱起狐狸。
狄自欢恍惚听见了门开的声音，也听见了脚步声，但他闻见了连衡身上的气味，就放松神经很快又睡了过去。
连衡走出办公室，手底下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除却一个项目特别着急的小组，偌大办公室显得空荡荡的。
他没有打扰正在忙的人，抱着狐狸快步走进了电梯间。
一路到地下车库，连衡把狐狸放进车后座，狐狸都没醒。
周五晚上，堵车是常态。
以往这个时候，连衡会在车上听财经广播，但今天车里有了狐狸，狐狸还在睡觉，他就什么也没听，关紧车窗透过车内镜观察狐狸。
狐狸又蜷成了一个圆。
头枕在尾巴上，呼吸均匀，没有丝毫堵车的困扰。连衡看着狐狸，想起他白天说的话，想起他们之间的契约、还有那枚叫“聚灵石”的鸽血红宝石……
以及，狐狸听见他找道观、结果一哄就好的反应。
很显然，狐狸不怕道士，不是个坏妖。
跟他预想中一样。
“嗡嗡嗡——”
手机震动，连衡关了静音，一看来电提示：
妈妈。
他看了眼后座上的狐狸，拿起蓝牙耳机，声音轻不可闻：“妈妈，有什么事吗？”
赫连汀一听声音就知道不对，不过这个时间？
在车上还需要忙什么吗？
她摇下车窗，对连衡说：“你看右边。”
连衡扭头，电话对面的人就坐在旁边车里，冲他挥手，嘴唇还动了动。
“我正要去找你。”
耳机里传来妈妈熟悉的声音，连衡轻声回话：“我养的狐狸睡着了，妈妈，你是要去我家吗？”
赫连汀：“我本来准备去的，我还专门打电话让蔡阿姨多做晚饭呢，但我跟她一说，她说你今晚有聚会，那就算了。”
也是，连衡心道，十六道荤菜四道素菜，肯定不是他一个人吃。
不过聚会……十二盘鸡肉，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小衡啊，你把车窗摇下来些，让我看看你养的小狐狸。”赫连汀兴冲冲道，“听说是只白狐，漂亮吗？”
“嗯。”连衡轻声回话，“他睡了不方便，妈，下次吧，没其他事我先挂了。”
电话刚挂断，身后猝不及防响起狐狸声音。
“等等——”狐狸突然开口，“连衡，你母亲供奉了柳仙？”
供奉柳仙？
连衡愣住了。
车内镜里，狄自欢看着他的脸，见他茫然不似伪装，道：“柳仙，蛇，属狐黄白柳灰五仙之一，你想想有没有在她身边见过蛇？”
“没有。”连衡回过神来，语气笃定，“我确定，从没见过蛇。”
难怪……他母亲这么快就给他找好了道观。
语气还那么轻松？
“她身边那条蛇修为不低，你没见过也正常。”狄自欢端坐好说，“开窗吧连衡，让我看看老夫人。”
“不行。”连衡想也不想道，“开了窗，万一你俩再聊上，今晚——不，以后，以后我们就都不用再回家了。”
狄自欢开门见山道：“我感应到那条蛇现在就在老夫人车上，你不想看看吗？”
“不想，既然妈妈以前不告诉我，那就一定有不告诉我的理由，那么你说的柳仙，我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呢？”
终于绿灯，连衡一脚油门踩下去，卡着倒计时，甩开了他妈妈。
赫连汀车上，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放心吧，他车上的狐狸就是九欢山上的山神。”
车窗已经关上，小白蛇放心地从衣袖里钻出，蛇身仍缠在她手腕上，只露出小小的蛇头。
赫连汀终于放下心来，长舒了口气，道：“是就好，柳仙大人，那就多谢您了。”
另一辆车里。
狄自欢不纠结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问出来：“连衡，你仔细回想一下，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你选择去开采九欢玉矿？”
第30章 第 30 章 连衡，你在害怕什么？……
连衡脑子都乱了。
他忽然想到, 他母亲也是做外贸生意的。
连朝余刚才说，连霈和谢淮风一道开了家外贸公司？
难道他母亲早就知道了？
那为什么没告诉他呢？
连衡轻轻呼出一口气，道：“狐狸大人, 九欢玉矿最早是谢淮风发现的。这座玉矿规模太大, 谢氏一家吃不消，所以谢淮林、也就是他兄长，才会来找我合作。”
狄自欢静静看了他两秒, 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能会冒犯到你。”
连衡心里有所猜测：“你是想问我连霈？”
狐狸点了下头。
“他和我同父异母，不过你也看到了，我和我父亲关系冷淡, 与母亲更为亲近。”连衡想想又说，“你觉得他会跟九欢玉矿有关系？”
车内镜里，狄自欢紧盯他的双眼，笃定道：“你不也这么觉得吗？”
自从相遇以来, 每次连衡听见“连霈”这个名字，都会冷脸。
连衡也不瞒他，直接就承认了，声音随之冷了下来：“不错，但我也只是怀疑, 基于我人际关系的排查, 我觉得只有他有可能这么做, 但我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狄自欢了然道：“既然你怀疑他，那我当然以你的第一感觉为调查方向, 连衡，你有连霈的生辰八字吗？”
连衡怔愣问他：“狐狸，你要做什么？”
狄自欢：“他与你总归是有亲缘关系, 有了生辰八字，我就能推算出他现在在哪里，最近这些时日有没有生灾害病。”
连衡沉默好久，犹豫着问他：“如果有生灾害病，那会不会与你说的蝙蝠妖有关？”
“当然，那蝙蝠妖是个邪修，能催发恶念成秽气，此举势必会伤及心怀恶念的人自身。”狄自欢淡定道，“我刚才看了，你父母都没有问题。”
“虽然我与我父亲不睦，但不至于到生死那一步，如果连霈真跟蝙蝠妖有关系，他应该确实不知情；但我母亲，你刚才说她供奉了柳仙，这事儿我也是刚刚知道，我并不能确定她究竟知不知道蝙蝠妖。”连衡抿抿嘴，还是选择告诉他，“我父母在九年前离婚了，直到现在，我父亲都还在单方面妄想复婚。”
即使连衡力求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但尖锐的语言，仍是彰显出了他心底压抑的怒火。
他埋怨他父亲。
积怨已久。
相反，连衡极相信他的母亲。
狄自欢透过车内镜与他对视，平静地说：“我知道，你父母婚事有变，是因为你父亲有了外室，外室生子。但他们不会再复婚了，如今你母亲正缘已定，与你父亲再无可能。”
车子慢慢驶入小区，主干道两边的路灯全亮了，沿途经过的高尔夫球场上空无一人。一直到地下车库，一直有灯，但连衡一直没说话。
狄自欢也没说话。
后车座上，他仍是狐狸姿态，四只小爪并在一起，端坐在后排座椅中间，面朝车内镜，眼也不眨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连衡。
连衡面上有些茫然。
车子停下，关灯熄火，车里静到了极点。
看连衡似乎不打算回家，狐狸轻盈地跳到他右肩上，用小毛脸蹭蹭他，用撒娇似的嗓音埋怨着：“连衡，你先管管我的事吧，我想回家了，我好饿的。”
“好，狐狸。”连衡恍惚应声，声音略显沙哑，“我们回家。”
狐狸前爪趴在他肩头，连衡抬起右小臂让他踩着，左手轻轻按住狐狸身子，怕他掉下去，也在机械性地、一下下给他顺毛。
“唔。”脖侧有温热的鼻息声，狐狸打了个哈欠，把头埋在他耳边说，“我还没睡好呢连衡，你刚才吵醒我了。”
“对不起，狐狸，下次我会注意的，抱歉。”连衡下意识道歉。
“叮——”
电梯门打开，连衡抱着狐狸走进去。
直达顶层，回到家关上门开了灯，狐狸才在他耳边说：“没关系，连衡，看在今晚又有好吃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啦。”
他跳下去，银光一闪，在玄关变回了真身。
九条雪白的尾巴一下子占据了连衡视线，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抬眼对上狐狸漂亮的银色眼睛，连衡出神问道：“你？你又变不回去了吗？”
“不是。”狄自欢向前挪了小半步，连衡就站在门边，身后就是门，但看着压迫性极强的大狐狸，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到了冰凉的房门上。
“连衡。”九尾狐轻声叫他，“你在害怕什么？我只是想抱一下你。”
声音落在耳边，让人鼻头一酸，汹涌的暖意像泄了闸的洪水，疯狂地席卷到连衡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他瞪大了眼，无措地看着狐狸。
狐狸欺身向前，一只爪子按在连衡脸边，另一只收起了利爪，揽过连衡腰，带着他倒向怀里。
连衡脑子更乱了。
狐狸把他抱得很紧很紧，他把脸埋在了狐狸胸膛，毛乎乎暖融融的，好温暖好温暖。
心里乱七八糟的，但脑子里却空空如也，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有点……转不动了。
意外，来的太突然了。
还是他最亲近的人。
而这份突如其来的亲近，也是许久没有过了。
连衡闭上眼睛，紧绷的神经甫一松弛，累积的情绪就轰然倒塌，刚才的以前的被他忽视的……
人一下子就脆弱起来。
狄自欢用另一只爪子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慢慢说道：“连衡，我知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但父母亲情、血脉间的羁绊是永远存在的。你在意他们，会因为他们感到困扰，这很正常。”
轻轻拍打了好一阵，连衡意识稍稍清醒了些：“你、你想告诉我什么？”
“连衡，你对自我要求严格，不是个会迁就人的性子。”狄自欢一针见血道。
连衡直视他双眼，不假思索地否认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家人跟其他人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除了血脉，父母对子女，还有养育之情。”狄自欢十分理性，“在过去的千年里，我见过了许多舐犊情深、慈乌反哺。与之相反的人我也见过不少，父母不慈、子女不孝。你们人类因为家聚合在一起，其乐融融；却又因为家互相迁就，矛盾渐渐激发。”
连衡咬牙，倔强地看着他：“所以你觉得我是后面那种？”
狄自欢无奈地笑了笑，低头与连衡额头轻抵，道：“你还没有成家呢，但你独立了、与父母分家了。连衡，你忘了之前我随你下山时，问过你什么？”
连衡蓦然惊醒：“你问我有没有家室？当时你就知道我家庭不睦？”
“嗯。”狄自欢解释道，“你第一次来我庙里，我就看出来了，不过我没看出你的正缘，所以才会多问你一嘴。”
连衡想也不想，就再次重申道：“我是独身主义者，不会结婚的。”
“姻缘一事不好说，但你的确命中无子。”狄自欢也不瞒他，“子嗣上如若强求，不会有好结果。”
“不会强求，本来我也没打算要孩子。”连衡语气肯定，说完又疑惑问他，“只是这些，同我父母有什么关系吗？”
狄自欢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因为那时我看出来，你的姻缘，会受到你父母的阻碍，而且你会因此，与他们愈发疏远。”
“……怎么会这样？”连衡彻底懵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狐狸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用意。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后退半步，站直身体道：“合则来不合则散，你想劝我放松心态，只要心里记住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就行，是吗？”
“差不多吧。”狄自欢站在玄关口左右环顾，“连衡你去拉窗帘，我想吃饭了。”
他突兀地换了话题，不再提刚才，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连衡心里轻松不少。
看着身前比他还要高大的狐狸，连衡不确定问道：“狐狸，你不变回来吗？”
“我本来就长这样，怎么变回来？”狄自欢扭头看他，尾巴跟着一甩，拂过连衡左肩，“你快去拉窗帘，以后我们在家我都要这样！”
狐狸一开口，那种蛮横不讲理的模样一出现，连衡无端松快好多。
“明后两天我休息，带你搬个家吧，我们换带院子的房子住，这样你跟大福都会舒服些。”连衡按了下门侧总开关，窗帘自动拉上。
狄自欢好奇地看向连衡，这次不用他问，连衡就解释道：“这是房屋的智能家居系统，涉及到的领域有些广泛，其中也运用到了物理学，但不止是物理学。”
“对了，物理老师已经找好了，随时可以开始教学。”连衡调出资料，把手机递给他看，“男性，21岁，京市大学物理学本科生，正在准备考研、也就是考取更高水平的学位，时间上比较自由，可以与你协调。”
狄自欢扫了眼照片，五官端正眉目自带一股凛然正气，看面相就是位正直青年。
名字也特别正派，叫周正。
“就他吧，按我先前说好的时间。”狄自欢走去厨房，探头向里看。
连衡洗了手，过来端菜。
保温箱一打开，热气缭绕，连衡站在案台旁边，侧头看向狐狸：“那我们就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学数学，下午三点到五点学物理，可以吗？”
“可以。”
“那我一会儿给他准信儿。”连衡从保温箱里拿出盘子。
狄自欢低头看了两眼自己的狐狸爪子，腾一下变成人形。
连衡一转身，刚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惊奇道：“你怎么又变了？”
狄自欢一甩衣袖，潇洒地说：“我也要来端菜。”
连衡诧异看他，挑了下眉。
两人一起快了很多。
……
依旧是连衡先放下筷子，狄自欢看他吃完，道：“明天搬家会很忙吗？”
“不会，我们两个人过去就行。”连衡看了眼小绿屋，“我手机显示，今天一天大福都没出去，是在修炼吗？”
“嗯，你就放心吧，夜里我教了他吐纳灵气，也叮嘱过他不要随便出去。”狄自欢问他，“对了连衡，我学物理，夫子能看到我吗？”
“当然不能。”连衡看出他的意图，先发制人道，“无论是狐身还是人身，都不行。”
“为什么？”
狄自欢本来准备变成人形上课的……
连衡不容置喙道：“手机可以截图也可以录音，或者用其他设备拍摄你的模样，总之会暴露你的信息。你可以向他问问题，他也能同步解答你的问题，但不会看见你的样子。”
狄自欢看着他，想知道：“那为什么你不教我呢？”
“空闲时，我可以教你数学。我大学学的是数学和金融，物理学虽然也有涉及，但相对片面一些，远不及物理学的学生。”连衡正色道，“况且，我已经毕业好几年了，理论性的专业知识比不上在校大学生。”
狄自欢话锋陡转：“那好吧，其实连衡，我觉得你声音听起来就不错。你要是给我讲课，说不定我会更喜欢。”
“但我不会唱曲儿。”连衡微微一笑，“教你物理的老师也不会。”
“没关系，我会听歌。”狄自欢骄傲地冲他笑了笑，“我已经学会手机了！”
“很好，恭喜你成功融入现代人类社会。”
看着狐狸笑脸，连衡心底那丝阴霾也在悄然间散去，他拿起一旁手机，快速发了条消息。
【妈妈，明天我们约个午饭吧，我对一些事情有疑虑，希望你能告诉我真相。】
那边秒回消息。
【小衡，明天中午我有些事情】
【我跟你约个早饭吧，早上九点，太早了我起不来，你来我这里，有一些事情我也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连衡低眼看了会儿手机，半晌，快速打了行字。
【好，那你早点休息别熬夜，明天上午九点我到你那里。】
“狐狸，我明天……”
“你要去找你母亲问个真相？”狄自欢单手支着头，银色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
连衡点了下头，好奇问道：“你们狐狸是不是有预知的能力？”
狐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你说的那是柳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