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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0

    第26章 谢昀将酒醉的她揽入怀中……


    姒华欢从慈云寺回来那日, 双腿软得几乎迈不开步子,强撑着回府,一沾床榻便再也不想动弹。


    这一躺, 便是整整三日。直至第四日, 她才觉得双腿有了些力气,能够慢慢走动。


    午后, 姚黄走进内室, “殿下, 叶姑娘求见。”


    “她在哪儿呢?”


    “在府外候着呢。”


    她立刻让姚黄去将人请进来。这般急来找她, 定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不一会儿,叶殊宜一进门便风风火火地走到姒华欢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连躺了几日, 怎么脸色还是这般差?”


    姒华欢嗔她一眼:“我才躺了三天,已经很快了。倒是你, 怎么眉头皱的这样紧?”


    叶殊宜一屁股坐在床边, 随手抓起姒华欢的团扇, 猛扇了几下,“别提了!我说要随我大哥回边关入军营历练,我爹说什么都不同意!”


    叶家是武将世家,但到叶殊宜父亲这一代, 五房总共二十多个孩子中只得了叶殊宜这一个女孩,她父亲宝贝得紧。


    让她习武不过是希望她有能力自保, 不想竟险些练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将军来。


    “我从小就希望成为云徽将军那般英武的女将军, 而不是在府上听我父亲整日里琢磨相看什么人家。”


    她忽然凑近姒华欢,“陪我去喝酒吧?”


    姒华欢知道她一烦闷就借酒消愁,还是一怔:“现在?”


    “就现在!”叶殊宜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拉起姒华欢的手, “你都在床上躺了三天了,再不动动,腿脚更要废了。”


    “慢些,我腿还软着呢。”姒华欢被她拽起,忽然想起一个地方,“我知道有个地方的酒很好喝,你想不想去尝尝?”


    叶殊宜眼睛一亮:“哪家酒楼?”


    “不是酒楼。”姒华欢神秘地笑了笑。


    姒华欢没有用公主仪仗的马车,同乘叶家马车前去。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一处僻静院落。


    叶殊宜看着眼前的雅致院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是……?”


    姒华欢朝她眨了眨眼:“折梅苑。”


    叶殊宜讶然:“你成婚了还来这种地方,那群老头子定要成倍地参你!”


    姒华欢不屑地“嘁”了一声:“我何时还要看他们脸色做事了?”


    她轻车熟路地叩响门,开门迎接的钱妈妈一看是两位衣着尊贵的女子,其中一位还很眼熟。


    不只是眼熟,她可太记得了——康乐公主!


    那日明安侯大闹折梅苑,责令折梅苑闭门整顿了十日,害她少赚了不少银子呢!


    “原来是殿下。”


    钱妈妈不敢拒绝这位公主进门,只好立刻换上满脸的谄媚笑意,将两人引入二楼的一间雅室。


    “公主还是上次的要求?”钱妈妈熟稔地问道。


    “不,这次我不找人,把你们这的酒给我上两壶。”


    “上四壶。”叶殊宜紧接着补充道。


    姒华欢转头看了她一眼。叶殊宜有多烦闷,就喝多少酒,可见是极其烦闷了。


    钱妈妈怔了怔,不可思议地又确认了一遍:“不……不要公子相陪吗?”


    姒华欢:“不要。”


    今日她是来陪殊宜消愁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况且她们二人所说的内容,不便让外人听了去。


    钱妈妈握紧手中的金锭,心道这回可真是天上掉钱了,这锭金子可是够买一百壶酒还有余了!


    转眼间,六壶酒便送到了两人的桌上。


    钱妈妈笑着道:“不够的话随时叫奴家,今日小姐要多少酒都使得。”


    姒华欢挥手让她们两个的侍女都退到屋外候着,门一关,屋内只余她们二人。


    叶殊宜先给自己倒了小半杯酒,轻轻嘬了一口,品味了一下,眼睛亮起来:“嗯!好酒!”


    “好喝吧?”姒华欢再次尝到这个味道,笑得眉眼弯弯。


    她已经有点喜欢酒喝到一半时,那种飘飘然的舒服感了。


    叶殊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突然想到了什么,笑得促狭:“诶,不说气死那群老头,谢景初估计先气得不轻。”


    姒华欢一挑眉:“他?他生哪门子气?要是我来这能气死他,我之后日日夜夜都住在这不走了。”


    “哈哈哈哈。”


    姒华欢凑近她,神神秘秘道:“其实你们都想错啦,谢昀此人,就是个花架子、纸老虎,看上去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实际上呀,啧啧。”


    一想到她今后只要“不经意”碰到他,便能让他虎躯一震,浑身紧绷,心头如虫蚁啃食般难受,她活着都有劲了!


    “‘啧啧’是什么意思?”叶殊宜又倒了一杯。


    姒华欢小口啜饮着杯中酒,没有接话,举起手中酒盅:“喝!”


    “你不知道我心中有多烦闷。”叶殊宜大叹一口气,又饮一杯,“像这样与你饮酒谈天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有多久。”


    姒华欢想到前世的叶殊宜。


    在约莫这年过了上元节,叶父给叶殊宜选了门亲事,叶殊宜不愿,于是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她逃婚了。


    她一个人悄悄跟在叶大哥率领前往边关的军队中,硬是在里面呆了两个多月才叶大哥被发现。


    工部尚书夫人得知此事,忙上门退了亲。


    即便没了亲事,叶殊宜也不愿回京。叶大哥从中说和,后来叶父才不再逼迫她,她在军中摸爬滚打只一年余便做到了副将。


    大越国力强盛,长治久安,边关各小国不敢轻易进犯,叶殊宜在边关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姒华欢问她:“你想过偷跑吗?”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叶殊宜眼睛亮起来,握住她的手,激动道,“我打算下次混入我大哥的随行军队中,偷偷跑去边关。你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对不对!”


    姒华欢敢点头,完全是因为她知道叶殊宜不会出事。


    若她此刻并没有上一世的经历,断不敢贸然有此提议,让叶殊宜去冒险。


    叶殊宜一高兴,喝得更多了。


    酒一杯杯下肚,桌上的空酒盏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叶殊宜喝的,姒华欢的酒量远不如她。


    喝高了的叶殊宜怎么也拉不住,非要上台给姒华欢表演舞剑,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顺的笛子,耍得生龙活虎。


    叶殊宜的酒品也不能说是差,是闹腾。


    本身她就是一个精力很旺盛的人,酒更放大了这一优点,所以每每醉酒,都要闹上好一阵,折腾到没力气困倦了方止。


    叶殊宜自己舞了半天没意思,非要拉着姒华欢一起舞剑,又拿出一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长箫塞到她手中,手把手地教她挽剑花、转身、出剑。


    两个人稀里糊涂摇摇晃晃间,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最后实在无法忍受的姒华欢先跳着脚离开现场。


    姒华欢完全醉酒后的状态就是安静,一般乖乖地等人把她带回去,喝下递来的解酒汤,往床上一躺,头一歪就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她慢悠悠走到桌案前,给自己到了杯酒喝下润喉,静静看着叶殊宜耍酒疯。


    窗外院中传来突兀的响声,两人齐齐爬起来挂到窗边看热闹。


    醉眼朦胧间,只见院门大开,两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正在往里走。


    钱妈妈拦不住两人,苦着一张脸急急地跟在后面,声音带着惶恐:“两位爷,老奴真没骗您,公主她们二人真不在老奴这儿……”


    两人突然停下脚步,一齐望向二楼。


    钱妈妈话音未落,顺着两人的目光,抬头看到了窗边挂着的两位醉美人,后半截话生生卡在喉咙里。


    完了。


    瞒不住了。


    上次被封了十天,不知道这次又要被封多少天……


    钱妈妈都想坐地哭天喊地了,早知如此,她可不敢为贪公主那一锭金,损失更多金锭啊!


    以后她万万不敢再让公主进门了!


    姒华欢努力睁大眼睛,看清其中一男子的面容后,嘿嘿直笑,指着院中人,对叶殊宜说:“你猜我看到谁了?你大哥!哈哈哈哈,你完蛋喽~”


    叶殊宜一母同胞的叶大哥是一个很严厉冷酷的人,叶殊宜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老老实实的。


    叶殊宜一个激灵,酒都被吓醒了几分,望着院中的两个男人一动不敢动,然后目光缓缓移到幸灾乐祸的姒华欢身上,眼中多了几分同情。


    “你猜我大哥旁边那个是谁……”


    那个身着墨色锦袍,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像男鬼一样周身散发黑气的男人。


    姒华欢两手圈成圆放到眼前,眯起眼睛仔细看,只觉得那身形轮廓异常熟悉:“唔……”


    叶殊宜苦笑两声。


    其实她有时候还是有点怕谢昀的,尤其是他冷脸时。


    她听说过谢昀在大理寺的雷霆手段,总觉得谢昀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清风朗月。


    转眼间,院中的两个男人已上楼,推开了她们房间的门。


    姒华欢和叶殊宜摇摇晃晃地撑着窗台站起身,互相搀扶着,试图站稳。


    “殊宜!”叶大哥低喝一声。


    叶殊宜被吓的打了个小嗝,看向门口走向她的高大身影:“大……大哥。”


    眼看她就要站不稳,叶大哥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她,眉头紧锁:“胡闹!怎么醉成这样!”


    叶殊宜一声也不敢再吭,任由大哥拎着她往外走,临走前投给姒华欢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叶大哥走到谢昀面前时,语气带着感激:“多谢谢侯爷告知,否则我真不知道小妹跑到这等地方来。”


    谢昀只是微微颔首示意,目光却牢牢锁在试图自己站稳,却不断趔趄的姒华欢身上。


    他几步上前,在她再次失去平衡前,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


    一个清冽熟悉的冷香钻入姒华欢的鼻腔——白兰的气息。


    是谢昀!


    第27章 大胆地对谢昀上下其手


    “放开!”姒华欢几乎是立刻就挣扎起来, 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毫不掩饰的抗拒,像个闹脾气的孩子。她双手用力推搡谢昀坚实的胸膛,“谁让你来的?起开!”


    谢昀沉默着, 任由她那点醉后的力气锤在自己胸前, 如同隔靴搔痒。


    有了之前的经验,谢昀不敢抓她太紧, 生怕又给她机会割袍断义。


    他耐着性子道:“走, 回家。”


    姒华欢像条泥鳅般从他身前挣脱, 扒住一旁的柱子, “我不跟你走!”


    他深邃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因醉酒和恼怒而绯红的脸颊。下一瞬,他直接弯下腰,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 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姒华欢惊呼一声, 随即是更激烈的反抗, 在他怀里不停扭动, 双脚乱踢:“谢昀!你混蛋!放我下去!”


    谢昀依旧不语,步伐稳健地迈出院门,姒华欢气急,对准他肩头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谢昀闷哼一声, 脚步一顿。


    姒华欢清晰地感觉到,他抱着她的手臂瞬间收紧了, 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透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给她。


    姒华欢松开了牙齿,抬起头。醉意朦胧的眼眸中,映出谢昀线条紧绷的下颌和抿成一条线的薄唇。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使她混沌的头脑都清楚了几分——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尤其是不喜欢她碰他!


    看着他这副强忍不适、如临大敌的模样, 一股带着报复快感的笑意在她唇边漾开。


    他不喜她碰?她偏要碰!


    一想到报复谢昀,姒华欢酒醒了几分,腿脚也不酸软了,胳膊都有劲了。


    她一反刚才的抗拒挣扎,停止了无谓的踢打,非但没有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了。


    甚至还故意用脸颊蹭了蹭他颈侧的肌肤,像只找到了舒适窝的小猫,心满意足地埋进他的肩窝,彻底不动了。


    谢昀的身体似乎绷得更紧了,站在原地足足停顿了数息,才重新迈开脚步,抱着这个此刻像藤蔓一样缠在他身上,刚刚还咬了他一口的醉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折梅苑。


    “喂,谢昀……”姒华欢声音软绵绵的,故意拖长了调子。


    谢昀目不斜视,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嗯。”算是回应。


    “你身上是什么香呀?”姒华欢明知故问,贴着他的颈侧嗅了嗅,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他凸起的喉结。


    那触感微凉,谢昀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姒华欢,把你的爪子拿开。”


    姒华欢非但没拿开,反而得寸进尺,指尖轻轻在他喉结下方那片光滑的皮肤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圈圈,感受那皮肤下血脉的搏动因她的触碰而加速。


    她吃吃地笑,醉眼迷蒙:“这么凶干什么?问问都不行?小气鬼……”


    谢昀深吸一口气,终于走到马车旁。车夫早已机灵地放下了脚凳,他弯腰,几乎是带着点“扔”的力道,想把姒华欢塞进车厢。


    姒华欢却像没骨头似的,顺势勾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又软软地贴了上去,额头抵着他的下巴。


    “哎呦……轻点行不行?我腿还疼着呢。”她假意呼痛,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控诉他,长长的睫毛像蝶翼,眼底却藏着一丝狡黠的得意。


    “我看你精神得很,还有力气咬人挠人。”谢昀低头看她一眼,手上动作未停,把她从他身上剥下来,塞进了宽敞的车厢里。


    姒华欢被丢在柔软的坐垫上,颠了一下,不满地哼唧了一声。谢昀随即也弯腰钻了进来,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车夫立刻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姒华欢懒洋洋地靠在车厢壁上,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对面那个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男人。


    “谢昀,”姒华欢唤他,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醉后的黏腻,“你拉着脸的样子……真丑。”她歪着头,像是在认真评价。


    谢昀向她飞去一个眼刀:“公主殿下醉酒撒泼的样子,也未见得有多好看。”


    “撒泼?”姒华欢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咯咯笑了起来,身体也跟着轻颤,“我不过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在他放在膝盖紧握成拳的手上轻轻戳了戳。


    谢昀的手像是被火燎到一般缩回。


    这个动作如同点燃了引信,姒华欢心中升起更强烈的探究欲和恶趣味。


    她非但没退缩,反而更大胆地伸手把手拍在他大腿上,就劲按着他的大腿,身子一转坐到了他身边。


    “碰一下怎么了?”姒华欢收回手,挺直了腰背,故意仰着下巴凑近他,“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躲什么?”


    “……”谢昀声音发冷,“你也是这样轻薄那些男人的?”


    “轻薄?那些男人?”姒华欢脑子还是有点不太清楚,“我轻薄谁了?”


    谢昀给她一个“你自己心知肚明”的眼神。


    姒华欢意识到他是在指责自己轻薄他,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她还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醉眼圆睁:“我好好地在和殊宜喝酒,是你自己闯进来,强行把我抱走的!到底是谁轻薄谁?”


    “好好地喝酒?”谢昀嗤笑一声,眼神扫过她凌乱的发髻和绯红的脸颊。


    “好好喝酒不去正经酒楼,在那般地方,醉得不省人事。若非我及时赶到,万一遇上有心之人,公主殿下还有力气在这与我争辩谁轻薄谁?”


    万一,万一他晚到一步,被知道她身份,不怀好意的有心之人趁虚而入,明日上门摇尾乞怜地向他讨名分,非要做她的面首怎么办?


    想想肺都要气炸了,他可不是什么胸襟开阔之人。


    即便是没理,姒华欢也不会认,借着酒劲,举动更加大胆,口不择言起来:“好好好,你非说我轻薄你的话,那我就落实这个罪名好了!”


    说着,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今日穿的是广袖锦袍,她手指得寸进尺地沿着他结实的小臂内侧,慢悠悠地向上划去,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绷紧的肌肤,带着一种天真却又无比磨人的试探。


    他手臂的僵硬让她感觉有趣极了,借着酒劲大胆地对谢昀上下其手。


    他的脸色越难看,她越兴奋。


    谢昀垂眸看她仰着一张因酒意而艳若桃李的脸,媚眼如丝,眼神迷离,红唇微张,吐气如兰,全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危险。


    她醉酒后竟是这样的吗?


    之前她醉酒过的那次,两眼一闭便不省人事了,他也从未见过她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娇媚的神态。


    他一时有些心猿意马,感觉一股邪火朝一个陌生的方向冲去。


    他反手扣住她那只还想作乱的手,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冷声道:“姒华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恶心他啊!


    姒华欢手腕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抬脚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小腿,“放手!”


    挨了一脚的谢昀果真放开了她的手。


    她看着谢昀深沉的脸色,心里那点得意像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冒上来,像是找到了好玩的玩具般,完全忽略了他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收回手,不退反进,身体像没骨头似的朝着他的方向歪过去,却被他用一根手指抵住额头,阻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姒华欢,坐好。再耍酒疯就把你丢下去。”


    “丢吧丢吧,你丢吧。”姒华欢拿准了谢昀拿她没办法,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我才不怕呢。”


    她非但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将一只素白的手放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摸着他心口的位置,感受手心下蓬勃的跳动,奇道:“谢昀,你心跳得好快哦……”


    谢昀闭了闭眼,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再睁眼,眼神幽深得如化不开的浓墨,眼底像燃着团幽暗的火焰。


    姒华欢眨着水汽氤氲的大眼睛,非但没怕,反而觉得他这副被逼到角落,隐忍又危险的样子,比平日里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顺眼多了。


    她不由在心里发出一段长笑,谢昀此刻肯定是气坏了!


    盯着盯着,她感觉谢昀的眼睛里,似乎有漩涡要将她卷进去吞吃一般。鼻腔内充斥的白兰香让她感到一阵困倦与安心,大脑慢慢停转。


    谢昀看着近在咫尺的小脸,眼神不由自主地缓缓从她的眼睛向下滑,划过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那红润饱满的嘴唇上。


    就在他的理智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姒华欢眨眼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缓慢。


    最后,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如同耗尽了所有灯油的烛火,“噗”一下熄灭了。


    那颗方才还神采飞扬的小脑袋,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预兆地重重向前一栽,不偏不倚地栽到谢昀的肩膀上。


    然后,彻底不动了。


    谢昀:“……”


    车厢内瞬间安静,只有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声响。


    他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肩上酣然入眠的姒华欢,脸颊红扑扑的,呼吸均匀绵长,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那撩拨人,气死人不偿命的妖精模样。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的头能更舒服地枕着。


    她微凉柔软的小手还盖在他的手背上。他反过手,与她的手掌心相对,大手托着小手。


    盯着两只大小差异明显的手看了半晌,心下微动,鬼使神差地将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中,十指交错,虚虚地扣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在旅游中,明日不更,后天见[求你了]


    第28章 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


    翌日, 姒华欢悠悠转醒,比意识清更先苏醒的,是太阳穴突突直跳的钝痛。


    她皱着眉, 费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拥着丝衾坐起身,两根指头抵着太阳穴用力揉按。


    昨日的记忆并未完全丢失, 昨夜马车里的画面零零碎碎撞进脑海。


    摇晃的车厢, 熏人的酒气, 谢昀被自己逼到角落里铁青的脸, 眼中极力压抑的厌恶。


    一股子快意窜上来,她嘴角不受控制地翘得老高,几乎要笑出声。


    可惜那酒后劲实在是大, 还没等她玩尽兴,人就晕过去了。


    心里痛快了, 身上却实在是不爽利。


    她试着活动了下脖子、肩膀、腰……嘶, 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重新拼凑起来的, 到处都泛着酸痛,特别是脖子,酸软得厉害。


    她拧起眉,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齐整的中衣。


    昨日她醉晕过去后, 谢昀那厮该不会气不过,趁她不省人事, 偷摸揍了她一顿泄愤吧?


    “魏紫。”她扬声唤道, 嗓子干得发紧。


    珠帘轻响,魏紫快步走进屋,身后带着伺候洗漱的侍女们,手中端着温热的醒酒汤, “殿下醒了?头疼得厉害吧?快喝些解酒汤缓缓。”


    洗漱过后,姒华欢接过白玉碗,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汤水,胃中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敢才总算压下去一些。


    她放下碗,直接问道:“谢昀呢?”


    “侯爷一早就出门去大理寺上衙了。”魏紫接过空碗,轻声回道。


    差点忘了他还担着大理寺少卿的职务。


    当初谢昀入仕之时,曾向嘉平帝提出要子承父业,做一名武将却被嘉平帝一口回绝。


    嘉平帝生怕骠骑大将军唯一的血脉折也折了,连羽林军统领都不许他做,只能做文官,没得商量,任他为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案件不多时,他不必日日去上衙,偏巧今日一早便去上衙了。


    果然,开始躲她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姒华欢捏捏酸痛的肩膀,盘算着晚上怎么再给他添点堵。


    照他昨日那副恨不得把她从马车上丢出去的嫌恶劲儿,只要她抓住这一点,持之以恒地恶心他,让他度日如年,用不了多久,他肯定就绷不住,求着她和离!


    到时候,她就大发慈悲地成全他。


    想到那一日的场景,她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对了,”魏紫低声禀报,“殿下前几日让去查的一位坐轮椅的公子,有消息了。”


    “京城的世家子弟中,腿脚不便的只有两位。一位时国子监祭酒桑大人家的次子,桑进。另一位时贤成伯府的长公子,东子平。按殿下说的身形气度,似乎更像那位桑家二公子桑进。”


    桑进?姒华欢没什么印象。


    “此人品行如何?从前在哪儿当差?”


    “明面上看着,倒也没什么大的差错。早年是中了进士的,有功名在身,只是没过多久,听说就被桑夫人察觉了件极不体面的事——他在外面偷养了个青楼女子做外室。”


    听到这,姒华欢模糊记起叶殊宜似乎跟她八卦过此事,只不过当时她对此人并无关心,转头便忘了。


    魏紫接着道:“桑家是清流门第,哪里容得下这个?桑夫人震怒,下令家法处置,生生打断了他的腿。落了残疾,自然无法再入仕途为官。打那以后,这位二公子便深居简出,基本不怎么在府外走动了。”


    “那女子呢?后来如何了?”


    魏紫摇摇头:“这就不太清楚了。此事说起来算是密辛,却是个人人都知的密辛。打那之后,那女子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再无人见过,也无人提起。”她顿了顿,补充道,“桑家对此讳莫如深。”


    姒华欢“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地摆摆手。


    一个断了腿的失意进士罢了,想必是有些小聪明,满腹才学无处施展,郁郁不得志之下,才会被谢昀那家伙网罗去当个幕僚清客,躲在暗处出出主意。


    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都是他们的事,与她并无干系。只要不碍着她的眼,不值得她费半点心思。


    魏紫看她神色恹恹,又禀了另一件事:“还有一事,殿下,昨日皇后娘娘召了十位贵女入宫赏花。”


    入宫赏花什么都是托词,实为相看,为太子选太子妃。


    姒华欢警惕地问:“薛家那个薛宝芝去了吗?”


    “回殿下,没有。皇后娘娘的帖子上,没有薛家小姐的名字。”


    那就好。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彻底断了薛家攀龙附凤的念头。


    想再攀上东宫?做梦!


    心里的一块小石头落了地,但并未完全放松,“薛家那边给我盯紧了,但凡薛家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立刻事无巨细与我知晓。”


    薛家定然不会就此死心,她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魏紫肃然应下:“是。”


    日头渐渐西斜,姒华欢百无聊赖地歪在贵妃榻上翻了几页闲书,只觉得每个字都飘在眼前,看不进脑子里去。


    那股想给谢昀找不痛快的坏心思,像春日里钻出地面的狗尾巴草,挠得人心痒难耐。


    “殿下,侯爷下值回府了。”一个侍女轻手轻脚地进屋禀报。


    她的“新乐子”终于回来了!


    姒华欢精神一振,随手把书册一丢,利落地翻身下榻。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松散的衣裙,对着菱花镜照了照,镜中人眼角眉梢都跳动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光芒。


    好啊谢昀,躲了一整个白天,看你这回往哪躲!


    “他现在在哪?”姒华欢问。


    “回殿下,在书房。”


    她脚步轻快,径直朝他的书房走去。


    院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一见是她,连忙躬身行礼,其中一个飞快地转身进去通禀。


    几乎没让她等,那侍卫便出来,恭敬道:“殿下,侯爷请您进去。”


    姒华欢推门而入。


    书房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白兰气息,谢昀站在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正提笔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并未立刻抬头。只待写完最后一笔,才从容地将狼毫搁在笔山上,缓缓向她看来。


    他目光平静,仿佛昨日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姒华欢自在得如同在自己屋里,几步凑到他身边,状似无意地用肩膀轻轻蹭过他的胳膊,探头看向桌上的宣纸,假模假式地问:“你在干什么呀?”


    谢昀侧目:“酒还没醒?”


    姒华欢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乖极了:“醒了的。”


    谢昀微微垂眸与她目光相接。


    昨日马车上是她酒品不好,喝醉后喜欢对人动手动脚。可现在既酒醒了,这般没缘由的亲昵又是何意?


    “有事吗?”他淡淡开口。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你还记得你昨晚做了什么吗?”


    面对谢昀突如其来的兴师问罪,姒华欢忽然心生一计,故作茫然地摇了摇头:“唔……不记得了。”


    然而谢昀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不记得就算了。”


    这反映可不在姒华欢的意料之内,立刻道:“诶,话怎么能只说一半?我昨天晚上做什么了?要不……你给我重现一下。”


    姒华欢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谢昀一看便知她其实是记得的,憋着坏呢。


    “倒也不必,耍酒疯了而已。”


    他越是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姒华欢越靠近,往前上了一步,“啊呀,好像想起来了一点。”


    说着,她指尖带着点试探的意味,轻轻滑过他搭在桌案上的手背。


    “这样?这样?还是……”指尖沿着他的手背,经过手腕,探入衣袖,感受着那细腻皮肤下瞬间绷紧的微颤,“这样?”


    她抬眸,满怀期待地想从他的脸上捕捉到预料中的慌乱与厌恶。


    然而,并没有。


    他平心静气,不露声色,仔细看可以看到眼底的一丝困惑。


    他从容地将手臂从她指尖抽离,转身往门外走,“你在此稍等片刻。”


    姒华欢望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多时,谢昀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瓷碗,碗中盛着半满的东西,混杂着白色和暗红色的小颗粒。


    姒华欢还没琢磨透他是什么意思,只见他从碗中抓了一小把,往她身上撒来。


    有硬度的颗粒砸落到她身上,不疼,却着实吓了她一大跳,脸上的笑容僵住。


    “谢昀!你干什么!你扔的什么东西?”


    他却面色沉静,甚至可以说得上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其正经的事。


    雪白的糯米粒、暗红的红豆,哗啦啦地滚落在她衣裙上,又蹦跳着滚到地上。


    “驱鬼辟邪。”


    “什么鬼?哪来的鬼?”


    谢昀淡淡道:“色鬼。”


    姒华欢动作一滞:“?”


    谢昀停下动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狼狈模样。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唇轻启,语气一本正经:“定是在那地方沾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想必是被色鬼附身了。正巧我略通此道,替你驱驱邪。”


    姒华欢一口气猛地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化作一声荒唐的笑声:“哈!”


    “谢昀,”她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是不是有病?”


    第29章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呀?……


    “色鬼走了?”谢昀放下碗问。


    姒华欢踢了两下脚下的豆子, 愤愤道:“就算我被色鬼附身了,也断然不会贪图你的美色!”


    “所以你又跑去折梅苑去贪图其他人的美色了?”谢昀定定地看着她,“那个地方就那般好, 让你如此流连忘返?难道有比我生得还好看的?”


    姒华欢想也不想道:“那是自然。”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就那么想养面首?”半晌, 谢昀才开口,目光沉沉, “要不要我帮你找几个?”


    姒华欢倏地瞪大眼睛, 折射出亮晶晶的光芒:“真的?”


    谢昀卷起书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轻哂道:“白日做梦。”


    姒华欢斜他一眼:“我养面首又无需经过你同意, 更碍不着你事。”


    “碍得着。”


    “碍你何事?”


    “影响我的名声。”


    “影响你的名声?”姒华欢顿感荒唐,“非要说的话,顶多也应该是影响我的名声吧?”


    谢昀淡淡道:“他们会以为我满足不了你。”


    姒华欢:“……”


    什么黑的白的, 通通说成黄的。


    她不屑地勾勾唇角,用眼神上下扫了他一圈。


    嘁, 只敢耍耍嘴皮子功夫罢了。


    *****


    接下来两天, 大理寺似乎很忙, 谢昀每日都很晚才回府,姒华欢想捉弄他都找不到机会。


    午后,姒华欢蹲在巨大的檀木书箱前,衣袖随意地挽到小臂, 手指在堆叠的书册中翻检。


    翻着翻着,她发现一本装帧略显不同的册子, 蓝色的封面, 封面只题了四个大字——《昭阳趣史》。


    她把书抽了出来,随意翻开,前几页是寻常文字,看起来是话本子, 往后翻了没几页,她指尖一顿。


    书页中竟夹杂着一页页工笔细绘的插图,人物纠缠,姿态露骨,香艳异常。


    一股热气“腾”地直冲头顶,她脸颊瞬间烧得滚烫,下意识“啪”一声合上书。


    魏紫走到她的身侧,好奇凑近,目光只在封皮上扫了一眼,《昭阳趣史》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她低呼一声,伸手将册子夺了去,用力紧攥着,“天爷!是谁竟敢把这种东西混进殿下的书箱中!”


    姒华欢定了定神,脸上热度未消,伸出手:“给我。”


    “不行!”魏紫把书攥得更紧,藏到身后,“殿下金尊玉贵,岂能被这等东西污了眼睛,我这就拿去烧了!”


    姒华欢狐疑地看着反应极大的魏紫,眯了眯眼:“你看过?”


    魏紫耳根通红,摇头否认:“当然没有!只是……只是有所耳闻,是……污秽不堪的东西。”


    《昭阳趣史》是极有名的艳情话本,前朝民间流传甚广。后因其中内容涉及前朝宫中秘闻,便被扣上“秽乱人心”的帽子,被列为禁书。


    不过私下里还是有不少手抄本流通,甚至流出一版绘制精美的插画本,很难买到。


    “耳闻?”姒华欢微微挑眉,伸出的手并未收回,又向前一递,“既是耳闻,你又怎知它污秽不堪?拿来。”


    魏紫迟疑片刻,终究不敢违逆,只得把册子递还给她,担忧地低声道:“殿下……”


    姒华欢没理会,重新翻开书册,一页页看了起来,偶尔捻过一页缠绵情状的插图,脸颊上热气更盛,心跳也快了几分。


    她从未看过这种风月话本,许多尺度极大、绘制惟妙惟肖的插画本都一册难求。


    也不知是谁将此书混进来的,兴许是某个小太监或者小宫女私藏,慌乱之下藏错了地方。


    书中所讲,乃是两只雌狐修炼成妖,为祸天地,被玉帝打下凡间,化作一对孪生姐妹降生人间,长大后入宫为妃的故事。


    看着看着,她的眼珠灵动地转了转,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又期待的弧度。


    傍晚,谢昀推开门,踏入寝室,便感受到空气中似乎浮动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直觉告诉他,屋内有人。


    习武之人的警觉让他立刻绷紧了身体,收敛气息,如同捕猎前的豹子,悄无声息地缓缓步入内室。


    绕过屏风,接着窗外透入的朦胧月色,他看见自己的床榻上,侧卧着一个曼妙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起伏的轮廓,流畅的腰线向下收束,又在臀侧划出饱满的弧度,复又延伸至修长的腿。


    那人影慵懒地摇着一柄小扇,随着那细微的动作,一缕极淡却熟悉的甜香才后知后觉地钻入他的鼻腔。


    是她。


    周身放松下来,旋即又被另一种更汹涌的情绪取代。


    他喉结微动,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床上的人。


    她如同慈云寺那晚一般的姿势,侧卧着,一手支着脑袋,青丝如瀑散在枕畔,上半身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堪堪罩住贴在身上的素色襦裙。


    她正看着他,唇角弯起,眼睛水亮,声音又甜又软,似带着钩子:“夫君~你怎么才回来呀?”


    谢昀呼吸一窒,拇指指尖掐了掐食指,尖锐的痛感传来。


    痛,不是梦。


    他真的不懂她了。


    这几天像突然被人夺舍了似的,非但不烦他了,还总往他身边凑,戳戳这,碰碰那的,似乎很沉迷于和他的肢体接触。


    今天又穿成这样出现在他床上?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站到床边,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那层几乎透明的纱衣上掠过,又飞快地移开,落在她的脸上,声音有些发紧:“你……在我屋里做什么?”


    姒华欢轻笑出声,眼波流转,朝他轻巧地夹了下眼尾,眼神仿佛带着细小的羽毛,搔刮着人的心尖。红唇微启,声音低柔,带着丝丝蛊惑:“你说呢?”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幽深,像化不开的浓墨。


    她的脸上透出一种他从见过的情态。她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她,活脱脱就像民间话本中走出来的狐狸精。


    当然,得忽略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戏谑。


    他强压心头的悸动和身体的躁动,试图用一贯的从容来掩饰。


    这小祖宗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招?


    沉默片刻,他幽幽道:“又被色鬼上身了是吧?”


    姒华欢听了也不恼,反而心里乐开了花。


    哈!果然有效!即便他再强装镇定,红得滴血的耳尖还是暴露了他的内心。


    他现在一定羞愤难当!


    她继续故意模仿着书里看到的神情姿态,享受这种掌控节奏,看他方寸大乱的感觉。


    哼,看你能装到几时。


    她放下扇子,伸出手,温软的指尖轻轻拉住他垂在身侧的大手,肌肤相接。


    感受到他掌心惊人的热度,故意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与关切:“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呀?”


    他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胸膛微微起伏。


    她看着他这副竭力隐忍的模样,无声地弯起了眼睛,肩膀因压抑的笑而轻轻发颤。


    就在她暗自得意,准备见好就收,照计划抽身溜走,留他自己难受的时候,眼前光影一暗。


    谢昀毫无征兆地俯身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姒华欢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往床里缩,然而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他抓起榻上宽大的锦被,将她整个裹住,严严实实绕了好几圈,让她只露出个脑袋,捆成了一个动弹不得的茧。


    “啊!你干什么!”姒华欢惊呼,被绕了好几圈,眼前有些发晕。


    然而谢昀一声不吭,手臂穿过被卷,像抗麻袋一样,轻松将裹成蚕蛹的她单手扛上肩头。


    一阵天旋地转,她头向下,隔着厚厚的被子都能感觉到他肩膀的坚硬。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开门,将她往门外地上一放。


    姒华欢仰面朝天躺在了地面上,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徒劳地扭动挣扎。


    “砰!”


    屋门在她眼前干脆利落地合上,隔绝了屋内的一切。


    院中静得出奇,只剩下聒噪的蝉鸣和细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那锦被一圈圈裹得格外紧实,姒华欢奋力扭动了好久都不见松动,心中的得逞快意被羞愤的怒火烧得干干净净。


    谢昀竟敢把她丢到地上!


    奇耻大辱!


    “谢昀!你大爷的!”她气得冲那紧闭的门板大吼。


    挣扎无果,姒华欢想了想,闭上眼睛,侧身发力,像个蛋卷似的,骨碌碌往旁边滚了好几圈,才把被子完全展开,从被卷里挣脱出来。


    她撑起身,盯着里面一片漆黑的木门,冷哼一声。


    这就受不了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门内的谢昀才终于卸了劲。


    他闭着眼,高大身躯背靠在紧闭的门板上。深深吸着气,又重重吐出,试图压□□内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燥热和冲动。


    没有用。


    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的曲线,她狡黠又妩媚的眼神,指尖残留的滑腻触感,还有那萦绕不散,她身上勾人的淡香……所有感官的刺激都在他的脑海中疯狂翻涌、放大。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半晌,他混乱的大脑才重新被理智占领,看出点端倪。


    这就是她想出来整他的新法子?就是想看到他被撩出火还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以她的单纯心性,定然是想不到这些的。


    谁教她的?这么恶毒。


    他收回之前的想法。如果报复他是用这种法子的话,一次两次便是够够的了,他根本承受不住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末了,他仰头长叹一声。


    真要命——


    作者有话说:为小谢昀默哀三秒钟


    第30章 若是她现在亲上去


    夜已深, 帷帐垂落,隔绝了屋内清冷的月色。


    谢昀陷在枕衾间,呼吸本应该是平稳的, 可被褥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 萦绕在他鼻腔久久不散,搅乱了他的气息。


    床榻边缘无声地陷下去一块。


    他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睁开眼, 看到姒华欢侧身斜倚着, 离他不过咫尺。


    她身上只笼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 大片细腻的肌肤在幽微的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玉泽。


    寝衣沿着肩头缓缓向下滑落,堆叠在臂弯,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和平直的锁骨。


    “夫君……”她眼波流转, 声音又软又黏。不再是戏谑的逗弄,而是一种直白的邀请。


    谢昀喉结上下用力一滚。


    姒华欢的指尖在他喉结上打转, 指甲边缘刮过皮肤, 带起细密的痒意, 话音拖得又轻又长:“阿昀,怎么不说话呀?”


    阿昀……这样亲昵的称呼,自父母过世后,便再无人这般唤过他。


    她无声地笑了, 伸手拉住他的衣襟,稍一用力, 他毫无防备, 或者说,根本没想防备,整个人便倾了过去。


    他感受到一只柔软的手悄然攀上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中衣, 指尖沿着脊柱的线条缓缓向下滑动。


    “你别后悔。”他嗓音喑哑。


    “不后悔。”她道。


    谢昀再也忍不住,低头寻到她的唇,带着一丝急切。触感温热柔软,比他想象中更甚。


    她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他贪婪地加深了这个吻,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


    她的回应热烈而直接,五指插入他的发间,带来的轻微刺痛和更深的悸动,席卷了他每一寸理智。


    他只想更紧地拥抱,更多地……


    突然,一阵落空感袭来,极速下坠。


    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帷帐顶,一片黑暗。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没有甜香,没有温软的身体,没有蛊惑人心的低语。只有偌大空寂的房间,和重重喘息着的他。


    他察觉到一丝湿黏的异样,掀开锦被,僵硬地低下头,而后浮现出一丝难堪的神色,起身走向浴室。


    *****


    “他又去上衙了?”


    “是的。”


    姒华欢不满地“啧”了一声。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晚上还不是要回来的?


    “备车,我今日要出门逛逛。”


    马车在热闹的街市中驶过,路过聚仙楼时,恰巧姒华欢掀起小窗的帘子向外看,一眼便注意到了那门口停着的熟悉马车。


    哥哥在这?


    她急忙喊停车夫,在姚黄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进入聚仙楼。


    一进门,她便看到二层廊上立着的几人。


    姒华容衣袍的前襟和下摆洇开深色水渍,站在对面的薛宝芝满面惊慌与歉意上前,手中一方素白锦帕已作势要往他的衣襟上擦拭。


    “殿下恕罪,都怪臣女没拿稳,殿下可烫着了?”


    姒华容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向后稍退半步,避开她就要碰到自己身体的手,声音温和却疏离:“无妨,薛小姐不必如此,孤自己处理即可。”


    “薛姐姐怎的如此不小心?”一道轻柔含笑的嗓音响起。


    身着鹅黄纱裙的林妙晴款款走近,面上关切:“茶水滚烫,万一真伤了殿下的千金之躯,可如何是好?”


    说完,她向姒华容福身行礼:“见过殿下。殿下受惊了,薛姐姐向来稳重,今日想是见了殿下,心中欢喜,一时乱了方寸。”


    她语气轻柔,字字句句却像小针刺向薛宝芝,点破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


    薛宝芝脸色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得体的笑容,转向林妙晴:“林妹妹说笑了,确实是我不小心。倒是妹妹来得巧,这份关切之心,太子殿下定能感受得到。”


    她也以眼还眼,明里暗里讽刺林妙晴故作姿态,居心不良。


    到底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无论心底多厌恶对方,面子上都要保持体统,明面上不能让人揪出差错来。


    两人目光短暂相接,俱是笑意盈盈,仔细看去,眼底却无半分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


    她们之间积怨已深。


    一个是左相的女儿,一个是右相的女儿,同为嫡女,身份地位相仿。甚至容貌上都评不出个高低,一个楚楚可人,一个婉约娴静。


    薛家和林家打得都是后位的主意,两人自幼将对方视作自己的竞争者,势要将对方比下去,夺得那“京城第一贵女”的名号,坐上太子妃之位。


    “哟,好生热闹。”一道清脆骄纵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微妙的氛围。


    姒华欢提裙出现在楼梯口,眼神扫过姒华容衣襟上的深色茶渍,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姒华容接过,在衣襟上擦拭。


    姒华欢的目光在薛宝芝和林妙晴之间溜了一圈,下巴微抬:“林小姐,薛小姐,好巧。你们这是在……?”


    两人不由同时神色暗了暗,规规矩矩向她行礼:“见过殿下。”


    姒华欢盯着薛宝芝手上那方还未来得及收起的锦帕上,轻笑一声:“薛小姐这帕子倒是精致,可别沾了茶水,污了这帕子。”


    眼前的薛宝芝还装得温柔娴静,怕是前几日没能参加宫中的赏花宴,心里着急,这才想尽办法接近哥哥。


    薛宝芝的这些小伎俩,她前世那两年可是见多了,看她不把薛宝芝的幻想一一戳破。


    她语气平淡,却让薛宝芝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薛宝芝听得出来康乐意有所指,故意不让太子收她的帕子。


    但她与康乐并无仇怨,为何针对与她?


    姒华欢又转向姒华容:“哥哥,湿衣服穿着多难受,赶紧回宫换了吧。这里也太吵了些,搅人清静。”


    她意有所指地环视了薛宝芝和林妙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两人听见。


    薛林脸上体面的笑容同时凝固了一瞬。薛宝芝是计划被打断的不甘,林妙晴则是讥讽薛宝芝不成,反被姒华欢讥讽“吵闹”。


    姒华容对妹妹言行习以为常,闻言温和点头:“也好。”他转向薛林二人,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二位小姐,孤先行一步,失陪。”


    姒华欢也跟着转身,临走前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脸担忧对薛宝芝道:“对了薛小姐,手部的震颤麻痹之症似乎可以医治,不要讳疾忌医。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报本公主的名号,找江太医诊治。”


    “毕竟,手不稳,容易伤着人,也容易伤着自己,还是看看为好。”


    说完,也不看薛宝芝变色的脸,和林妙晴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径直跟着姒华容下楼去了。


    廊内瞬间安静下来。


    薛宝芝盯着姒华欢消失的楼梯口,眼神沉冷。


    林妙晴看着薛宝芝吃瘪,是很高兴,但刚刚姒华欢的讥讽更让她心头梗刺。


    二人不约而同地,将今日的不快记在了那个骄横离去的绯红身影上。


    聚仙楼外。


    姒华欢只斜睨了他一眼,姒华容便立刻会意,无奈笑道:“不过是偶遇,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让姒华欢几乎要翻个白眼。


    前世就是这样,他总看不透薛宝芝那些小心思,一次次把她的刻意为之只当是无意之举或迫于无奈。这份过分的宽容,反倒让那个女人得寸进尺。


    “她就差把故意二字刻在脸上了。”姒华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忿。


    “故意的?”姒华容露出思索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故意的吧?难道她还能特地伙同堂倌,守在拐角专程候我不成?再说,她又是从何得知我今日会来此处?”


    大户人家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纵横交错,处处是眼线。就连深宫禁内都难免走漏消息,更何况东宫。


    天底下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地方。


    以薛家的权势,要打听太子的行踪,买通一个堂倌,又算得上什么难事?


    这些话她终究没说出口。哥哥就是心地太过纯善,总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


    以后只能由她替他多留心一些了。


    “罢了罢了,”姒华欢摆摆手,“哥哥你先回宫去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方才撞见薛宝芝和林妙晴这两个惺惺作态的人,早已败光了她闲逛的兴致。


    况且天色不早了,她还要回府去恶心谢昀呢。


    当晚,谢昀回到自己的西厢院,发现屋内的灯又是灭着的,脚步瞬间顿住,抬手按了按眉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


    她害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做事,折子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那个荒唐的梦反复浮现。


    还有今早醒来时发现的那件难以启齿的事,自从十四岁第一次后,便再也没有过这般失控。


    眼下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直视她。


    他深吸一口气,如临大敌般推开了沉重的房门。


    屋内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甜香和冷香交缠在一起,给在空气中交织出暧昧的痕迹。


    他缓步走到床前。月光下,她和梦中如出一辙地卧在那,眸色暗了几分,附身逼近,直视她的眼睛:“你到底想干什么?”


    姒华欢睁开眼睛,故作惊讶:“啊呀,这是你的屋子呀?我走错了。”


    嘴上这么说,但她眼底没有半分歉意,只有玩味。


    “谁教你的?”


    面对他的突然凑近,姒华欢没有闪躲,只是眨眨眼睛,眼睫轻颤:“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谢昀嗓音低哑,带着危险的意味。


    姒华欢脑海中闪过今日看的那些文字与插画,对上谢昀深邃眼中莫名的认真,心中有些打鼓,但嘴上却不肯服软:“所以呢?”


    谢昀的眼神向下滑,落在她饱满的唇上,没有说话。


    姒华欢的眼神鬼使神差地也落在他的唇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上次梦到前世,会和那个吻有关吗?若是她现在亲上去,今晚能再梦到前世吗?


    她迫切地想知道薛宝芝的下场——


    作者有话说: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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