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守寡后她把权臣逼疯了 40-50

40-50

    第41章 夜宿


    今晚的月光,分外柔和,便是秋季里微热不燥的风,拂到了脸颊上,也无端平添了几许多情。


    明鸢放慢了脚步,也把不解风情的哥哥拉住,不准他走快了。


    赵科一腔惆怅无人可诉,又见前头那对夫妇,连背影都是那么相配,不说有多亲密,但就是叫人看了觉得美好,羡慕不已。


    瞧着瞧着,赵科这心里头更堵得慌。


    为何大人就能抱的美人归,而他却形单影只,孤枕难为。苍天对他何其不公。


    “哥,你聋了,大人在唤你。”明鸢见赵科走神厉害,恨不能抬起腿在他脚上猛踩一下。


    然而才要起脚,人已经回过神,见妹妹那张脸猛地放大到自己面前,吓得浑身一弹,往后就是一退:“你别过来啊,我们是不可能的。”


    怪不得她最近对自己阴阳怪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难不成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歪心思。


    明鸢气得就要仰倒:“就你这种龌龊心思,人正经姑娘能瞧上你,那才叫稀罕了。”


    妹妹一通骂,赵科也不气,反而浑身舒畅了,这才对了嘛,凶巴巴的妹妹才是正常的。


    “赵科。”男人不紧不慢,极为沉着的又唤了一声,却让人无端地感到战栗。


    赵科赶紧奔过去,到了二人跟前,问主子有何吩咐。


    陆盛昀淡声问:“哪里赏月最佳。”


    赏月?赵科一愣,下意识地回:“离中秋还有几日呢,大人要不等等。”


    明鸢捂着脸,哥哥这脑子,也只配那些不正经的女人了,该开窍的时候,跟榆木疙瘩似的。


    陶枝也想捂脸,但仍好脾气道:“你们大人问问而已,不必在意。”


    谁料陆盛昀当即反驳:“我还没有同你一起赏过月,为何不能在意。”


    过几日,他未必等得到,蔚县那么个乱糟糟的样子,他也不能离开太久,省得又被盯着他的人抓住机会,拿这来做文章。


    “该的,该的,明月楼就很不错,不如我这就过去,把整座楼包下,让大人和夫人好好地赏。”这时候,最机灵最识趣的反倒成了明鸢。


    陆盛昀难得将赞许的目光投向明鸢,回了一个字,可。


    得到了大人的肯定,明鸢喜滋滋地翘起了唇,更有干劲了,临走了还不忘拉上赵科,傻站着干嘛呢,不识趣的二愣子。


    被妹妹抢了风头,邀了功劳,赵科更不平了:“都一更天了,为何不回家,那明月楼,何时不能去。”


    明鸢气得想抽男人两巴掌:“大人都说了赏月赏月,你怎么就是听不懂呢,这月不就晚上才有,白天你去哪里找。”


    “家里,不也可以赏。”


    “我的哥哥哟,你要是真能娶媳妇,那可得祖宗显灵了才成。”


    明鸢已经懒得搭理笨蛋哥哥了,脸鼓成包子样,自己快步走前。


    赵科赶紧追上:“等等,你慢点,没大没小的,这么晚,也不怕走丢了。”


    要赏月的一男一女仍旧不疾不徐地在后面走,入夜后,有衙差巡逻,街道上零零散散地没几个人了,唯有路两边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前方的路,温和并不打眼。


    陶枝仰头,望着那一轮不怎么圆的月,心想,今夜可真不是个赏月的好时候。


    “大人,还是改日吧,今日忙了许久,只想回去早早歇着。”女子声如其人,柔柔地,缓缓地,又有些娇娇地。


    男人听着这样的声音,也是一种听觉上的享受。


    陆盛昀也抬首,与女子望着一轮明月,道:“明月楼也有房间,你想睡哪间,都可。”


    陶枝转眸,定定看向男人:“大人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


    陆盛昀也扭头,与女子四目相对:“还行,与你游这一趟,是够的。”


    这男人的执念强大到可怕,陶枝一度想问大人就非得今晚赏这个月吗,但最终强行压了下去,脚下步伐变得更加轻快,只想快些追上前头的兄妹俩,摆脱这种令人无语的气氛。


    可到了明月楼,跨过门槛,不见一个客人,就连掌柜和店小二也无,只有赵科和明鸢兄妹俩在大厅里忙活,赵科查完楼下,往楼上去。


    陶枝不禁再次感慨财大气粗的魔力,她做姑娘时,在这住一晚的钱都没得,如今,嫁了个有钱的男人,整座楼所有房间,都可以随意用了。


    这个时节,到处都是桂花香,明鸢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明鸢更是悄悄将一小盒物件塞给了陶枝,声音也愈发小,就在陶枝耳边低语:“夫人,我都打探好了,三楼东边那间房最合适,有前窗后窗,前窗可赏月,后窗有树挡着,便是想做点别的,也不怕有人窥见的。”


    盒子只有巴掌大,但陶枝握在手里,便似烫手山芋,只想丢开。


    偏偏明鸢仍在念叨:“夫人可省着点用,这可是好东西,老板娘说了,来她这入住的夫妇,用了这玩意,一个个都满意得很。”


    陶枝听了,哪还能不明白,脸烫得厉害,只想把盒子还给明鸢。


    “你别自己瞎折腾了,我用不上。”


    “什么用不上。”


    背后男人声音突至。


    陶枝心头猛地一跳,手也抖了下,盒子掉落地上。


    正要捡起,男人更快了一步,长长的手臂一伸,轻松将小小的物件归于自己手中,颇为求知欲地问:“这是什么?”


    “大人,好东西呢。”


    “不是什么好东西。”


    陶枝和明鸢齐齐出声,却又说着极为矛盾的话。


    而此时,赵科极为认真地将楼上楼下全都检查了一遍,大踏步下来,向陆盛昀复命,此地暂无风险,大人可随意了。


    明鸢适时地插话:“大人,三楼最东边的那间房,最合适您跟夫人。”


    陶枝头一回生出想用目光把一个人瞪穿的冲动。


    陆盛昀垂眸,看向身旁出于安静的女子,把手摊了开。


    赵科一眼瞧见小小的盒子,深谙此道的男人目光骤然一亮:“大人您可真——”


    识货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陶枝便迅速打断,一把拉了男人就往楼上去。


    “你不是要赏月,还不快些。”


    话里,颇有点恼。


    陆盛昀任由女子牵着,在女子看不见的背后,唇角的弧度拉得更大了。


    第42章 难熬


    这一夜,陶枝只觉,男人说是赏月,倒不如赏她来得更有兴致。


    凭窗望月还不到一刻钟,人就已经挪步到了内室,床上那铺陈,被褥上数不清的交颈鸳鸯,还有墙上挂着的画作,没遮没拦地,明晃晃地昭示着接下来将要发生多么没羞没臊的事儿了。


    那画上的男女,衣衫单薄,重要的部位欲露不露,引人无限遐思,反倒更为香艳刺激。


    偏偏身旁的男人似无所觉,竟盯着那画,煞为认真地观摩了许久,对画上的男子如此品评:“肩不够宽,身不够壮,腰背不够结实,纵然花样多,却也不够中用。”


    他若懂得这些花样,小娘子又怎会嫌弃他。


    这般一想,极具好学精神的陆大人已然跃跃欲试,扭头垂了下来,望着女子的黑眸中簇着一团火儿。


    陶枝可不敢跟男人对视,只把身子一转就往外走,嘴里道:“这房间好闷,明鸢怎么选的,我去问问她。”


    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快走而来的男人自背后拦腰扣住,将人又带了回去,侧耳低语:“这些日,吾对夫人思之若狂,夜不能寐。”


    陶枝耳根子快要烧起来了。


    目下无尘的陆大人私底下竟是这么个德性,谁又能想到,她置身其中,犹觉恍惚如梦。


    陶枝挣脱不得,抬首望着男人,似在打量:“大人若被不干净的东西近了身,那就眨眨眼。”


    听闻西南那边的蛮夷,懂得巫蛊之术,能把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想到这,陶枝更为忧心:“要不找个郎中给大人瞧瞧,兴许还有救。”


    此刻,宁可信其有,不然受罪的可是自己。


    说着,陶枝张嘴,就要提高音量唤人,然而才出了个声,就被男人一个低头,极为迅速地堵住了小嘴儿。


    最后发出来的只剩呜咽。


    屋外,赵科不放心,又调来几人来回巡逻,守在楼道上,又不敢靠得太近,唯恐搅了主子的雅兴。


    然而,便是刻意远离了,也远不到哪里去,女子压抑的哭泣声如丝如缕地传入耳中,如猫抓般叫人心痒难耐,于这闷热的夜晚,愈发躁动不已。


    赵科尴尬地一个扭头,见身后两个手下红着脸不争气的样子,不由轻斥:“没个克制力的玩意儿,给我滚到楼下守着。”


    挥退了手下,赵科独自一人坐在楼梯口,取下腰间挂着的酒壶,仰头大饮了起来。


    谁又懂他的心情,大人那般冷情冷性,都能觅得如玉佳人,而他掏心挖肺地对佳人,佳人却只想跟他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哥,你怎么又喝上了,叫你守门,你就这么敷衍。”明鸢寻了上来,就见兄长这么丧气消沉,不由怒起。


    赵科冷哼回应:“你去试试,到房门口那守着,我看你能撑到何时。”


    闻言,明鸢双目一亮,挨着赵科身边坐下,拽着男人衣袖:“那东西是不是奏效了,那么一点可不便宜,我一个月的私房钱呢,可得找娘给我补上。”


    闻言,赵科稍稍清醒,瞪着妹妹:“你们又在搞什么鬼,那是大人,出了事,你们担得起,别又拖我下水。”


    “什么叫拖你下水,你好意思说,我可听不下去。你自己没出息,劝不了大人,还不兴我们自己想办法了。”明鸢水汪汪的眸子睁得比男人还大,试图做出更凶的样子瞪回去。


    娘还不是为着大人着想,多子多福,大人的世子之位也更稳当,不然这再拖下去,京里头的庶子都要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大人这连个正妻都不晓得何时能娶到,更莫说子嗣了。


    身为男人,听不得没出息这类的话,赵科酒气上头,揣了酒壶就哒哒几声下了楼,回头还不忘嘲讽明鸢:“你有本事你出息了,那你就守这一宿吧,看能不能给大人守出个孩子来。”


    尽管知道哥哥这就是负气的话,可明鸢依旧听得不快,叉腰哼哼:“我可不是哥哥你,三心二意,没个定性,这回不成,还有下回,多来几回,总能成的。”


    “说得好像屋里那个是你,你说能成就能成。”


    赵科讥讽味更浓了,明鸢听得更是火气直往头顶上蹿,迈着小腿儿下楼,追着男人就要打:“哥哥你这嘴儿,比外头三姑六婆还没得把门,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自己坑死的。”


    “多谢,不牢你费心,你先管好自己,再这么口没遮拦,哪个男人受得了,指不定以后只能嫁给老男人做填房了。”


    明鸢一声尖叫,啊你个臭哥哥,抡了拳头就要砸过去,赵科身形敏捷地往旁边一躲,哈哈得意地笑。


    落了空的明鸢小身板前倾,失了平衡,重心不稳,就要倒下去。


    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带,明鸢眼前一晕,尚未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直了起来,稳稳站住。


    扣住她手臂的那只大手也松了劲,落了回去。


    “姑娘家家的,可得注意,真要摔了,伤到面容,可就不好了。”


    这熟悉的声音,明鸢晕乎乎地抬眸,却被赵科粗鲁地一拽,带到了身后。


    “下官见过胡大人,小妹方才失礼,恳请大人念在她尚小,不懂事,原谅她这一回。”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胡晟挥挥手,并未放在心上,只问陆晟昀呢,人在何处。


    他这星夜赶来,也是不易,方才部下在城门外唤了许久,里头守城的小兵才慢吞吞地起身开门。


    赵科愣住,仍想装个傻:“大人他不是去蔚县——”


    “你这小子,跟我也敢耍心眼,怕不是皮痒了,想紧一紧了。”胡晟眯起眼,威严十足。


    赵科抖了抖,忙低头拱手道:“下官不敢,下官糊涂,求大人恕罪。”


    明鸢一旁瞧着,解气极了,再看满面威严的总兵大人,只觉顺眼多了,也不觉得这人有多老了,就胡子多了点,但一头黑发又茂密,面上也没什么褶子,说是三十出头,估计没人不信。


    且官大,说一不二,治得了哥哥,就是个好的。


    明鸢壮着胆子,假意给赵科求情,实则想给自己露露脸:“大人莫怪哥哥了,是我不懂事,惹哥哥生气——”


    不耐烦听完的胡晟抬手打断,再问陆盛昀在哪里,速速叫他来见自己。


    明鸢那点胆子又缩了回去,退到赵科身后。


    赵科面露难色:“我们大人确实在这里,但我们夫人也在这里。”


    这话虽然委婉,但男人都能听懂。胡晟面色一沉,这小子越活越回去了,擅离职守,自己偷偷跑出来,就为了跟家里的妾温存。要是长公主得知了,还得了。


    这一回,胡晟也不惯着陆盛昀了,指着兄妹俩:“你们给我去把他叫出来,我就在这厅里等着,看要我等多久。”


    兄妹俩少有地齐刷刷垮了脸。


    但胡晟态度强硬,毫无商量的余地,兄妹俩没辙,也只能慢吞吞地往楼上走,暗暗期待主子已经尽了兴,不然他们有几层皮都不够主子剥的。


    屋内,一轮又一轮,陶枝早已没了力气,似一枝被春雨彻底浸润过后的海棠花,香汗细涔,粉光艳艳,闭着眸儿轻声嘤咛,有多娇媚惹人爱却不自知。


    男人起身,在床尾角落处一通摸索,找到了小盒子,长指微动正欲打开。


    这玩意儿,他差点就忘了。


    陶枝察觉到男人的动静,心头一紧,勉强掀了眸子,见他打开了盒子,伸手就要去抹里头不知名的膏药,更是慌了身,随手抓了件散落在自己身下的衣物就要往自己身上套。


    而这时赵科愤怒的大吼也自门外传了进来。


    “叫你毛躁叫你心急,胡大人来了就来了,你怕个什么,难不成胡大人来了,大人和夫人这月就不要赏了。”


    明鸢瑟瑟缩缩,却仍鼓起勇气反驳:“可是,在外头也一样能赏啊,为何非要屋内,再说,胡大人瞧着好像有急事要找大人,不然怎地这么晚赶路而来,我们做下人的哪有资格拦,没得小命都要丢掉。”


    兄妹俩又在唱大戏了。


    然而这一刻,陶枝是庆幸的,这俩人来得太及时了,不然一整晚,她如何熬得过去。


    陶枝打起精神,强撑着身子对外头喊道:“你们等等,大人这就出去,必不会叫你们为难。”


    兄妹俩在屋外感激得欲哭,还是夫人好,人美心善,活菩萨啊。


    陶枝头一转,又对着面沉如水的男人道:“大人,胡大人这面,您可不能不见。”


    她一个妇道人家都知,一州的大官夜半来寻,必有大事。


    一刻钟后,门开了,陆盛昀面无表情地出屋,先是对着明鸢,命她进屋照看夫人,再问赵科,人呢。


    赵科赶忙引路,到了楼下大厅,胡晟人已不在,他的部下指了个房间,请陆盛昀进屋同大人密谈。


    陆盛昀入到屋内,便见胡晟来回地在内墙边踱步。


    胡晟一个抬头,见是陆盛昀,神情更为严肃,问他可有查到过太子侧妃的行踪。


    陆盛昀问哪个太子侧妃。


    明知故问,还能有哪个。


    胡晟也不跟他虚绕,直截了当道:“宫内有内监密告,多年前尚未入宫时,曾在这里遇见过太子侧妃,皇上传了密旨,命我彻查蔚县,搜寻侧妃行踪。”——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7-2023:50:51~2024-07-2223:1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丝三千5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敢问


    一大早,明鸢就来屋内伺候陶枝洗漱,用过早食后,明鸢便扶着陶枝到停靠在楼下多时的马车里,载着她先行回宅。


    陶枝也不会刻意去问大人何在,她此时反倒希望这人越忙越好,胡大人多安排差事,叫人几日归不得,她才有安宁日子可过。


    周婶一大早便候在了大门口,一双子女一夜未归,带得夫人也未回,叫她如何不担心。


    一整晚,就没怎么睡。


    好在,一见到马车出现,停在了门口,周婶赶紧上前,掀开了帘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也气不过,周婶抬手就朝女儿胳膊上拍了一下:“你们这些死孩子,自己在外头玩,还带坏夫人,这要让大人知道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明鸢被打了,本就气不顺,一听这话,更难忍:“娘你也不想想,没有大人允许,我们敢带着夫人在外面过夜?”


    周婶听着也有道理,于是更不解了,可转念一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大人回来了?蔚县那边的事儿解决了?这么快?”


    快得周婶不太敢相信。


    叫明鸢如何回。


    “娘你自己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折腾了一宿,明鸢也累了,捂着嘴儿打了个哈欠,就把后面的事儿交给周婶,自己可得回屋好好补个觉了。


    见女儿眼皮泛青,周婶不由得码道:“半夜不好好睡觉,做贼去了,该的。”


    陶枝心想,这听墙角,和做贼,也就那么一点微弱的差别了。


    实在是好奇,周婶没辙,只能问陶枝,陶枝回得更模棱两可:“不管大人身在何处,为的都是公事,不是我们能够议论的,婶儿你放宽心,就别多想了。”


    陶枝一整晚也没怎么睡,只觉腰酸腿软,再无精神头多说,谢绝了周婶要为她张罗吃食的好意,只想回内室好好歇着,至于店铺那边,就劳烦周婶派个人给李萍捎话,她今日就不过去了,待明日得空了再看。


    见陶枝也是一副气力不济的样子,周婶更纳闷,这些年轻人夜里都去做贼了吗,一个瞧着比一个更虚。


    本想问问儿子怎么回事,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儿子的身影,周婶只能叫来府里的侍卫,托他们去打探打探,自己则去到前院那边照看小主子。


    陆钰才醒了没多久,眼睛睁着,人还是迷糊的,一张嘴就唤金宝。


    周婶听到了,忙进屋给小主子穿衣带袜,笑着哄:“金宝回自己的家了,小公子怎么又忘了。”


    到底不是猫儿狗儿,那等凶猛的野物,养在家宅里实在不合适,它自己也不自在,终归要回到山林中,给自己找个伴繁衍后代。


    这小公子还小,周婶又不能说得太细,只能笼统地解释。


    譬如大人和陶枝成了亲,那豹儿也要找母豹子成亲的。


    陆钰求知欲又上来了:“那我以后也要找人成亲,像爹和娘那样。”


    周婶笑得更乐了,眉眼皱成一团,连声应好:“我们公子啊,可得找个和夫人一样好的姑娘才成。”


    才把孩子送到书院,再往内院去,却在中途,周婶遇到了让她意想不到又惊喜异常的人。


    “大人您还真回来了!”


    陆盛昀不冷不热道:“就当没看见我。”


    话落,男人长身一闪,比周婶更快地跨入了内院。


    外头一有声响,陶枝便听到了,这人就是奇怪,明明乏得不行,真正躺到了床上,又了无睡意。


    陶枝睁着双眸,却没起身的意思,只等着男人进屋,一双皂靴踏了过来,直到床前。


    陆盛昀坐到了床边,开口便道:“你继续躺着,不必起。”


    陶枝可不想领这个情,她不能起,也不晓得是谁害的。


    陆盛昀从怀里拿出一个极小的画轴在陶枝面前打开,问:“你的干姐姐是不是长这样?”


    陶枝目光落在画轴上,便定住了,反问:“这画像你从何而来。”


    不唤大人了,看来是对的。


    “既然是故人,我自有我的办法弄到,”这不是重点,陆盛昀看着女子,一本正色道,“往后若有人问起,你便道你和她只是萍水相逢,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并不相熟,而孩子则是领养的。”


    陆盛昀并不想提及陶枝之前那段婚姻,在他看来,这一段过往便似闹剧不值一提,可正是这么糟糕的一段,使得陶枝领养孩子有了极为合适的契机和理由,往后上面的人真要问起,也能以此蒙混过去。


    “敢问大人,是不是京里的人来寻姐姐和孩子了。”陆盛昀此刻的严肃,使得陶枝不得不多想。


    男人并未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问她这个干姐姐在浦县行事如何,是否爱与人结交,认识她的又有多少。


    陶枝连连摇头:“姐姐深居简出,身边只带着一个叫青霜的丫鬟,姐姐逝世后,青霜也不见了影踪,我还找过一段时间,却不曾再看到她。”


    青霜,便是太子侧妃从娘家就带着的贴身婢女。


    陆盛昀再次提点陶枝:“若有人问起,你便道不认得此人。”


    陶枝神色也严肃起来:“那么钰儿怎么办,他们会带走孩子吗?”


    看陆盛昀这么重视的态度,孩子身份低不了,可高到何种程度,陶枝又不敢深想。


    往深了想,她自己都觉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还没到那种地步,”陆盛昀伸手握住陶枝露在外面的纤纤素手,颇为郑重道:“今后,能少出门就不要出了,你那店里的事,又不是没人打理,实在不放心,就叫李萍每日过来一趟。”


    陆盛昀又将陶枝上下打量一番,不觉蹙了眉头,还是素了些,他后院唯她一人,今后不管去哪,她都得支棱起来。


    于是,男人捏了捏女子柔弱无骨的细指,轻描淡写道:“那些聘礼你不愿意用,明日我叫赵科再送几百两银子过来,头面衣裙,胭脂水粉,你看着置备,总不能被别人比了下去。”


    几百两,多少人家一辈子都赚不来。


    她这嫁个人,不仅没亏,还血赚,可真是笔划算的买卖,陶枝自嘲地想。


    第44章 问话


    “大公主到!”


    和悦稍稍提了裙裾,才要跨过门槛,便听得殿内传来一阵怒不可遏的咆哮:“废物,要你们何用,查了这么久,还不如一个宫人知道的多,江州那边,你们查了多少回,却连他们落脚之处都探查不到,倒是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孤私下给你们打了多少钱,行了多少方便,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孤的?”


    “回殿下,奴才以为,那厮说的也不一定对,仅仅瞥了一眼东宫那边的一幅画,就以为自己见到过侧妃,须知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何其多,仅凭一面,未免荒谬。”


    “是啊,那画跟真人也有差距的,那阉人又没见过真人,仅凭一幅画就说自己见到过太子侧妃,实在是可笑。殿下英明,可不能被这些人糊弄了。”


    “可父皇信了,朝中不少大臣望风使舵,万一真给他们找到了,那人还活着,孤这个准太子岂不是成笑话了。”


    “你若再这么沉不住气,皇兄回不回,你这太子之位都难坐稳。”


    和悦不紧不慢地步入,绛紫色披帛搭在肩头,斜落到手肘处,再垂下去,显出一种旁人难及的雍容贵气。


    魏琰扭头,眸底火气更盛:“王姐怎么有脸说我,你去到江州,逗留了那久,难不成就没去过浦县,陆盛昀不也在那边,我就不信你能忍住不去见他。”


    魏琰甚至怀疑,太子兴许早就和陆盛昀碰面了,却在穷山僻壤滞留不归,说不定是在密谋,联合起来想要对付他。


    “王姐在那边当真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人,遇到什么怪事?”魏琰紧紧盯着和悦,神情阴鹜,不放过女人面上丝毫的表情。


    和悦哼的一声笑起:“我为何去江州,你难道不清楚,不就是扯了个理由,实则到那边为你探听虚实,你疑心病重,怀疑别人也就罢了,可连亲姐姐都信不过,那些投靠你的臣子又如何敢倾力为你筹谋。”


    说罢,和悦拂袖,一个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见到身后的人,顷刻间顿住。


    “母妃!”


    魏琰率先快步奔向愉贵妃,颇为怏怏不快,迫不及待地问:“父皇的立储诏书到底何时能公布,从年初等到如今,过不了几个月又要到年末,一年一年,难不成得等到我白了头—”


    “你还有脸抱怨,这话是你能说的,不管你父皇立谁为储君,何时立,都不是你能置喙的,再让我听到你这大不敬的言论,休怪我不念母子之情。”愉贵妃少有地说着狠话,只因恨铁不成钢,儿子有勇,却无大谋,又急于求成,实乃不智。


    和悦忙走到愉贵妃身边,安抚道:“母亲莫气,大弟弟也是心急,才口不择言,意识到自己错了,改了不就好了。”


    谁料一句大弟弟却似戳中了魏琰肺管子,愈发气愤:“是啊,母妃如今可不止我这一个儿子了,废了一个也不怕,还有个更听话的更好摆布,我这个不孝子若识时务就该自动退让,为奶娃娃把将来的路铺好。”


    “混账东西,为了把你扶上去,我这个做母亲的付出了多少,你眼瞎看不到吗?”


    啪的一声。


    魏琰脑袋一偏,脸上多了一道红印子,神情更是不可置信。


    和悦见状,又赶紧跑到弟弟身边,查看他的脸,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母妃真的帮我,那就尽快助我坐上储君之位,否则,我实在看不出母妃是否有这份心。”


    母子俩一番争执,不欢而散。


    和悦随愉贵妃去了钟粹宫,愉贵妃倚在榻上,颇为伤神,和悦身为孝女,给母亲捏肩捶背,说着逗趣的话哄人开心。


    良久,愉贵妃转过脑袋看向女儿:“你对陆家小子可还有心思,若仍是放不下,母亲我宁可惹得你父皇不快,也要请旨赐婚,就不信他陆盛昀还能拒绝一回。”


    一而再地藐视圣意,抗旨不遵,就算其母是长公主又如何,姐弟情分因着这个逆子一点点消磨,到最后又能剩下多少。


    和悦心头一紧,两手缩入袖中,强装镇定,又颇为懊恼道:“还嫁个什么,他在外头都纳了个小户女做妾,这不就是在打我的脸,我再热脸贴冷屁股,不成全京城的笑柄了。”


    见女儿这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愉贵妇也软和了语调:“那就不要再想了,他在江州那边尚有麻烦事,若处理不好,这官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愉贵妃要的是有实权的女婿,而非混吃等死的闲散世家子。


    “不想了,我只陪着母妃,看顾好弟弟,哪个都不想了。”


    和悦手举过头顶,做发誓状,愉贵妃面上才有了点笑意,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贫嘴。


    陆盛昀回到浦县这几日,未再出过门,那晚入住明月楼,也在赵科几名亲信的密防下,没有透露出一丝风声。


    至于和陶枝游街,遇到的三两个行人,隔着不小的距离,又天昏灯暗,也认不出什么来。


    倒是胡晟,这几日很是不好过,不时地长吁短叹,蔚县问题已是老大难,太子侧妃又寻不见,愁得夜里都未曾睡过整觉。


    “怎么会查不到,近十年里,各家各户人员,不管良民还是奴籍,官司在身的,我这把册子翻了遍,没一个有可能的,难不成,小内监胆肥到敢欺君。”


    对此,陆盛昀不以为然:“若只是路过,住几日就走,根本无需去衙门登记,更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变个身份,去到哪里都能活,又何必局限于此地。”


    胡晟仍不甘心:“你那妾在这里出生长大,理当认识不少人,你把她叫来,我再问问。”


    陆盛昀直接拒了:“她生成那样,躲人都不及,哪能在外行走。”


    也有道理,胡晟憋着气,再问:“你那妾有无相熟的本地女子,在外行走多,见的妇人也多,帮着打听打听,若侧妃真在这里出现过,衣食住行还有女子所需的一些事物,就不信没跟外头的人接触过。”


    闻言,陆盛昀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便是李萍。


    倒也可,把这人的注意力调开,省得总是惦记他屋内的人。


    话带到李萍那里,李萍正跟陶枝一笔笔地对账,当即慌了神,不停摆手:“不成,不成啊,那可是总兵大人,管着江州所有的兵马,要是哪句话没说好,人大官老爷不高兴了,我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陶枝也觉不妥。


    明鸢也算爽利:“那李姐姐推个妇人出来,见了胡大人不哆嗦,人又机灵,应对如流,又能把事儿撇干净。”


    李萍和陶枝对看一眼,脑子里过了遍,倒还真找不到一个。


    私底下,陶枝安抚李萍:“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大人可能会拿出一幅女子画像,让你认画上的人,这人好巧不巧地同几年前帮过我的干姐姐有些像,你就当不认识,敷衍过去就是了。”


    对着堂堂一州大吏,李萍自觉没那个胆量敷衍过去。


    “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你那个干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我便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陶枝苦笑:“我要知道就好了。”


    罢了,她又不是没见过胡晟,再去会会又何妨。


    陶枝自己去见胡晟,李萍也不乐意,又热心肠地要陪她一道,两个人有伴,还能彼此壮壮胆。


    又不是上山打虎,夸张了。


    最终,二人一并出现在了胡晟面前,倒叫胡晟讶异了,头一转,瞪着一旁作壁上观的男人,问这是何意。


    陆盛昀脸色也没见得有多好看,用眼神反问,人难道不是你要见的,装什么傻——


    作者有话说:为什么要写古言,简直自虐,一晚上要死多少脑细胞啊感谢在2024-07-2323:50:59~2024-07-2423:43: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60189390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求子


    李萍头一回见着胡晟这样的大官,心头难免紧张,好在有陶枝在,胡晟问话,多半陶枝在回,李萍只需附和两句,应应声便可。


    一来二往,见这般大官不似张家父子那般凶神恶煞,动不动就唬弄百姓要打要罚的,李萍渐渐松弛下来,忍不住握着陶枝的手,颇为真切地感慨:“大人您是不知,我这妹子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前头那一桩婚事,实属无奈,若不是为了避祸,哪能寥寥草草地就嫁了。可恨那张家人死性不改,妹子嫁到了外地都还在算计,便在这边有牵扯,妹子也不能和我们有往来,唯恐又被张家盯上,这么个情况,又如何在外行走,又能识得几个人呢。便是我,也得时刻提防,不揽活就绝不出门,唯恐被张家拿了错处,用来要挟妹子。”


    这一倾诉,可就没完了。


    胡晟捋着短须,有心维系自己亲民的形象,也没打断,只把李萍看了又看,这妇人还真是能说。


    陶枝拍拍李萍的手,趁她歇口气缓缓的空当,赶紧把话接过:“就是这么个回事,若非提及,本也不愿说这些,我们避人不及,又哪有心情再去遇到什么外来人。”


    这两个妇人,口齿都颇为伶俐,几句话一说,胡晟也觉得深有道理,竟挑不出一点刺出来。


    胡晟把酒盏一放,还要再问,久未言语的陆盛昀开口道:“该问的,你都问了,不曾识得的人,便是问上一万遍,又能问出个什么来。”


    除非走屈打成招那一套,当然,在陆盛昀这里,是绝对行不通的。


    胡晟浓眉一挑,人前给陆盛昀面子,待二人出去了,才把话题转到陆盛昀身上:“这妇人既然处处避着人,又何故那般巧合,偏偏遇到了你那外逃的妾室,还把孩子收养了,你不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你那妾年纪轻轻就病故,你可有查清楚?”


    陶枝瞧着面善,但面善心狠的人,胡晟为官多年,见过太多,这妇人又在陆盛昀身边伺候,一想想,都觉不防着又不行。


    须知,陆盛昀这日子并不好过,先前那些事儿,将朝廷里的一些官员得罪狠了,皇帝又要平衡多方势力,即便陆盛昀是自己亲外甥,那也不是说纵就能纵的。


    更何况,皇帝本就对这个外甥颇有微词了。


    胡晟不免为这特立独行的晚辈着急:“四皇子那边,你也不能太冷着,长公主和愉贵妃乃表姐妹,你和四皇子也是有亲缘关系的。太子还能不能寻到,明白人哪能不懂,皇上命我来寻,也是为了安抚朝堂上亲嫡系的守旧派,真能寻到,那是天之大幸,可若再搜寻无果,我上报到朝廷,那就是盖棺定论的事儿了。储君一旦另立,太子哪怕活着,那也只是占着个前字,想翻盘就难了。”


    一边说着,一边留意陆盛昀神色,见这小子仍然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样子,胡晟不由得气哼哼:“往后再要打什么主意,我可是不依的。”


    陆盛昀仿若不解:“立哪个皇子为储君,最后不都是皇上定夺,我们又能做何,胡叔也莫多想,故人已逝,活着的人当更珍重。”


    故人已逝。这话听得胡晟心头一恸,也不愿再为捕风捉影的事儿耗费太多精力和时间,倒了满满的一杯黄酒,一饮而尽,把酒盏一放:“我这就起草文书,上奏朝廷,未寻得侧妃其人,恐消息有误,还请宫中再清查。”


    若有朝臣不信,再派人来寻便是,胡晟可不想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何况,依着如今形势,朝中文武百官,大部分已偏向四皇子,不想太子活着的人其实更多。


    走前,胡晟只给陆盛昀留了两句话。


    “赶紧回蔚县把烂摊子收拾了。”


    “没事给京中去去信,别以为做个孤臣很了不得。”


    陆盛昀听得清楚,但有没有入心,那就两说了。


    胡晟一走,在陆盛昀前头给他挡去众人注意力的棋子也就没了,魏祯那厮又频频来信,道易理箪下山了,人就在城中,想把人留住,那就速归。


    陆盛昀本想多待个两日,等到中秋,看来是不成了,他总不能真的落个被美色所获,不务正业的名头。


    尽管这美色,着实勾人。


    一头浓密青丝铺散在背后,素罗抹胸,白绢长裙,披在肩上的半袖纱衣往白皙手臂滑落,待他进来后,小妇又手一带,将纱衣拉回到肩上,可那鼓囊囊的胸脯,遮遮掩掩之下,反倒更为惹人遐思。


    见男人回得这早,尚未到日落,陶枝意外之余,也分外不自在,只得没话找话:“大人可有吃过,有什么想吃的,我叫她们去做。”


    说着,陶枝在身上搭了件外穿的长衫,就要往外走。


    陆盛昀更快地把人拉住,带着人一道坐到了榻上,瞥着女子秀白如玉的脖颈,不自觉地抚了上去,轻声道:“不忙,索性这会无事,我们坐着说说话儿。”


    管着两县公务身兼多职的人,怎么可能无事。


    但见男人此时颇有倾诉的雅兴,陶枝只能从命,不然这孤男寡女,在屋内处久了,免不了擦枪走火,又往床褥上滚去了。


    趁男人不注意,陶枝坐直了身子,将榻上小几挪了挪位子,恰好挡在二人中间,再把茶水倒上,各自一杯,煞有介事地摆出煮茶漫谈的样子。


    陆盛昀低头,看着这几这茶,方才酝酿了半晌的情绪稍稍消散,端起香茶抿了两口,调整过后,仍执意道:“待我手头的事处理完了,我们要个孩子。”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一口茶正入喉,却听得这般惊悚的话语,陶枝一个受惊,险些呛到。


    搁下了杯,陶枝低着身子,拍了拍胸脯,把那口茶水咽下。


    陆盛昀手长,越过小几伸向她,欲给她拍拍,却被陶枝一个转身躲了过去。


    待好受点了,陶枝才转了回来,不可思议地睁着美眸:“大人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钰儿这一个已经难解释了,再要一个,大人该如何同以后的妻交待,这些也不该是未来夫人该承受的。”


    周婶她们唤她夫人,只为照顾她的情绪,只有陶枝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声夫人,她受得多有愧。


    她并非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该她的,她已得到,不属于她的,她也不会去惦记。


    唯恐陆盛昀忘记了,陶枝不得不旧事重提:“大人可有答应过妾,若妾将来过不下去,就放妾一条生路。”


    闻言,陆盛昀眉心一拧,面色沉下:“我答应你,是为让你心里好受些,而不是成为你逃避责任的理由。”


    “既为责任,那也得按规矩来,主母尚未进门,底下的妾就有了孩子,是为不敬,也将大人置于难处,这样的事,妾做不来。”陶枝说得分外有理。


    陆盛昀听得却是头大,这女子,为何不学别的女子那样,牢牢把住夫主,早生子,地位更稳。


    可陶枝若是这样爱慕虚荣的人,陆盛昀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我也未必会娶正妻,这后院,还是你说了算。”陆盛昀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近几年,他是没这个打算的。


    多了一个陆钰,为防他的身世暴露,陆盛昀也不愿迎个难打发的人进门供着,还得处处提防,做好善后的准备。


    陶枝却不一样,她一心为陆钰,将来陆钰的身世揭开,她也只会倾力维护,不可能反水。


    陆盛昀自认这点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不管为了自身,还是为了大局着想,陆盛昀以为陶枝是最合适守他后院的人。


    将来回了京,他还要同母亲好好地聊,关于他的后院,关于陶枝,他有个大胆的想法,但需征得母亲的同意。


    关于这些,陆盛昀还不能跟陶枝讲明。


    他不傻,看得出来此时的女子心思并不全然在自己身上,甚至可以说比自己还不上心,她嫁给他,无非要报父仇,寻一个稳妥的靠山。


    而他,是她能找到的最佳人选。


    陆盛昀并非过于计较的人,她想靠,他便让她靠,但只付出,不求回报,他也做不到。


    将心比心,不求物质上的对等,但情感上,他需要她的回应。


    “我明日就回蔚县,再归来,不知何时,今晚,我们再努力一把,事后你也不要再喝药,赌这一回,若能怀上自是最好,若无消息,你也放心了。”


    话说到这份上,陶枝还能如何。


    周婶都已经放话不再给她买那药,明鸢更不可能,她自己去药铺,又落不下这个脸,被人认出来,宣扬得人尽皆知,只会更麻烦。


    陶枝内心的赌性也被男人勾了出来。


    不过,且容她吃点东西,饱饱腹,不然男人那劲头一来,她可吃不消。


    不管做多少回,陶枝都觉得这事儿累得很,也就男人能够从中得到乐趣,她至今也未体会到书中所写那种**的滋味。


    这一顿,陶枝食欲颇佳,吃了碗豌杂面,又喝了汤,再又把点心吃了些,细嚼慢咽地,直看得男人频频皱眉。


    陶枝却浑然不觉,一顿饭吃完,又有点撑,伸手摸摸小肚子,道:“妾还得到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大人不如先歇下,或者看看书,处理别的事务,等妾——”


    “不必,我陪你。”陆盛昀起身,顺手拉了陶枝一把,带着她往外走。


    院子不小,夜间树梢上挂着灯笼,又有一轮圆月高悬头顶,颇有几番情趣。


    陶枝望着那月,叹道:“到了明日或后日,这月只会更圆。”


    陆盛昀亦仰面望着,到明日,他便身处异地,与她各自赏月了。


    二人不紧不慢地绕墙慢走,难得有此闲情,倒也不错。


    陆盛昀转过头,低了眸,见女子莹白如玉的侧脸,在这月夜下,更为柔美无暇,心中涌动出一股说不出的情愫。


    他情不自禁地伸了手,可惜还未碰到,便听到门口一记奶声奶气的响亮呼唤:“娘,娘,你的宝来了。”


    宝?呵呵,小小年纪,脸皮倒是不薄。


    陶枝听到孩子的声音,哪还顾得上身旁的男人,几步快走过去,将朝她奔来的小小身子抱了个满怀,又摸摸孩子额头,微有湿意。


    “叫你不要跑,好好地走,又不急在这一时,跑快了,摔倒了怎么办?”陶枝拿出手帕给孩子擦汗。


    陆钰乐呵呵:“摔倒了,那就爬起来,拍一拍,不能哭,娘说得。”


    陶枝哭笑不得:“你就非得摔这一跤,不摔不行?”


    陆钰更有理了:“爹说了,男孩子就得摸爬滚打,不摔,是长不大的。”


    这又是个什么歪理,陶枝察觉到男人跟了上来,就在她背后立着,却不愿搭理,只把孩子上上下下地看过一遍,问他怎么回事,这么晚不睡,还跑出来。


    陆钰瘪着嘴:“我想金宝了。”


    这孩子,重感情,好也不好。


    陶枝摸摸孩子脑袋:“你有你的事要做,金宝也有它的事要做,它回到了它该去的地方,你该为它高兴。”


    陆钰仍担心:“可我梦到猎人要害它。”


    “你们捡到它时,它才多大,如今又是多大,它已长成,有了自保的能力,若连个猎人都对付不了,又有何用。”陆盛昀不冷不热,极为理智,却又欠缺情感的一席话,让孩子小嘴更瘪了。


    男人说得有理,陶枝却不太认同,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反驳,只能找补道:“你赵科叔叔已经派人在那座山头巡守,真有个什么,也会及时发现的,不担心啊。”


    小儿终于露出笑容。


    “这个时辰,你也该歇了,不得拖延。”陆盛昀唤随从带小主子回去。


    陶枝抱紧孩子,不肯撒手——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7-2423:43:17~2024-07-2623:1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卿安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疑虑


    最终,许是女子望向他的那一眼,过于柔情百转,似蕴含着无限的情意,陆盛昀没能绷住,终于松了口,允小儿这一回。


    然而小儿过于兴奋,上了床铺后,躺在二人中间,却是睁着亮晶晶的双目,半晌不睡。


    小脑袋瓜子,装了不少的问题,提到前朝青天大老爷怒斩贪官污吏的故事,更是小嘴嘚啵没完了。


    陆盛昀望着帐顶,还算克制地忍着不发作,便听得女子柔柔缓缓地用通俗的话跟儿子道来:“不管做官的人,还是平民老百姓,都有善恶好坏之分,若这人身不正,行不端,投机取巧,蝇营狗苟,对谁都结交谄媚,那么这样的人,我们不来往也罢,朋友可以少点,但不能乱。将来无论你和官宦或者庶民来往,做到问心无愧的同时,也需擦亮了眼睛,首先保护好自己,再去审视那些向你示好的人,到底是真心,或者假意,是图你这个人,又或你身上值得他们谋利的东西”


    这妇人教起子来,也是有模有样,头头是道,如此这般听着,浅显易懂,倒比满腹经纶的大儒更为受孩子追捧。


    小儿一脸孺慕,将小脑袋往陶枝身上埋,稚声稚气道:“娘,我以后要当大官,给娘挣诰命。”


    小小年纪,知道的不少,先前说什么来着,要做皇帝老儿,那她就是太后了。


    陶枝忍俊不禁,但也没表现出丝毫笑话的情绪,轻抚孩子后背,细声道:“好,等你当大官,有出息了。”


    那时候的她又在哪里呢,还在不在这世上都两说。


    听着母子俩严肃正经又分外逗趣的话,陆盛昀似外人插不进话,也没得心情聊这种话题,只默默地把手伸过去,将小儿那颗埋在女人胸前的小脑袋又拨了回来,转向他这边,声音虽轻,却也极具威严:“好了,明日还要早起,再不睡,明日精神不济,课业也要完成,一样都不能少。”


    陆钰要学的课业不少,文武两大类,细分下来,也有将近十门,请的各种师傅加起来都有五六个,可见陆盛昀对这孩子学业有多看重。


    寻常人家想给孩子这样的学习条件都不能,陶枝算是好命,自己爹就是秀才,有学问在身,爹还不偏心,同对待两个哥哥一样,教她读书识字,知礼义廉耻,把她的眼界也养高了,不然这时的她兴许就被郑氏说动给张恪做外室去了。


    读书,也并非真的要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更多的还是明事理,知险恶,危难之时,或许还能救自己一命。


    思及此,陶枝越发想念陶父,待到陆盛昀走了后,她就去父母坟前多拜拜,以慰思念之情。


    待孩子睡了,打起了小小的鼾声,陆盛昀轻手轻脚地将小儿抱起,裹了薄毯,交给守在外头的周婶。


    周婶欣然接过孩子,心里稍稍安定。


    只要大人看重陶枝,陶枝这地位就还是稳的。


    长公主又来了信,叫她把陶枝的身家底细,脾性秉性,与世子相识过程,一一详细写明,还特意提到了陶枝的生辰八字。


    唯有记录在册的正经侧室,才要用到生辰八字,长公主这是打算开恩了,给陶枝一个名分。


    当然,前提是,这女子确实没问题,有资格留在世子身边。


    令周婶不解的是,长公主对陶枝的关注,竟比孩子还多,信中提到孩子的话,也就那么寥寥几句,大意就是好好养着,回京再议。


    不够重视,回京后,又能多在意呢。


    周婶养了孩子有些时日,已经处出感情,倒是真的希望陶枝能跟大人生下一儿半女,这样有个伴不说,将来啊,遇到事,彼此还有个帮衬。


    是以,周婶比谁都上心,还含蓄地示意:“大人,其实这天说晚也不晚,我叫明鸢守个大夜,您要是想用水,随时都能有。”


    这话到最后,也算不得含蓄了。


    原本,陆盛昀还有些兴致,被周婶这么一挑明,又忽生一种赶鸭子上架被催生的不适感,遂脸色比这夜还冷:“你带好孩子便可,别的休要多言。”


    少有地,陆盛昀对周婶严厉起来。


    回到内室,陆盛昀不慌不忙地到了床边,便见女子将自己裹成了蚕蛹,还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似乎眨眼间就陷入了熟睡之中。


    陆盛昀也不在意,伸手往女子瘦削的后肩处一搭,好似自顾自地说着:“我有很多事,尚未与你讲明,只因时候未到,我也不能确定,你是否能够做到,同我一条心。我自小锦衣玉食,暖裘高枕,未受风餐露宿奔波讨食的苦,却另有一种难,是你想象不到的,其中凶险,也非几句话就能说清。若你愿意留下,安心做这后院的女主人,不管将来如何,我总是要护你周全的。”


    最终,过了许久,男人仍不忘补一句,“孩子,迟早也得要。”


    然而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紧闭双眸,呼吸绵长,却也匀缓,却是熟睡了般做不出任何的反应。


    男人轻晒了一声:“倒是心宽。”


    隔日,许是睡得沉,陶枝起得也迟,待掀开了眼,身旁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明鸢在外头唤了声,听到陶枝的回应,赶紧端了水盆进来,给陶枝洗漱用。


    陶枝洗漱过后,吃了食,换了身常服,就想去店里看看,男人一回,又在屋里闷了几日,这身子都要发霉了。


    明鸢却摇头,道不可。


    “夫人你是不知,蔚县这水患一闹,邻近县乡遭了殃,一些无处可去的难民到处流窜,找不到活就干起了偷偷摸摸甚至打家劫舍的勾当,听闻已有一批往我们这边来了,哥哥这两日都未回府,带着兵差修加高城墙,不然这些人真来了,疯起来不管不顾,还不晓得要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向来不信佛的明鸢这时一副小生怕怕的样子,双手合十,祈求佛祖保佑,助他们化险为夷,平安渡过这劫。


    陶枝也是经过事的,倒还淡定,思忖片刻,有些话想说,也希望明鸢能够转达给赵科。


    “这些流民里,若有人真是遭了灾,迫于无奈,那么能劝就劝,劝得动的,就把他们安置到山上开荒种地,给他们建屋舍供家用让他们安居,至于戾气重,穷凶极恶,伺机作乱之徒,那就另外看着办了。”


    明鸢听后对陶枝更为仰慕了,夫人果然有大智慧,和哥哥说的话差不离,听闻这也是大人的意思。


    能收就收,收不了,那就论罪处置。


    到底还是有人泄露了风声,城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即便白日里,除开讨生活的,也少有人出门了。


    这生意突然凉下来,李萍倒也不急,毕竟前些日赚了不少,还稳得住。


    只把账本和钱财一收装进匣子里,李萍隔个两三日就带过来给陶枝,两名官差一路护送着,李萍这腰杆也挺得更直了,只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中听,但实在啊。


    她不就是跟着陶枝升天的鸡犬么。


    不管信不信得过李萍,陶枝这账目还是要看的,赚的钱也要数清楚,毕竟这店,真正投了大钱的不是她,唯有一笔笔的账目分明,买卖才能长久。


    对完了账,陶枝同李萍说起了流民的事儿:“安全起见,这店关个几日也无妨,当给绣娘她们放个假,你也别走了,就在我这住下,待危机解除了再回家。”


    李萍心知陶枝脾气,也不客气,笑着道那就叨扰几日了。


    话落,李萍又提到一桩事儿,瞧着陶枝,思虑再三,语气迟疑地问:“妹啊,你肩上是不是有个胎记,桃花,还是什么花儿,你住我那时,有一回更衣,我无意中撞见,却没瞧清楚什么图案呢。”


    不明白李萍为何突然问这,陶枝仍旧据实已告:“是桃花,我生来就有的。”


    说来,也是羞耻得很。


    男人每回看到她肩膀上的胎记就分外激动,摸不过瘾,还张嘴去咬,恼得她也去抓他,看谁更难受。


    李萍心头一定,神色却更为复杂了,凑近了陶枝小声道:“你是不知道,前些日,有个客人神秘兮兮地来找,说请我帮忙寻个人,每天来店里的大多都是女客,我们见的女子多,寻到的机会也更大。”


    陶枝不动声色地问:“那客人是何来历?”


    与她肩上的胎记又有何关联?——


    作者有话说:最近因为一些事陷入自我怀疑中,写作也进入瓶颈期,感觉怎么写都不对,希望早点找回状态,不要内耗了


    第47章 探问


    午时,一年轻女子倚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望着冷清的街市,零零散散的几人,走来走去的,一眼就能扫个遍,远不如她刚来时,人流如织,往来如梭,两边摊子也是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货物,瞧着欣欣向荣,热闹极了。


    不就是有流民要来,何至于此。


    这般草木皆兵,进城难了,出城也难,阿爹那边,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


    可她留了书信,为了寻人,又不是贪玩,阿爹也怪不得她。


    女子妆容极其素淡,面上涂了点口脂,一头乌亮的长发扎成一根粗粗的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胸前,一身靛蓝长衫,腰间系一根细细的带子,比一些男子还不讲究,但又显出一种有别于女子的英气,以及不同于男子的姣美。


    无趣,昭娥才唏嘘了一声,一男子拖拽着一名发丝散乱的妇人进入到她的视野里。


    男子骂骂咧咧,妇人神情麻木,一只鞋被拽得掉落,也不吭一声。


    昭娥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回身来到桌边,捡了一颗才吃完的果核,到窗口,两指一捻掷了出去,随即,她一个旋身往旁边一闪,窗前再次空空。


    楼下传来男子怒不可遏地骂骂咧咧:“哪个王八羔子乱丢东西,不想活了是吧。”


    李萍站在一旁看着,也觉解气,再又瞧瞧被男子甩开,仍旧木木呆呆连跑都不敢的妇人,不自觉地摇头。


    这女子啊,自己不争气,旁人再帮,也没用。


    李萍收拾了心情,在中年男人的带领下进到客栈,往楼上去。


    孟拓还算客气,边走边道:“不管有没有寻到,请据实告知,我家小姐脾气不差,但也不见得有多好,先前有人为了讹钱,而骗小姐,被戳穿后,两条腿断了。”


    李萍理解地笑笑:“寻亲的人,最怕被骗,希望落空,我懂。但我也有一些疑问,不得到解答,也难放心。”


    她这次找来,也是陶枝的意思,对方是敌是友,尚不可知,还得再探探虚实,也好见招拆招,看看下一步怎么走。


    候在门外的侍女进屋传报,得到主子的许可,才把李萍引了进来,斟茶宴客。


    李萍见女子见无落座的意思,自己也干脆站着,待侍女出去后,开门见山地问:“之前在店里,人多了些,也不便细问,如今只有我们二人,小姐您可否告知,要找的女子,同你是何关系。毕竟,不明不白地,我这心里没底,也不敢尽力。”


    昭娥听出妇人话里的担忧,自己撩了裙摆先坐下,再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萍这才落座,再次强调:“这托人做事也得有诚意,不然小姐只能另寻了。”


    昭娥早就把李萍的底细查了遍,丧夫多年,以绣活为生,同县令大人的宠妾关系颇为亲厚,在这城里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风评也算可以,没多少诟病。


    权衡过后,昭娥隐瞒了身份,只把能说出来的一部分告知:“我乃蔚县人士,这回前来,只为寻找从小失散的妹妹,你若能助我寻到妹妹,我承诺的赠百两银酬谢,必然作数,绝不糊弄。”


    闻言,李萍反而更谨慎了:“敢问这妹妹是亲妹妹,还是别的?”


    “与我同母的亲妹妹。”昭娥斩钉截铁道。


    那不对啊。


    陶枝有父有母,前头两个哥哥,没听说还有一个姐姐啊。


    李萍只能反过来思忖,试探问:“小姐是不是很早就离开了生身父母,被送到别家?”


    闻言,昭娥看李萍的眼神也是看怪人般:“并不曾,走丢的是我妹妹。”


    那就不是了。


    李萍纳闷,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就连胎记也长得那么相似,还在一个部位。


    见李萍半晌无话,昭娥不免催道:“姐姐若有线索,但说无妨,至于真假,我自会甄别,不会怪罪姐姐。”


    李萍比昭娥大了五六岁,昭娥唤一声姐姐,有意拉近关系,也让李萍心头微松,迟疑道:“我这确实认识一个人,肩上有个桃花胎记,跟你妹妹像极了,但人家有父有母,这里土生土长,待大了,才嫁到外地,从未和家人走散过。”


    昭娥听闻后激动起来,一把抓过李萍的手:“哪家人?有父母,也未必是亲生的,万一人好心,把捡来的孩子当亲生的养育呢?”


    李萍更是摇头:“那不可能。”


    陶枝她娘难产,她娘还去看了的,当时也才八岁的她瞧见襁褓里瘦小的婴孩,就连哭声都是细细的,只觉可怜极了。


    昭娥不想放弃,诚恳道:“姐姐只需告诉我这家何许人,我自己去查,绝不带累姐姐,至于报酬,我还是照给不误。”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李萍很是为难。


    她能够感受得到这女子想要寻到妹妹的急切心情,可陶枝只有肩上那胎记是吻合的,别的方面,没一点对得上。


    查了也没用。


    但自己不给个答复,昭娥这样子,估计也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李萍只能找个托词:“不如这样,我再去打探打探,看能不能探到更多的消息,如果那家人愿意跟你碰个面,那我再过来安排。”


    昭娥深深看着李萍:“那就有劳李姐姐了。”


    昭娥亲自将李萍送到屋外,再折回来,对着孟拓吩咐:“找个人跟进她,去了哪里,遇到什么人,都要报给我。”


    “是。”


    李萍出了客栈,并未直接回大宅,而是绕了一圈,走走逛逛,依着陶枝的意思,一圈迂回下来,才抄了近路回到大宅。


    陶枝才和孩子下了一盘棋,又把人哄着睡午觉,才得空,关起门,和李萍谈事。


    李萍将她和昭娥的对话,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陶枝沉默听完,许久才道:“她既不愿意告知她的真实身份,那么,又怎能指望别人实话实说呢。”


    李萍应着是呢,又道:“不过我看她那样,确实是寻人心切,不像装的。”


    再说了,今日见面,李萍才算把那女子细细打量了一遍,如今再看着陶枝,两相对比,李萍惊觉,这二人居然有几分相似。


    李萍脑子一转,语出惊人:“难不成她才是走失的孩子,被好心人收养,却以为自己这边才是亲生父母。”


    可一想,也不对。


    她那边的父母也不是傻的,真是收养的,大多藏着掖的,还由得人这么费尽周折地去寻真正的亲人。


    藏着掖着?


    思及此,李萍再看陶枝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要不你去探探你那两个哥哥,单看容貌,你一直是你们家最为出挑的孩子,你娘走得早,我也记不清她长得什么样了,但你应该更像你娘,而你的两个哥哥更像爹。”


    听到这话,陶枝陷入了沉思。


    少时,陶父便时而瞧着她,一脸欣慰:“你比你娘更出众。”


    随即,又是轻声一叹,嘀咕道,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4-07-2823:59:26~2024-07-2923:5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ookee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颠覆


    秋日少有的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似被蔚县传染了,浦县的天气也变得不正常。好在县衙早有准备,库粮还算充足,又到周边乡里采购了不少,关闭城门的时间也越发延长,只在临近午时,开那么一两个时辰。


    明鸢还想去外头野游,到山间看看景,或回穗县跟那几个以她为首的小姐妹聚一聚,可这么一禁,赶急赶忙地,哪也去不了,私下更是同赵科埋怨,不就几个逃难的流民,至于么,怕成这样。


    赵科难得收起平日的嬉皮笑脸,一本正色道:“不是怕,而是有备无患,前朝为何亡得那快,就因为叛军扮作难民,混入了城内,然后里应外合,京畿防线一旦被破,国都必危。”


    再去调动各地屯兵支援京师,已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这小小的县城,怎么还跟京师扯上关系了。


    明鸢似懂非懂,但见赵科一脸不好惹的样子,也没了斗嘴的心情,只在屋檐下,对着骤降骤停的雨后天空长吁短叹。


    陶枝作寻常妇人打扮,用布巾将挽起的发裹住,在脑后系紧,布衫棉裙,虽有另一种恬淡雅静的风姿,却仍是素了些。


    明鸢一看女子作这打扮,心头一紧:“我都不能出门了,夫人还是歇了心思吧,外头可不太平。”


    “我又不乱跑,只想回一趟娘家看看。”心里藏了事,陶枝便想弄明白,拖一天就烦恼一天。


    回娘家?明鸢更是不解,夫人都和娘家两个哥哥闹那僵了,成亲那日,两个哥哥也没来出席妹妹的婚礼,几乎可以说形容陌路,过了这久,怎么又想不过要回娘家看看呢。


    陶枝倒是干脆,问明鸢去不去,不愿去,她一个人也成。


    正好,她也得避着明鸢问哥哥一些话。


    明鸢当然不可能放陶枝一人出门,被哥哥知道了,又要好一通说。


    周婶还在前院照顾陆钰,一时也顾不上。


    见陶枝已经带了伞往外走,明鸢脚一跺,急急跟上:“夫人等等我啊。”


    自从陶枝嫁到穗县后,就再也没回过娘家,这一晃,也有好几年了,这栋房子里,她最在乎的人早已不在,再踏入,只觉熟悉又陌生,再也不复当年。


    对于妹妹的突然到来,陶大哥无疑是惊讶的,随之露出一丝喜色,忙把桌上一收,搬了把凳子,示意妹妹坐下,又慌慌张张地去找茶叶。可郑氏得了疯病后,他一个人又要养家又要照顾孩子还得给妻治病,实在应付不过来,家里东西摆放得乱糟糟的,翻箱倒柜地好一会,嘴里仍在嘀咕,奇怪,放哪里了。


    明鸢眼里满是嫌弃。


    陶枝找了个理由打发明鸢:“这附近有家糕点铺还不错,你帮我买些点心。”


    话落,陶枝又报了几家店,叫明鸢一样买一点,她有想逛的地方,也可以自去,在半个时辰内赶回就行。


    明鸢顿时来了精神,这逼仄又压抑的小屋,她也待不下去,笑着应一声就出去玩了。


    妹妹身边的丫鬟,都比寻常人家的姑娘气派。陶大哥连招待妹妹的茶叶都找不见,叫丫鬟看了笑话,心里更是羞愧,手足无措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陶枝却似未见,问两个孩子呢。


    陶大郎忙道:“跟着你二哥忙活去了,两个皮猴儿,在家也坐不住。”


    孩子他娘又是那么个情况,他自己在屋里待久了都觉窒息,更不说孩子了。


    陶枝嗯了声。


    不一会儿,内室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不要过来,我不是故意的,你们逼我的,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恶人,都要遭报应的。”


    人虽疯了,吐字倒是清晰。


    劲儿更大了,把门板敲得哐当哐当地响。


    陶大哥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尴尬,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耻辱涌上心头,使得他内心翻江倒海,霎时间红了眼圈,有苦,却难言。


    “妹啊,是哥对不住你。”最终,说出来的,也唯有这几个字。


    可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陶枝没有接这话,而是问:“大哥可还记得娘生我那会儿的事。”


    陶大哥一愣,不明白妹妹为何提到这,二十年前的事了,他那时也不大,还真记不得了。


    “妹妹也不必太介怀,娘是产后惊风,又染了肺疾,重病缠身,药石难医才去的,没什么克不克的,你嫂子乱说的,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至于爹,那更是张家做的恶,与你无关。”唯恐妹妹心结难消,陶大哥难得多解释几句,彼此敞开了,把话说开。


    可总归,张家也是因为她才害的爹,这个坎,陶枝只能深埋在心里,难以跨过。


    陶枝重振心绪,语气和缓了些,却又带着迟疑道:“大哥可知,爹娘是否只有我们三个孩子,或者在我之前,有没有早夭的哥哥或姐姐?”


    这话倒是把陶大哥问住了,本想斩钉截铁地回只有他们三兄妹,可脑子一转,思及爹娘在外地谋生的那几年,到归家,娘的肚子里已经有了妹妹,至于之前还有没有怀过孩子,倒还真未知。


    陶大哥也算实诚,摇了摇头,这才提到了爹娘那一段少有人知的过往。


    陶枝更为震惊,爹待她分明比两个哥哥还好,为何大哥知道的事,她竟未从爹那里听到过只言片语。


    难不成,这其中另有玄虚,且不能被她所知道。


    陶枝稳住心神,试图镇定道:“爹好像跟我讲过,只不过那时候年岁小,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如今爹娘都不在了,我又十分思念他们,大哥可否多说说,我也很想知道爹娘在外面的那些日子是如何渡过的。”


    陶大哥只能依着脑海里那点残存的记忆,一点点地道来:“那时祖父病重,家里穷,外头正好有大户人家请父亲去做教书先生,给的束脩也足,爹同娘商量过后就去了,后来那家主母生了孩子,缺奶娘,娘听闻月俸高,把我和二弟交给祖母,也跟去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他们每年往家里寄了不少钱回来,可就是不见人”


    陶枝听得格外认真,过了许久,才问:“大哥还记不记得,爹娘是去了哪里,给谁家做工?”


    陶大哥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阵,才不是那么确定地道:“好像是往蔚县那边,至于具体去了哪里,我还真不记得了。”


    “爹娘那几年,想必也过得不易。”陶枝目光放空,脑子也有一瞬间的空荡荡。


    陶大哥未察觉到妹妹的异常,感慨道:“可不是,在外讨生活,谈何容易,报酬丰厚,主家要求也会更高。”


    于此刻的陶枝而言,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她拿出一袋银子搁到桌上:“今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了,哥哥们自己保重。”


    陶大哥眼眶湿润,握了握拳,心中有愧,也不敢再说什么。


    他哪里不明白,妹妹来这一趟,就是跟他们做最后了断的,兄妹情分,到此为止,今后再无瓜葛。


    要是有骨气,他便不能收这钱。可给妻治病,需要钱,养大两个孩子,也要钱,他那点骨气早已支棱不起来。


    陶大哥拿手捂脸,男儿有泪,只在伤心时。


    陶枝也不开解,男人这时候更需独处,她则该走了。


    才出了门,明鸢赶巧似的也回了,大包小包地提得两手满满,兴致依旧高昂,也不觉累。


    “夫人,我买了菊花糕绿豆糕芡实糕八宝油糕”


    “回去再说。”


    “哦。”


    李萍住在大宅子也不习惯,闲不住的人,动辄就往外跑,去店里瞧瞧,打扫打扫,再回来,比陶枝还晚。


    见陶枝坐在屋里,似在等自己,李萍走过去,问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陶枝这才回过神,只把李萍看着,却不发一语。


    李萍不明所以,半开玩笑:“你这样,我是有点怕的。”


    谁料陶枝回一句:“我也怕。”


    李萍不由得问:“怕什么。”


    陶枝垂眸:“怕我变成另一个人。”


    闻言,李萍莞尔:“你这是话本子看多了,魔怔了吧。”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陶枝低声呢喃,随即抬眸,眉目楚楚地望着李萍:“我想见她,你帮我约一约。”


    李萍笑不出来了:“难不成你们家真有流落在外的女儿?”


    “或许吧。”这几个字,陶枝应得极轻,好似风一吹,就能散了。


    陶枝要见,李萍也拦不住,只能寻着时机,绕了一圈,才找到客栈,同昭娥约时间。


    昭娥已将女子的身份揣测了无数遍,打听到李萍同陆盛昀的妾交好,不欲再花时间试探,直白地问:“要见我的,是否陶氏?”


    陶枝大名,早在城内如雷贯耳,昭娥随便找个客栈伙计,也能探听到不少。


    因生得异常貌美,被张家人看上,从而遭了不少罪,后来嫁到外地才逃过一劫,可那夫婿是个短命的,婆家也非良善,最终还是回了娘家,却不知怎地同年轻有为的县令陆大人有了瓜葛,并借陆大人的手扳倒了张家,扬眉吐气,报了宿仇。


    这女子的离奇经历,都可以写成一本书了,必定畅销。


    打探到的消息越多,昭娥反倒不希望这位陶氏是自己的妹妹,不然她只会更加自责,更加心疼。妹妹过得那么苦,她却一点都帮不到,来得太迟,能做的太少。


    这一回,反倒是昭娥迟疑了,可寻妹心切,她还是想和陶枝见一见。


    双方达成共识,这时间约得也快。


    陶枝出门,只带着李萍,明鸢和周婶必要过问。


    陶枝也懒得再去扯别的理由,简单的几句在家关闷了,想到店里看看,自己画的那些成衣稿子,值钱得很,要是丢了,她可能会哭死。


    话说到这份上,周婶还能如何,却仍坚持要让明鸢跟着去。


    陶枝只能应下,免得她们起疑,却在半路上,又支使贪玩好吃的明鸢买这买那,再和李萍一道,绕到小路,去往客栈。


    昭娥早就等候多时,却见李萍搀着覆着面纱的女子步上台阶,双瞳剪水,身体曼妙,心里头顿时有种异样的情愫在发酵,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易理大小姐竟有些情怯,不敢靠近。


    倒是陶枝坦坦荡荡,大大方方,进屋后,便把面纱揭开,露出娇花映月般的面容,直看得昭娥又是一怔。


    这模样,与画上的阿娘,像极了。


    昭娥情难自已,快步靠近陶枝,握住她的手,便唤妹妹。


    陶枝却显得冷静多了,待李萍避到一边,便轻解罗裳,将一边肩膀露了出来,在昭娥怔怔看过以后,便拉上了衣服,稍作整理。


    然而还在思索该说些什么,人就已经被比她还要高一点的女子紧紧抱住:“妹妹啊,姐姐来晚了,姐姐对不住你。”


    李萍一旁瞅着,不胜唏嘘,没想到这位看似冷清傲气的大小姐,也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陡然被抱住,陶枝也有点懵,试着挣开女子,有话好好说。


    “我还有很多疑点,希望你能够解答。”


    被妹妹一推,昭娥稍稍冷静下来,眸中仍有泪痕,哽咽道:“你问,但凡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陶枝也直白:“如果我们是亲姐妹,那么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


    昭娥目光闪烁,转向李萍,示意她先出去。


    李萍识趣地出屋,把门带紧。


    昭娥这才拉着陶枝到桌边坐下:“说来,其实也难堪,当时阿爹醉酒,抱着阿娘的画像发癫,我才得知那段过往,阿爹实在是”


    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


    陶枝毫无感情地把话接过:“所以,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上了有夫之妇,不顾伦理道德,硬是将人囚禁,给自己生儿育女,可强扭的瓜不甜,妇人终是寻到了机会,逃脱魔掌,和夫婿团聚。”


    以陶枝看了十多年的话本子经验,最合理的解释,也莫过于此。


    昭娥捂脸,更是羞愧不已,在寨中威风凛凛的大小姐期期艾艾:“也不全然,阿爹早就知错了,再说,阿爹那时也不知阿娘已嫁人,阿娘的主家为了讨好阿爹,编造了谎言,还给阿娘下了药,阿爹为了救阿娘,也就”


    陶枝冷脸听着,不为所动。


    昭娥诶了声,破罐子破摔,继续道:“后来那男人寻到寨中,阿爹也没拿他怎么样,还很开明地让阿娘做选择,是留在寨中,还是跟人离开,谁料阿娘当时都怀着你,仍旧决然地要同那男人走,阿爹也伤心啊,他这辈子,只有阿娘一个女子,阿娘走了,他便再无喜乐了。”


    只怪造化弄人,天意如此,谁又能勘破呢。


    说着,昭娥忍不住拉拉陶枝小手:“说来,阿娘对阿爹还是有情的,只是出于愧歉,才跟那男人回的家,你为何叫这名儿,只因阿爹说过,在那桃花开得最美的时节,我的小闺女就要出生了。”


    一下子被迫接受这多,打破了陶枝二十年的所有认知,陶枝实难承受,抽回了手,往后退了退:“你别说了,我有点乱,爹娘已逝,活着的人想怎么说都成。”


    “那你为何不想想,阿爹若真是恶霸,又岂会放阿娘和那男人安然归家,此后再无纠缠,就连阿娘身逝,他也是无意中才得知,还在山中给阿娘立了衣冠冢。你所谓的那个爹,还谎报了家门,指错了方向,不然我早早就寻到你了,你也不必吃那多苦。阿爹心里也一直记挂着你啊!”


    “不要再说了。”陶枝已然听不下去了,转了身,拉开房门,毫不留恋地迈了出去。


    李萍见陶枝脸色不对,忙帮她把面纱覆上,也不多话,陪着她快步下楼,很快就没了影。


    昭娥还在楼上望着,不免惆怅。


    到底是那男人养大的孩子,一时难以接受,也情有可原。


    蒙拓一旁问是否跟上去。


    昭娥摆手道不必。


    陶枝若不来了,她便登门到访,寻了这久,终于寻到妹妹,昭娥只想快些带妹妹回家,阿爹见到了妹妹,想必也会开怀。


    当年为了面子和男儿尊严,阿爹放走了阿娘,心里怕也是悔的,即便留不住阿娘,再怎么也得把妹妹生下来再放人走,不然何至于蹉跎这么多年,一家人才有团聚的可能。


    她的妹妹,本该千金命,一家女百家求,却做了别人的妾。


    一想想,昭娥便心痛不已,越发坚定了要带妹妹回寨中享福的决心——


    作者有话说:这章送几个红包,感谢还在追文的小伙伴们,爱你们哟


    第49章 试探


    吊脚楼上,陆盛昀眺望连绵起伏的群山,一座座竹楼点缀在山中,炊烟自各家各户升腾而起,与这山景奇异融合,倒也相映成趣。


    更远处,另一座山头,自下而上的稻田,一层层地仿若登天,颇为震撼。


    自诩九黎后人的夷人,在这耕作上确实有些能耐,口粮不愁,人也就难免傲气,不可能轻易就向朝廷俯首称臣。


    强行攻之,又将是一场持久战,耗损严重,能招安,是最好。


    不过这些,是以后的事了。


    此刻的陆盛昀,只想将这边疆维持在表面的和平便可。


    可显然这个易理箪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有点软硬不吃的意思。


    陆盛昀正独自思索着,听得男人气哼哼地奔来,嘴里直骂老狐狸:“我说阴谋,你却非要玩阳谋,早早就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结果又如何。这老儿可真会声东击西,一会儿放出消息,说自己在蔚县,待我去找,又寻不见人,说是已经离开,可如今我们进了山,到他老巢了,你连文书都送上了,他又称病,我就说这里的人奸诈得很,你还不信,这回看你怎么办。”


    魏祯是真的气啊,千辛万苦招来的几千私兵,都还没怎么训练,可不能由得男人这么挥霍了。


    “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是到此一游,路过而已,真有个什么,你自求多福。”细数各朝各代藩族,因着不逊,斩杀朝廷命官的先例又不是没有,更何况陆盛昀如今也就个末流小官,真正的身世尚未暴露,还不一定能露,说不定露了,这么身份高贵的人质,更不可能让走了。


    魏祯是吃过这种苦的,自小入京,为质十几年,久到家中那边的人都要放弃他了。


    面对男人的絮絮叨叨,陆盛昀冷眼一瞥:“你想走就走,不必多言。”


    呵,都这样了,脾气还这么臭。


    魏祯偏就不走了。他倒是乐见这小子吃个大瘪,尝尝他当年的苦,看还能保持这么清高傲慢的姿态不。


    想罢,魏祯脑海里不觉浮现出男人纳的妾,那模样,当真是美的,他在京中见过不少美人,能有这姿容的,也数不出几个来。


    只可惜,身份太低了。


    魏祯心血来潮,转了话题问男人:“你不思归京,该不会因为你那个妾?”


    话落,魏祯尚未来得及避开,就被陆盛昀弹了个脑门。


    “话多,就同易理箪说去,能说动他归顺朝廷,便是大功一件,你这世子之位必然稳当,旁人再也威胁不到分毫。”


    另一边,易理箪半靠在竹椅上,对外称自己病了,一半是装,一半也确实有些头疼。


    女儿大了,越发不服管,他已经派了人手去查幼女的下落,可女儿不放心,非要亲自去找。


    这一找,就没个回音了。


    他此生只有这两个孩子,别一个没找到,又把另一个丢了。


    哪里来的什么县令,他实在没空接见。


    不就是发个洪水,哪年没有,且这水都已经退了,再来商讨移民,怎么可能。再者,边境动荡,祸事不稳,朝廷顾此失彼,外忧内患,他才能安。更何况,不靠这灾,他又如何招揽私兵,不过今年也是蹊跷,投靠而来的灾民变少了,更多的往北方走了。


    走就走了,易理箪也不在意,毕竟流民之中,总有那么一些脾气暴,爱生事的,拿不住这些人,即便收用,那也是祸,不是福。


    易理箪为了降服这些人,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就不信中土那些中饱私囊的软脚虾官吏有这个本事。


    家事国事,烦心事太多,易理箪倒是真的想大病一场。


    “大王,少主来信了。”侍从双手捧着信件送上。


    易理箪一个振奋,猛地坐起,脑子也不那么疼了,一把拿过,几下撕开。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他的小桃花。


    “快,给我更衣,备马。”


    话才落下,易理箪又改了口:“不必了,你先下去。”


    昭娥说她定会带着妹妹回来,他这老父亲不能轻举妄动,小女儿对他颇有偏见,可不能吓到孩子,需得从长计议。


    不能急,慢慢来。


    易理箪却再也冷静不下来,一脚踢翻篓子,急不可耐地在屋里转来转去。


    他的小桃花啊,生得该有多美,想必比她娘还要美。


    可她娘那么无情,生下孩子,因着承诺才去信告知他,是个女孩,肩上有个桃花胎记,便再无别的,铁了心要跟他断绝往来。


    他那时也是既伤心又气愤,堵着一口气,心想你既无情,我又何必惦记。


    却忘了,孩子是他的血脉传承,才是他最该争取到的。


    被几人念叨着的陶枝将窗打开,仰头看着外面的月光,思绪微乱,彻夜难眠。


    娘是怀着她离开山寨的,那人又如何知道她肩上有个桃花胎记,想必阿娘生下她后,和那人联系过。


    那么,娘对那个人到底怀着怎样的感情,要说恨,又为何同那人连生两个女儿。


    可说爱,却又至死再未相见。


    陶枝这一刻是迷茫的,长辈之间的对与错,该与不该,不是她能够置喙的,毕竟爹娘都已逝去,再要计较,又能如何。


    真要论错,那也只能怪天意弄人,偏要弄这么一出为难所有人。


    陶枝如今无疑是为难的,她有了新的家人,可家人不同寻常,乃盘踞西南山岭的部族首领,是朝廷分外头疼的一号人物,她甚至想象不到,认了这家人,将来她又将面临怎样的境况。


    更何况,她自己一时也难以转变过来,亲爹变成了另一个人,可原来那个爹待她便如亲子,再叫她喊另一个人爹,她张不了口。


    从小她听到的有关西南蛮族首领的传闻,那都是凶神恶煞,冷面无情,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传闻不见得都是真的,可这传闻中的杀神成了自己的爹,陶枝实在接受不了。


    那一头,昭娥找到了亲妹妹,反倒不急了,给老父亲去过信,告知了大喜事,便安心地在城里住下,还特意托人置备了宅子,当做送给妹妹的礼物。


    房契通过李萍的手到了陶枝这里,一看地址,可真是近,过了马路,转个弯便到了,慢走也只要一刻钟的路程。


    李萍着实为陶枝高兴,没想到,陶枝原来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娘家姐姐豪掷千金,一栋大宅子就到手了。


    这门亲,认得好。


    将来陶枝若是受了委屈,也有底气硬的娘家可以回了。


    李萍见陶枝没什么喜色,琢磨着还是太年轻,面皮子薄,一时没转换过来,不由劝道:“上一辈的事,无论是非对错,与你都无关了,只要这个爹是疼你挂念你的,你认了又何妨,他若真的是穷凶极恶之徒,还能让你在这左思右想,犹豫不决,早上门把你带走了。那日在客栈,你那姐姐想留住你,多的是办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陶枝内心深处仍有着一丝莫名的抵触情绪,日子才稳定下来,有了起色,她实在不想再有任何变动了。


    李萍凑近陶枝,悄悄地问:“你是舍不得大人,还是孩子?”


    不过这话问出来,李萍又觉不对,陶枝已经嫁人了,当然要跟夫家过,即便认了新的娘家,那也只是逢年过节来回走动而已,哪能再回娘家去住。


    脑瓜子一转,李萍再问:“你那姐姐对陆大人是个什么态度,这边的官和蛮夷积怨颇深,听闻去蔚县任职的县令没一个好下场的,大人此去蔚县,怕也难办。你娘家真是蔚县那边的大户,兴许还能帮大人忙呢。”


    那可不是帮一点忙,而是大大的忙。


    她这亲爹地位太高了,陶枝都有点似在做梦的感觉。


    昭娥提到张家父子,那是咬牙切齿得很,扬言要把二人的坟挖了,鞭尸泄愤。


    陶枝不禁怅怅道:“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不真实,若是哪天梦醒了,反倒更难过,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期望。”


    这是苦太久了,没得惦念了。


    李萍心头更是酸楚,有些话,妹子不便说,那就由她出这个头。


    再说了,她去找昭娥,也不打眼,妹子出门,盯着的人太多,行动实在不便。


    李萍去到昭娥购置的宅子,见到昭娥,见她眼里因为没见着陶枝流露出的失望之情,不免宽慰道:“小姐也请多给妹子一点时间,毕竟你是知道有这个妹妹的,可她和你不一样,活了二十年,才知爱护她的爹,并非生父,真正的出身竟是那么曲折,任谁都无法很快接受,总要有个过程。再者,这妹子如今已是县令大人的妾,就算与你们相认,也不可能去到蔚县生活,不过陆大人这时就在蔚县,以后的事,也说不准。”


    才寻到妹妹,妹妹却已嫁人,嫁的还是死对头。


    昭娥本想照之前那般给新来的县令弄个意外叫他滚蛋,然而天意弄人,这新来的县令竟是自己妹夫。


    可他们夷人民风开化,女子这辈子又不是只能嫁一个男人,这个不好,那就换一个,实在碰不到好的,那就立个女户,自己一个人过,也未尝不可。


    尤其他们易理家的女儿,更是一点委屈都不能受。


    想法是这样,但为了妹妹开心,昭娥仍要问问:“妹妹和那个陆大人感情如何。”


    这可把李萍难住了。


    说好吧,可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似别家新婚夫妇那般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成亲还没多久,大人就去到外地办差了,一个月都回不了一趟。


    说不好,大人娶妹子,却又用尽了心思,风风光光,喜庆气派,羡煞了城中所有女儿家。但不管这婚礼办得多隆重,可妹子也只是大人的妾,大人将来还得娶正妻。


    思及此,李萍不由得轻叹:“要是大人能把妹子扶正就好了。”


    昭娥却道:“那人不是还有个儿子,就算扶正了,妹妹的孩子,也占不到长子的名头了。”


    不管怎样,昭娥都觉妹妹亏了。


    李萍更为难,迟疑半晌才道:“这孩子也是妹子要养的,跟妹子亲得很,比亲子也不差了。我听大人身边的奶妈说,这孩子迟早也是要记到妹子名下的。”


    听到这,昭娥也陷入了沉思,看来,她还是得让阿爹见见陆盛昀,探探这人深浅,若是个可靠的,结这门亲,也不是不可以的。


    昭娥叫李萍给陶枝带话,不管她想如何,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必当全力支持。


    李萍一字不落地把话带到。


    陶枝却不见好脸色:“你又何必去找她说那些,我和大人的事,我自有主张。”


    李萍不假思索就问:“你有什么主张?继续做这个妾,还是想法子把自己扶正。”


    陶枝看着李萍:“我难道就不能不做这个妾了。”


    李萍脑子起雾:“什么意思?你想明白了,要和你那姐姐回家?”


    陶枝摇首:“容我再想想。”


    她也有自己的抱负,开更多的店,赚更多的钱,做更多的事。


    可一个人想把生意做大,还得借助官府的势力,不然闻瑛不可能高看她,也不可能投那多的钱,无条件地支持她,只因她背后的靠山是陆盛昀。


    闻瑛是知晓陆盛昀家底的。


    就算她认了亲爹和姐姐,陆盛昀这边,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更何况,她其实有点想进京,去开开眼界,亲眼看看明鸢赞不绝口的盛世之都有多繁华多热闹,在那里做生意必然更有前途。


    陶枝心头的郁气憋得太久了,她需要更畅快地发泄。


    李萍越发看不透这个妹子了,表面温温和和,好似与世无争,可一些行事又并非如此,换她的话,大人不把她扶正,那就不如一拍而散,她回了娘家,照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过得美滋滋。


    但李萍仍是一条心地跟着陶枝,不管妹子做怎样的决定,她都支持。


    不过,昭娥那边还等着她回话,李萍问陶枝的意见。


    陶枝思忖片刻,叫她这样回:“我尚未准备好,我的身世,还请姐姐保密,那人也一样,大人就在蔚县,哪怕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但我仍希望这墙厚实些,等可以漏了,再漏。”


    不愧是文化人,讲的易懂,又极有道理。


    李萍打算明日一大早就去,陶枝叫住她,让她缓几日,明日出门,就去店里看看,不要再往那边跑了。


    “或者你干脆回家去住几日,也好行事。”


    “要得,我那几只鸡也该喂了,撒的那些谷物也不知管够不。”李萍其实早就归心似箭了。


    这事儿实在曲折,周婶他们都是陆盛昀的人,陶枝也只能先瞒着他们,一步一步地,走着看了。


    李萍近日频频外出,也确实引起了周婶的注意,她把明鸢叫到跟前,问近日夫人有何异样。


    明鸢这几日被陶枝哄得极为开心,有吃有喝有得玩,陶枝还送了两件自己亲手设计的衣裳给她,明鸢更是喜滋滋,哪能再想到别的。


    “好得很啊,吃嘛嘛香,说不定是有身子了。”


    话还未完全落地,明鸢就被周婶弹了脑门。


    “说的什么浑话,前几日我还请了郎中给夫人把平安脉。”周婶话里难掩失望。


    明鸢不以为然,往旁边一跳,离脾气越发古怪的娘亲远点:“夫人还年轻,不急,大人又不在这,想怀,也得大人回来。”


    周婶指着女儿:“该明日,只要有周正的人家上门提亲,我就把你嫁了,省得天天在家里气我。”


    明鸢一声叫起:“我就知道,娘你看我不顺眼,我是捡来的,做得再多,也不如哥哥。”


    “你做了什么了?除了气我,你还能做什么?”周婶恨不能时光倒回,不该心软,把这不争气的玩意捡回家。


    明鸢还在嘴犟:“那哥哥还不是照样气您,人姑娘都不愿意理她,他还屁颠屁颠地跑人家里,又是送药又是给劈柴生火的,好歹也是个官爷,愣把自己作践成了奴才。”


    闻言,周婶只觉一股气血直往脑门上涌:“多久了?他去人家家里多久了?”


    “也就这几日,城门不是禁严吗?刘老爹赶急去外头砍柴,运得太多,那驴承受不住,倒下了,刘老爹也从车上摔落,把腿给摔折了,家里的重活没人做,哥哥听说后,人就过去了,然后这每日,总要去一两个时辰,自己不把自己当外人,给人家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明鸢越说,周婶脑壳儿一抽一抽地越疼。


    “造孽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给自己亲娘煮碗粥的工夫都没,去给人做苦力,倒是起劲了。”


    明鸢有心劝慰:“娘您气也没用,哥哥就这么个人了,媳妇还没进门就忘了娘,要真娶进门了,那娘您不得做好一脚踏进棺材的准,啊,娘你打我干什么,气你的是哥哥啊。”


    陶枝立在廊下,见周婶随手捡了根柴火棍,追着明鸢打,默默地叹气。


    一个个的都是冤家,周婶过得也不易。


    “娘,娘!”稚子清脆的呼唤。


    陶枝转过身,心想,她的冤家也来了。


    陶枝弯下了腰身,将向她扑来的小童抱了个满怀,又拿出帕子给他擦拭额角的汗:“叫你跑慢些,不要急。”


    陆钰小脸贴着陶枝,附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娘,我有秘密告诉你。”


    新奇了,小小的孩子倒是有秘密了。


    陶枝十分配合地问:“什么秘密啊?连娘都不知道。”


    陆钰笑得更开心了,小脸红润,气色极好,瞧着就是被人精心照料的样子。


    “娘,我告诉你,昨晚金宝回来看我了。”


    陆钰故意说着悄悄话,只跟陶枝分享。


    陶枝听后,微微诧异,这孩子做梦梦到的吧。


    赵科加派了人手,一天到晚不间断地在城门口轮岗守备,院里院外也安排了不少人,成年豹子那样的庞然大物,外头巡逻的兵差不可能漏过。


    但孩子高兴,陶枝也不忍扫孩子的兴,只能顺着孩子的意思,夸张地道:“真的啊,那你更不用担心了,金宝过得很好,它想你了,回来看看你,这样不就够了。”


    陆钰点点头,又摇头:“但我还是想去山里看金宝,那里是它的家。”


    “那就等你爹回了,让他带你去。”碰到陶枝回不了的话,她就只能甩给男人了。


    陆钰满意了,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还在你追我逃的母女身上,小小的人儿,也已习以为常,学着大人叹了一口长气:“明鸢姐姐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儿。”


    陶枝忍俊不禁,你一个小不点儿,还会说教了。


    离蒲县百里地的大山内,陆盛昀隐在吊脚楼内,已是好几日未曾出门,蔚县那边的公务,也都交由万俟闳代为处理,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魏祯反倒忙进忙出地没个停歇,见男人如此舒坦,气不过道:“你倒是心大,还真的敢撒手,你就不怕那万俟闳得了实权,把县衙的人全都换成自己的,到时候,看你如何回天。”


    陆盛昀却不以为意:“这水已退,堤坝也已赶工加固,大部分灾民去往别处谋生,各有安置,朝廷交给我的差事,我已完成大半,又有何忧。”


    魏祯冷笑:“最紧要的这件,你怎么不说。”


    将南蛮这些藩族招降,才是头等大事。


    可这人进了山,就似来静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反倒是他这个路过的,在这干着急。


    “你若一直拖下去,这辈子也就一个小小芝麻官混着了。”魏祯奚落道。


    “倒也不至于。”陆盛昀仍旧不紧不慢地语调。


    魏祯顺了顺气:“我可没空跟你在这耗了,我那两个哥哥,可都是急性子。”


    陆盛昀轻飘飘地瞥了男人一眼:“你在这里,还能避避,他们触手再长,也伸不到这里,一旦下了山,那就自求多福了。”


    魏祯何尝考虑不到这点,可他更不想一直躲在深山里当个缩头乌龟。


    “他们预谋害我,却误伤了你的女人,你就没想过做点什么,让他们好看。”魏祯试图拱火。


    那日可惊险极了,他才从客栈步出,那冷箭便自四面八方射来,陶枝所在的那辆马车就在路边,毫无悬念地中招了。


    陆盛昀像看傻子:“原因在你。”


    当然,那两人,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只是凡事要从长计议,心急,易坏事。


    魏祯却等不了太久,他当了十几年质子,也该扬眉吐气,痛痛快快地耍一场了。


    “你且等着,看我一出好戏。”


    看男儿这样,就不可能是好事,陆盛昀收敛了几分漫不经心,郑重提醒:“你别犯傻。”


    魏祯得意洋洋:“那就看看这回,哪个更傻。”


    话音才落,只听得楼下传来一阵慌里慌张地大喊。


    “不好了,走水了,来人啊。”


    陆盛昀来到窗边低头一看,楼下屋内滚滚浓烟直往外冒,更有往上冲来的势头。


    魏祯颇为兴奋:“兄弟,患难与共的时候来了,你先,还是我先,又或者我们一起跳。”


    陆盛昀转过身,选择走后门,那边搭了个直梯,功夫深的人,几个纵身,便能跃下。


    又何必跟一个疯了的傻子在这犯蠢——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子的提醒,昭娥这个名出现得更多,以后就叫这了,不然改起来麻烦


    第50章 生变


    得知寨内有房屋起火,易理箪很是震怒,他早就颁布了严规,寨中子民生火当仔细,不得疏忽大意,只要出了事,不论原由,都将严惩不怠。


    侍从为难道:“此人非寨中人,而是蔚县新上任的县令,来寨里也住了小半个月了。”


    “原来是他,年纪轻轻地,行事却是猖狂。”易理箪一声冷笑,话语仍强硬,毫无转圜的余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进到寨中,也得按寨里的规矩行事,你速去领兵,将这人拿下,关进水牢,把这脾气好好地磨一磨。”


    “阿爹且慢,这人可以捉,但虐不得。”


    女儿的声音自从门口传来,易理箪登时变了脸,眸中溢出难言的激动,先是走前一步,又顿住,转头对着侍从道:“你看我这仪表可还行?头发没乱,脸上没脏吧?”


    侍从还没应,昭娥便快步进屋,没甚好气道:“阿爹便是潘安在世,怕也不得行。”


    见昭娥一人进来,易理箪又往后头望了又望,满腔的期待落空,也没得好气:“说是找到人了,人呢,去哪里了。”


    昭娥挥退下人,又把门关好,这才坐到桌边喝了口茶,匀匀气,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给盼女心切的老父亲,自己也不多说,他看了,就懂了。


    易理箪拿过信件便迫不及待地撕开,看了许久,五味杂陈。


    “你妹妹,不愿认我。”


    昭娥一口茶尚未完全咽下,险些呛到,放了茶碗,拍胸脯。


    她这阿爹,此刻颇像个怨妇。


    昭娥不得不说句公道话:“我要是妹妹,连这信都不会写,搁了二十年不闻不问,如今年岁大了,感到孤独了,就想着父女团圆,让自己晚年不寂寞,哪有那好的事儿。”


    “浑说,你爹我四十有二,正当壮年,老个什么。”易理箪最不能忍的就是被女儿嫌弃。


    昭娥也没工夫扯这些,缓了气息后说重点:“小妹如今做了陆盛昀的妾,而且这陆盛昀颇有来头,怕不是一个小小县令那么简单,于公于私,阿爹你都要慎重。”


    一听这话,易理箪红了眼:“这小子有什么脸,竟要我的女儿做妾。”


    昭娥忍不住翻白眼:“阿爹你要是早早把小妹寻回来,何至于此。”


    说来,又是他的错了,易理箪不吭声了。


    昭娥却很有想法:“小妹知道我们是她的亲人就行了,暂时就不要对外公开,毕竟这其中牵扯到了那边朝廷的官员。”


    易理箪只道:“离了不就是,叫那人写个放妾书。”


    昭娥深吸一口气:“男女之间的感情,哪能说拆就拆,阿爹你也是过来人,你拆成功了没?”


    这话直击易理箪痛处。


    昭娥继续道:“朝廷毕竟势大,我们与其对抗,又能抗到何时,倒不如各退一步,也能保得一方安宁。”


    易理箪知女儿意思,捋了一把短须,眯着眼睛,沉思了许久。


    寨内设置了重重关卡,陆盛昀仅能带十几人上山,便是要寻援兵,这消息传递不出来,也是个难。


    魏祯那些人马也在山下,一时还难以和这些训练有素的蛮军抗衡,这火放得是痛快,可事后如何解困,那就是豪赌了。


    魏祯一把折扇,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更是看谁都深情,一路走来,将寨中的女子迷得晕头转向,高级将领家的女儿更是乞求自家阿爹同大王说说情,这么俊俏的儿郎,杀了实在可惜。


    还有冷着脸,就怕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的玄衣男子,其实更为英俊迷人,可就是周身寒气逼人,轻易靠近不得。


    昭娥立在高处,依着妹妹对陆盛昀的形容,猜测不苟言笑,一看就十分贵气的玄衣男便是。


    这时,魏祯亦抬了头,见竹楼上立着一白净高挑的女子,装扮素淡,却丝毫不减美貌,且一副天之骄女的冷傲样子,和自己身旁的男人有得一拼,十有七八就是易理家的大小姐。


    陆盛昀目不斜视,径自大步进屋,见虎皮榻上靠着的中年男子,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便行了个晚辈礼。


    易理箪却不应,只懒懒道来者何人。


    昭娥匆匆下楼,见阿爹又在装腔作势,也懒得拆穿,只把目光一转,专注地盯着陆盛昀。


    别的不说,妹妹眼光实在不错,这等相貌的男子,世间可真是少有,且身上自带一股贵气,怕不是小小县令这么简单。


    昭娥对上陆盛昀,开门见山地问:“陆大人来我寨中,到底为了何事,若是招安,那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


    陆盛昀疏离却又不失礼仪:“愿闻其详。”


    过了许久,直至黄昏,日落月升,二人才从主楼出来,陆盛昀将手下全都召集到位,即刻下山。


    魏祯实在看不透这男人,之前还乐不思蜀的样子,这会儿又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得,急巴巴地要走人了。


    还不是回蔚县,而是往浦县赶。


    魏祯忍不住地问:“你当真要写折子报到朝廷,这易理箪归顺的条件,请立为藩王,圈江州六县作为他的属地。”


    陆盛昀淡淡道:“六县不可能,最多四县。”


    幽洺山以南的广袤地界,已经为易理箪的囊中物,再往北扩,占了六县,朝廷不可能同意,哪怕易理箪俯首称臣,以我朝帝王为尊。


    魏祯仍不看好:“四县都难。”


    陆盛昀急着赶路,未再理会男人。


    到家时分,已是后半夜,门房亦是吃了一惊,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出大事了,不然大人为何这般匆忙地赶回。


    陆盛昀把马鞭丢给门房,嘱他给马儿多喂些粮,便顾自地越过一道道门,直往内院去。


    内院守门的丫鬟见到主子,正要去到正屋那边,却被陆盛昀沉声叫住,打发了人,自己先行进屋。


    陶枝早已睡下,显然睡得极沉,那被子裹在身上,遮一半露一半,一只小脚丫还搭在被上,白生生地嫩豆腐样儿,叫人看了就想咬。


    陆盛昀却忍住了冲动,提了被子将女子露在外面的身子盖住,又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地瞧了女子许久,方才起身,去到外面,叫下人备水,他要洗漱。


    这一夜,风平浪静。


    陶枝睡了个饱,醒来时,眼睛仍旧眯着,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可胳膊这么一过去,碰到硬硬的物体。


    当即,陶枝清醒了大半,倏地睁了双眸,侧首往旁边床铺看去。


    这一瞅,险些魂儿要吓没。


    床上怎么会有男人。


    再一看,又长松了一口气,更觉纳闷,这男人怕是在她睡下后回的,神神秘秘地,也不先传个信回。


    陶枝试探着轻唤:“大人,大人!”


    男人更轻地嗯了声,道:“我在。”


    可眼睛仍闭着,显然尚未睡够。


    赶了一夜的路,哪有不累的,到了家,才觉疲惫,人躺下去,就不想起来了。


    陶枝睡够了,可不想陪着男人躺,手脚并用地就要越过男人爬过去,才探了上半身,就被男人长臂一揽,扣住了腰身不让她再往外挪。


    “别动,再陪我睡会儿。”


    别开玩笑了,这一睡,可不止一会儿,后面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但陶枝也知男人晨间易冲动,不能惹,遂忍了下来,慢慢退了回去,可腰还被男人搂着,她只能侧躺着面对男人,这般的亲密,她实在遭不住。


    于是,陶枝只能没话找话:“大人在那边的事办好了?”


    陆盛昀又是一声极轻的回应,良久,才掀开了黑沉沉的眸,直勾勾地锁住女子早晨醒来后特别粉嫩的脸蛋,忽而很有倾诉的欲望。


    “我恐怕不日就将返京,你可愿与我同行?”


    这么快,陶枝一愣。


    见女子半晌未回应,陆盛昀只能自答:“你已嫁给我,当然要随我同行,我也不可能将你一人留在这。”——


    作者有话说:要换地图打怪了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