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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赫兰走进浴室,把水温调到最低,绵密旺盛的水流冲泻而下,他将领带扯开,腰胁紧俏有力,冷冷低喘着,冰冷水流压制了欲望。

    他告诉自己他并不喜欢她, 也对她没有异样感情。

    他只是不喜欢得不到的感觉。

    尤其是当她用那张被他弄哭的脸在他的注视下呜咽反抗,那具柔软的身体在他大腿上不住颤动,她含着眼泪说她不是他的,那有多荒谬啊。

    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他低声呵了口气, 青筋绷起,呼吸渐渐加重, 感觉自己变得有点疯狂。

    雾面玻璃上贴开一张巨大分开的手指,水流擦过皮肤的磨动声一点点压抑地溢出。

    他从浴室出来时,小男仆正坐在床上看雨,听到声音立刻缩回被子里。

    赫兰来到床前,腰间裹着浴巾,发丝苍冷地滴下水,一小缕水流沿着坚实胸口向下流,美丽无暇的身体精悍有力。

    “你要去冲洗下吗?”他端庄地披上睡衣,俯视着她。

    米娜在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 对他说不去,她不敢脱衣服, 万一洗澡的时候他又闯进去。

    “嗯,要不要喝点水?”刚刚流了那么多眼泪,他觉得她也许会口渴。

    她摇头,声音像米粒一样露出来一点:“我想回寝室。”

    “太晚了。”雨下得这么大,万一路上再淋湿了感冒。

    他沉声道:“你今晚睡在这里,这是我的房间,不会有人进来。”

    里面不说话了。

    赫兰坐在床边,把被子掀开一点,手里拿着药膏。

    米娜警觉得向后缩,用腿抵住膝盖,像只洞xue里的小兽。

    “我给你上药。”他解释道。

    “不要。”

    “听话。”

    他向下看着她:“还是你愿意再绑起来?”

    米娜畏惧地看着他,最后顺从了。

    赫兰垫了个枕头,让她趴过去,修长手指剥开她的裤子,好像在剥手心里一把葡萄。

    她紧紧攥住腰带,不肯再让他往下了。

    赫兰认为她的行为很多余,他今晚只打了她后面,并没有碰她前面,反而是刻意避开了,男人的那里让他感到恶心。

    他确认了下她受罚的位置,奶白的大腿有点肿,但他刻意没有打重,不会让她受伤。

    “还疼吗?”他问候道。

    她咬着唇,眼神很生气,又很委屈。

    赫兰眼神缓缓变深,他捏着她肿起的位置,轻轻拨弄着,米娜咬着牙,努力不发出声音。

    “你要涂就快点涂。”她拱起后背,声音里有了哭腔。

    赫兰温文尔雅地点点头,让她抬高点,米娜小声抽噎着,布料与床单褶皱发出轻微摩擦声,他蘸了点药膏,均匀地涂上去,手指冷冷擦过娇嫩的皮肤,很柔软,细腻光滑,像白嫩饱满的玉米。

    他用指梢触摸着她,不断压制住自己的一些想法。

    米娜不停吸冷气,她的身体随他的动作一点点绷紧,身后男人继续沉默涂抹着,寒冷的发丝银光闪闪,他沐浴后的身体有一股苦绿药感。

    那股气味缠绕着她的身体,生冷发涩,他缓缓伏下身,金色睫毛拂过柔软泛红的肌肤,扫过一阵凉意,她轻轻颤抖起来。

    “别动。”他训斥道。

    “疼。”

    药效已经起作用了,米娜感觉很疼,她埋着脸一抽一抽的,双颊泛红,赫兰见她又要开始哭,停下手上的动作。

    “刚涂上会有点疼,一会儿就好了。”

    他的安慰不起作用,她看起来要哭出来了。

    赫兰感到很无奈,这幅身体实在是太娇气了,他想对她表示下礼节性慰问,低下头,默默亲了亲她。

    米娜大叫了一声,声音像只紧张的土拨鼠,一下蹬开他跑到床尾。

    赫兰皱起眉,她这幅炸毛的样子真是很不雅观。

    他不满地舔舔嘴唇,她恐怖地瞪圆了眼睛,又叫起来。

    “别叫。”叫的他都有些奇怪反应了。

    他勒令了几次让她过来,她始终不肯,最后他膝盖跪在床上,把她脚踝抓住,带到自己身上。

    “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后哭哭啼啼的。”他表情冷漠,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对她说希望她能端正态度,最起码有点作为情人的职业操守。

    他不清楚其他人的情人是什么样的,但总不会是她这样一碰就哭的,一点床品都没有。

    说完,他抱住她,像抱一条滑滑的鱼,倒下身体:“时候不早了,睡吧。”

    米娜的挣扎被他困在怀抱里,他们紧贴着对方,两人的身体在灰暗光影中绵延起伏,男人含住她的耳垂,像含一枚果核,他抵住她,若有若无地蹭过,喘息声滑过后颈。

    米娜感觉到他的身体出现了某种异样,她屏住呼吸,不敢动了。

    半夜雨声陷落,漫天而来的水珠在暴雨中魔幻地不停尖叫,米娜意识渐渐进入了梦乡,那是个黑暗笼罩的房间,荒谬不安的蓝雾升腾,艾瑟尔站在床前,他的银发垂在肩后,像一道铺泄而下的银色鬼魂。

    米娜看到他立刻退到床那边,却撞到了男人的肩膀。

    赫兰冷冷俯视她。

    艾瑟尔爬过来,揪扯她:“哥哥,她是我的妻子。”

    赫兰握住她的腰:“她是我的情人。”

    这对兄弟冰冷地望着对方,犹如刀剑之隔。

    他们都爬到了她的床上,米娜吓得跳下床想逃离,又被他们从背后抱住。

    男人猛烈的喘息声像喷薄的火山山脉,他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米娜骤然惊醒了,浑身冷汗涔涔。

    “怎么了?”黑暗中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米娜喘着气,倒在他胸口,鼻尖冒着汗珠。

    她试探着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凉凉的,像鱼的眼珠。

    原来是梦。

    梦里的他比现实里的还要吓人。

    她一下子吓哭了。

    赫兰烦恼地看着她,她又哭了,胆子真是小。

    他撑起身:“做噩梦了?”

    “嗯。”

    “梦到什么了?”

    “很吓人的东西。”

    “是什么?”

    “还没出太阳,不能说的。”

    “没事的,我在这里。”

    他的话似乎令她更害怕了,她呜呜地猛烈大声哭起来。

    赫兰沉默地垂下眼,深夜时分感觉头很疼。

    “别哭了,哭什么。”他给她擦擦鼻子,把她搂在胸口哄着,轻声说道:“听到外面还在下雨吗?”

    “别怕,我跟雨一起守着你,你喜欢下雨是不是?它们都是从你家乡来的。”

    他的声音让她安抚了一些,米娜听着雨水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

    她像只汗淋淋的小猫,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

    赫兰静静听着她的心跳声,很久之后,知道她还醒着。

    “快睡觉。”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睡觉,万一又生病怎么办。

    她不说话,像是要装睡蒙混过去,赫兰很清楚她的心跳频率,她还是一直醒着不肯睡。

    “快睡。”他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哄。

    米娜眼睛红红的,嘟囔着:“我不舒服。”

    “哪里?”他立刻撑起身,很紧张地看着她。

    “心里。”

    他皱起眉。

    米娜难过道:“我不想再这样了,小姐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我把钱都还给你,如果你要跟小姐结婚,就不要再跟我这样下去。”

    她说着各种不应该的地方,仿佛这是她能决定的。

    赫兰已经很不悦了,她为什么总是要提起德尔玛尔?

    他希望她能明白政治联姻的含义,他不爱德尔玛尔,但是话要出口,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嘴角轻扯,冰冷道:“是啊,你跟我总是不舒服的,跟德尔玛尔一起就舒服了,毕竟我今晚撞破了你们的奸情。”

    米娜一下子脸涨红:“那不是奸情,我跟小姐没什么的。”

    “是的,你趴在一个即将要结婚的女人的胸口,的确没什么。”

    她努力解释:“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你秉持所谓的婚姻道德,那就不该跟她接触不是么?就像你不肯跟我一样。”

    他的话让米娜无法反驳。

    但是她知道是不同的,因为小姐也是女孩子,所以她才会没有防备,可是这话她又不能说。

    她郁闷地闭上眼,心里更难过了。

    一直到半夜,赫兰知道她还没入睡。

    她睁着眼,眼睛像两颗受伤的琉璃珠子,随时要流淌出泪滴。

    他叹口气,把灯打开,坐起身: "你睡觉好不好? ”万一又生病怎么办呢。

    她把脸埋在枕头下面,很委屈的样子。

    他压低声音:“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如果你很介意的话。"

    “真的吗?”

    米娜把脑袋露出来,以为他同意放过她。

    “当然,只要你快点睡觉。”

    赫兰认为既然她那么介意,那么解决的最佳方式是让德尔玛尔知情,毕竟她的情人有很多,这将是段开放的婚姻关系。

    他关上灯,重新把她揽在怀里,舔舔她的脖子,用力咬了咬,还是对今晚的事耿耿于怀,差点她就遭德尔玛尔毒手。

    米娜用手不停抵他胸口,觉得很讨厌,为什么他跟艾瑟尔两个都喜欢啃人?啃得她好痛。

    她很不满地用脑袋顶了顶他。

    赫兰意识抽离出来,他注视着她的眼睛,那里绿光闪烁,一望无垠。

    米娜身体绷紧了。

    两人黑暗中互相看了一会儿。

    “睡吧,我不碰你了。”他轻轻抱着她,依偎着她的身体,外面风声雨声蒙蒙坠落,他的手指像是要把她揉到肋骨里。

    第52章

    小男仆渐渐睡熟了,蜷缩着,双手攥紧放在胸口,摆成祷告的姿势。

    他给她盖了盖被子,她在梦里嘟嘟囔囔的,一直喊,他倾身听了听,听不清她在喊什么。

    他一直睁着眼睛,晚些时分,天亮了,轻轻起了身,来到落地窗边,眼前是天空与陆地的尽头,海浪在暴雨中残暴晃动。

    他看到了正在燃烧的海平面,海面像火焰一样沸腾,远方的水手排队有序登船,一道细长颗粒状的人流沿着火焰与大船,走入平静狂乱的烈海边缘。

    该怎么向德尔玛尔坦白这件事?

    她会以为他喜欢男人,但事实并不是那个样子。

    而且大概又会是一场纷争。

    赫兰用政治考量告诉自己不值得,他应该把精力放到筹备婚礼上来,德尔玛尔已经对他很不满了,而且大选临近,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处理这件无关紧要的事。

    只是一个小男仆, 作为情人,甚至连女人都不是, 这无疑是对贵族荣誉的玷污。

    德尔玛尔那么高傲,或许会认为这是对她的刻意侮辱,不应该让她知情的。

    是的, 只是一个小男仆,不必在乎她的意见,不必付出高昂的政治代价——

    可是她说她不是他的,说她是自己的,说这样的关系让她不舒服。

    赫兰看着海面,不明白那些话她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对改变她自己的处境没有任何意义。

    他脚步轻缓地回到床边,看着小男仆安详沉睡的眼睛,想象那双眼睛打开的样子,有一种试图捧起那双碧绿眼珠的冲动。

    你不是我的吗?

    你当然是我的。

    永远都是。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抚摸她脖颈的脉搏,感受她的跳动,沉下眼深深注视着她。

    对于这样卑微的她,他感到恐怖,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这是一种前所未为的耻辱感受。

    要么关起来吧,只要给小猫阳光食物和水,就会让她开心待在他身边。

    可是,即便困住她的身体,他还是无法明白她的想法,

    或者说,他无法接受她那样想。

    她带给他的恼怒都是真实存在的。

    在她身上,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无法解释。

    赫兰感到无比沮丧,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明明她就在他怀里,可是却害怕随时会流走。

    这样的感受太诡异了。

    灰蓝色的腐水与雨从天降落,在海浪中打起斑斓泡沫,他吻她的脖子和锁骨,看着月亮与日光在她肩头同时升起,像是恶魔获得了饱食。

    雨已经停了,魔幻的海平面涌进无数缕幽光,沿着墙面缓慢爬动汇集,他的眼中破开了一个小切口,越来越大,无法弥补。

    他知道自己即将犯下一场重大的政治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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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娜醒来时,男人环着她的腰在沉睡。

    一张kingsize的大床,两人就占一根树干的位置,身体缠绕如藤,他的手臂肌肉和她紧贴着,挤得黏黏糊糊的。

    米娜感到喘不过气来,咬着牙用力挤出一点点腰身,男人怀抱里有股冷硬权力的味道,微微苦涩,像是湿润的雨后返潮。

    他手臂箍得太紧了,像钢铁一样牢牢钳住她,她最后放弃了,躺平地睁着眼睛。

    雨停了,迷荡的海面波光粼粼,云层繁荣碎散,反射进几道日晒的明亮弧光,在天花板晃来晃去。

    米娜数了数那些流光溢彩的巨大光圈,雨后孢子鲜嫩的气味在空气中游离漂浮,她歪过头,观察着身上的男人,他睡熟的样子像一只顺伏平静的野兽,跟醒着时的冰冷粗粝完全不一样。

    她对着他小声骂了几句,没敢骂太大声,害怕他醒来又打她。

    米娜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特效药膏起效很快,已经不疼了,但是留下的屈辱感却没有消除。

    “毒夫,讨厌的毒夫。”

    她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他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求饶,她神奇非凡地坐在高高的金椅子上,听他大声哭喊米娜大王我不敢了米娜大王饶了我吧。

    “哼,你那么恶毒,怎么可能饶了你,来人呀,把他拖下去打一千下屁股。”

    米娜大王酷酷地发号施令,快活极了,米娜幻想着,没忍住笑了声。

    她嘴角奇妙地翘起来,伸手摸了摸毒夫的头发,他的头发像浓郁华美的金丝,仿佛要揉进梦里。

    多么漂亮的金发,医生的头发就是这样的。

    她歪头研究了他一会,视线慢慢移到他的脸,目光仿佛割开了一个小口。

    “马萨德。”她对着他的脸小声说。

    “你说什么?”下一秒他忽然醒了,睁开一双碧眼,那样纯净的蓝色,仿佛是大海与天空的分界点,里面澄净璀璨。

    米娜一时失神,慌忙摇摇头:“您听错了,我没有说什么。”

    赫兰对她的咕咕哝哝已经习以为常,压下眉:“再睡会。”

    他强迫她趴在怀里,认为昨晚她一直没有睡好。

    米娜让他松开她,自己工作快迟到了。

    “管家老头会说我的。”

    而且再晚就赶不上佣人的早餐了,那样她整个上午就只能饿肚子了。

    说完她肚子叫了声。

    赫兰淡淡看了她一眼:“你饿了吗?”

    “嗯,我要去吃早餐。”

    “在这里吃。”

    “不行,会被发现的。”

    她使出吃奶的劲想从他怀里挣脱:“快点放开我啊。”

    赫兰搂住她的腰让她闹,自己闭着眼养神,她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下床把她的手机拿出来,是那个名叫泰德的男仆打来的。

    赫兰沉默地看着手机画面,铃声响了很久之后才停。

    他翻看了她聊天软件的记录,发现从昨晚到现在她收到了很多消息,都是泰德发来的。

    “为什么他要给你打电话?”他侧目静静问道。

    米娜从床上跳下来,夺过自己的手机:“我跟泰德住一起,昨晚没回去他一定会问的,泰德人很好的。”

    米娜觉得昨晚自己夜不归宿,泰德一定很担心。

    赫兰的目光看起来很平静。

    “上次你跟他一起去集市。”

    “嗯,是啊。”

    “你们关系很好?”

    “嗯。”她迟疑地点点头,已经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对劲了。

    房间内跳动的色彩在阳光下躁动不安。

    赫兰轻描淡写说给她安排了新寝室,今天就要搬出去。

    米娜很吃惊,为什么他突然要这么说。

    “你现在住的这间寝室太潮湿了,位置偏僻,光线不好,而且,”他眼神冷冷飘下来,“你自己住一间房间,以后也方便些。”

    “方便什么?”她懵懵的。

    他只是看着她 ,意味不明。

    她一下明白了。

    “可是我不想搬,我已经习惯跟泰德住一起了,他很照顾我——”

    他打断了她:“至于那个男仆,你以后不许再跟他讲话。”

    米娜有些手足无措:“可我跟泰德是好朋友。”

    “现在不是了。”他生冷道。

    赫兰很明确地对她说不希望她与庄园里其他佣人有来往,不止是佣人,还有德尔玛尔,以及其他人,不管男人女人,婚前还是婚后。

    他语气温和,眼神却冷得要随时提枪杀人。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她嗫喏道。

    他很满意她的回答。

    米娜低下头,声音很低:“可是,您昨晚不是说要跟我分开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您说过的,会处理我们之间的事。”

    “当然,但是这并不是跟你分开。”赫兰意识到她误解了,而且还很期待的样子,脸色阴沉下来。

    他用心平气和的口吻对她说:“关于你要求的这件事,我会跟德尔玛尔协商解决。”

    米娜大早上的心脏感觉要不好了。

    “不是这样的,您怎么能告诉小姐呢?”

    “那是怎样?”赫兰压着情绪,为了照顾她那点敏锐脆弱的自尊心和道德感,他已经准备要迎接极为严重的政治后果,可她却不领情。

    米娜努力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不想跟您这样下去,我想要健康的关系。”

    “我当然赞同健康的关系。”

    “可是神不会允许男人在一起的,所以我不能跟您在一起。”

    他压着眉,眼中有着细微的嗔怒。

    米娜害怕地后退几步。

    他们隔空互相看着对方,赫兰抬着下巴,冷傲地看着她:“关于获得你的神同意这件事,我也会去解决,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米娜要抓狂了:“这种事怎么能解决?”难道他要去教堂跟神说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了吗?而且神怎么回应他?

    赫兰一脸倨傲:“你没必要知道。”

    米娜皱起眉,这个人怎么这样的。

    他慢慢把她逼到墙边,抬起她的脸,修长手指拂过光洁的后颈,缓慢地打着圈。

    “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眼神里扯着轻盈丝线,冷冷的压迫感。

    米娜抖了下,弱弱地别开视线,说没有了。

    “嗯。”

    赫兰在她颈边轻轻呼着气,舔_弄着,他认为他们顺利达成了一致。

    第53章

    米娜临出门前, 把领口竖起来,烦恼地遮了遮。

    她踮着脚走路,悄悄经过长廊,雨后天色漂白,空气中湿漉漉的,带着泥土和落叶的味道,遥远的天使像屹立在长廊的尽头,米娜来到神像前,抵住双手做忏悔,叶片上的雨点打了几下掉在头顶,顺着发丝淌下来,她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祷告结束后,她急匆匆赶去地下室吃早餐。

    佣人餐桌上,管家宣布了新的任命,米娜又升职了,成为了第二男仆,今天起就要搬离出寝室独住。

    佣人们一小撮一小撮地聊天,说说洒洒的,小碟子里撒满冰凉瓜子皮,他们都认为这是米娜讨小姐欢心的缘故,纷纷恭喜起来,现在都能一个人单独住一个房间了。

    “我谢谢你们啊。”

    他们都很为她开心的样子, 唯独米娜自己开心不起来。

    万一他再像那天晚上一样潜进她房间里,上床的话

    她面颊发烫, 脖子上有很多红色咬痕,用力扯了扯,用领带遮住。

    晨钟响了, 佣人们涌入庭院,开始干活,米娜去贴身女仆那里领猫,她跟小猫玩时心不在焉的,坐在草地上一直发呆,眼睛空灵得像朵云。

    她对于怎么继续这场关系感到费解。

    可是,又无法结束掉。

    如果逃走的话,要逃到哪里去呢?

    米娜很怕万一暴露身份,他会报复自己的亲人。

    而且,如果他知道自己跟艾瑟尔的关系,他们两个

    泰德大步走过来,给她把头顶的叶子拿掉,她总是发呆,他都习以为常了,坐在她身边关切道:“昨晚你怎么没回来?”

    “雨太大了,我在图书室外面睡的。”

    “没着凉吧?”

    “没有。”

    泰德勉强放下心:“刚刚你在想什么呢?”

    米娜叹口气,耷拉着脑袋:“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

    泰德一脸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如果你懦弱,那全天下都是胆小鬼了。”

    他对米娜表达了敬畏之心:“几十年来我都没听过掉进酒桶里的佣人,你在我心里已经特别勇敢了。”

    米娜于是又撅了撅嘴:“那是你没见过我小时候。”

    泰德大概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景象,魔种降世这种古老传说他也是听过的。

    他们坐在草地上聊着天,泰德帮她带了一会儿猫,米娜在地上舒服地打了几个滚儿,泰德急忙制止她,他告诉她以后作为高级男仆不能随便上树钻草丛了,也不能在草地上打滚,蹦着走路也不行,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保持仪容仪表。

    “哦,职位高了这么多事的。”米娜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草,转过身来,让他看看背上还有没有。

    “人都是这样的,越往上越不自由,有时候感觉贵族老爷们天天待在金屋子里,还没我们快活呢。”

    泰德仔细摘掉她后背的草叶子,顺手给她整理了下制服:“给你升职是小姐的提议吧,以后你要好好用心工作报答小姐,说不定将来能做正式贴身男仆呢。

    他不禁感叹起来:“说来大人真是好人啊,竟然同意给你升职了,我一直以为他很讨厌你呢。”

    “他就是很讨厌我。”米娜嘟囔道。

    她身上的叶子还没摘完,管家忽然有事把泰德叫走了,像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当天下午,米娜收到了泰德要离开的消息。

    “是紧急通知,安茹公爵府那边很需要佣人。”泰德耐心解释道,“前段时间来做客的安茹公爵相中了我,大人于是把我送给公爵府了,我过去可以直接做副管家。”

    安茹公爵地位尊贵,泰德在那里待遇丰厚,这是一件好事,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米娜。

    他尤其用心地嘱咐她:“要小心认真地对待工作,不要闯祸,好吗?”

    米娜点点头。

    泰德流露出不舍:“我会想你的。”

    他跟她做告别,说以后会再来找她玩,他们可以一起再去逛集市。

    “嗯。”

    这太突然了,米娜很难过,整整一个下午都没反应过来。

    晚上时管家把米娜领到新房间,把她妥善安置好。

    “瞧瞧,多漂亮的房子是吧?”

    “摸摸,多软的床,而且尺寸这么大,大人命人新布置的。”

    新的房间宽敞明亮,床也柔软舒服,管家观赏着都禁不住赞叹了,这简直比主人的房间还要华丽,而且位置离主人住的主堡也近,两座城堡间只隔着一片玫瑰园,窗外娇艳欲滴的玫瑰群疯狂吐出一阵阵清冷幽香。

    “你以后就不用去地下室吃饭了,大人说他会安排。”

    米娜喏了声,没精打采的。

    她现在有了新寝室,一个人住在这里,就像她是他私藏豢养的情妇一样。

    她一点都不高兴,觉得很可耻。

    而且泰德也不在了,米娜突然失去了朋友,一个人躺在陌生奢侈的大床上,感觉很不适应。

    她把门关上,研究了一下门锁,把它锁得死死的,又把窗户锁上,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睡前她心里一直想着长廊尽头的天使神像,想着那个男人恐怖的压迫感,他说她是他的,现在她有多少是自己的?

    米娜心里惴惴不安,她告诉自己并没有被他改变,她是完整的,但还是感觉自己被那个恐怖的男人占有入侵了。

    或者说,她被他占领殖民了。

    这并不只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与意识上的。

    在她左右他情绪的同时,他也在影响她,一点点吞噬破坏她,令她恐惧、颤栗、犹豫。

    她有点描述不清楚那些结构与感觉,仅仅靠自学和网络上搜索的网课,了解的知识还是太过片面了。

    米娜在深夜时分感到异常迷茫与痛苦,她发现自己无法抵制这种入侵,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可那个男人强悍到近乎非人,他冷血、刻薄、抽离情感,整个帝国在他的手掌中冰冷运行,千千万万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而她也只是帝国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尘。

    她望着画满神像的天花板,人生第一次失眠,壁画上洁白的大天使羽翼轻轻飘下来,仿佛要垂到指尖,米娜终于翻起身,在社交平台匿名私信了玛利亚老师,给老师留了一长串留言。

    她不确定老师会不会看到,为了避免毒夫又翻她手机,把登录密码和浏览痕迹也一并修改了。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等待着老师的回复,睡前又看了会书,最后把手机夹在书里搂着睡着了。

    夜深人静,门打开了一角,她的床上渐渐爬上影子,黑暗缓慢地落在床前,随风声轻轻摇晃。 ——

    作者有话说:天使宝宝们国庆快乐,敢不敢点一下作者的预收[狗头][狗头][狗头]

    来,看这个《怪物们》《丈夫是野兽》《壁虎》[红心][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紫心][粉心]

    第54章

    图书室内,赫兰看着屏幕监控,默默品用清晨的第一杯咖啡。

    小男仆踮着脚尖穿过长廊,一路上猫着腰鬼鬼祟祟的,她很机灵,身板灵活,没被人发现。

    面对长廊尽头的天使神像时她停了下来,把手指托在胸口,虔诚闭眼祷告什么。

    他大概能猜出是在祷告什么,她的神不会同意两个男人在一起的。

    赫兰表情不悦, 她那个神也是有点烦的。

    他思索着这件事,看着她坐在佣人中心不在焉地吃饭,管家已经宣布了新任命,佣人们羡慕地围着她祝福,但她并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

    他微微皱起了眉。

    上午时分,十点钟,是她准时遛猫的时间,赫兰目光沉着地望向微风中的草坪,青草像细浪一样流动,那个男仆来到了她身边,他们亲切地打着招呼,亲昵地有说有笑。

    他看到她对着那个男人伸懒腰,很舒适放松的样子,

    看到她笑得那样开心,

    只要她不在他身边, 她就笑得那样开心,不管是对德尔玛尔还是男仆。

    赫兰把咖啡杯安静地放在桌上,手上的青筋在抖动, 他把管家叫来了。

    管家离开后,礼官呈来了婚礼的方案细则。

    “德尔玛尔看过了吗?”

    “已经看过了。”

    “以她的意见为准。”

    赫兰把烫金名册阖上,推开放到一旁,压在厚厚的大选公文下。

    下午时他去了教堂。

    帝国大教堂内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静静站立,主殿上高耸的神像用一种威严冷漠的神情俯视着底下的人类。

    赫兰抬起头,迎接着神的注视,那些圣洁深邃的蓝色映在眼中,他是不信神的,核战后的宗教只是作为一种统治工具存在,但她却对此坚定不移。

    “您的教徒遍布大陆,包括她,她是我府上的一个小男仆”

    他对着神像说明了下两人的情况,觉得这样的烦恼恐怕是神也无法理解。

    空荡荡的圣堂回荡着男人的低语,赫兰的影子孤身伫立着,垂在祭坛的幕布下,最后他对着神像说:“您允许我们在一起吗?”

    他从口袋里拿出金币,如果硬币朝上就是允许的。

    他一连抛了九次都是反面,最后终于得到了正面,捡起来放在掌心合十,礼貌道:“谢谢您的谅解与宽恕。”

    他觉得神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政府可以拨款重新整修下这里。

    赫兰把备好的一袋金币都摆在祭坛上供奉给神,既然她的神允许他们在一起,那他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他减去了很多心理负担,觉得有必要告知一下小男仆,她敬爱的神同意了他们的交往。

    _

    米娜醒来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她睡得不好,感觉梦里一直被啃来啃去。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男人那张冷漠的脸。

    窗外花香涌动,他的眼神像冷水。

    她以为自己在做噩梦,赶紧闭上眼。

    赫兰对她的反应很不悦,揪了揪她的头发。

    米娜终于惊醒了,惊悚地用被子捂住胸口,他怎么能上她的床呢?

    而且什么时候进来的。

    她明明锁了门的。

    “为什么您会在这里?”

    “想见你。”他没有一点难为情。

    他的眼睛微微下瞥,盯着她领口看,米娜拢了拢领子,她已经被他吓出后遗症了,晚上睡觉都穿紧衣服,一排扣子从头到尾扣得死死的。

    “你喜欢这间房间吗?”赫兰语气淡淡的,他把她抱在胸口,跟她先聊天铺垫了下。

    “嗯,喜欢的。”

    他点点头,知道她在说谎。

    接着他用一种主持内阁会议的正式腔调缓慢对她说,她的神同意了他们的交往。

    米娜刚醒来感到脑袋懵懵的。

    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神亲口对你说的吗?”

    “是的,他对我做出了回应,你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启示。”

    他把那枚金币给她看,给她解释了下经过,在他的描述中,硬币一共抛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正面朝上,这无疑是一种神迹的体现。

    “真的是这样吗?”

    “录像已经保存了,会发到你的邮箱里。”赫兰傲慢地看着她,“你看,你的神也同意了。”

    米娜不吱声了,他是有备而来的。

    可恶,准备得竟然这么充分。

    她转了转眼珠,开始找新的理由,他们的星座不太合,还有小姐对她有恩,不能这样背叛小姐,她说着这样不好,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总之就是他不能靠近她。

    赫兰听她说完,门外响起敲门声。

    米娜一下子吓得钻进被子里,只顾着脑袋,屁股还撅在外面。

    赫兰拍了拍她:“是送早餐的。”

    他说了声进,礼官端着一托盘精美的食物推门而入,恭敬地摆在床上餐桌上,然后行礼告退。

    “出来。”赫兰让她先出来吃早饭。

    米娜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出来。”

    他心平气和得有点吓人。

    米娜最后爬了出来,犹豫问道:“他有没有看到我?”

    “你没必要在乎这个。”他用小银勺挖了勺芒果粥,吹了吹,喂给她。

    她一动不动的,赫兰于是把勺子放下。

    “你一直觉得不道德,当然,道德很重要,它是构建人类信任关系的基石。”作为统治者,他当然希望手下的民众都是遵守规则的淳朴好人,那更易于约束管理。

    但是,他言辞妥切地告诉她这是个乱世。

    “我不希望你好与坏,我只希望你容易生存,哪怕有一天你要做很坏很不道德的事,我也认为那合情合理。”

    “你可以认为这件事错都在我,如果你的神怪罪,也只会把罪名发落到我头上,如果我们真的错了,你会上天堂,我会下地狱。”

    说完,他把粥喂给她,让她一点一点喝下。

    米娜沉默地喝完粥,心情已经很低落了,低声问道:“以后我都要在房间里吃饭吗?”

    “嗯,再多吃点,还有营养剂也要每天吃。”

    他想多喂她点,但她说吃不下了,想先去洗漱。

    “嗯,去吧。”他很宽容道。

    米娜走进浴室,发现自己肚子上有好多牙印。

    从醒来时她就觉得身体有点奇怪,现在明白为什么了。

    她摸着上面的吻痕,有一种麻麻的胀痛感。

    她换好衣服出来,赫兰已经等候多时,他手里拿着药膏,米娜很抵触地往后退了退,身体躲在窗帘后,仿佛这能让她安全一点。

    眨着黄眼睛的太阳光涌进卧室,一些东西从里面一道道流下来,辉煌的光芒好像要把她缠绕。

    赫兰压着眉缓缓注视她,他语气很温和,让她过来,然后很残忍地把她抓在手里,最后她只能倒在床上把肚子露出来,像只小猫一样献给他。

    他的手指在那里动,肚皮忽闪忽闪的疼,米娜呜呜的在心里骂,大晚上啃她的肚子,真是变态。

    她很烦躁地用力乱蹬,赫兰安抚她:“快好了,再坚持一会儿。”

    他给她涂完药,细心整理好衣着,开始在衣冠镜前准备自己的着装。

    米娜找到了昨晚枕边的书,书被男人拿到了一边,她把夹在书页里的手机拿出来,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你今天有什么工作?”赫兰问道。

    “我要去带小猫们洗澡,还有搬花。”

    “以后照顾猫的事交给新佣人,你到书房来工作。”

    米娜放下手机,抬起头:“可是我喜欢照顾小猫,小姐说没有人比我更负责了。”

    “这只是工作调整,会有新的佣人跟你接手。”赫兰扣好胸口扣子,瞄了她一眼:“你不来帮我吗?”

    米娜不情愿来到他身前,接过他递来的领带,“您低低头。”他太高了她够不到。

    赫兰低了低身子,米娜踮起脚,把领带勾在他脖子上。

    他的气息微微吐在她耳廓,黏糊糊的令她觉得很痒,她系好领带,不知道还要再做什么。

    “袖箍。”他提示道。

    “我这里没有那个。”

    “在右边第二个柜子抽屉里。”赫兰提示道。米娜打开柜门,里面一排都是他的衣服,衬衫、外套、领带,还有各种正装配饰。

    这到底是她的房间还是他的房间?

    有自己的大房子不睡,非要跟她挤一张床。

    米娜把袖箍用力撸上去,系带绷紧,他的手臂粗壮结实,衬衫下的肌肉微微鼓起。

    “你好像对升职不开心。”赫兰细细观摩着她的表情。

    “不开心。”

    “为什么?”

    “您把我身边的朋友都调走了。”米娜闷闷不乐道,其实这些她都隐约能感觉到,泰德突然就离开了,还有她喜爱的小猫们,她跟谁玩的好,他就让谁远离自己。

    赫兰用身体贴着她,手臂轻轻擦过她的腰身,让她看着自己:“是的,他们都不要你,只有我要你。”

    米娜内心十分恼火,坏人的无耻程度超出了想象。

    她愤愤瞪着他,深切地意识到这段关系永远是不对等的。

    而现在的处境下,他随时都会发现自己。

    她想象着他知道后的反应,忽然感觉很恐怖。

    如果是她提前主动跟他坦白呢?会不会相对好一点?说她其实是女人,这样喜欢男人的他就不会对她感兴趣了。

    她内心犹豫不决。

    他的外套已经披好,西装革履准备出门,米娜来到书桌前,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自己的社交平台传来了新消息。

    她以为是玛利亚老师看到了消息回复自己,有点激动地打开。

    “我会找到你的,Mina.”

    消息很短,一行小字停留在巨大空白的聊天框中,她的手指哆嗦抖动。

    “怎么了?”赫兰觉察到了她神色异样。

    “没有。”米娜把屏幕按熄,牙齿轻轻地摩擦,发出极小的颤栗声。

    艾瑟尔,她知道这是艾瑟尔发来的,他已经知道她在这里了吗?

    她把那股绷紧的恐惧感努力消下去,试图冷静地思索,赫兰已经来到了她身前。

    他淡淡垂下目光:“你不舒服?”

    他用手捧起她的脸,她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他的触碰令米娜惊慌失措,现在绝对不能对他说的,他疑心那么重,如果判定她是间谍,存有某种目的,她的下场会死得很惨,而且会连累到全家人。

    而且他知道真相的话,会不会把她送回艾瑟尔身边?她不想再受那种折磨了。

    “我没事。”她头皮发麻地克制道,试图躲开他的手指。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

    赫兰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惊恐万分,她在他身边总是这样不安,像一只脆弱的鸟。

    这样的反应令他觉得自己作为情人很失职,甚至让他瞬间联想到了艾瑟尔那段恶劣失败的婚姻。

    艾瑟尔的妻子逃跑了,因为他做的很糟糕,很差劲。

    赫兰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像弟弟那样重蹈覆辙。

    “不要这么怕我啊。”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认为他们完全可以保持健康的,和谐的关系。

    可是她抖的更厉害了。

    他有些烦恼地注视她,最后叹了口气,低下头对她吻了下去。

    唇瓣擦过轻轻的电击,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米娜骤然惊醒。

    为什么他会突然吻她?

    她反应过来后努力推开他:“您不喜欢我,就不要亲我了。”

    她也生气了,他明明讨厌她,又要亲她,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我不喜欢你?”

    “您说的您讨厌我,所以别亲我了。”

    他沉默了会:“也许那并不是讨厌你。”

    米娜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赫兰看着她潮湿明亮的绿眼睛,迟缓地咽了咽喉咙,喉结上下滚动,继续对她说。

    “也许,那代表的意思是,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尝试,喜欢你。”

    第55章

    空气中一片寂静的感觉。

    米娜惊讶地看着他。

    赫兰飞快做出了修正:“我指的是仅仅喜欢你身体的意思。”

    可是他的脸却红了, 耳朵也染上淡淡红晕。

    “哦。”米娜站在原地眨了下眼,看起来面无表情。

    赫兰觉得她的回应太过潦草,像是不能完全领会他的话中深意, 于是又刻意强调,这只是一种身体上的生理冲动。

    关于这种非理智的冲动, 赫兰的一生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完全得不到的感觉,现在, 在一个小男仆身上, 他切实感受到了。

    她让他感到不满足。

    他条理清晰地补充完毕,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她没有反应, 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这令他很不满意, 之前她让他喜欢她一点,现在他已经在努力尝试了,可她却是这副样子。

    他把下巴抬起来一点,优雅地迈步向前,像一只猫科动物那样缓缓靠近她,轻声问道:“你呢,你对我有感觉吗?”

    米娜看着面前这幅高傲美丽的身体,他那双漂亮的蓝眼睛,以及他的头发、手指、所有和医生相似的地方,眼神闪烁迟疑。

    她摇摇头,说没有。

    “是吗?”赫兰静静看着她,被她眼中某种一闪而过的东西执着牵动着,他确信自己看到了。

    他的身体缓缓迫近,两人的身体轻轻蹭在一起。

    “你在说谎。”他贴着她耳朵轻声道。

    米娜努力地仰起头:“我没有说谎。”

    她说自己就是没感觉。

    赫兰抬起她的脸让她注视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点点变得深邃,就像是在她身上渴望得到些什么。

    他将她抵在衣柜上,用膝盖分开了她大腿。

    冰冷手指像冷水一样滑过紧张泛红的身体,缓缓指向她的胸口,指向她血液急促跳动的地方,他用一种坚硬绝对的口吻反问道:“可是你的心跳好快,这说明你也是对我有感觉的,不是吗?”

    他知道她其实是对他有反应的,上次他在书桌上亲吻她,她的身体就做出了某种反应,留下了一些痕迹。

    米娜在他的触摸下轻轻抖动着,她发现自己无法逃离,只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像是不能确认。

    “不,我才没有。”她依然倔强地坚持道。

    “嗯,那这样呢?”

    他的五官从容深刻,低下头,城堡外的玫瑰丛不停呵气颤抖。

    赫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道亲吻她,比刚刚更猛烈,横冲直撞,让她几乎要窒息。

    米娜感觉自己的呼吸被他全部夺走,她面色潮红,脸颊光泽闪烁,抓住他的后背小声呜咽着,对他不停说自己要喘不上气了。

    “换气。”赫兰对她教导道,他蹭了蹭她的颈侧,让她缓冲停顿了下,然后舌尖探了进去。

    那条黏糊糊的舌头在她口腔内搅动着,一股鼎盛庞大的感觉顶了上来,米娜紧绷身体,用力抓住他的头发,她的胸脯一起一伏,努力昂头吞咽着口水,嘴角流出的晶亮水渍像丝线一样胡乱地滴下来,顺着下巴淌到他们的连接处。

    赫兰捧住她的脸,沿着她的脖子把那些长长透明的粘液一点一点慢慢吮进去,一些水流滑进了胸口,被他用力地舔起来,他看到她的皮肤胀成羞涩的粉色,像一朵鲜艳鼓起的花。

    他的眼神轻柔晦暗,精确观察着她的变化,不断地用鼻尖亲昵拱蹭着,最后停在她颈后,胸腔一阵震颤,泄出轻轻的闷哼。

    米娜终于得到呼吸,她张着嘴大口喘息,嘴唇湿漉漉的,闪动的水光好像是蝴蝶翅膀落下的鳞粉。

    她被他用力搂在怀里,艰难想了会:“那您现在觉得满足了吗?”满足了就放开她。

    “再亲一下。”赫兰粗喘着,声音透出了一点压抑的渴求,他用嘴唇湿过她细弱抖动的皮肤,小口啃了她脖子一会儿。

    结束后,他把她抱到床上,将她濡湿的头发别到耳后,喂她喝了点水。

    他们身上都湿透了,新换好的衣服一片狼藉,赫兰神情恢复冰冷,他衬衫的一只袖子被米娜撕裂,准备再换一身装束。

    “你怎么了?”他在镜子里抬眉看着她,见她坐在床边,一直捂住胸口。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米娜感觉肉块与骨骼深处发生了异动,好像成千上万只蝴蝶在胃里扑腾。

    “我感觉很奇怪。”她拧起眉,“您说的那种感觉,只是生理上的,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他脱下衣服,露出强壮优美的流线形后背,米娜把眼睛默默转到另一边,背对他。

    “那别的感觉您会有吗?”

    “没有,你指的是什么感觉?”赫兰用手帕擦了擦湿润闪亮的胸口,系紧领带,语气刻薄道,“不过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生理外的其他感觉,也不认为未来会有。”

    米娜很讨厌他的傲慢,不快道:“那我说的大概就是生理上那种。”

    “嗯,有感觉到吗?”

    “算是吧。”她别过头,勉强承认,被他抱住啃了那么久,浑身都是口水,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但是,她不确定自己此刻产生的这种十分微妙奇异的感觉是不是他啃久了带来的,或者是他的第一个,第二个吻带来的,她不愿再想,对他说自己要去工作了,整理了下乱糟糟的胸口,准备打开门,但却被一股粗暴的力量从背后拽住了。

    门在她眼前重重关上,赫兰把她用力按在床上。

    那双眼中蓝色抖动,像风暴升腾的一页缺口。

    “要再感受下吗?”他在她上方提议道。

    米娜的声音被他堵在了口中,他们在床上翻滚,后背的鲜花轰轰烈烈盛开。

    -

    这是一家专门为大贵族服务的餐厅,采用会员制订餐服务,私密包厢内,艾瑟尔翘着长腿,把墨镜推到头发上,他一旁几个男生议论着最近的F1方程式锦标赛,他们都有各自赞助的车队,十几支车队都在紧锣密鼓为最后的冠军冲刺做准备。

    “这次你上不上场?”

    “我家里不让,说让我再大点。”

    “再大都毕业了,毕业要么从政要么从军,更不让我们做这些。”

    “唉,真不想提那些,这次你们队用的什么引擎?”

    “V12,你们呢?”

    “回归V8了。”

    “哇,文艺复兴啊。”

    少年们扭着细细的腰,身体结实有力,在贵宾区打起了保龄球,一下一下撞得啪啪响。

    艾瑟尔平日里对赛车引擎和动力单元最感兴趣,但此刻他没有参与讨论,坐在餐桌前表情凝重,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你想什么呢?”莱纳斯托着下巴对他说。

    “没什么。”他喝了口猩红酒汁,缓慢地咽了进去,视线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那端,仿佛要把它看穿。

    就在昨晚,在玛利亚·纳塔莱后台关于学术交流的诸多私信里,出现了一条略显可疑的留言,是一个学生向纳塔莱求助感情生活的,纳塔莱本人很忙,并没有看到那条消息,因此它被艾瑟尔手下截获。

    艾瑟尔命令立刻去查找它的来源, IP地址显示范围是第一区,但是位置坐标受到了严重屏蔽,这样的情况很普遍,战后第一区设置有很多军工保密核心区域,政府办公大楼也覆盖有信号屏蔽器,专门用来防止间谍入侵。

    精确定位是无法捕获了,艾瑟尔只能下令从账号本人查起,账号注册信息是个第一区男人,看起来跟他当初定下的查找范围毫无关系,而当手下当面找到那个人时,男人哭诉着表示对此毫不知情,几个月前他只是把信息卖给了通讯供应商,用来做黑市交易,其他卖给谁,用来做什么一概不知。

    线索于是就此中断了。

    艾瑟尔彻夜失眠,他把那条留言反复看了很多遍,发现其实字里行间平平无奇,也许只是寻常的求助,甚至可能不是玛利亚·纳塔莱本人的学生,开头的老师那只是个礼貌称呼,但他总觉得那条私信很奇怪,捂着胸口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天亮后,他决定诈一下那个家伙,看看她什么反应。

    信息已经发出几个小时了,可是那头迟迟没有回应,艾瑟尔看了下她的登录背景状态,应该是还没上线,他有些心烦意乱,把手机丢在一旁,打开包厢内的投影屏幕,第一轮赛车锦标赛正在激烈进行。

    日光铺泄在银石赛道,赛场上响起顺滑有力的排气浪声,像是一阵阵海浪的轰鸣,男生们听到动静都凑过来了,他们都看得聚精会神。

    克拉克对哥哥抱怨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上场。”

    “等再大些吧,最少要毕业,否则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不会同意的。”莱纳斯身姿笔挺,对此事看得很开。

    克拉克不满地小声嘀咕了几句。

    比赛结束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到了下午茶时间,这群贵公子们揣着兜下楼,布置精美的一楼大厅内,有一些贵族在悠闲品尝茶点。

    艾瑟尔走下楼梯,余光看到一扇乌木屏风后,德尔玛尔跟一个年轻男人在议论什么,她手里端着杯银龙舌兰,神色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停下脚步,德尔玛尔的声音又尖又细,尖锐地飘出来一点。

    “你确定他有了情人?”

    “当然,证据确凿。”少年微微笑着,把一沓文件袋往她那边移了移。

    德尔玛尔皱起眉,光影从她冷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滑下去,分成天然的两半,她的半张脸蒙在阴影中,异常恼怒。

    艾瑟尔抬着下巴兴味盎然。

    看来,哥哥的私生活也并不像表面那么和谐么。

    第56章

    主人要结婚了,庄园盛况空前,到处都是鲜花与蜡烛,乐队们每天都在亮闪闪的大厅里奏乐,丝滑的管弦乐声响与糖果糕点的甜美味道混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管家在忙碌地核对婚礼名单, 米娜敲敲他的房门, 把脑袋探进去:“艾瑟尔大公要来吗?”

    “当然,他是大人的亲弟弟,不过。”管家又看了眼名册,扶起老花镜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泛起嘀咕道, “孔苏埃洛夫人怎么还没有正式回帖,她可是大人的母亲”

    听到艾瑟尔会来,米娜顿时心神不宁,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他的那条消息,转着脑袋反复分析。

    一定会找到你,那就是还没找到。

    也就是说他知道这个用户是她,但是却无法定位她的位置信息。

    米娜又问管家庄园现在安保还很严格吗?

    “已经调到有史以来最高等级了,不仅因为婚礼,还有马上要大选,大人的随行安保也比以前更严格。”

    “哦,是这样的, 我的手机网络好像不太好。”

    管家说很正常,还给她展示了一番:“最近庄园使用了最顶尖的军用信号屏蔽装置, 外界都无法定位到我们内部具体信息的,当然对我们里面的的网络也会有影响。”

    米娜得到了解惑,终于想明白了。

    所以艾瑟尔根本不知道她在哪里,他只是故意恐吓她,或许就等着她露马脚。

    说不定,他根本不确定这个账号是她,只是在刻意试探,她从来没发布过笔记,也确定没泄露过个人信息,过去两个多月都隐藏得很好。

    但是艾瑟尔是怎么找到的她呢?巧合吗?

    一时间米娜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了避免惹来怀疑,她没有把账号注销,只是把在线状态更改,装作没有看到那条消息。

    “我想请几天假。”米娜跟老头商量着,来往的宾客这么多,万一她不小心撞到艾瑟尔。

    还有孔苏埃洛夫人也是见过她的,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她必须要躲起来。

    “又请假,一到用人你就生病请假。”

    平日里闯祸闹腾的时候倒是身体好的不得了。

    管家严厉批评了米娜,说这件事要去请示大人。

    “别呀,能不能别跟他说?”

    米娜这几天都在刻意躲着他,她疯狂地吃抑制剂药物,把那些胶囊加倍剂量吞服,迫切地想隐藏自己的性征。

    她还记得那天早晨她换了整整三套衣服才出门

    而且那些吻让她困扰,她不明白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她有点失落地从管家房间出来,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动的地方,几天来那里的异动仿佛平息了。

    米娜向着后山走去,因为害怕遇见他,不忙的时候也不待在寝室里,总是偷偷跑到森林里玩。

    她跟树抱了抱,坐在草地上,身后的草丛里响起一阵异动,沙罗瓦钻了出来。

    米娜好久不见它了,开心地抱着它,沙瓦罗神情有点憔悴,她明显感觉到它瘦了好多,毛发也粗糙了,新来的佣人是不给它按时喂药吗?

    她皱起眉,很担心它的情况。

    “要是我能再回来照顾你就好了。”她难过道。

    沙罗瓦趴在她的怀里,轻轻拱着她的手背,小声叫着。

    “米高!米高!”老管家缓慢地跑来了。

    米娜一听管家的声音,立刻抱着猫往草丛里钻,害怕又被他骂。

    “出来呀,米高,快出来。”

    管家气喘吁吁的,浑身是汗:“小姐和大人,因为你,又争执起来了。”

    米娜从草丛里爬出来。

    管家一看她怀里的猫:“对,还有这只猫。”

    “大人让我把你立刻叫过去,你快过去吧,劝一劝小姐,马上要结婚了,千万不能吵架呀。”

    米娜赶紧起身,飞快往城堡跑。

    老管家还在后面喊:“你把猫放下呀,大人不喜欢猫的。”

    -

    赫兰切着盘中的冷虾,窗前的草地光芒万丈,他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画面。

    已经三天没有见到她了,他知道她在躲自己。

    那天早晨的确做的有些过分了。

    但是,在经过这么漫长的分隔后,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一点点想念她了。

    也许,她也在想他,她已经承认了对他有感觉。

    赫兰认为这真是一件烦恼的事,他微微扬着嘴角,把食物缓慢地放入口中。

    “亲爱的,你有在听吗?”

    德尔玛尔已经问了他两次了,可他置若罔闻,就跟没听到一样。

    还有一周是婚礼了,她把最终方案隔着长桌推给他,赫兰过目,表示没有异议。

    “关于婚礼蛋糕的鲜花,你觉得百合,玫瑰,睡莲选哪个?要搭配鹿食草。”

    赫兰说玫瑰。

    “要再选一次吗?”

    “睡莲?”

    “再想想。”

    最后赫兰按照她的指示,选择了百合花。

    德尔玛尔咬牙切齿地笑了笑,为两人的心意相通很感动。

    赫兰扫了眼清单,按照婚礼的数量规格,整座城市的花都会被搬空。

    这会是近十年来最庞大的一场婚礼。

    这是一件喜事,他不停对自己说。

    耳边传来德尔玛尔的声音:“你把米高调走了?”

    “是的,这是庄园里的人事变动。”

    “让她回来吧,继续照顾猫。”新来的佣人对猫并不热心,德尔玛尔发现沙罗瓦都瘦了一些,而且还不精神,医生说是因为它拉肚子太频繁了导致的。

    这也意味着佣人私下里根本没好好给它喂药。

    赫兰礼貌拒绝了德尔玛尔的要求。

    “你可以再找更负责用心的佣人。”

    “让她回来。”德尔玛尔看着未婚夫,她十分坚持。

    赫兰沉默了会,他说不能。

    “为什么?”德尔玛尔把叉子丢在一旁,环起手臂。

    赫兰对此的解释是:“婚前跟异性应该保持适度距离。”

    德尔玛尔发出一声冷笑。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华丽美艳,威严不可一世,依然维持着贵族所秉持的高尚的克己精神。

    “那你的情人呢?”她勾起嘴角讥讽道。

    “亲爱的,你的道德守则只要求我奉行吗?”

    赫兰看着未婚妻,他看起来几乎没有表情。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

    有情人倒是无所谓,只是德尔玛尔对他先前的指责十分不满。

    他刻板地干涉她的私生活,要求她行为检点,可是自己却在私下里这样乱搞,还被留存了证据。

    她饮了口茶,想看看自己完美的未婚夫该如何回应。

    赫兰平稳地放下刀叉,明白他的贵族尊严与骄傲即将荡然无存。

    他示意管家去把米娜叫来。

    “你同意让她回来了?”德尔玛尔以为他做出了让步。

    “不。”

    德尔玛尔费解地看着他:“那你叫她来做什么?”

    她露出了完全意外的反应,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执着在这件事情上跟她作对。

    赫兰沉默着,意识到德尔玛尔掌握的信息并不完全,似乎只知道他有一个情人,但是性别、身份都尚不知晓。

    她还不知道小男仆。

    现在想改变决定为时不晚。

    但他只是迟疑了一瞬,还是依然遵从了内心的抉择。

    在他作为继承人培养的大部分生命里,能做一件自己纯粹喜欢的事情很难,个人意愿总是排在政治利益和各种风险考量之后。

    现在,他决定去主动完成这件自己真心想做的事。

    赫兰对德尔玛尔一丝不苟地表达了歉意,然后对她说,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德尔玛尔很惊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伊冯当时只给她看了确切偷情的资料,但她可不知道他的情人是个男人。

    “男人?”她的表情十分恼怒,认为这是对她的羞辱。

    “是的。”赫兰接着说道,“关于我们的婚约,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会为此承担一切后果。”

    他隐晦表达了退婚的意思,当然,决定权掌握在德尔玛尔手里。

    德尔玛尔角色精彩纷呈,坐在椅子上不停呵着气:“我们马上要举行婚礼了,这就是你送我的惊喜?”

    婚礼前他要为了一个男人悔婚?

    她怒不可遏,胸脯激烈颤抖着,听他继续得体地说抱歉:“已经签署的法律文件财产都归你,目前婚约依然奏效,如果你愿意完成婚礼的话,我会履行应尽的义务。”

    那样做是损失最小的方法,两个家族的名誉都不会受损,政治利益依然稳固。

    但是,他明确对她说他们之间不会有孩子。

    “什么?你什么意思?”德尔玛尔现在不仅愤怒,而且感到异常恶心。

    “我无法给你一个继承人。”

    “是因为你喜欢男人?”

    她强忍着厌恶,提议完全可以通过科技手段孕育孩子,不用触碰身体,只要取身体基因就好了,那时候继承人可以顺利出生,他们的任务也会完成。

    但是赫兰摇摇头:“我并不喜欢男人。”

    甚至厌恶这种感觉,他说自己一直很确定地喜欢女人。

    德尔玛尔压着怒火跟他确认:“你的意思是喜欢女人,但是你的情人是个男人。”

    “是的。”

    德尔玛尔很暴躁地把桌上餐具摔碎了,认为他不仅在羞辱她,而且在编造一些很滑稽的东西。

    摔完东西后,她又冷静了下来:“既然你喜欢女人,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孩子,不管是通过什么方式。”

    但他摇头拒绝了:“我不能那样做。”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喜欢她。”

    他未来一生都不会跟除了她之外的人发生关系,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想跟除她之外的其他人拥有孩子。

    他们的关系虽然可耻,但是是世间最纯净的,就像所有普通的彼此相爱的人一样。

    “我们都是男人,无法生育,终生不会有子嗣。”

    德尔玛尔惊恐地瞪大眼:“难道你要放弃直系继承权吗?那将来继承人是谁?”

    赫兰正色,这是他所要说的。

    “这个位置将来会属于艾瑟尔。”

    按照家族继承次序,在他死后,艾瑟尔会继承他的统治。

    德尔玛尔愣怔地看着面前帝国最尊贵的男人,在明白他说的内容后,对他愤怒低吼:“你的意思是,为了这个男人,你愿意放弃一切?”

    所有的贵族荣耀与尊严,利益相关的一切?他要把这一切拱手让人?

    那她该怎么办?这场联姻该怎么办?

    “你们圣宾叶家的男人都是傻瓜!”

    他们的婚姻明明不需要感情基础,只需要在某些特定时刻在外人面前站在一起就好,实验室制造一个婴儿比人工降雨还要简单,可他就连这最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让斯文顿一族的心血付诸东流。

    德尔玛尔抄起花瓶砸向他的头,他没有躲,瓷器与骨骼撞击发出极大的碎裂声,额头淌下一道艳丽的红色溪流。

    赫兰依然端坐着,他听着那些掉落在地的精美碎片的声音,骨骼的阵痛传来,流出的血液顺着衣领纹路一股股地滴落到胸口,仿佛那是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的眼中弥漫着平静色彩,眼神甚至是有些悲悯的。

    德尔玛尔抓着桌布,看着他头破血流的身体,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力气。

    “你真是让我感到恶心。”她摇头道。

    赫兰默不作声,他能感觉到随着时间推移,伤口在慢慢结痂,也许他该处理一下,但是流血却没有让他感到痛苦,此刻他充满着一种让神经感到坠落的冷静。

    他发觉说出真相是极轻快的,他喜欢她的事实并不难堪,反而令他内心舒展。

    德尔玛尔盯着目前名义上仍然属于自己的未婚夫,他的目光冷冷隔着空气,变得似乎有血有肉,这一刻因为他的愚蠢过错,她竟然觉得他尤其像人。

    “为了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值得么?”

    她不认为这是合格的政治家会犯下的错误,宁愿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荒谬梦境。

    然而赫兰很平静地回答她:“我不觉得这是错误的。”

    他认为喜欢她虽然可耻,但是这样的喜欢本身不是错。

    如果德尔玛尔指责他对婚姻不忠,他知道其实她也有很多情人,有很多。

    但是她对于异性的喜欢,跟他对于小男仆的喜欢,是平等的。

    而他此生也只会喜欢她一个。

    赫兰依然用抱歉的眼神看着德尔玛尔,这场联姻是他的失误,他承诺会做出充分补偿。

    “你的补偿毫无意义。”她要的从来都是统治者妻子的身份。

    于是他提议,如果她不满如今的婚约,他可以亲自为她和艾瑟尔赐婚。

    所以,要成为第一夫人,她要嫁给艾瑟尔?

    “你让我跟那个小混蛋结婚?我怎么能跟他上床?”

    “你们可以去实验室用基因合成一个孩子,比人工降雨还简单。”

    德尔玛尔瞄了眼不远处的另外一只花瓶,他顿时不吭声了。

    第57章

    米娜赶到大厅时, 天空已经黑了,地上东西摔了满地,到处是亮晶晶的瓷器碎片。

    她不小心踩到了一枝玫瑰, 跌在地上滑倒了,怀里的猫也飞走了。

    男人的身影飞快来到她身前, 赫兰把她扶起来, 问她有没有流血。

    她说没有。

    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分开, 细心检查她的每一根手指。

    德尔玛尔有些诧怪地看着他们,他们在做什么?

    她细细的眉毛拧起,眼睁睁看到如此亲昵的动作, 忽然之间就明白了。

    为什么他会一直把小男仆调走,为什么不同意她回来。

    “你们?”

    德尔玛尔震惊地指着他们,他可没说他的偷情对象是小男仆!

    她的怒火重新燃起,冷冷扫荡着他们的奸情:“主仆之间,真是肮脏。”

    米娜愣在原地,眼泪一下流出来了,她惭愧地低下头:“小姐,对不起。”

    德尔玛尔厌恶地盯着她:“忘恩负义,你是我留下来的。”

    结果却爬上了她未婚夫的床。

    整个家族都会因为他们这段恶心至极的关系付出代价。

    她气得身体发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直接起身离开。

    “小姐。”米娜去追小姐, 结果被她盛怒之下甩开,一下跌在地上。

    “小姐,不是这样的。”米娜一直都很喜欢小姐,小姐是自己的恩人,她本来可以好好报答她的,可是此刻,她望着愤怒的小姐,明白一切都无法弥补。

    “你给我闭嘴。”德尔玛尔怒斥道,“不要叫我,真是恶心。”

    他们竟然一直以来当着她的面做这么恶心的事。

    米娜声音低弱,眼泪止不住往外涌。

    德尔玛尔昂着头,看到她那样卑微地跪在地上,无法理解。

    只是为了一个男仆,伤害两大家族的利益。

    她不明白,这真的值得吗?

    她用一种异常戏谑的语气对她讥讽道:“你知道你的情人刚刚说什么吗,他要为了你,放弃继承权,为了你一个佣人,这是多么可笑,他甚至不认为这是个错误。”

    米娜脸上满是泪水,泣不成声,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小姐,面对突如而来的羞辱与指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的视线模糊昏暗,仿佛又回到了被强迫的第一段婚姻,第二段婚姻,第三段婚姻所有人都背对着她,她的母亲,哥哥们,把她卖给法尔索家去还赌债,把她献给艾瑟尔做情妇,把她用来换取别的东西,她像看着陌生人一样无助地看着他们,没有人能站在她身旁,也没有人递给她一只手。

    他们都不要她。

    米娜跪在地上哽咽着:“我”

    “你只是一个佣人不是吗?”

    “够了,德尔玛尔。”

    米娜看到一双大手递到她面前,接住了她的眼泪。

    他把自己的手给她,柔声让她起来。

    “来,你起来。”

    “没事的,来,起来,这不关你的事。”

    “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他给她扫了扫膝盖的尘土,把她的身体护在怀里安抚:“来,我们走吧。”

    赫兰留头,最后用疲惫的目光淡淡望了眼未婚妻:“我会去同你的家族说明一切,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对你和斯文顿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晚上好。”

    _

    赫兰拉过米娜的手,带着她一直往前走,踏过的草地又湿又冷。

    路过玫瑰园时,天变得更黑,头顶繁星闪烁。

    他把外套铺开,他们坐在玫瑰园的台阶上。

    米娜还在哭个不停,赫兰皱眉,有些烦躁:“男人哭什么哭。”可是他发现凶她不管用,她哭得反而更厉害了。

    “好了,别哭了。”他的心脏一直被她哭声紧紧揪着,语气慢慢轻柔下来,用手指给她擦着眼泪,她的眼泪像珍珠那么大,圆滚滚地吧嗒掉着,滚烫地落到他掌心里积成一团湖泊。

    他耐心哄着她:“德尔玛尔误会了你,以后我会向她解释,今晚吓到你了吗?”

    米娜摇摇头,抽噎着:“小姐说的继承权,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心平气和。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其实已经明白了,小姐那么生气,是因为他放弃履行婚约,不愿意有子嗣。

    他对小姐说是因为她。

    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男人。

    在他的视角里,就算跟她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孩子的。

    为什么他要放弃结婚呢?

    为什么要放弃拥有的一切?

    赫兰对她说没有为什么,她之前一直很在意这些道德秩序,现在,他解除婚约之后,他们之间就是完全合乎道德的了。

    她不会再因此感到不舒服。

    她可以完整地接受他的喜欢。

    “可是,您拥有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了。”“嗯,我只要你。”

    “我喜欢你。”

    “不管你是男人,女人,还是佣人,我喜欢你。”

    他对她认真说,发现她的哭声忽然更大了,这令他异常头痛。

    “哭什么,别哭。”

    “以后你跟着我,嗯,好不好?”

    他想即便他们都不会同意他喜欢她,那也没关系。

    那些都没关系。

    他只想把她捧起来,吻在掌心里。

    米娜眼睛红红的,终于止住了哭声:“您流血了吗?”她才注意到他的额头边缘破了一个口子。

    赫兰说没事,他流血没关系,只要她不流血就好。

    一看到她倒在碎瓷片上,他下意识感到恐惧,很害怕那种血流不止的情况再度发生。

    他不会再让她流血的,那种情况一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米娜用口袋里的酒精棉片给他擦了擦伤口,她动作认真,这是第一次凝视他清醒时的美丽面孔,在深夜暗香涌动的玫瑰园,寒霜凝成冰凉露水,月下浅浅的微光倾泻而下,仿佛身处画中黎明深处的花园入口,他们的眼神生涩触碰。

    赫兰静静看着她,风影摇摇晃晃,她的面孔浸在月光里,仿佛戴了一重华丽月冠,眼中闪着星月的光芒。

    “能亲你吗?”他让自己保持自然地说,仿佛很艰难启齿。

    米娜不想让他亲,但他已经低下头,像鹿饮溪水,她抓住他的背,指甲陷进西装礼服间,两人的发丝在月下缠绕融合。

    一个吻结束,米娜呼呼喘了会气,发现他依然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她脸颊滚烫,眼神闪躲。

    “你想亲我一下吗?”这次他换了一种新思路,很有礼貌地询问她。

    “不太好吧,您身体那么尊贵,我怎么敢亲您呢。”

    “嗯,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吗?”

    他目光温和地沉下来:“现在你已经得到我了,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米娜默不作声。

    她现在发觉自己并不是很想得到他。

    又不是宝贝,没办法卖掉换钱,有什么用呢?

    她很后悔说过那样的话,着急补救:“我说的是违心话,您千万别顺我的意。”

    说完,一阵风经过,阴风阵阵,犹如鞭笞,玫瑰丛都在不停颤抖着,她立刻打了个哆嗦。

    “你很冷?”赫兰想把马甲脱下来给她。

    “哦,不是,是这里很吓人。”

    “吓人?”赫兰不解这里花香馥郁,为什么会吓人。

    米娜吞吞吐吐的,她说玫瑰园里埋了很多佣人尸体,谁不听话他就会把谁埋进去,过去的两个多月里她就一直很担心自己会被埋进去。

    赫兰皱眉,这是哪来的恶劣谣言?难怪她总是用异样眼光看她。

    他脸色阴翳,米娜不敢说话了。

    夜风习习,他跟她并肩坐在一起,望着浩瀚夜空,爬藤绕到他们脚下,天地之下,人类建造的一切都是如此渺小。

    米娜发现他一直在看她,阴森森一眨不眨的。

    根据她的经验,这样长时间看下去肯定会出危险的。

    她很不自在,牙齿被风吹的嘚嘚响,感觉他随时能咬她一口。

    “那是什么?”慌乱中她看到远方跳动的火光,伸手指着那里。

    赫兰望过去,是牧场的方向,黑暗中幽光一闪一闪。

    “哦,我记起来了,今天有夜市的,我带您去逛逛夜市吧,您不是没去过这个吗?”米娜飞快站起来,语气有点轻快,但又十分顽固,就好像是命令。

    赫兰不想去那种地方,乱糟糟的,都是人流挤来挤去,但他不知怎么听话地站了起来。

    然后牵起了她的手。

    路上他问她有多远,米娜说很快就到了,就在牧场那边,他点点头,倒是不急躁:“你上次就是跟那个男仆去的这个?”

    “对的,不过那是白天,我也没来过晚上的。”

    “怎么不打算叫他一起?他不是喜欢在晚上给你发消息吗?”

    米娜装作没听见,噘着嘴踢脚下的小石子。

    一路上他阴阳怪气的,她也不明白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两人到了夜市上,人很多,灯光昏黄,暖烘烘躁动的味道。

    赫兰发觉她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僵滞。

    一对情侣有说有笑经过,女生手里拿着冰激凌甜筒,他想了想,问她:“你要吃那个吗?”

    米娜说想吃,他们一路走,他问什么,她都说想吃,渐渐的,她想吃的东西越来越多。

    她舔冰激凌吃,抱着椰子喝椰子水,赫兰试探性地牵起她的手,偷偷的,静悄悄,触碰指尖末梢。

    米娜像是被电了下:“您想喝这个吗?”

    “嗯。”他拿过来喝了一口。

    米娜:

    她的意思是他自己再去买一个,这个是她喝过的了。

    “我去给您买一个吧。”

    她把口袋里的零钱交给他,让他保管好,赫兰张开手,卷曲的纸币攥在手里,有血有肉,撑开的纸张像是在沿着指梢的毛细血管跳动。

    这是由他掌权后政府发行的货币。

    他把货币的纹理看了很久,从未在街头这样等待一个人。

    他看向身侧,人们欢声笑语,走来走去,很多人都在街边等待,他像他们一样,去完成很多人已经完成过许多次的事情。

    一个人等另一个人时都是这样子么?

    一开始他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只知道自己在等她。

    后面她还没回来,他感到焦躁,

    但手表的时间只过去五分钟。

    最后她回来了,他看到她的发丝在飞,眼里仿佛藏了很多云彩,绿眼睛欢快得要滴雨。

    她把椰子给他,说还想吃棉花糖。

    赫兰皱起眉:“那些都是垃圾食品,我们不吃。”

    最后他还是硬着头皮给她买了,她大口舔着,舌尖红红。

    赫兰别过头。

    “我们去买那个吧。”

    米娜踮起脚,看到前面人满为患,那是什么好吃的?

    她挤到里面,摊主老头忙的满头大汗,顾客们纷纷叫着该轮到自己了,

    她也跟着叫,赫兰拉拉她:“叫什么。”她甚至连钱都没付。

    “哦,我不是特别想吃,就是想过去添乱。”

    赫兰沉默了,怎么这么坏心眼呢。

    米娜吃了很多好吃的,为了表示答谢,她对赫兰很大方地说道:“我也请您吧。”

    “你请我什么?”

    “我请您看月亮,看。”

    她神气的样子仿佛月亮是她亲自挂上去的。

    “月亮是你的吗?”他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也不完全是,肯定也有我的一份。”

    她的嘴角翘起来一点,他的目光轻轻黏着她,对她低头吻了下去,米娜用力把手盘在他肩头,他们身后的吉卜赛人开始跳舞,天空绽放出烟火,烟丝坠落,异常火红的寂静,地上落满金屑银屑,像沙子的外壳。

    两人一起跳舞,臂弯搭在一起,他牵起她的手使她旋转,她的腿轻轻擦过他的腿,脚尖敲击地面,天空碰出火花。

    米娜跳着跳着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赫兰看到她的脸色病态苍白,仿佛一瞬间被月光吸干了血色。

    “我好像很不舒服。”

    “哪里?”

    米娜跑到垃圾桶边吐了起来,不远处的魔术师在变魔术,怀里掏出一大把一大把黄色小鸡崽,她不停吐着,感觉头也晕乎乎的。

    赫兰给她轻轻拍背,用手帕给她擦着嘴。

    不该让她吃那么多零食的,这些夜市小摊的卫生质量堪忧。

    近卫队已经赶到了,他把她抱到车上,米娜说肚子疼,她吐了好久,身体虚脱,在车上就晕了过去。

    赫兰让司机不停开快点,车辆到达庄园,深夜宫殿内灯火通明,医生已经赶了过来。

    这次的医生是个年轻女人,她是私人医生的徒弟,很生疏地对着赫兰行礼:“师父给我改论文住院了,派我来治病。”

    她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因为通宵熬夜的缘故看起来很潦草。

    深夜情况紧急,赫兰对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描述了她的病情,不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赫兰神情凝重,他询问她怎么了。

    “她怀孕了。”

    医生满脸高兴:“您是孩子父亲是吗?真是恭喜您啊。”

    第58章

    这次来的新医生叫朱迪, 她是第一次见到赫兰,并不了解这位统治者的个人关系。

    她听说他要结婚了,举国都在庆祝, 于是很自然地认为昏迷的病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虽然贵族阶级的这种婚前性行为有违宗教信仰,但只要他们不在乎, 外界又看不出来, 奉子成婚总归是件好事的。

    于是她笑嘻嘻的,很为这个男人开心, 你要当爸爸了哦。

    但是这个男人的反应明显很异常。

    “怀孕?”

    “对啊, 已经两个多月了。”

    朱迪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丝毫不高兴,接着听到了他的厉声训斥。

    “庸医。”赫兰脸色铁青, 这个医生真是医术昏庸。

    男人怎么会怀孕?

    他命人把她拖下去,把新的医生叫来。

    朱迪跪在地上被拖走,她不懂统治者为什么突然动怒。

    她拼命大喊:“她绝对是怀孕了,我不会诊断错的。”

    赫兰对她斥责道:“她是男人,男人怎么会怀孕?”

    朱迪愣了:“可她是女人啊,检测报告都写着呢,生理性别女。”

    大殿一瞬间寂静无声。

    赫兰让人松开她。

    朱迪有些发懵地从医学角度为赫兰解释:“大人,男人是不能怀孕的”

    赫兰嘴角有一丝细微抖动:“我当然知道。”

    朱迪继续说:“不过病人的外形确实很难辨别,她应该是有服用抑制剂的,这种药会让人体生理特征不明显”

    -

    米娜醒来时,男人正在用一种很寒冷平静的目光望着她。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医生已经来过了,她身上弄脏的衣服也已经被换掉了。

    米娜畏缩在床脚, 纤细的手臂仿佛变成了脆弱的鸟翼,张开抱住自己,身后抖动的树叶像黑水一样冷。

    “我觉得你该对我说实话。”赫兰坐在床前, 叉起长长的手指,把些那美丽坚硬的部位摆弄成他觉得舒服的样子。

    米娜仿佛听到了指骨细微的咔嚓响声,就好像精密机械扭动发出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就在他的指尖轻轻捏着。

    “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可是我害怕”

    其实她的担忧没有错,他性情多疑,在她醒来之前,赫兰已经思索过关于她身份的许多种可能,每一种都是她带有某种目的接近他,甚至一切都是她的精心策划。

    今晚发生的一切染红了脸庞,又让他骤然冷静,他用一种理智陌生的眼神审视她。

    米娜不停说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他的声音简洁淡漠,跟她说这个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什么两个多月?”她很疑惑的样子。

    “孩子,你怀孕了。”

    她当即露出一种过度惊吓的反应,不明白哪里来的孩子。

    “我不知道您说的这个。”

    赫兰冷冷盯着她:“你不知道?”她似乎认为这样故意假装,她对他隐瞒的事就会减少一件,会让她的罪名减轻点。

    “我真的不知道,身体没感觉。”米娜摸了摸肚子,自己真的怀孕了吗?

    她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赫兰想起她吃的那些药,那些东西影响了她的身体性征,生理期也会紊乱,很容易让她丧失判断。

    也许她真的不是在撒谎。

    “孩子是谁的?”

    她茫然地想了会,还是说不知道。

    赫兰当即下令去把那个叫泰德的男仆绞死。

    米娜慌乱道:“不关他的事的,他什么都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你是女人?”

    “嗯。”

    “那是谁的?”

    她说自己不能确定。

    赫兰冷冰冰扶住额,眼神仿佛要绞死什么。

    她不仅有过男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有很多?

    他感到自己被深深愚弄了。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得病,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结果她突然就怀孕变成了女人,然后还曾经有过很多男人。

    他的全部喜欢都变成了讽刺。

    赫兰身体里有一种诡异的情绪开始上涌,一开始只是微不足道地沿着神经末梢攀爬,后来随着血液大面积扩散奔流。

    他不认为此刻这种飞快涌动的情绪是悲伤,以一贯冰冷的姿态残酷镇压,试图让自己变得麻木。

    曾经夫人和艾瑟尔共同造成的伤害令他震惊,他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再伤害到自己。

    他不能有爱,不能难过,头脑务必保持绝对冷静,可是

    “你骗我。”他对她说,胸口隐隐作痛。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米娜说她想过告诉他,可是他让她害怕,如果她说出来,他怀疑她别有用心,那她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你是为了你。”赫兰看着她静静说,这无可厚非,人感到害怕都会做出令自己失去理智的事。

    只是,

    只是,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

    赫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难过。

    但是这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了。

    他眼中的那些亮光像海市蜃楼骤然跌落,变成茫茫的灰烬与磷火。

    米娜感到自己正被他以一种看待物品的眼神缓慢分割,她颤抖着抱紧自己,不知道即将被他怎么处置对待。

    “我会离开的,马上就离开。”

    “离开?”他轻轻呵气,笑了声,平滑地扫视着她,她的一切都是假的,性别、名字、身份,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赫兰把目光缓缓移到她小腹,他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他做出了一种亲切的姿态,语气放缓:“你叫什么名字?”

    “ Mina.”

    “这是真的名字吗?”

    “嗯。”

    “多大了?”

    “十八岁。”

    “你结婚了?”谷地贫穷落后,她这个年纪的大部分早就结婚了。

    “嗯。”

    赫兰嘴角轻轻抽搐,绷紧的肌肉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力量在跳动着。

    “我对你很失望,Mina.”

    他交叠长腿,面容温和,呼唤着她的名字令她感到颤栗。

    “你欺骗了我,这就像是一种背叛,不是吗?”

    她还在说对不起,他来到床上,对她伸出手,米娜以为他又要那样子打她,她吓得往后躲,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赫兰拧起眉:“我不会打你的。”如果早知道她是女孩,他绝对不会那么粗暴对她的。

    一切都是因为她骗了他才会那样。

    他把她抓过来,抬手抚摸她的脸,把她的头捋着往头顶梳,紧致的皮肤一点点推紧撑开,感受到她的呼吸变得困难。

    他想敲碎这颗脑袋看看真相,看看她有多少欺骗他的谎言。

    “小骗子。”

    “你是个小骗子。”

    他的眼底有一重轻盈的冷光,绵密地黏在她身上,米娜不停发抖,惊恐的样子仿佛要被他杀死,这令他感到厌烦。

    为什么她造成的过错却令他如此愤怒?

    为什么她让他感到疼?

    赫兰将她的身体托起来,缓缓托到胸口,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他用身体冷冷压制着她,呼出的气息压抑沉闷,静悄悄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挖出她的眼珠。

    他告诉自己他很愤怒,出离愤怒,然后他捧起她的头,对着她吻了下去。

    第59章

    德尔玛尔深夜回到罗曼尼庄园。

    她的父亲和哥哥弟弟得知惊动都赶来了, 他们都劝她不要意气用事,婚礼当前她必须要完成联姻。

    德尔玛尔表情冷傲:“你们这么喜欢他,干脆自己去嫁给他好了,正好他喜欢男人。”

    父亲劝她不要任性,如果她不如期履行婚约, 家族会收回对罗曼尼庄园的处置权。

    德尔玛尔细细的眉毛拧起:“这是外祖母留给我的。”

    “是的, 但是斯文顿家主是我,我有权分配它, 你有哥哥和弟弟, 他们的继承权都优先大于你。”

    “另外还有你的杂志,社交媒体, 那些都会进行封禁。”

    父亲说的已经很明显了,贵族圈层不会再容纳她。

    德尔玛尔冷冷望着他们,她终于明白,她心心念念的家族荣耀,是以她的牺牲为前提的。

    “德尔玛尔,家族里只有你一个女孩,只要嫁给他,我们都希望你能嫁给他,家族已经等了很多年。”

    这项婚约缔结已久,即便是赫兰被软禁时期,他们权衡利弊后依然在各界施压中选择了站队正统继承人。

    长子继承制是不可废除的, 而坚持这点整个家族已经耗费了巨大心力,那段时期要与孔苏埃洛夫人和大都会几大家族为敌。

    父亲宽慰她:“放心, 你的丈夫不会为了一个佣人放弃继承权的,我会亲自去跟他交涉。”

    男人么,总是容易冲动的,一时新鲜过了之后自然就会优先考虑政治利益,斯文顿公爵很确定未来帝国的继承人必须是圣宾叶和斯文顿的孩子。

    他给了德尔玛尔两天时间,然后勒令她在婚前回去,完成这场婚礼。

    他们离开后,德尔玛尔像一头暴躁的母狮,不停地在楼上摔摔砸砸。

    伊冯推门进来,关切问道:“您怎么了?不是要结婚了吗?”

    德尔玛尔掩面痛哭:“他们要我跟一个喜欢男人的混蛋结婚。”

    她嗓子哭得有些沙哑:“你知道么,他喜欢男人,真是恶心。”

    “哦,我不知道的,真为您难过。”

    伊冯神色有点复杂,给她的文件当然是修改之后的了,但是惹她难过绝非是他的本意。

    他一直觉得她恶毒,娇纵,又笨又坏,但是听到她这样哭,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他还是喜欢她平日里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拿着鼻孔看人,就像看狗一样。

    “他不值得您难过,一个男人而已。”

    “可是我还是要嫁给他。”德尔玛尔为自己悲惨的命运感到悲哀,她擦擦眼泪,发现伊冯一直在看她,立刻愤怒道:“不许你看我,不许你这样看我。”

    伊冯恭敬地点头,给她递来手帕。

    “你没必要这样做。”德尔玛尔奋力把手帕丢地上,他马上就要搬出去了,跟她也不会再有联系,不用费力讨好她。

    “当然有必要,女人哭时,男人就该去安慰,这不是应该的义务么。”

    “请您抬起头来。”伊冯跪在地上,让她抬起下巴,然后给她轻轻擦了擦脸。

    德尔玛尔抽噎着:“我不想嫁给他,这简直是对我的羞辱。”

    “那就不嫁呀。”

    “不行的,我会被家族除名。”眼前拥有的这一切都会被收走,彻底沦为弃子,这对天生养尊处优喜欢光鲜亮丽的德尔玛尔来说绝对是致命打击。

    “可是您的那些财产文件不是都签署了嘛,法律意义上讲,那些都是您的了。”伊冯对她提示道。

    德尔玛尔一怔,她这才隐约记起这家伙是学法的。

    “为了报答您的养育之恩,我会竭尽所能为您争取最大利益的。”伊冯对她微微笑道,表现得十分温顺的样子。

    “你在动什么心思。”德尔玛尔警觉地看着他。

    “我哪里敢,我是真心为您着想,如果联姻作废,您不会受到半点影响,反而会收到更多补偿。”

    “那些人都是对您不利,只想用您换取利益,只有我是为您好的。”

    “您只需要做您想做的就好了。”

    德尔玛尔冷眼:“你想要什么?”她当然不相信他会无条件做这些,到底是出于钱还是政治目的?

    “您误会了,我是您养大的,您可以把我当成您的狗,狗是忠心为主人服务的,不是吗?”

    他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她,说得如此谦卑,德尔玛尔认为或许之前真的错看他了,他是个懂得感恩的好孩子,只是嘴巴毒了点。

    “但是,您的狗也想要一点奖励。”

    他撩起她的裙摆,脸颊轻轻蹭她的腿。

    德尔玛尔察觉到不对劲,重重踢了他一脚:“你要做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伊冯重新爬起来,眼神轻柔,温驯中透着几分蛊惑。

    “可是你”德尔玛尔无法接受她养大的孩子居然对她有这种想法,而且他是前男友的儿子。

    “我不是小孩子了,喜欢健康成熟的女性,这不是很正常吗?”那双紫瞳中的亮光诡艳浮动着,“我已经长大了,其他男人能给您的,我也能。”

    “你在说什么?快滚开。”

    德尔玛尔用手指拂开他的脑袋,她要扇他时,他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赶我走。”他依然虔诚地跪在地上,轻轻咬着她的大腿,一点点往上舔,抬起那双魅惑的紫色眼睛,“您看看我,我不可以吗?”

    德尔玛尔的手停下了,他长得跟年轻时的前男友一个样子,她唯一爱过的那个男人。

    她狠狠抓起他的头发,他享受地眯起眼,声音低沉兴奋。

    “对,我是您的。”

    “请您尽情使用我吧。”

    -

    几天来米娜待在被安置的新房间里,她被勒令不能外出。

    这里是在主堡,离他最近的地方。

    几个侍女一直在房间外守着,随时照顾她,她的通讯被没收,房间里摆满书,有电视,但是无法与外界联系。

    朱迪医生每天都会来给她检查身体,更精确的诊断结果是这个孩子将近三个月了。

    “三个月。”米娜喃喃道。

    “是吧,你一点都不显怀,看不出来。”

    “我需要抽取你一点血送去检测,看看你身体状况有没有其他问题。”

    米娜很配合,低倾着头,朱迪抽了她的血,她动手极轻巧,那点针孔几乎看不出来,抽完血后她立刻涂抹了一些药物,谨慎地处理伤口,米娜看到针孔留下的那点创口立刻凝固止住了。

    “大人跟我说你很容易流血,应该是有点凝血方面的小毛病。”

    米娜点点头,之前的医生在圣克劳德湖时也提过一点这个,当时她没有在意。

    “但是你也不要担心,一般的病症完全可以通过药物控制改善。”

    而且医生都任由她随叫随到,这完全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后朱迪临走前偷偷压低声音,很严肃地对米娜说:“你身体很不好,胎儿不稳定,最好不要发生性关系。”

    这些话胆子很大,如果是她师父在的话是绝对不敢说的,但是朱迪是个年轻胆大的,性子顽固执拗,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都不足为奇。

    “谢谢你。”米娜对她道谢,同时大概明白为什么她的师父会被她的论文气住院了。

    “没事。”朱迪提起药箱,耸耸肩,其实她没有这个义务,毕竟这个女孩现在只是统治者的情妇。

    但是她还是觉得身为医生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她把超声检测图像留下了,米娜可以从上面看到黑色的一团阴影。

    房间里很安静,她摸了摸肚子,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然后她几乎没费什么时间就接受了它。

    根据时间推断,她觉得这是画家的。

    想起画家似曾相识的脸庞,那个金发碧眼的温柔男人,苍白文弱的手指在她身上细细描摹,她对肚子里的球有了好感。

    房间里每天的饭菜都由侍女端来,都是很营养美味的食物,米娜不能从里面推断出男人的态度,仇恨或者冷视或者其他的东西,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从那天他愤怒地亲吻了她之后,他就下令把她关在这里,不允许她出门半步。

    米娜努力地吃着东西,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她觉得应该更努力地讨好他才是。

    可是她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许他的确是喜欢过她的,但那不是对她的,是对米高的。

    她垂下鲜绿色的眼睛,知道自己伤害了他的骄傲。

    下午时分,天色昏蓝,米娜站在窗边,森林与港湾一望无垠,海风吹来泥土和海盐的潮湿味道。

    她看着风吹过橄榄林,尖凸岩石发出呜呜的声音,寒风裹着棕榈叶起舞,身后是繁荣翻滚的云层。

    海鸥又飞过了,它们浑身都长满快乐抖擞的羽毛,成群结队地飞向鹅卵石海滩,偶尔匆匆经过抬起眼皮像看待笼中之物那样略过她一眼,墙上软化的钟表一点一点走路行进,指针缓慢拖延,很多鸟飞过,很多风吹过之后,天黑了。

    半夜她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感觉一阵抚摸,成熟的男性身体枕在她身旁,赫兰摸着她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精神很紧张,害怕他会伤害她,然后听到他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作者有话说:新预收《怪物们》《丈夫是野兽》《壁虎》欢迎收藏[可怜][可怜][可怜]

    第60章

    赫兰在银宫接见了德尔玛尔的父亲, 斯文顿的大家主,客气地拒绝了他继续联姻的请求。

    他言辞审慎委婉,采用了很正宗的官方谈判口吻, 并没有给出理由,于是斯文顿公爵想当然认为是他的那种性取向作怪导致的, 当然也有可能他因为德尔玛尔的任性火气未消。

    公爵代女儿道歉, 不断施压,试图说服他只要跟德尔玛尔留下继承人就好, 这桩婚姻完全可以作为摆设, 贵族的婚姻反正都是摆设。

    赫兰对他说他无法做到跟他的女儿生育子嗣,即贵族的最大义务他无法完成。

    公爵看起来极其不高兴, 这点真是致命。

    没有孩子以后的王位会是谁的,成为了一项不可控因素。

    但是斯文顿公爵依然没有放弃希望,他认为这件事有很大余地,一个情人而已,统治者还年轻,难免一时兴起,之后他会发现情人这种东西是极其廉价的,毕竟以他的权势,什么人得不到呢?

    他肯定还是要结婚的。

    公爵发挥出政治家的精明老练,把诘问攻击隐藏在礼貌里,然而不管他怎么交涉,他就是无法娶他的女儿。

    他脸色沉郁,试图识透这个年轻人的心, 可正如他的女儿说的,赫兰·圣宾叶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怪物。

    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华贵气质,看待任何人时透着平等的轻视感,让人无法反驳。

    谈判进行到最后,公爵掌心冒汗,明白这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政治失误。

    “那就到这里了。”赫兰结束了君臣间的对话。

    公爵的脸上布满灾难,不停用手帕擦着脸,赫兰起身送走了他,大殿立刻变得空荡荡的,窗外帝国大教堂的晚钟敲响,他的身后是一片灰色暮光。

    他眼神淡漠,蓝色的眼眸蒙着一层淡淡阴影,听着钟表在走路,时间咔咔响。

    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赫兰想借着时间的作用,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同时也让自己冷静。

    可他这几天总是频频失神,停下来的空隙心里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无法让自己不在意。

    Mina,他在心里默默念她的名字,其实是很普通的名字,但他一直反复念。

    赫兰下巴低了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这样的年纪犯点小错也是正常的,他这样对自己说,仿佛这样想能让他感到慰藉。

    尽管并不想承认,但他发现自己似乎在试图宽恕她。

    这很艰难,背叛之后的伤痕往往是难以补救的。

    赫兰叹口气,深夜时,他轻轻来到床上,房间里黑暗朦胧,她睡在花瓣床帐里,大床像云朵一样柔软。

    他抱住了她,她的心脏好像是一只跳动的小生物。

    “我只能原谅你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在心里对她说。

    所以,她最好不要让他发现她未来有其他的事情欺骗他。

    米娜已经醒了,赫兰感到她身子僵直,手指轻抚着让她放松。

    她缩在他怀里,眼神里带着怯意。

    赫兰让她很自然地靠在胸口,温柔地看了她一会儿,对她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他是经过了充分考量的,这几日来他估算了未来的政治风险,家族继承次序,以及自己的心里不适度,不管从哪一方面,这个孩子都不能留。

    如果打掉它,他可以当做从前的事从来都没发生,他们重新开始。

    赫兰不认为她对一个没出世的东西会有感情,她甚至比他知道消息还晚。

    一个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东西怎么会有感情呢。

    他轻轻揉着她的下巴:“我对你很失望。”

    “你不会再令我失望的,对吗?”

    他胸有成竹,以为内心的这根毒刺会顺利铲除,只要她温顺地点点头就好了,可是她推开他,慌乱地从他怀里跳出来,这样的反应明显出乎他意料。

    米娜捂住自己的肚子:“不要伤害它。”

    赫兰蹙眉:“听话,它现在很小,很好处理掉,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不要。”

    她一直摇头,向床脚爬去,试图离得他远一点,嗫喏着:“它是我的,你不能这样做”

    她的话让赫兰很不舒服。

    “你的?”

    他让她明白她是谁的。

    他什么都可以对她做。

    他抓住她小腿把她拽过来,重新搂在怀里,察觉到她身体在细微地绞紧,心跳过快,这是过度惊吓的反应。

    “不行的,我不能堕胎的,神不会原谅我的。”

    赫兰早就想到了这一重,他半撑着身,压着她,眼神冰冷无动于衷,他说会请教皇亲自来为她赐福,神会宽恕她的。

    米娜露出绝望的神情,她不停哀求他,爬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胡乱亲吻他,那根本不是吻,只是急促用力地在他脸上抿了抿,她的表情拘束勉强,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赫兰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的嗓音沉稳,没有情绪,依然对她说:“这个孩子不能留。”

    接着又补充道,他们还会有新的孩子的,语气温和退让,像是借此弥补什么。

    可这不是能用数量替代的。

    “求求你了,求求你。”米娜伤心欲绝。

    他只是对她说不行。

    这个孩子他不可能不介意的,事关继承权,如果不打掉它,他们在一起后,它名义上就是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长子,难道要让一个跟圣宾叶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继承未来的帝国吗?

    对家族的荣誉感使命感令他绝不能那样做。

    他以为她会明白,可她的哭声让他心烦意乱。

    赫兰紧紧皱起眉,烦恼地看着她,在那副细弱的身体上感受到了莫名的阻力。

    如果不止住她的哭声,他的处境会变得很被动,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阻止她的哭泣。

    “好了,别哭了。”

    她还在哭。

    他烦躁道:“我让你别哭了。”

    米娜被吓得泪汪汪的。

    他硬着头皮,说先不动那个孩子。 ”真的吗?”

    “嗯。”他加了补充条件,“如果你能立刻不哭的话。”

    她果真不哭了。

    赫兰觉得心情变得舒服了点,他给她抹抹眼泪,哄了她一会儿,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得稳定后,问了她几句最近的饮食起居,米娜很认真地回答着,身上开始传来异样的抚摸。

    他的手指滑下去,在她腿根缓缓打着旋,米娜感到心脏在被轻轻揪起,她低下头,身体轻轻发抖:“我有丈夫。”她试图让他挽回一些道德感。

    “我知道。”赫兰点点头,她有丈夫这点很不好,但是假如她丈夫死得很早的话,嗯,那也只能节哀顺变了不是么。

    比如雨天路滑,突然就倒地了,失足摔死也是常有的事。

    他是没有罪恶感的。

    赫兰缓缓向里,她的大腿光洁饱满,像牛奶一样软,他抱着她亲昵地缓慢动了一会儿,然后把她的腿抬到他的腰上,米娜察觉到他的意图后彻底惊恐了:“不能做的。”

    “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孩子”米娜还记着朱迪医生的话,面色苍白不安。

    赫兰明白后脸色很差,又是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总是跟他作对。

    他已经有了预感,它将来会成为抢走她关注的罪魁祸首。

    他对这个隐患有着天然嫉恨。

    他闷闷动了动,蹭了蹭她的脖子,声音低哑:“那用别的方式你帮我。”

    他牵过她的手,血管很长很粗,在跳动着。

    米娜被吓到了,不肯那样做。

    “你不愿意?”他停了下来,语气温和,脸上挂着一些虚伪的礼貌与友好,这让她感觉很陌生。

    米娜用力地往后面躲,她不想让他碰她。

    她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残暴的一面,他举止温和尔雅,不像艾瑟尔那样会当着她的面杀人,但是她一直怕他,甚至不明白这种恐惧的来源。

    对上位者的恐惧似乎是一种本能。

    数以千万计的人类在帝国的土地上小心翼翼生存着,国家命运掌控在他手中,他可以随意地得到,随意地毁掉。

    赫兰静静看着她把自己团成一团,他很有耐心,一点都没有发火的样子。

    接着他残忍地打乱了她的防御,把她拉到怀里,摸着她微隆的小腹,力道温柔,轻盈的触摸令她毛骨悚然。

    “我不想强迫你。”赫兰对米娜温柔说,很礼貌地询问她的意见,“关于你的丈夫,你怀孕的事要我通知他吗?”

    米娜身体开始颤抖,她艰难地抬起头。

    指针在软化中前行,时间仿佛塌融了,窗外月桂的影子蜿蜒滴下来,好像大蛇在乱舞。

    一团阴沉笼罩的蓝色里,她能被迫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权力的阴影。

    他在她上方望着她,睫毛下的注视像夜晚一样黑。

    她发着抖,低低道:“不要告诉他。”

    “嗯,这是你要留在我身边的意思吗?”

    她不说话。

    他捏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问你,是不是?”

    米娜颤栗着,屈辱地点点头。

    “嗯,那就求我。”他拍她的脸,很轻地训着她,“求我,让你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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