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娜最后吃完冰激凌,跟伊莎贝尔道别,她一个人背着包飞快走,黑色长车始终尾随,像幽灵一样跟在她身后,最后在她身前停下了。
车门打开, 她迟缓地进去, 男人矜贵地坐在后座上。
她跟他打了个招呼,语气发颤。
“哦, 是你啊, 我刚刚没看到你。”她对他挤出了点笑容,心里感到莫名恐慌。
赫兰侧来一眼,微微注视着她:“这是哪位,不是不认识我吗?”
米娜眼皮跳了下, 果然,她刚刚说的话被他听到了。
感觉他好像生气了。
米娜想敷衍地亲亲他,之前这招百试百灵,可是他生冷地别过头。
她于是确定他生气了。
她抿抿唇,对他解释:“因为我们同学都是一样大的,你”
赫兰点点头,表示理解:“嗯,嫌我老?”
“没有的,你一点都不老。”
虽然她心里总觉得他更年期到了, 性格古板阴晴不定,而且看书的时候还戴老花镜。
赫兰翘着长腿,十指交叉,显得极度冷漠,不近人情。
“所以, 你不愿让我干涉你的校园生活与交友,但你交的朋友是”
他眼球冰冷:“拒签认罪协议的极端恐怖分子?”
“没有的,伊莎贝尔她只是组织学生游行示威,然后军队就把学生都抓进去了。”
“那你呢?”
“我是被恰好路过卷进去的。”
赫兰眉峰抬起来:“但你跟她一样,都没有签认罪协议。”
米娜声音细微发抖:“你怎么都知道?”
“你的事我都知道。”
“你一直在派人监视我?”米娜意识到自己入学后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可你没有跟我说。”
“有这种必要么?你的大部分事也没有跟我说不是么?”
他微微倾身,冷冷盯着她,声音里仿佛没有感情。
“你加入诗社,写诗,交朋友,这些你不也没跟我说过么?而且你刚刚还在偷吃冰激凌。”
“我已经可以吃了,朱迪说现在宝宝已经稳定了。”米娜冲他反驳道。
“是么?”
“当然。”
赫兰端着下巴,脸上露出了冷漠的色彩,不再同她说话。
车厢内很安静,他在屏幕上处理了一些公文,米娜看着他,他的表情平静寒冷,她变得有些惶恐,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移。
天色已经很晚了,车辆抵达庄园,车门被礼官恭敬打开,米娜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赫兰抱了下去。
她问他要做什么,结果他一路沉默一言不发,脸色黑压压抱着她上楼,接着一脚踹开了卧室门。
米娜在他胸口挣扎,赫兰扯掉了领带,衬衫撕拽丢在地上,露出强悍魁梧的腰身。
她几次想逃跑,被他抓了回来。
他闻嗅着她胸口的皮肤,注视着光洁跳动的肌肤在他的视线下一点点变成粉色。
米娜一直畏惧叫喊着,说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说已经稳定了么?”
“吃冰激凌就可以,吃别的就不可以?”
“是不是,嗯?”
他语气低冷,手指插到她发间,抚弄着她的头,强迫她回答。
米娜别过脸闪躲:“可是我好疼,你快放开我。”
赫兰猛地抓住她的手:“你再骗我?”
米娜被吓哭了,她说没有骗他。
可她的心跳在撒谎。
“小骗子,你总是说谎。”赫兰舔掉她的眼泪,告诉她如果她不想伤到那个小东西,就努力配合点。
米娜再哭,他训她:“疼也给我忍着。”
袜子被刺啦一声撕裂,发出温和丝线的断裂声。
米娜看到他的膝盖抵进,一点点分开。
窗外一阵冷风吹过,枝头上长满了许多酸涩的果子,无序晃动着。
他的眼睛像十万里深海一样冷。
“放开我,放开”
她又软又小的手掌像是张开的刺猬爪子,带有尖尖的刺与抵抗,抵在他胸口颤抖着。
“别动。”
赫兰神情专注,只带有一个目的。
这次是一定要完成的。
他的动作缓慢而坚定,手指沿着皮肤慢慢爬动,细小的声音一点一点吞噬着她,米娜喉咙里发出呜咽声,那些反抗和眼泪令他兴奋,他把她用力地抱起来。
汗水顺着男人姣美的腰线滴下,碎亮崩落。
“你跟你的同学说不认识我,是不是?”
“你的清单里没有我,你的世界里一直没有我”
那些话像毒蛇一样钻入米娜的耳朵,她感觉自己要崩溃了,脑海中炸开白光,仿佛来到了一个从来没有来到的地方。
那种感觉很奇妙,冰冷炽热,他仿佛游过了她的身体。
她泪眼迷离,看到自己的头发铺在他雪白的肩上,男人汗湿的肩头每一下都凿出湿淋淋的冷光,闪烁着流银般的冰冷光泽。
头发乌黑顺滑而下,他的喉结莹白滚动,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吼声,拥抱收紧,最后湿软地捂上她的眼,粗粗地喘息。
米娜低低地哭了起来,赫兰让她蹭在自己胸口,轻声哄着她。
“滚开。”现在他又虚伪假惺惺地来跟她道歉了,刚刚故意那么凶。
她都说了不要了,不要了,万一伤着宝宝呢。
赫兰正色:“没事的,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可以行房的。”
而且朱迪对他义正言辞说怀孕期间孕妇需求会很强烈,所以他完全有义务满足她。
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了,而当真正开始,他发现自己停不下来。
就像被长满尖刺的贝壳碾碎,那些忍耐与克制,都随着理智一同沦陷丧失。
赫兰愧疚地哄了米娜很久,拿了几块糖塞到她枕头底下,米娜吸了吸鼻子,撅起屁股在枕头底下掏糖。
赫兰的视线静静停着,他看到喂进去的东西轻轻流出来。
他很细致地把她的身体擦拭干净,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询问她的感受:“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米娜把糖含进嘴里,皱着眉头发脾气:“一点都不好,很糟糕。”
她的浑身都好疼,脖子膝盖都红了,还好明天不上课,不然根本消不掉。
赫兰一直盯着她。
于是她嘀咕了几句,改了口,说很不错。
赫兰轻轻嗯了声,这是他的第一次。
他希望他能让她满意。
“还疼吗?”
“嗯。”
米娜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很低地唔了声。
其实她能感觉到他收着力了,还总是刻意护住她的肚子,只是两人今晚都太生气了,于是就很冲动地爆发了冲突。
米娜对他闷闷说:“我不想你再监视我。”难道她上学的时候都不自由吗?
“嗯,可以,但你也要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我不希望在你同学面前见不得光。”
她是认得他的车的,却装作不认识他,在她的朋友面前刻意隐瞒与他的关系,这是不愿公开的意思。
“还有你的清单没有写我。”
米娜当即道:“我已经把你加上去了。”
“不,那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我就不可以忘事吗?”
米娜觉得很委屈,他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就发火,难道真的是更年期到了吗?
她想把身子翻过去,背对他,但是他轻轻把她制止了。
“我困了。”她害怕地耸起肩,以为他还要来。
赫兰额前的金发零散掉落,问出了自己积压已久的问题:“你之前有很多男朋友吗?”
米娜想了会,说并没有特别多。
“那,这个孩子”
“我不确定是哪个的。”米娜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可他皱起眉,还是犹豫地问她:“你觉得,他们做的”
他有些僵硬地看着她,米娜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些男人都没有你厉害。”
赫兰沉默着,这算是夸奖么?
得到了她的夸赞,他内心却有点不高兴,但又不清楚是为什么。
这难道不是他心里想要的答案么?
“那你丈夫呢?”他冷不丁问。
“嗯?”
“他,做的怎么样?”
“他像头野兽,很粗鲁。”米娜不喜欢艾瑟尔,他在床上很恶劣。
她对他说不要学她丈夫那样。
赫兰却不说话了。
她觉得他很温和吗?
不,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粗暴地将她按倒,重重残暴地毁坏
明明他今晚的愤怒都要将她撕裂,可是他忍下了。
他还是害怕吓到她。
他沉下眼,目光渐渐变得轻盈湿冷,米娜怕的脸色都变了。
她对他颤声说:“我的丈夫对我不好,但你不是那样,对不对?”
艾瑟尔身上总是充斥着少年的独占欲与破坏欲,非要她低头屈服,一直以来他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和恐惧。
米娜很害怕他也会变成那样。
赫兰缓慢地嗯了声。
“我听你的,但是”
他觉得她描述的她的丈夫,像野兽一样粗鲁,为什么他会觉得那样刺耳不舒服。
“你是说他像野兽一样很厉害么?”赫兰阴郁地问道。
他的眼神阴暗,米娜感觉到了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学聪明了,慢吞吞说:“哦,你说他啊?
“我忘了厉不厉害了,他很快就结束了。”
“就是每次时间都很短,我都记不清楚了,反正很快就结束了。”
赫兰皱起眉,真是不中用的废物。
他脸色好转一些。
米娜摸摸他的胸口:“我最喜欢你了。”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比较这种事。
“嗯。”赫兰把脸埋在她肩后,小心依偎着。
他不应该计较这些的,她说最喜欢他了。
之前那些错都在她的废物丈夫。
“晚上好。”
他亲了亲她,哄着她入睡,眼中有一种迷恋的感觉,仿佛那掺杂着剧烈的毒素,苦涩又十分甜蜜。
第72章
米娜醒来时,男人的头贴在她的膝盖上磨蹭,他在给她涂抹着什么,但弄得她有点痒,于是她醒了。
清晨光影朦胧,帝国权力顶端的男人,正伏在她的腿间。
米娜微微皱起眉,想起昨晚的屈辱,抬腿一脚踢在他脸上。
这一脚猝不及防把赫兰踹下了床。
米娜听到噔的一声响。
她大脑当即清醒了很多。
“哦,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踢你的,但我忍不住。”
赫兰从地上起身,缓慢地跪在床上,低头看着她的脚趾,粉白的颜色像鱼尾一样露出来一点,此刻滑溜躲进了被子里。
他的目光停留了会,问她身上还疼不疼。
米娜捂着被子点头,说他今天是绝对不能碰她的。
“我看看。”
被子被剥开,露出牡蛎一样的白腿,她的膝盖红红的,像擦过的潮润颜料。
赫兰俯下身,继续给她上药。
他的头发凉凉的,蹭过丝滑柔软的大腿, 米娜不停蹬他,踩在他肩上。
“别动。”
他喘着粗气,抓住她的脚,将她双腿曲折起来,喉咙里发出很低的声音。
“松开我, 松开我。”
赫兰挨了好几蹬,触碰着她的肌肤,继续闷闷用力,最后他给她涂好药,舔了舔唇。
“我是为了你好,不然明天上课还会痛的。”他的声音很坦荡温柔。
“痛也是因为你,你坏。”
对于昨晚的事米娜还是很恼怒,对他严肃说以后要经过她的同意才可以。
“还有你不能那样说脏话。”
“哪样?”
“就是”她瞪着他,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她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我不要理你了。”
她捂住脑袋盖在被子里,红着脸气鼓鼓道。
整个上午赫兰没有让米娜下床,早餐是他端来的,他给她准备了最爱吃的芒果粥,用小勺挖着吃。
“中午想吃什么?”
“芒果。”
又是芒果,天天吃,也不嫌腻。
赫兰觉得她有些太挑食了。
但他又不敢说,吩咐下去让实验室科学配餐,最好把芒果做的难吃一些。
下午时他抱着她下楼活动了一会儿,米娜躺在沙发上,把诗稿都铺开,她的头发垂落在胸前,美丽地蜷曲。
伊莎贝尔一直鼓励她写诗,现在每天晚上她都坐在书桌前沉思,灵感神戳戳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构思,不停吮吸手指。
她忽然有了灵感,把在监狱里的经历写了出来。
“监牢里、监牢外,罪犯、与非罪犯,被关押者、与探监者。”
她提笔在纸上静静诉说:“这是个多么可怕的世界,同一种生物被分成三六九等。”
写完后她拍照发给了伊莎贝尔,伊莎贝尔连续回复了她好多条消息。
她一直攥着手机认真看。
赫兰坐在一旁,抬膝叠腿,不时飘来过一眼。
“圣诞节我要去同学家吃晚饭,要晚点回来。”
伊莎贝尔邀请米娜正式去家里做客,米娜还没从去过伊莎贝尔家,对她那位传说中的妈妈感到分外好奇。
赫兰把手里的文件暂时放在一边,轻轻点着指梢:“你哪位同学?”
“嗯,就是一起上课的。”米娜想起他对伊莎贝尔的恶性描述,觉得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他扶了扶镜框,看了她一眼:“是女孩?”
“嗯,没有男生的。”
“早点回来。”赫兰同意了她的报备,叮嘱她餐桌上一些东西不要乱吃。
米娜舒服地在他身上打了个滚儿。
“你不去工作吗?”他可是全年无休的。
“嗯,等会去。”赫兰把她带到怀里,“再让我抱一会儿。”
他又抱了她一会儿,让她陷落在自己怀抱里,完全地依附自己。
米娜在他怀里露出半个脑袋,很努力地梗着脖子,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母鸡妈妈孵化的小鸡,浑身被捂得密不透风。
赫兰含住她的脖子,耳畔的吐息慢慢变重。
“快去工作。”她对他催促道。
然而他却是推不动了。
“不能,怎么能在这里!”外面到处是走动的佣人。
赫兰只是看着她:“你帮我。”
米娜难为情,她说他很无耻。
他很认真地回应,吮吸她的耳垂和手指,喘息声染红了她的脸。
米娜脸色绯红,最后洗了好几遍手。
她觉得他越来越没有节制了,这还是她怀着孕,要是孩子出生后
她烦恼地抱住头。
-
圣诞节那天赫兰来到了城区的一座独栋别墅,见到里面的女人,对她恭敬叫了声老师。
“您最近十分忙碌。”
“是的,这还是你的礼官去通知的实验室,原来今天是平安夜了。”
纳塔莱教授百忙之中抽出空,在家中接待了昔日的学生。
他们在书房里进行了长谈。
赫兰通知她:“您的女儿,策划了近日来的示威游行。”
“伊莎贝尔?”
“是的。”
纳塔莱教授扶了扶额,过去一段时间她一直都在实验室忙碌,忽略了对女儿的照顾,没想到她已经亲自参与组织运动了。
“可是她还那么小。”
“活动方案都是她写的。”赫兰如实道,他看过那些文案,确实水平很高,富有超出年龄的成熟与智慧。
“我实在没想到她的立场站在平民这方。”教授嘴角轻扯的弧度有点意料之外,赫兰从中看出了惊讶,以及些许的欣慰。
“关于政治部分,我很少对她讲,都是她自己学的。”她语气轻快道。
“也许您的主张立场影响到了她。”
“也许不是我个人的影响,而是社会的影响,帝国社会正在试图把所有人驯服,其中难免会有反骨与摩擦。”
赫兰点点头:“您还是保持之前的观点么?对人类政权失望透顶?”
“是的,从未乐观过。”纳塔莱教授叹口气,“也许我才是受到了父母的影响。”
她的父母早就去了第七区,那里远离政治,开垦种田,生活安详。
他们曾经是奥辛龙寺核武器的研究者,后来与统治阶级发生观念冲突,解甲归田。
“但我一直对人类怀有希望。”
尽管政府是失望的,但是人类是可爱的,他们无辜,保有生命力。
教授望着自己的弟子:“你看起来很坚定,一点都不迷茫,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赫兰回答道:“是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呢?”教授询问。
“统一七大区。”赫兰对老师沉声道。
纳塔莱教授目光惊讶,继而变得意味深长:“你已经决定了?”
“是。”
“哪怕动用武力征服,发动战争?”
依然是肯定的回答。
教授说对于百姓这真是一场灾难。
“战争是残酷的。”她对自己的学生说。
“当然,战争是绝对残酷的。”赫兰回复老师,“一味的流血没有意义,所以我要结束这一切。”
他要结束未来所有的分裂战争,统一七大区,统一文字、货币、计量体系,一切宗教神权、世俗政权、王权与教权,几十年后所有的语言,政治,经济沟通都不再会有障碍。
这将是一条孤独的道路,会有无尽的流血冲突,利益牵扯,甚至危及生命。
“您说,人类的未来是无可救药吗?”
如果确定是无可救药的,那他依然要尝试。
纳塔莱教授发出了提问:“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赫兰沉思片刻,在帝国利益与个人权力间权衡取舍了一会儿。
最后他只是淡淡道:“未来不打仗不是挺好的吗?”
战争带来的伤害无法避免,而他已经遭受过了,受伤的眼睛,来自至亲的背叛,很多很多
世界饱受战争之苦,损害的不仅是底层百姓,死亡的,受伤的,生还的,所有人的心灵都在摇摇欲坠,赫兰目睹了太多战乱,七大区血流成河,决心必须要结束混乱局面。
这是之前不曾有人做过,未来也可能不会再有人做的事,因为太过孤独,他甚至无法确定能否成功。
但是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纳塔莱教授看着他叹口气:“伟大的凡人必须有伟大的慈悲,而拥有人性的统治者是痛苦的。”
她与弟子的政治倾向已经有了分歧,或者说这无关政治,更像是深层次的社会制度议题。
教授简明扼要:“如果你执意去平定,去收复,这将是核战后的世界性灾难。”
核战争的爆发是人类对自然与生命失去敬畏的结果,而他,似乎要重蹈覆辙。
“权力会握在你一人手中,阶级分化会更加极端。”
“极权不是未来,人类的贪欲会毁灭自己。”
赫兰落下眼睫,对老师说他都知道,但是,他依然要去做。
教授明白他已心意已决,落下无奈的轻轻叹息。
“未来世界还会有爱吗?”
也许不会了。
-
米娜在圣诞节的下午来到了伊莎贝尔家。
伊莎贝尔开心地欢迎她,拿来糖果盒跟她一起分享,两人在沙发上晃着腿嚼糖,米娜听到楼上飘来几滴若隐若现的对话声。
她支起耳朵,听不太真切。
“妈妈在楼上见客人呢。”伊莎贝尔解释道,“等会她下来,然后我们点餐吃。”
“点餐?”
“我跟妈妈都不会做饭。”伊莎贝尔叹口气。
“我会的,我会烤小蛋糕,来你帮我,我们可以先做点吃的。”
两人一起来到厨房,准备好了面粉奶油,米娜把鸡蛋敲开,倒进面粉里。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米娜搅着奶油蛋液问伊莎贝尔。
“她是物理老师。”
“哇,我本来就是想考物理系的,可是没考上。”
“你可以等下学期选修,我就是选修了好几门课,但是时间会紧张一些。”
她们聊着天,伊莎贝尔听到了门铃声。
“这是谁?你今天还邀请了别人吗?”米娜问道。
“没有。”
伊莎贝尔打开门,一群贵族男生招摇高挑地立在门口,莱纳斯和克拉克顶着两张一模一样的俊脸对她微笑,他们穿着板正漂亮的修身燕尾服,胸口别着枚金闪闪的灰雁胸针,那是封丹家的族徽。
伊莎贝尔没想到他们真的来了,甚至怀里还抱着吃的,牛皮纸袋里散发着浓郁的美食香气。
“快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还带了酒。”克拉克满脸期待道。
“她还没到饮酒年龄。”莱纳斯不悦地提醒弟弟。
“哦。”克拉克抱歉了下。
一群少年在门口挺拔站立,腰细柔美,细腰肥臀,可伊莎贝尔不打算把他们迎进门。
“是谁来了呀?”
男生们目光极尖,很快捕捉到了门内探头的米娜。
“嗨嗨嗨,新来的书呆女。”克拉克冲她打招呼。
米娜也看到了他,她走过来,看到上次捉弄罗素的坏学生双胞胎就站在眼前。
她问伊莎贝尔他们是谁。
克拉克咳嗽一声:“我叫克拉克,这是我的哥哥莱纳斯。”
“你就是莱纳斯?”米娜露出吃惊的表情,嘴唇贴在伊莎贝尔耳朵上小声说,“就是他救了我们吗?”
克拉克昂首挺胸:“是的,就是我哥哥,当然还有我,我也起到了一定的幕后作用。”
“所以快邀请我们进去吧,智慧美丽的女士们。”
米娜把伊莎贝尔拉到一边:“真的要让他们来吃饭吗?上次他们还欺负罗素呢。”
伊莎贝尔摇摇头:“我不想让他们来。”
“我也觉得,他们是坏的。”
她们两个商量着还是觉得不行,于是关上了门继续回到厨房里做小蛋糕。
远远的跑车疾驰声逼近了,男生们知道是艾瑟尔来了,纷纷去迎接。
他们决定让艾瑟尔去跟她俩说。
艾瑟尔带着冷冷的目光走过来,他听说了玛利亚·纳塔莱会在圣诞节放几天假,所以特意赶来,准备向她探知米娜的事。
男生们冲他告状:“她们不让我们进。”
艾瑟尔闻言很不开心:“这怎么可以,我们带了礼物的。”
他重新敲敲门,对伊莎贝尔喊:“喂,快让我进去,不然抓你去看打橄榄球。”
他敲了好多下门,最后伊莎贝尔终于打开了一条门缝,她刚要拒绝,他气势汹汹直截闯了进去。
“你妈妈呢?”
“她在楼上见客人。”
“哦,那我在楼下等她。”艾瑟尔环顾四周,觉得她们家装饰摆设很不错,就是书有点多,好几面书墙都摆满了。
厨房里飘来一股奶油的香味,米娜的小蛋糕已经烤好了。
她把蛋糕很认真地摆在盘子里,看到客厅里已经有很多人聚在那里。
为什么他们又进来了?
她很奇怪地端着银盘走过去。
“嗨嗨嗨。”他们冲她热情打招呼。
男生们对伊莎贝尔催促道:“我们都来做客了,主人快给我们介绍客人认识一下呀。”
伊莎贝尔皱着眉给他们做介绍:“这是我的好朋友米娜,米娜是哲学系的新生。”
“米娜,这是一群男性人类。”她有的名字记不太清楚,男生们已经乌泱泱探过脑袋来,踊跃地鞠躬准备自报姓名。
“我是——”打头的男生刚开口就被一把推走。
米娜看到高大的男生堆里分开一条道路,银发碧眼的少年缓缓走出来。
过去几个月他变得更大块了一些,身材紧致魁梧,身上属于少年的感觉渐渐褪去,浑身透着成年男人的气息。
他一眨不眨盯着她,眼神压迫黑暗。
米娜浑身血流凝固冲顶,她感到四肢无法行动,牙齿颤栗发冷。
与此同时楼上响起脚步声,底下的人都纷纷仰起头。
赫兰结束完谈话,在楼梯上垂下目光,俯视着底下来访的学生们。
空气安静下来,天花板上的神像静静注视着下方。
米娜僵硬地抬起头,看到赫兰站在那里,表情依然冷漠,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触碰,学生们抬起脖子仰望统治者,艾瑟尔露出牙齿尖尖的微笑,仰头打了声招呼,声音滑落,亲切道:“哦,哥哥也来了啊,正好我要介绍给您认识。”
说完,他的目光在米娜身上停留,看着她,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好啊,米娜同学。”
第73章
纳塔莱教授不记得今年的圣诞节比以往有什么不同,学院里的学生们忽然都一齐涌到她家里来做客,像一群小狗一样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等待晚餐。
为人师表,她想自己总不能把他们都赶出去。
“你们都上过我的课?”
男孩们疯狂点头, 像一群金毛小狗:“包的包的,最喜欢上您的课了。”
教授笑着点点头:“ 那你们记得节后把论文交一下,我们上节课布置的是强相互作用物质相图的临界点偏离情况。 ”
男生们呆若木鸡。
纳塔莱教授一眼看到了学生堆里讷讷发抖的米娜,见到艾瑟尔也站在一旁,立刻明白了:“哦,米娜,你跟大公一起来的吗?”
米娜对老师僵滞地笑了笑,表情像是在哭泣。
伊莎贝尔有点疑惑:“妈妈, 您认识米娜吗?她是我第一次邀请来做客的。”
“是这样吗?原来你就是伊莎贝尔说的新交的好朋友,你已经进入大都会学院学习了吗?真厉害。”
纳塔莱教授来到米娜身边, 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过去几个月我都在实验室,都没有见到你,哦,你怀孕了?”
教授观察力惊人,米娜有些结巴地应了声,极力躲开那个男人俯视的目光。
艾瑟尔这时也看向了她的肚子。
他的表情变得细微复杂。
“多大了?”
“快六个月了。”
“恭喜你们。”教授对米娜和艾瑟尔祝贺道,又扭过头,对赫兰介绍,“这是我不久前教课的学生, 米娜,想必你们应该认识吧?”毕竟她是艾瑟尔的妻子, 教授认为他们之前肯定见过的。
赫兰已经沉默看了好一会儿,此刻平易近人地笑了笑:“认识。”
“你看看两人站在一起,多好看啊,年轻又漂亮。”教授对着一对璧人夸赞道。
身后的男生们被短短几句信息轰炸着,都一脸搞不清状况,表情很茫然。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艾瑟尔突然就跟书呆女这么相熟了,他们不是不认识吗?还有她居然怀孕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跟艾瑟尔是什么关系。
大家眼珠子拼命转着,很恪守餐桌礼仪,对统治者行过礼后,乖乖坐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们。
餐点已经备好,空气中飘浮着食物和香料燃烧的味道,银盘与金箔斑斓闪烁,在水晶灯下辐射出亮光。
餐桌上气氛淡淡凝固了,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僵局。
封丹双胞胎坐在伊莎贝尔的左右侧,全程贴心温柔地陪着她,为她介绍菜品,这些都是他们家厨师做的,他们漂亮的落满金屑的长睫毛卷翘忽闪,一双蓝眼睛眨动着像狐狸。
伊莎贝尔的注意力却在米娜身上,她看起来神色很不自然,手一直在抽搐发抖,艾瑟尔坐在她的对面,看到她就像猎犬看到兔子,眼放精光。
伊莎贝尔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你尝尝这个。”克拉克一直对伊莎贝尔热情傻笑,能贴身挨着她坐,他显得极度亢奋,见她一直在看米娜,他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所以纳塔莱教授也是米娜的老师,你们之前就认识了吗?”
出乎米娜意料的是,伊莎贝尔点了头。
“难怪你们能做朋友。”长得这么像。
伊莎贝尔眼睛滚圆乌黑,头发茂密,两人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长出来的。
“那艾瑟尔,你跟米娜同学两个认识吗?”
艾瑟尔彬彬有礼,对好友从容道:“她是我的妻子。”
“哦,妻子。”克拉克点点头,接着叉子掉在盘子里,离奇道:“妻子?”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
他的话令餐桌气氛更沉默了,大家都低下头,一言不发。
克拉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为他们高兴:“你们结婚为什么这么神秘?我还没送你们结婚礼物呢。”
“大家都要一起送啊,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克拉克哈哈大笑,莱纳斯很想掐死弟弟,他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克拉克再接再厉:“我还要祝贺你们,米娜同学竟然怀孕了,真是没看出来啊。”
“是的,我们原本不准备公开的,但是现在看来顺水自然也好,是不是,米娜同学?”
艾瑟尔一直盯着米娜的肚子看,不过表情已经变得无比兴奋,她怀了他的孩子,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要当爸爸了。
但是他对于纳塔莱方才的话有些疑惑,如果过去几个月她一直在实验室,那米娜是怎么进入大都会学院,还跟伊莎贝尔成为了好友?她过去几个月一直待在哪里?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把皮扣咬起来,举止慢条斯理,将飘逸的长发扎在身后,笑眯眯地盯着她,是那种熟悉的猎手玩弄猎物的恶劣笑容。
米娜手心都是冷汗,握着刀具不稳,一直在颤抖。
外面夜空开始燃放烟火,金色银色的雨掉落,纳塔莱教授适时举杯:“大家一起来迎接新的一年,祝贺各位学业有成,万事愉快。”
凌晨的钟声辉煌敲响,大家都碰了碰杯,米娜手指擦到了一点男人的皮肤,看到了对面冰冷的脸。
众人重新落座,餐桌上的学生们对统治者还是很好奇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一直在银宫顶层,面纱神秘,他上台后实行了一系列富有成效的新政政策,年轻而富有统治力。
他们偷偷看他,统治者坐在中央主位,眉眼冷漠,举止高贵得体,看起来面无表情。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哥哥了呢。”艾瑟尔心情愉悦,对赫兰很有礼貌道。
今晚就算是带米娜见过哥哥了,以后给她恢复名分的事情也好处理些。
“今晚风好大啊。”男生们开始聊天气。
“是很大的,好像还会有雨呢。”
克拉克询问纳塔莱教授他们能不能留宿。
“当然可以,只是家里的客房没有那么多,你们恐怕要两人睡一间了。”
伊莎贝尔对妈妈说他们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可是我们都喝酒了,没法开车。”莱纳斯十分温顺地对教授说道。
教授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很好,笑着说他们完全可以留下来。
莱纳斯说了一堆赞美的话道谢,他用小手指碰了碰伊莎贝尔的手,她默默缩回手。
夜色慢慢变深,灯光下融化流动的奶油像蜜液般流淌,米娜举着刀叉,麻木地不停划东西吃,艾瑟尔对餐食没有兴趣,他把桌上的玫瑰花摘下来,花瓣摆在盘子里,用叉子把它们插的粉碎,然后全程似笑非笑看着她,神情美丽恐怖,仿佛已经等不及了。
“多吃点,亲爱的,要为我们的宝宝着想不是吗?”
赫兰笔挺地坐在座位上,眼中垂下一道精致的灰色,他喝着酒水,冷冰冰扫来一眼,液体湿润地映在口中发冷发苦。
平安夜的烟火还在继续,明亮的光芒昙花一现后悄然坠落,他的眼中闪过惊悚的幽光,脸色在坠落的烟火中晦暗不明。
米娜一直低头咬吃的,烛台雕刻满海豚,盘子上垂落着睡莲百合花的纹理,她不敢看男人一眼。
晚餐微妙完美地落幕,所有人的脸上挂着微笑,开始了餐后的聊天环节,米娜努力地挤出笑容,额头渗出汗滴。
“米娜,你今晚想去我的房间过夜吗?”伊莎贝尔似乎已经明白了,主动发出邀请。
米娜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可以吗?”
“当然,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艾瑟尔大步走到米娜身边,十分亲昵的姿态:“我觉得我们今晚恐怕不能留宿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米娜强忍着恐惧,默默向伊莎贝尔靠近,伊莎贝尔挡在她身前,坚定道:“米娜一定要留下。”
艾瑟尔蹙起眉,直接上前想把米娜拽过来,伊莎贝尔牵着米娜的手往楼上跑。
莱纳斯听到了动静,主动离席也跟了上去。
伊莎贝尔带米娜跑上楼梯,想把她带到书房里躲起来,但还是晚了一步,艾瑟尔已经把米娜抓住了,他把伊莎贝尔推了出去,直接锁上门。
漆黑的阴影笼罩下来,艾瑟尔将女孩抵在书架上,眼神阴暗地看着她,把她的脸捧在手心里,像是捧一枚珍爱的苹果。
“我的笨鸟,好久不见呀,你让我找了好久好久。”
他紧紧地抱住她,闻她的味道,米娜惊恐地扇他的脸,他看起来很开心她打他,仿佛这是一种别致的关心与问候。
“听话点吧,我在想你。”
他凝视着她,捋过她的头皮,毛骨悚然,十分认真端详的样子。
“过去几个月你一直待在哪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找不到你。”
她还在挣扎,对他说不要,他摇摇头,发出一声嗤笑。
“Mina啊,我的Mina,你还不明白吗?你逃不掉的。”
无论她逃到多远,他的追逐与毁灭永远尾随而至。
“所以,请对我友好点吧。”艾瑟尔痴迷抚摸着她的脸颊,双眼迷离,准备亲吻她。
门被猛烈撞开了,门外男人的脚步声缓缓走近,艾瑟尔停顿了下,侧目望向身后。
“放开她,艾瑟尔。”统治者威严的声音冰冷响起——
作者有话说:新预收《怪物们》求收藏[红心][橙心][黄心][绿心][青心][蓝心][紫心][粉心]
异形∽人类女孩
种族差/地位差/体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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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灭绝的年代,异形统治星球,他们炸开时空之门,大肆捕捉从过去而来的穿越者。
苔丝穿越第七天,不幸被捕捉了,一伙异形狩猎小队把她捉住,准备献给王室卖个好价钱。
一路上雨季潮湿绵延,她被锁在房车中,小队成员每天给她称体重、喂食,高大非人的异形生物用冰冷指甲滑过她脆弱抖动的肌肤,他们抱住她,细致观察她的每一处,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然后把她轻轻关回笼中。
苔丝蜷缩身体,望着车窗外的陌生大陆,雨后光瀑流泻,河床露出斑驳白骨。
这是个毛骨悚然的食肉世界。
她压下恐惧,开始暗中观察异形小队,默默学习他们的语言、沟通方式、狩猎技巧,这群八英尺高的巨型生物,都是被赶出家门的未成年异形,尚未迎来发情期。
日复一日,她已经能完全听懂他们的语言,准备好了逃跑计划。
第一次逃跑以失败告终,他们把她抓了回来,苔丝没有气馁,早就预料好了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们不会杀死她——
怪物们的动作打断她的思考,他们把她抱起来,用一种异样湿冷的眼神盯着她,然后低声密语。
通过他们的交谈,苔丝得知他们的发情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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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艾瑟尔挺起身, 望向自己的兄长。
男人负手而立,冷硬而权威地站在他面前。
“有什么事吗?哥哥。”
“放开她。”赫兰重复了一遍。
“嗯嗯,对对对, 哥哥警告我不能碰我自己的妻子,这可真是好极了。”
艾瑟尔嘴角扯起, 他想起哥哥刚刚回答纳塔莱时说认识米娜, 认为那只是客套发言,没有放在心上。
可眼下看来, 似乎并不是那个样子。
他攥紧米娜的手,质问道:“哥哥,您跟我的妻子是什么关系?”
赫兰声音很光明得体,抬着下巴淡淡道:“过去几个月我们一直住一起,你觉得呢?”
艾瑟尔沉默了。
“是这样吗, 笨鸟”
“是不是,你说话啊?说你跟我哥哥是什么关系。”
他扯着米娜肩膀回答,晃得米娜一阵头晕目眩,赫兰厉声责怪道:“她怀孕了,身体不好,你松开她。”
艾瑟尔怔愣了下,松开了她的手,米娜趁机跑开,她想逃离这里, 结果却被赫兰反手抱在怀里。
艾瑟尔额前青筋暴起,他大声让米娜过来。
“哥哥, 松开她,我才是她的丈夫。”
“他是吗?”赫兰把她揽在怀里,轻飘飘侧目问。
“我不认识他。”米娜吓得抓紧他的腰,对他求救,不停说,“我不认识他。”
她请求他带她快点离开。
“她说不认识你,艾瑟尔,你或许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艾瑟尔讥诮地微笑,语气十分残暴,“我怎么会认错我妻子的身体呢?”
“而且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哥哥,她是我的,把她还给我。”
赫兰脸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不是你的,你的确认错了。”
“你们的婚约早就作废了,不具备法律效力。”
他对弟弟抱歉道:“很遗憾,那是一场并不存在的婚姻,夫人跟我都不会承认的。”
艾瑟尔把牙齿尖尖地咬起来:“哥哥您说什么呢,她就是我的妻子啊,她是我的。”
米娜躲在赫兰身后,弱弱地反驳:“我不是你的,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艾瑟尔挑眉看着她,她说不喜欢他,可真让人难过。
他的眼神变得失落,不解道:“可是我们在一起不是很愉快吗,我让你很舒服。”
“我讨厌你,怎么可能舒服。”
“哦,你说,我哪次让你不舒服了。”
“哪次都不舒服。”米娜瑟缩道。
“哦,怎么让你不舒服了,你说。”艾瑟尔冷呵一声,“哪次我不是用全力,你怎么可能不舒服?”
赫兰厉声制止了艾瑟尔,他对弟弟很明确地说:“她并不喜欢你,你们的婚约并不存在,她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米娜让他们两个不要再说了。
她感到脑壳嗡嗡响。
“好,我们先走,不理他。”赫兰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艾瑟尔的声音从身后幽暗传来:“哦,真是可怜谷地那一家人了,他们一直在找你呢。”
“我的Mina啊,早知道这样,我不该只拧断你的脚的。”
“我应该打断你的腿,那样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乖乖祈求我。”
米娜身体抖了下。
赫兰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表情平静地注视着面前的艾瑟尔,米娜的丈夫,两个男人仿佛在擂台中央相遇。
艾瑟尔眯眯眼,对着兄长继续说道:“还有哥哥,母亲知道您抢走了我的妻子吗?”
“多么熟悉啊,就跟您当初抢走了我的王位一样。”
“您总是喜欢抢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不是吗?”
赫兰对米娜低下头,眼神明亮温柔:“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们有些话要谈。”
“是的,的确有很多话要谈。”艾瑟尔嘲讽地笑道。
赫兰把门带上了。
“她的脚伤是你做的?”
“她一直想跑,我只能那样做,让她变得乖一点。”艾瑟尔轻描淡写地说起婚后,他整天病态地监视米娜,发病一样把她关在宫殿里,这一切不过是想让她眼里只有自己。
“你知道那样她会很疼么?”
“我只是不想让她逃走。”
赫兰点点头,想起她刚来庄园时受伤的脚,那样可怜无助。
艾瑟尔欺负她,对她很不好。
恶贯满盈,真是个毒夫。
赫兰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对弟弟亲切道:“过来,艾瑟尔。”
米娜在门外等着,听到书房内不断传来东西碎裂的声响。
门已经坏了,透过一点点敞开的缝隙,她看到赫兰正把艾瑟尔脑袋按在书桌上,艾瑟尔疯狂反击,拳头呼啸而过,两个男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精壮有力的身体压过一地的玻璃与碎瓷片,划出一道道血痕。
图书室满地狼藉,动荡惨烈,仿佛变成了这对兄弟血肉相残的形状。
他们打成那样,她有点为难,要不要进去看一下呢?
再打下去会不会出人命的?
她想了想,听到两人暴躁的嘶吼声,觉得有点吵,于是闪远点捂上了耳朵。
钴蓝色烫金的瓷器碎了一地,到处是被打乱的书籍,艾瑟尔倒在地上,缓慢地爬起来,双腿打开倒在墙边,嘴角却还恶狠狠咧着。
他的长发缭乱地散开,轻轻拖拽滑过亮晶晶的碎屑中央,雪白蜿蜒像银缎一样流淌。
“你如果敢再伤害她一下,我会把你的腿打断。”赫兰提着他的领子,对这个小混蛋冷冰冰道。
“她是我的。”艾瑟尔推开哥哥,像只猛兽一样低吼。
赫兰已经站起来了,把袖箍重新系好,穿上外套,看起来道德高尚,十分富有正义感的样子:“她不愿跟你在一起。”
“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如果你真的为她和孩子着想,就不要再恐吓影响她,她得的病不能受到惊吓。”
艾瑟尔很错愕:“她生病了?什么病?”
他扒过脑袋去看哥哥的手机,赫兰给她看了米娜的病历报告。
“这种病没有治愈的案例,医生说她的情况很致命。”
“所以,你不要再见她了,影响她的心情。”
“那怎么可以。”艾瑟尔表情有些慌乱,他从没有想过米娜会得这种病。
他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还有营地里的时候,那时候其实她身体就已经异常了,总是血流不止。
可是该死的他居然没有发现。
他的内心无比悔恨,气得把头发抓来抓去。
“你觉得这个孩子是你的?”赫兰看到艾瑟尔尤其十分笃定的样子。
“当然是。”艾瑟尔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赫兰只是微微蹙眉。
“这孩子绝对是我的。”艾瑟尔无比肯定,该处理的他早就处理掉了。
赫兰语气淡淡:“你觉得什么都是你的?”
“不是吗?”艾瑟尔理所当然道。
“你什么都有了,艾瑟尔。”赫兰对弟弟静静说。
母亲的爱,军队,地位,权力,甚至是她,即便他比他先遇见她,可是
“命运是如此偏爱你,我的弟弟。”
“那就把她还给我。”
“只有她不行。”
赫兰背着手,眉眼冷若冰霜。
“她是我的,她喜欢我。”
艾瑟尔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您说她喜欢您?”
“这是她亲口说的。”
“女人的话不能信的,哥哥。”艾瑟尔眼睛泛着浅蓝灰色,歪头懒洋洋道,“哥哥,您真的觉得她很爱您吗?我们都是一样的,她不爱我,也不爱我们。”
赫兰只能对他解释,语气严肃刻板,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对艾瑟尔说他跟他是不一样的。
“你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而我们是日久生情。”
艾瑟尔讥讽道:“所以,哥哥,我的一见钟情难道就比您的日久生情廉价吗?”
他缓慢地挑起一个笑容:“不过跟您确实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第一次都是给了自己。”
赫兰的眼神静静移过来,兄弟两人对视一眼,又撕扯着打了起来,两具强悍的身体不断发出撞击和受伤的声音,在地上飞滚着。
在兄弟俩喘着粗气打完最后一架后,他们一致决定这件事不能告诉他们的母亲。
他们都担心夫人会暗中对米娜下手。
“母亲知道她在您这里吗?”
赫兰摇头,夫人对他向来并不关心。
“她可以继续寄居在您的庄园里。”
赫兰看了弟弟一眼,很意外他这样说。
“这只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艾瑟尔手下的医学家早就被哥哥用领地换走了,为了救治米娜,他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怀孕了本身就情绪不稳定,他也不想惹她生气。
他很烦躁地与哥哥协商,决定联手暂时瞒过夫人,等她的孩子出生后再说。
“哥哥记得要跟我的妻子要保持分居,我会去查看的。”
“还有她的身体不好,您不能碰她,知道吗?”
艾瑟尔对哥哥十分怨恨地告诫,看上去要气疯了。
-
赫兰理了理领带出来,身形笔直,挽起米娜的胳膊下楼。
米娜看到他的衣服上有很多血迹,她下意识向书房看去。
赫兰对她勒令道:“不许回头看。”
他们缓缓走下客厅。
“你没受伤吧?”
“没有。”
可她看到他指骨出了血,给他贴了两个创可贴。
楼上又传来激烈打斗的声音,是伊莎贝尔的房间。
封丹双胞胎打起来了,打得头破血流,男生们都在大声喊,拼命地拉架劝阻。
“怎么你们亲兄弟突然就打起来了?”
“哥哥抢了我心爱的女孩,说好的毕业前不能谈恋爱,他背着我跟伊莎贝尔表白。”
“因为她喜欢我。”
“您胡说,明明她最喜欢我。”
楼上的的声音不停飘下来,今晚上乱的一塌糊涂,其乐融融的圣诞夜变成了热闹的恶性斗殴。
纳塔莱教授面色僵滞地把赫兰和米娜一同送到门口,看着他们挽起的手,表情几分沉默。
他们都对教授说了抱歉,打碎的东西会加倍赔偿。
“不碍事的,不碍事,你们年轻人真是活力旺盛啊。”
这大概是教授过得最永生难忘的圣诞节了。
纳塔莱和蔼地看着米娜,她脸红得像玫瑰。
米娜从没想过伊莎贝尔的妈妈是纳塔莱老师,以及,他竟然也是老师的学生,而且会在当天拜访。
今晚太混乱了。
教授亲了亲她的侧脸,拥抱她:“很高兴今晚见到你,Mina,新的一年要好好学习啊。”
她欢迎米娜以后常来做客,又看了看自己的另一个学生,他的手指与米娜紧紧扣起,就像害怕她会流走一样。
尽管心情已经平定下来,但教授依然对此感到难以置信。
赫兰再次对今晚发生的事表达了歉意,并委婉地表示:“如果那几个男生对您的女儿造成了困扰”
教授摇摇头:“伊莎贝尔也长大了,她的事情我不做干涉。”
她笑了笑:“恋爱自由嘛,你们说对不对?”
米娜的脸更红了。
夜色弥漫,车辆顶着明亮的月色前行,沿途经过爬山公路,那些花瓣纷纷落下来。
赫兰一路都握住米娜的手,她一言不发,低头看着他领口佩戴的胸针,那是一只金喙银身的鸟,玫瑰切镶嵌的钻石栩栩如生,仿佛在啾啾鸣叫。
月光透过车窗倾泻而入,他的发丝闪动着冷冽的光泽,淡淡地垂落在衣领上面,华美的色泽像黄金一样浓郁丰厚。
米娜认得这只鸟,那是圣宾叶的海鹰族徽,跟他送给她的怀表上錾刻的一模一样,此刻面对着它,她有些不知所措。
该怎么对他说?
他会听吗?她的丈夫是艾瑟尔。
她内心忐忑不安。
一进门他就把她抱在怀里,米娜慌乱地挣脱,他迈出一步,她退一步,冰冷的眼神形成压制。
“过来。”
米娜最后颤颤走了过去。
赫兰让她坐在自己对面,一直沉默,他把手指插进发间,表情没有情绪。
那些让他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的猜疑,此刻终于有了结果。
“你没有跟我说过你的丈夫是艾瑟尔。”
“我害怕你会生气。”
他的确很生气。
米娜说这件事她不想隐瞒,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对他说。
艾瑟尔不是良人,他不善良,乱咬人,她不喜欢他。
“我最喜欢你了。”她哆嗦着不停对他说。
“我知道。”
但是她的丈夫是艾瑟尔,自己喜欢的人是弟弟的妻子。
哦,这真是太糟糕了。
他给了她时间解释,可是她在那里嘟囔来嘟囔去,解释不明白的样子。
赫兰有些烦躁。
其实她只要亲他就好了,至于其他的,她有本事就一直把他骗下去,只要别犯蠢让他发现。
那种她的理由很愚蠢而他却还要在心里为她组织措辞的时刻让他很烦扰。
“这个孩子是谁的?”
她说大概是一位露水情人的。
赫兰太阳xue狂跳,露水情人,意味着连男朋友都不是,自然是跟他不能相比的,他告诉自己无名之辈不必放在心上。
“你在学校的男生”她跟他说今晚上来做客没有男生,结果学院里的男孩像狗狗队一样往里闯。
米娜慌忙摇摇头:“男同学没有恋爱的,都是清白的。”
“嗯。”他觉得她跟异性应该适度保持距离。
“你还有什么隐瞒的?”
她想了想:“我结过三次婚。”
赫兰试图保持平静:“还有呢?”
“没有了,我都告诉你了。”她有点怕地对他说,“我都不喜欢他们,我最喜欢你了。”
赫兰认为只是三次婚而已,也不算特别多。
这不是她的错。
那么多人喜欢她,让她怎么办呢?
这孩子太老实了。
她能诚实坦白,这说明她是爱他的。
他让自己平缓地接受,最后再问起孩子,试图让她确认。
米娜跟他保证绝对不会是艾瑟尔的。
“他胡说的,他那个人讲话总是很奇怪。”
赫兰点点头,学龄前儿童是这样的,但他对她的话也保持了怀疑,毕竟她自己似乎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他把她用力抱在怀里,闷闷地亲吻她,嘴唇擦过柔软的丝绒的触感,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米娜问他。
赫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艾瑟尔他
他是做到了的。
他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手指经过她的身体,他的手碰过她全身。
艾瑟尔亲她的时候,她也会这样颤抖吗?
赫兰把脖子压在米娜胸口,感受她的发抖。
他轻轻呢喃道:“为什么我们这么晚才遇到?”
“我们很早就遇到了呀。”
“嗯,只是”
只是遗憾。
这就像一个结。
他心里有了无法解开的结。
“你还在生气吗?”米娜被他紧紧抱住,看不到他的脸,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这种时刻是他最恐怖的时候。
“不会的,这不是你的错。”他语气平缓,“你应该早跟我说的。”
那样,他可以早点教训艾瑟尔。
曾经他对自己说过,他只能原谅她一次,但这件事不是她的错。
赫兰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缓慢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沉着,十分简短:“你们离婚,以后你跟着我。”
说完他把她更用力地搂住,一遍遍吻她的眼睛和嘴唇,吻她一切属于他的地方,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违反内心原则,依然理智、客观、公平——
作者有话说:康康新预收《怪物们》吧[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异形∽人类女孩
种族差/地位差/体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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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灭绝的年代,异形统治星球,他们炸开时空之门,大肆捕捉从过去而来的穿越者。
苔丝穿越第七天,不幸被捕捉了,一伙异形狩猎小队把她捉住,准备献给王室卖个好价钱。
一路上雨季潮湿绵延,她被锁在房车中,小队成员每天给她称体重、喂食,高大非人的异形生物用冰冷指甲滑过她脆弱抖动的肌肤,他们抱住她,细致观察她的每一处,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然后把她轻轻关回笼中。
苔丝蜷缩身体,望着车窗外的陌生大陆,雨后光瀑流泻,河床露出斑驳白骨。
这是个毛骨悚然的食肉世界。
她压下恐惧,开始暗中观察异形小队,默默学习他们的语言、沟通方式、狩猎技巧,这群八英尺高的巨型生物,都是被赶出家门的未成年异形,尚未迎来发情期。
日复一日,她已经能完全听懂他们的语言,准备好了逃跑计划。
第一次逃跑以失败告终,他们把她抓了回来,苔丝没有气馁,早就预料好了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们不会杀死她——
怪物们的动作打断她的思考,他们把她抱起来,用一种异样湿冷的眼神盯着她,然后低声密语。
通过他们的交谈,苔丝得知他们的发情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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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艾瑟尔受伤的事惊动了孔苏埃洛夫人, 幼子的俊脸被打伤,夫人心疼不已。
“怎么弄伤的?”
“赛车出事故了。”
“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碰那种东西,太危险了。”
艾瑟尔被数落了一番,他嘴里叼着绷带,用力缠了缠胸膛,这事就算遮掩过去了。
现在每天在学院里他对米娜寸步不离,像块橘子糖一样一直跟着她,把那些刻意接近的男生们通通都给挡掉,甚至多看她一眼都不行。
米娜很烦恼地跟赫兰抱怨,赫兰批评着艾瑟尔的不是,心里却觉得弟弟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做的太过分了, 我会跟他沟通。”
“你一定要快点跟他说。”米娜还想过正常的校园生活,现在同学们见了她就退避三舍, 就连罗素和伊冯都受到了艾瑟尔的恶劣警告。
甚至她去实验室定期体检时,艾瑟尔都要时刻尾随。
朱迪见又来了一位男嘉宾,表情微微异样。
艾瑟尔跟她自我介绍:“我是孩子的父亲。”
朱迪点点头:“好,这就是孩子爸爸了?您跟孩子的另一位父亲在外面稍微等候吧。”
赫兰跟艾瑟尔都站在检测室外面,米娜跟着朱迪去做检查。
米娜躺在病床上,对朱迪摇摇头:“孩子不是他的。”
艾瑟尔耳朵比狗还灵,他紧紧贴在门外嚷:“别闹,不是我的是谁的?”
米娜不吭声了。
体检结果出来后,赫兰沉声把朱迪叫到另一侧。
“能检测出孩子父亲的基因么?”对于米娜说的,他始终将信将疑。
“可以检测,但是穿刺羊水孕妇会有些微疼痛。”
赫兰于是打消了念头, 反正都是她的孩子,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乎这些。
朱迪继续汇报:“关于生产时候的突发情况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
她建议为了避免大出血,采用剖腹产手术。
“会疼么?”
“我们会注射麻药, 手术时不会有痛觉。”
“那术后呢?”
朱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忍一忍就会过去的,这是没办法的事。”
赫兰摇摇头,他不想让她疼。
所以艾瑟尔当初弄伤她,让她疼,是不可原谅的。
“另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病人的基因短命。”这话不好听,但朱迪觉得还是有义务提前告知。
“那就设法延长她。”赫兰对实验室的要求从来都是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治好。
“这我们做不到,又不是不老药,吃了就可以长生不老。”
赫兰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对她提议道:“你当然可以研究不老药。”
“怎么会有那种东西?违反生物定律的。”
可统治者不管这些,他下了命令,实验室不老药的研究自此提上日程。
病房的另一端放着歌,舒缓的蓝调舞曲,这首核战前的老歌听说在一两天内冠了全球41国,那时候星球上有两百多个国家。
艾瑟尔把腿支在病床上,米娜在那里认真写作业,他的手臂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膝盖,掠过大腿,那里肉软肥嫩,他的指腹很滑,缓缓磨了磨,眼梢吊着一种放纵感。
“你不要影响我学习。”米娜烦躁地躲了躲他,她还要认真完成学业的。
艾瑟尔手指摸着她的腿,像嚼泡泡糖一样黏在一起,他开始渐渐往里。
米娜停笔盯着他的手,那不是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赫兰跟医生讲完话,出来时看到两人又打起来了。
米娜骑着艾瑟尔,乌黑浓密的头发垂到他胸口,与他的银发扭曲缠绕,两团发疯的蛇散落在地,交织狂舞,他们的鼻尖在灯下乱碰着,皮肤近乎透明。
“他摸我,还咬我。”米娜气愤地控诉道,她的脖子上都是被啃的痕迹。
为了还回来,她嘴里咬着艾瑟尔的头发,咬得他嗷嗷叫。
“哥哥,您看到了,她咬我的。”
赫兰举起手杖给艾瑟尔脑袋来了一下,艾瑟尔被打得惨烈嗷了声。
赫兰把艾瑟尔提起来,警告他不能再碰她。
“哥哥凭什么管,她是我的妻子。”
“你们的婚姻不合法。”赫兰果断道,“这个孩子会落在我的名下。”
“您说什么?它是我的孩子,跟您有什么关系。”
两个男人争夺起来,赫兰对米娜礼貌问道:“我打他影响你情绪吗?”
米娜摇摇头:“不影响。”
“出来,艾瑟尔。”赫兰冷声看着弟弟,艾瑟尔真是需要教育。
米娜赶紧躲在病房里写了会作业,她出来时朱迪观赏着战况,说打架已经进入第六回合了。
“哦我作业写完了,让他们别打了。”
朱迪十分好奇,悄悄问米娜:“孩子父亲到底是谁啊?”
“他俩都不是。”
朱迪感到匪夷所思:“那他们打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米娜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是想不明白这些的,所以她也就不想了。
朱迪在病例档案上认真做了备注,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有两个父亲,尽管这两位在血缘上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她叹口气,将来万一小孩生下来有遗传病,抽他俩的血是没有用的。
在没有课时,米娜就在沙发上写诗。
她的诗歌已经在校刊发表了。
“厉害啊。”诗社几人都说她好样的。
伊莎贝尔鼓励她继续写,读更多的书,找寻更多的灵感。
“将来肯定能出版发表的。”
米娜躺在沙发上看书,赫兰坐在她身侧,他湿冷指缝里钻过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长长了很多,闪着星星月亮的光泽垂到腰间。
艾瑟尔看到这样美好的景象,也挤过来,他把背包摔在桌上,弄乱了米娜的诗稿:“我也要看书。”
米娜有点不开心地给了他一本书,然后把自己的诗歌稿认真收起来,开始写作业。
她写得不快不慢,遇到比较难的题目艾瑟尔会给她讲解,这些大学里的知识其实私人教师都教过他。
“钱不是生产来的,是贸易来的,财富的本质是贸易,流动创造价值,明白了吗?”
米娜有些懵懂地听他讲完,做完笔记后,他说要听听孩子的心跳声。
“它还那么小,怎么会有呢。”
“不管,反正我就要听。”
他伏下身,抱住她的腰不松手,耳朵贴在她的肚皮上,仿佛那样能挨近她的子宫。
“你听到了吗?”米娜也很好奇,之前赫兰听过几次都说没听到。
“嗯,不确定,我得好好听一听。”艾瑟尔脑袋倒在米娜膝盖上,像狗搂着主人一样片刻不离,他紧盯着她的身体,感觉她胸部好像是发育了,变大了一点。
他拱起腰趴在她胸口闻了闻:“有奶了吗你?”
米娜使出吃奶的力气锤他的头,他把她扑倒了,很想舔一舔味道。
“艾瑟尔!”赫兰全程在一旁注视,厉声训斥道。
他把弟弟强行叫出去,两人激烈的争执声传来。
“我只是问一下她的身体,是替我的宝宝问的,又没有说我喝。”
“哥哥非要这么指责我吗?您再这样我可真想喝了。”
米娜捂上耳朵,不胜其烦,每次见到艾瑟尔气得脑袋上几乎要长角了。
艾瑟尔为了缓和关系,把她的羊抱来给她看,哄她开心:“你的羊,我给它取名叫红酒。”
米娜哇了声,小羊都长得这么大了。
艾瑟尔把它打扮得漂漂亮亮,还给它系了领带。
“它是男孩还是女孩?”米娜去抓羊的尾巴。
“女孩,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找男朋友了。”艾瑟尔觉得这可得好好挑一挑,到时候红酒生一窝漂亮小羊,可以跟他的宝宝一起照看长大。
因为羊的缘故,米娜对他的态度好了点。
这令艾瑟尔信心倍增,但他还没来得及发挥优势好好表现,第四区第五区接连爆发石油战争,局势动荡,夫人下令,他不得不去平定。
艾瑟尔对米娜郑重承诺,会在她生产前赶回来。
“如果实在太想我的话,你可以每晚跟我视频,我会抽出时间答复你的。”
“还有哥哥帮我照顾好妻子,记得分房睡,不许靠近她,听到了吗。”
艾瑟尔总算走了,米娜十分开心,她头脑清静,现在躺在沙发上终于能专心创作了。
在很多个深夜里,她都在绞尽脑汁想着自己的诗歌,身体里仿佛长了个脓,拍了拍肚子,感觉它在一点点变大。
“你拍它做什么?”赫兰太阳xue开始跳了,对她不满道,他给她盖好小毯子,叮嘱她天冷了要注意保暖。
米娜看着他严厉的面孔,灵感一下子就来了。
她写了一首名为《种男友》的小诗。
“地球每天都在免费旋转,男友从花盆里长出来,藤蔓上青翠绿叶间渐渐浮现出人脸。”
她在深夜写下这些有些惊悚的句子,还给种出来的男友增加了一些属性。
“他们像拇指一样大,十分鲜嫩,致命弱点是怕火烧。”
接下来的一些天米娜没有灵感的时候就观察他,就像观察一根神秘的老虎须。
这个男人工作时像一台统治机器,定格、冰冷、准确,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
他把眼镜戴在鼻梁上,翻开文件,批阅它们,充满条理,一丝不苟。
米娜研究了他一会儿,感到身子越来越困,她趴在沙发上睡,赫兰瞥来一眼,默默给她穿好袜子,她总是喜欢光脚跑,不爱穿袜子,他把小毯子盖好,外面又下雨了,风暴经过蕉叶林,发出缭乱的舞蹈声,他把她搂在怀里。
“最喜欢你了。”她嘟嘟囔囔的。
“嗯。”
虽然她最近说的有些太频繁了,赫兰还是很爱听她说这个。
他贴着她面颊蹭了蹭,感到很满足。
米娜睡了一觉,比他先醒来,她看着男人熟睡的面孔,用手指将他严肃的眉心抚平,外面暴风骤雨,她的指腹轻轻按着他,肌肤仿佛融为一体。
“我睡了多久?”赫兰也醒了,枕在她大腿上很温和地看着她,她一在他身边他就会很放松。
米娜很少有见他这种时候,仿佛这是一种传递情感深度的能力,她下意识认为他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最近工作很忙吗?”她询问道。
“嗯。”赫兰眼中带着淡淡的疲惫,军队已经在进行各大区统一战争,不过第一区的新闻媒体都被封锁,对此缄默不言。
大选已经出结果了,这届大选以保守党的胜利落下帷幕,首相上台后,宣布大都会开始实行宵禁政策,一些机警的人都察觉到风声在收紧。
圣诞节假期的尾声,米娜想去找伊莎贝尔。
“又是她,总是跟她在一起玩。”
赫兰语气刻薄,声音里掺杂了一种微妙的嫉妒。
两个女孩总是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他派近卫队去护送她,一路上米娜看到街头不停响起警车鸣笛声,武警们戴着防毒面具大吼:“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米娜来到伊莎贝尔家,老师今天不在,只有她们两个。
米娜把最近新写的诗歌给伊莎贝尔看,她认真看完后建议直接投给出版社。
“这几个出版社都不错,妈妈之前的学生都出版过文章,我们可以试试。”
米娜按照伊莎贝尔的指示,投稿到了出版社的邮箱里。
她问起自己的女友:“你最近在家做什么啊?还在写活动文案吗?”
伊莎贝尔摇摇头,她放弃了最近的运动策划,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政策加速勒紧。
她对米娜说大量的学者已经往奥辛龙寺迁徙了,这是几十年来学者第二次大迁徙,他们都对帝国政府失望透顶,第一区现在对外战争不断,而大都会新闻媒体还在夜夜笙歌,歌功颂德,学者们联合发表了抗议文章,政府当局将这群反战知识分子定义为反动分子,正准备大规模抓捕他们。
米娜想到了来时的场景,街头流血冲突愈演愈烈,不断加剧。
“Mina,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也要走了,妈妈说要带我去第七区找祖母他们。”
“那是个叫奥辛龙寺的小村庄,没有战乱,很祥和。”
“你别哭啊,我还没走呢,就算我离开了,我们也可以写信联系。”——
作者有话说:
叮咚—NPC发布任务:
现在大家不要嘻嘻哈哈了,当下的任务是去作者专栏收藏几个预收[狗头][狗头]
《怪物们》《丈夫是野兽》《壁虎》
另:对剧情的走向做好准备哈,坐稳扶好[柠檬]
第76章
临近生产,米娜的身体变得越来越不舒服,赫兰跟她商量可以暂时休课,但她坚决不同意,每天雷打不动去上课。
学院里为了迎接新生,要排练话剧,按照要求学校社团成员必须参与,诗社也在内,他们讨论选谁当公主。
封丹双胞胎要求伊莎贝尔出演公主。
伊莎贝尔说她想当树精。
双胞胎费解:“树精?”
“软软的, 很舒服。”伊莎贝尔想了想枝条柔软的样子。
“那书呆女来当公主。”他们又开始推选米娜。
米娜摇摇头:“当什么公主,我要当王子,保护伊莎贝尔。”
至于莱纳斯和克拉克, 她安排他俩当那个一上来被王子刺死的那个。
最后公主的角色落在罗素头上,而伊冯当他的守护骑士。
罗素挠挠头:“不好吧?我可是男孩子啊。”
他换好裙子出来, 大家沉默了会,说也不是不行。
在节目的开场,树精一族是要有一段歌舞表演的,伊莎贝尔不会唱歌,米娜自告奋勇教她,她看着乐谱哼出声:“囧恰恰,囧恰恰。”
“是这样唱吗?”
“包的,我从小就这么唱。”
伊莎贝尔很信任米娜,按照她教的练习发音, 她记忆力很好,一遍就记住了。
校园迎新晚会上,伊莎贝尔唱歌,同学们仰长脖子,期待她的天籁之音,然后一曲歌了,观众席鸦雀无声。
米娜不理解大家为什么不鼓掌,在表演完毕后,她正要准备安慰伊莎贝尔,结果看到莱纳斯来到了她身边。
少年微微笑着站在一旁:“你唱的很好听。”
“谢谢。”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
可他一直跟着。
米娜眼睛眨了眨,偷偷注视着他们离开。
在开学一个月后,米娜的诗集被出版社相中出版了,在学生中先引起了一波发酵,然后这股风潮席卷了诗歌界,她的诗集出现在街头巷尾的书店里,十分畅销。
出版社特地为她组织了签售活动,每天下课后的时间,米娜都会在出版社大楼里给读者们签名,队伍排得很长,她手心里都磨出茧子了,但心情开心潇洒。
“米娜女士,有个读者说是您的同乡,有一些问候带给您,向您请求能否私下里见您一面。”出版社编辑说来人是一个谷地的富豪,来到大都会想捐钱得到个贵族职位。
米娜同意了,编辑带人来引见,伊德·法尔索看到了她。
他向她走来,款款行礼,米娜家至今依然保留着艾瑟尔暗箱操作来的爵位,她的身份是谷地小贵族家的女儿,出身高贵。
米娜问他为什么会来到第一区。
“第四区和第五区爆发了石油战争,这时候就用得到我了。”
米娜于是明白他又做起了石油走私。
伊德看出了她所想:“不,不是走私,是海上油气贸易,是合法的。”他说自己现在受雇于某几位大贵族,掌管几条航线的货轮航运。
米娜说希望他能平安,他显得很高兴。
“我的家人他们”
“他们都很好。”
见到同乡人她有一种诡异的亲切,仿佛一直都把她向那些油绿色的潮湿雨幕拉近,即便这个男人是那里的大坏蛋。
“您是从大公那里逃出来了么?”伊德仔细端详她。
“嗯。”
“真能跑啊。”眼神复杂,掺杂着一点赞许。
“你记得不要跟别人说,我们”
“我们认识吗?”他抬起漂亮的眼眉。
“不认识。”米娜对她的第一任丈夫说道。 “既然不认识,能跟我一起共进晚餐吗?”他只是想跟她吃个晚餐,没有别的企图。
米娜说她不能跟他用餐,现在她吃了就吐,于是伊德看到了她隆起的小腹。
“我真希望你能照顾好你自己。”这一刻他放弃了尊称,回到了那个年长男人看待十几岁的小女孩的时候。
她坐在山路上抱着树闻嗅,像小猫吸猫薄荷。
“我还没有结婚,如果有一天你想找我,随时可以带着孩子过去。”
他又轻快补充道:“罗热已经结婚了,是隔壁小镇的一个女孩。”
以上就是米娜对小镇了解的全部变化。
“那,他呢?”
“你问谁?”
他当然知道她问谁。
她还记得他。
意识到她对那个男人至今保留的丰厚感情后,她被夺走结婚嫁人都没有这点让伊德生气。
“忘了他吧,你跟他不可能的,他每天眼里只有他的病人。”他真诚劝告道。
米娜回去的路上有点浑浑噩噩的。
赫兰摸她的脸庞,有点发热。
她又在房间里开始写日记,赫兰敲敲门,推门进来,让她快点睡觉。
他搂着她歇下了,米娜把笔记本藏在枕头下,看到他的金发跟她的梦距离如此之近。
“你在做什么?”他发现她在抚摸他的头发,凉凉的手指不停触碰他的眼睛。
“喜欢你。”她流着眼泪对他说,“我喜欢你。”
“我知道。”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这次,让他感觉跟之前都不同。
她是流着泪说的。
“不,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知道。”
如果是面对她爱的人,注定是无法宣之于口的,
但面对他,可以。
这是米娜第一次主动,城堡外冷风呼啸花藤复辟,她疯狂拥吻他,仿佛要把双手深深插进他的心脏里,赫兰醒来后小心亲吻她的脸颊,他确定她是爱他的,虽然永远不及他爱她,但至少存在。
这点令他感到欣慰。
那些出生起就没有过的被爱的感觉,让他心脏变软。
-
米娜醒来后茫然了一会儿。
凌乱的被褥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男人把早餐端来,耐心地喂她吃完,她很晚时才下楼,在沙发上躺在他怀里,月落中庭,她穿了件月光鲛纱裙,月下波光粼粼的。
赫兰给她盖上绿色天鹅绒外套,她的眼睛绿莹莹的像滴翠宝石。
“还有一个多月宝宝就出生了。”
“嗯。”
米娜拱了拱他,蹭他胸口,比之前更亲近他。
赫兰把她抱得更紧了,他抬起她的大腿,让他的胸口紧贴依偎着她,觉得他们真是天作之合。
在米娜生产前的最后一个月,赫兰已经间接以保护她的名义,不让她去见伊莎贝尔了。
两个女孩在课后偷偷见面,米娜把伊莎贝尔带到教堂里,躲在教堂高耸的彩色玻璃下面,吃着糖讨论彼此心事。
“我感觉我的心里很奇怪。”伊莎贝尔对米娜说道。
“是关于什么的?”
“关于人的。”
米娜有点意外:“你有喜欢的人吗?”
伊莎贝尔也说不上来。
米娜又问:“那你跟他亲吻有感觉吗?如果有感觉那么你应该也是有点喜欢他的。”
伊莎贝尔想了会,想起上次莱纳斯送她回家,在路上他轻轻亲了她,亲的是脸颊。
那种感觉就像过电一样奇怪。
亲完之后,莱纳斯还问她,知不知道他是哪个?
“你是莱纳斯。”
伊莎贝尔一下就能看出他们不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
“你能认出我。”他笑了笑,“我们的父母都认不出我们。”
“你们是不一样的。”
莱纳斯笑了,说也是,她这么聪明,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他们是双胞胎,血浓于水,从小有心灵感应。
他对她很郑重道,他跟弟弟之间要有新的存在了。
伊莎贝尔有点不理解他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解释,最后只是把她平安送到家,叮嘱她最近不要参与什么反动活动。
“亲侧脸算吗?”伊莎贝尔询问米娜的意见。
“不算的,只有亲嘴唇才算接吻。”
“那我不知道了,我还从来没有过亲吻。”
米娜把包里的苹果递给她,伊莎贝尔对着鲜红的果子练习亲吻,舔了口,觉得还不错,很快吃起来。
汁水清脆流出,她对米娜说那两个男生一个是有点坏的,一个是非常坏的。
她也说不上来选哪个。
“选好看的。”米娜对好友诚恳建议道。
“他们长得一个样子。”
“哦,那选头发长的。”
米娜说她一直觉得头发长的比较好看。
伊莎贝尔点头:“我也是觉得。”
她们两人不仅长得像一对双生子,而且爱好审美也惊人契合。
米娜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事。
伊莎贝尔问米娜有没有喜欢的人,米娜低着头说有,但是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了。
“为什么?”
她摇摇头,把两只臂肘支在膝盖上,用双手托住下巴。
伊莎贝尔见她很沮丧,对她分享了一个小秘密。
“伊冯说他也有喜欢的人。”
米娜显得很惊讶:“他也有?”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会谈恋爱的那种人呢。
“有的,他关注了那位贵族小姐的社交平台,每天都盯着看,会在她每一条动态下留言,祝她快乐。”
“他为什么不表白?”
“因为他说关注爱慕那位小姐的人太多了,不会注意到他。”
伊冯暗中关注了德尔玛尔的社交平台,他清楚她的每天动向,她的心情,开心还是不开心,她日常发布的那些动态都冠冕堂皇,华丽漂亮,然而他可以通过几个词几个符号的细微差别判断她的情绪,名利场上的一些人她其实很不喜欢,也感到很困倦。
他每天都会给她留言,可是那些评论很快淹没在万千人流中。
他的那点注视微不足道。
德尔玛尔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他。
“他说他感到很疼。”
“很疼?”
米娜晚上入睡前一直在想这件事,陷入思索,为什么会疼呢?
她摸着自己胸口,想到医生对她说过的话,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她又开始不停写日记了,在日记本上写:“我的好朋友伊莎贝尔,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然后又写到了医生,她还是很喜欢医生,尽管知道今生已经不可能了。
她有点不确定余生能否还能再看他一眼,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的。
但她没有他的照片,他也没有社交平台账号。
她把笔记本锁好,趴在床上眯了会,已经很晚了,但男人还是没有回来。
她打开手机社交平台,看到铺天盖地都是统治者和德尔玛尔小姐复合的热搜,配图是两人一整天共同出游的偷拍照。
她把那些图片点开,这时感觉胸口有点轻微的酸胀,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
赫兰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动作很轻,翻身来到床上,抬手触摸她的心跳和鼻息。
出乎意料的是,她还没有睡着,之前这个时间早就该睡了。
“怎么还没睡?”他轻声询问,发现她眼里挡不住的失落与倔强。
“我跟你解释过的,今天要见德尔玛尔,嗯?”赫兰想起医生的叮嘱,她的情绪很容易波动,柔声哄道。
“明天会发布跟德尔玛尔正式解除婚约的完整声明,还有她的爵位继承问题。”两大家族利益牵扯繁多复杂,签各种财产文件都签了好几个小时,德尔玛尔就差把他生吞活剥了。
不过他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现在他可以跟她随时宣布结婚了。
“你还不睡?”赫兰把手伸到被子里,捏了捏她的手指。
“那我们一起睡,我抱着你好不好?”他提议道。
米娜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埋得很深。
她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在每个呕吐难过的夜晚,男人都把她抱在怀里,轻声低哄,伴随着昏黄的灯光她渐渐入睡,清晨醒来时总会闻到他身上雪松的味道。很清冷,柔和,令她莫名心安。
时间过去,她感觉自己好像对他产生了一种被迫之外的其他东西,那让她感到很不习惯。
她摸着自己胸口,那种令她困扰的感觉又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情,试图把它尽可能地排除在外。
可是那似乎并非她能掌控的。
在米娜和伊莎贝尔偷偷见面的最后阶段,第一区的政治_局势越来越不稳,宵禁后的街道总是会传来密集枪声。
冷风中地上的血迹干的很快,又很快被重新清洗。
“来,伊莎贝尔,我教你爬树。”米娜准备教给伊莎贝尔技能防身,她倾囊相授,指挥伊莎贝尔上树,伊莎贝尔学的很快,爬的蹬蹬的。
“你记住了吗?将来遇到危险,打不过就往上跑。”
“记住了。”
伊莎贝尔说会把她教的将来都教给自己的孩子。
她们在花坛边坐下,伊莎贝尔摸了摸米娜的肚子,感觉到小家伙动了下,她笑了笑:“他会是健康聪明的宝宝,你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米娜已经有了打算:“如果是男孩,就叫我哥哥的名字,何塞,如果是女孩”
她看了看花坛里的玫瑰花:“就叫Rosa吧。”
“不过到时候肯定有一个用不到,多着的那个就给你。”
伊莎贝尔点点头:“Rosa,很美丽的名字。”她很喜欢这个名字。
米娜觉得她们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因为她很喜欢伊莎贝尔,所以她的孩子一定也会喜欢伊莎贝尔的孩子。
她们说话的时候,封丹双胞胎的跑车停在不远处,给她们望风,提醒时间快要到了。
在某个突然降临的深夜里,伊莎贝尔叩响了庄园的大门。
“米娜,我要走了。”
“是政治围剿,再待下去,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米娜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十分错愕,她点头,把自己新存的零花钱交给伊莎贝尔。
伊莎贝尔含着泪对米娜说:“妈妈让我把话带给你。”
“什么?”
“她说你是她从未拥有过的女儿。”
“你是我的姐妹,是我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我会永远想你的。”
两个女孩拥抱,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赫兰下楼,静静注视着她们,看着她们紧握的手。
现在他是作为她伴侣的身份,注视这一切,不会阻拦。
伊莎贝尔坚定地对他说:“独裁者必被推翻。”
“早晚有一天,你的制度会被终结的。”
伊莎贝尔离开后,米娜一个人来到了楼上。
她在日记本里写:“他们来了,一切都是那么迫不及待,大家像逃犯一样奔跑。”
她刚写完几个字,看到闪电从海角森林的另一端劈下来,惊醒了芭蕉树,黑夜中的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
她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强忍着把笔记本藏好,赫兰已经敲门进来,飞快把她抱到了车上。
第77章
艾瑟尔是坐直升机赶到的,他深夜急匆匆赶到实验室,询问米娜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开始手术了,医生在按照方案助产抢治。”
赫兰语气沉重, 两个男人都焦躁不安地等在病房外。
礼官来低声汇报:“那群反动分子逃跑了。”
“不用去追了,让他们去吧。”赫兰眉头紧锁,时刻关注着病房内的一举一动。
艾瑟尔不停嘟囔:“好急啊, 我要有宝宝了。”
“哥哥,您要当叔叔了。”
他认为这个孩子生下来, 米娜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赫兰面色很冷,等待生产结果的途中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几个小时。
艾瑟尔一直在那里动来动去,想要闯进去看看米娜, 结果被他下令拦下来。
他把艾瑟尔屏蔽掉,双手交叉, 蓝色眼球凝重冰冷。
终于,医生说他们可以进了。
“母子平安,先恭喜两位爸爸了。”朱迪对两位道贺。
艾瑟尔冲到病床前,叫着米娜的名字。
米娜还在昏睡,没有反应。
“麻醉剂效果还没有过去。”几个守卫的医生对他解释道。
“要多久才能醒?”
“大概要三个小时,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
朱迪建议他们不要留在这里影响产妇休息,她带他们去见宝宝,两个男人隔着育婴室的巨大玻璃墙观察着里面,宝宝在安静沉睡,小家伙身体很健康,一切指标正常。
“啊, 这是我的孩子吗?真可爱啊。”艾瑟尔十分喜悦,趴在墙上往里看,眉头一皱, 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是个黄毛啊?”
赫兰已经观察到了,这孩子生下来满头金发。
“这合理吗?我跟Mina都不是金发。”艾瑟尔让医生给个解释。
朱迪的解释是从遗传上讲这大概率不是他的孩子。
艾瑟尔懵了,愣在当场。
他抓住医生的领子:“没搞错吧,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赫兰默默把他拉开:“接受现实吧,艾瑟尔。”
他的眼神有点复杂,原来她真的没有骗他们。
这个孩子真不是艾瑟尔的。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艾瑟尔紧紧咬着牙,面目十分狰狞。
“那个男人是谁?”
“是谁?”
艾瑟尔要把实验室给拆了。
朱迪建议产妇家属保持情绪稳定,必要时可以进行情绪疏导。
-
米娜最后的意识停留在麻醉剂打进去的时候。
她感觉肚子里长出了很多有毒的蘑菇和花朵,它们生长奇快,生产时仿佛脓破了,冰冷的手术刀经过她的身体,模糊中闻到了熟悉消毒水的味道,朱迪在她身上指挥动作,听到她口中呢喃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马萨德。
在她醒来后,赫兰把孩子抱给她看。
米娜哭了起来,为什么她的孩子这么丑。
“刚生下来都丑丑的。”赫兰立刻解释道,过几天就会漂亮的。
米娜将信将疑,她身体太虚弱了,一连睡了好几天,几天后赫兰把宝宝打扮得干干净净,用小毛毯裹起来,看到金发碧眼如天使般美丽的新生儿,一瞬间米娜与他仿佛建立了某种奇妙的感应连接。
尽管她已经考虑过男孩应该以哥哥的名字来命名,可当看到小婴儿第一眼,有一个名字破开世间所有名字的羁绊,它披星戴月闯进来。
“马萨德。”米娜毫不迟疑,这就是他的名字。
赫兰探来目光,询问这个名字是什么含义。
她说是一种月季花的名字。
她手指发抖抱着马萨德,拥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束腐殖花束,亲亲宝宝的脸颊,很喜欢他。
马萨德的出生是一个奇迹。
米娜出了很多血,身体破损羸弱,全程依靠药物维持,她在实验室里住了五个月,最后身体勉强养好了些。
在过去的五个月时间里,两个男人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动不动就打得不可开交。
“哥哥,现在您该把她还给我了。”
“梦里什么都有,艾瑟尔。”
朱迪多次出面制止:“嗨嗨嗨,医闹嘛这是。”
为了不影响产妇养伤,朱迪建议两位能和平相处,尤其是不能当着产妇面打架斗殴。
赫兰沉默应下了。
为了让米娜更好地养病,赫兰不允许外人与她接触探视,甚至就连德尔玛尔的探望都推掉了,理由是她养了太多只猫,担心会传染细菌病毒。
德尔玛尔为此在社交媒体上发文吐槽了他大段大段,银宫方面接连做了好几条公关澄清。
以及诗社的那两个男生,赫兰同样派礼官生冷拒绝了来访要求,把他们带来的水果花篮丢给了整天乱咬的艾瑟尔。
米娜对此毫不知情,她被困在实验室里,只能天天写诗看书,偶尔刷一刷手机。
贵族圈近日都在议论着热点新闻,封丹家的双胞胎最后都跟着伊莎贝尔走了,封丹家族一下失去两位继承人,按照限定继承次序,爵位会传到他们家的远亲法林伍德家族手中。
法林伍德家跟斯文顿是世仇,历史上出过很多教宗,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伊冯得知米娜顺利生产后发来消息祝贺,他已经在准备下一任首相大选了,背后的资助人是德尔玛尔小姐,现在德尔玛尔的父亲斯文顿公爵已经跟女儿化解矛盾,准备一致对外抗击法林伍德。
米娜每天都会给伊莎贝尔和纳塔莱老师发送消息,可她们的聊天框永远是灰色的。
在身体彻底痊愈后,她抱着宝宝回到庄园,赫兰把窗户都关上,生怕她会感染风寒,米娜看向窗外,她最喜欢的马萨德月季已经开遍了花园,轰轰烈烈,艳如滴血。
她握笔在窗边继续自己的创作。
海上石油战争不久后宣告结束,封丹家的石油开采权被帝国政府接管,第四区第五区被第一区收服后,赫兰与艾瑟尔进行了谈判,艾瑟尔依然索要米娜。
“把她给我。”
“她不是你的。”
兄弟两人对峙,最后到了动用军队的程度,最后在各大家族协调劝说下,他们决定用法律的方式文明解决。
艾瑟尔上诉到了帝国最高法院,要求恢复对自己婚姻的合法权益。
按照世俗王权与教权约定,大公的婚姻是要由大主教裁定的,教宗教皇都会出席庭审现场。
“真的可以判决婚姻无效吗?”米娜对于即将开始的审判既不安又好奇。
“嗯。”赫兰把奶粉冲好,熟练地喂给马萨德。
“我会让他有罪的。”而且艾瑟尔本来就是有罪的。
他弄伤她,让她疼,总之,艾瑟尔是无法饶恕的。
“可你们是亲兄弟”如今却反目成仇。
兄弟这个词让赫兰陷入短暂回忆,他回忆着很久之前,曾经艾瑟尔是他最疼爱的人,那时候他只有那么一点大,离了他就哭,赫兰喜欢把他抱在怀里,呵护这个小弟弟。
可是夫人却不允许他靠近他,每次发现艾瑟尔黏在他身边,她总会不问缘由地呵斥他。
后来,夫人带艾瑟尔去了北境。
再后来,他们的关系就急速恶化,变得陌生流脓。
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是注定稀薄没有情分的,情感特质都在权力斗争中一点点剥离,最后泯灭人性。
但是——他把目光看向米娜,她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是那样生气蓬勃,让他感觉他的心脏也在一点点恢复跳动,一点点融化变暖。
她让他得到了遗失的爱。
赫兰把马萨德哄睡后,向米娜提议:“你还有想见的亲人吗?想把他们接来看一看孩子吗?”
“不想,他们不喜欢我。”
可是米娜又犹豫了,说可以等马萨德大一点。
赫兰听从了她的意见。
这场官司旷日持久,与教权联系密切的法林伍德家族成为双方竭力争取的筹码。
为了打赢最终审判,赫兰更改了教权集权,扶植起新教,把法林伍德家的几位年轻教宗扶上位,此事引起了轩然大波,被政界解读为对母族斯文顿的制衡措施。
临近审判,银宫已经刺探得来了消息,艾瑟尔大公找到了某几位曾经婚礼上的关键证人,他们都是夫人手笔下的幸存者。
这是很不利的证据,赫兰心情沉重。
审判前夕,大都会被异常宁静的气氛笼罩,最后孔苏埃洛夫人到来了,她轻飘飘通知赫兰当初艾瑟尔婚礼的所有见证者都被除掉了,人证上不会再有变数。
“这是我们少有的统一战线的时刻,不是吗?”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华美的银丝披在肩头上,用眼神余光扫了眼米娜。
米娜有点害怕她,夫人高贵端庄,就像她第一次见时一样,冰冷、繁荣、富贵,象征着某种不可抗拒的权势。
赫兰示意米娜跟夫人打声招呼,她喊了声夫人好。
孔苏埃洛夫人抬着下巴,没有理会她。
她自然是不喜欢这个乡下小丫头的,也不会把她认为儿媳,她和艾瑟尔的婚姻本来就不该存在。
她见米娜怀里抱着金发小婴儿,对赫兰揶揄道:“艾瑟尔对我说这个孩子是他的,可我看着不像是。”
“但是,这也不是你的。”
“圣宾叶家要出野种了。”
赫兰把米娜护在怀里,对夫人正式道:“您现在见到的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您能尊重她。”
“哦,难道你真要娶她?”夫人露出几分嘲弄的笑,她把米娜叫到跟前,看了看襁褓里的马萨德,夸赞道,“瞧瞧他,这孩子多漂亮啊。”
米娜点头,马萨德像金发小天使一样,确实很漂亮。
夫人接着道:“他的父亲应该也很漂亮吧,你这么喜欢这个孩子,看来也很喜欢那个男人,跟他还有联系吗?”
米娜摇摇头:“没有联系了,马萨德是我自己的宝宝。”
她抓起马萨德肉乎乎的小手,让他跟夫人打招呼。
孔苏埃洛夫人很明显不喜欢这个孩子。
“等你们有了新的孩子,这个孩子要送给谁?”
米娜下意识抱住马萨德:“怎么会送人呢?”
“这个孩子不是圣宾叶家的,当然不能留。”夫人认为这小丫头脑子笨笨的,也不知道两个儿子喜欢她哪一点。
“他是我的宝宝,不会送人的。”米娜语气十分笃定,看了赫兰一眼,对他和夫人说她先上楼了。
母子相对,眼神都冷冷淡淡的。
“所以,这个孩子你准备交给谁抚养?”
赫兰说他会跟她一同抚养。
“这是她跟别的男人的孩子,你们的孩子?”
“不会再有孩子了,她身体不好,不能再怀孕了。”赫兰沉声道。
夫人表情微微僵住,已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难道你要把王位传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野种,都不传给你的亲弟弟吗?”
“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请您尊重他们。”赫兰对母亲提醒道。
夫人没想到自己毕生争权夺势得来的结果,最后是以这样的戏剧收场。
讽刺又滑稽,如果她的亡夫泉下有知,反应一定会很精彩。
她看着她丈夫最骄傲的儿子,最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如今正堕入泥潭。
她冷声别调:“爱欲很容易使人堕落,不是吗?”她的两个儿子都为了一个小女孩挣得头破血流,那个小丫头身上仿佛有某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赫兰沉默,他问了夫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您曾经有过爱吗?”
“有过。”
“是吗?”原来是有的,只不过从不曾给过他。
孔苏埃洛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艾瑟尔很喜欢这个小丫头,虽然我反对他们之间的婚姻,但是作为情人是不反对的。”
这桩婚姻诉讼闹得沸沸扬扬,夫人并不想因此跟小儿子闹僵。
“既然她不会再怀孕了,我会替她抚养这个孩子,至于你,你应该把她交给艾瑟尔,去找一位合适的贵族淑女结婚,生下圣宾叶的后代,这是你父亲对你的期望不是么?”
夫人认为米娜必须属于艾瑟尔,艾瑟尔喜欢她要喜欢疯了,像小狗舔骨头一样,如果能给艾瑟尔当情人的话,再好不过。
“把她给艾瑟尔。”她对长子轻描淡写道,“反正没有人会爱你的。”
赫兰很久没有说话,空气中只能听到茶匙冷冷搅拌茶水的声音。
他看着夫人,此刻爱对他仿佛是一种基因缺陷。
“所以啊,夫人。”
“我该把她让给他吗?只是因为您爱他吗?”
“那我的爱呢?我的爱在您眼里从来一文不值。”
蓝色的眼球中缓缓撑开撕裂的爱与庞大的占有。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样呢?”
“为什么您眼中的我如此讨厌,没有感情呢?”
他静静对夫人说:“因为母亲,您让我没有爱啊。”
“如果您能把对弟弟千万分之一的爱给我,那我会非常感激您的施舍。”
“可是您没有。”
他的母亲生来不爱他,让他变成了如此丑恶的样子。
夫人听他讲完,点点头:“你在说什么?说爱吗?”
她搅拌着红茶,掀起眼皮冷言冷语:“我一直认为你跟你父亲一样不具备某种感情。”
“你们是一类人,刻板,凉薄,不令人喜欢。”
“你们缺乏必要的感情介质,作为政治机器自然也不存在爱,难道不是吗?”
圣宾叶家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不,不是的。”
赫兰打断了她的话。
“她很爱我。”他对母亲说出来,更像是一种证明。
曾经赫兰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像母亲的预言那样灰暗度过。
可是她爱他。
她那样勇敢地爱他,说她最喜欢他。
他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闯进他的人生,来爱他。
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最爱的人是他。
没关系的,他们都不爱他,她最爱他了。
“她爱我,她是爱我的。”他对夫人说。
“是吗?可喜可贺。”孔苏埃洛夫人嘴角轻扯,眼神中有一些复杂。
她刚刚并没有在小姑娘眼中看到他说的这些,不过她已经不想再听大儿子讲话,用眼神制止他,示意他停下。
赫兰看着他的亲生母亲,有很多无法吞咽的话卡在喉咙里,是蛇结,是鱼刺。
“很抱歉对您说了这些话,我会派人送您回去的。”
他欠身行礼,同时对夫人明确表态是不会让米娜回到艾瑟尔身边的。
艾瑟尔也绝对抢不走她。
夫人抬眉:“你已经决定了?包括继承权?”
“是的。”
她看着面前似乎已经笃定得到爱的大儿子,有点意味不明道:“有时候,当对一件事太确定的时候,就会丧失对一件事的判断,我们都小看了我们的宿命。”
夫人把茶喝了一些,剩下一些,讥讽微笑:“看着吧,你得不到的。”
“我得不到我想要的,你也得不到你的。”
她淡淡说完,侍女护送她上了车。
第78章
这场婚姻案件在帝国最高法院审理,引起轰动,席间赫兰拉着米娜的手,静静聆听判决。
艾瑟尔坐在审判席上, 白发蓝眼,十分貌美。
他暴躁地让米娜过来。
“Mina, 你在哥哥身边干嘛?”
“来, 坐我这里。”
米娜不肯跟他坐一起,双方陈诉环节, 米娜把艾瑟尔犯下的罪行详细地陈述出来, 他囚禁她,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把她从谷地掳走,艾瑟尔频频点头, 光明正大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好不安啊,怎么办呢,只能先锁住你了。”
“那不是爱。”米娜摇头。
艾瑟尔显得尤为愤怒:“Mina,你竟然敢质疑我对你的爱?”
“法律是假的,这些所谓法典都是假的,他们都不及我对你爱的万分之一真实。”
最后大法官把锤子敲下,宣判两人婚姻无效,二人立刻解除婚姻关系。
艾瑟尔如遭晴天霹雳。
他对着大法官暴跳如雷,要掀翻法院,把参与裁定的主教从红椅子上给拉下来。
赫兰长腿交叠, 面色平静。
调解团瑟瑟发抖,在那里不停劝解,试图安抚大公的暴躁情绪, 艾瑟尔疯狂激昂,指责哥哥是小三,做事卑鄙不知廉耻。
“哥哥抢了我的妻子,他牵着我的Mina的手,不许牵,快松开。”
庭审乱作一团,大法官勒令让他不要再说了,挥着锤子舞出了幻影,看得出来十分想用手里的锤子敲晕他的头。
艾瑟尔挣开了法院安保的阻拦,冲到米娜面前,被御前近卫团冷冰冰拦住。
他一向傲慢,此刻却柔软地恳求女孩。
“米娜,不要离开我,以后我听你的好不好?”
“我离开你活不了的。”
大法官制止他接近受害人,他冲他们吼:“闭嘴,让我说。”
他对米娜恳求,可是她不要他。
因为蔑视法庭罪,大公被判处公共志愿刑期,要进行一年的社区服务,同时他被下达了人身限制令,以后不得接近米娜。
判决落下,赫兰牢牢攥紧米娜的手,两人一同走出法院大门,记者们包围得水泄不通。
门前放飞了很多和平鸽,他们十指紧扣,浑身都是白花花的鸽子毛,羽毛像雪一样丰盈地堆在肩头,被风呼呼吹走。
米娜陆续恢复了校园生活,把产后养伤期间的诗歌整理了一份,发送给出版社编辑。
她每天的学业依然很忙碌,穿梭在各大教学楼之间赶课,偶尔会经过英灵墙,抬起头仰望,那里本该留下伊莎贝尔的名字。
米娜轻轻摸了摸冰冷的墙壁,回忆着此生最珍贵的朋友,她至今没有收到伊莎贝尔的信件。
现在为了避嫌,罗素和伊冯已经很少见她了,她在校园里总是一个人走,也许身后还暗中跟着做了伪装的近卫。
“我回来了。”
米娜回到家,赫兰带着马萨德在地毯上玩耍,他们两个头发金闪闪的,看起来倒像是一对亲父子。
马萨德见了妈妈要抱抱,他还不会走路,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抱着米娜的腿不松手。
赫兰把他单臂抱起来:“他是不是又长胖了点?”
这个孩子颇胖,掂在怀里很有分量。
米娜亲了亲马萨德的脸,赫兰一直在看她,于是她也亲了亲他的。
米娜在沙发上写作业时,马萨德总是抱着她的腿爬来爬去,他柔软的小手抓着画笔,看上去对画画很感兴趣的样子。
米娜躺在男人胸口,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有时会怅然若失。
马萨德更大一点,米娜的新诗集出版了,销量再次获得了成功,很多人都留意到了这位年轻的诗人。
杂志社的记者对她进行了专栏采访。
在明亮的录制厅内,记者询问她这一本诗集的灵感,她想了会,说大部分是孕育宝宝带来的灵感。
“那还有一小部分呢?”
她调皮地说来自一个高傲的男人,她总是偷偷观察他,那种感觉就像用水果汽水味的湿巾擦一只很高很长的美貌的透明玻璃瓶。
“哦,让我们看看。”记者了然地翻开诗集,来到了《种男友》那一首小诗,语气暧昧地询问她,“这是写的他吗?”
“就是他。”她笑了笑,笑容很甜。
“哦,是那位吗?”现在他们的关系成为举国津津乐道的话题。
“嗯。”
“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你们私下里的时候?”
“嗯,很骄傲。”
关于他的骄傲问题,米娜至今没有解决办法。
他似乎从来都不低头的。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大贵族都是那样子,感觉就像是昂着脖子系着丝带的老鹅,看人时永远带着俯视。
记者继续提问,米娜发挥了对他的描述,他对权欲方面的掌控很恶劣,很精致优雅,会每天起很早做造型,头发柔顺,开会的时候不允许别人比他漂亮,否则他会嫉妒,拥有美丽而有威慑力的脸庞,嘴很毒,很喜欢恶语伤人。
记者注意到这首诗里面的男友是种出来的:“为什么要用这种表达呢?是把他埋在土里的意思吗?”
“有时候确实很想埋了他。”米娜老实道,尤其是他总是傲慢地管教她的时候。
“哈哈哈。”记者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一种抽象的表达,但是这个话题显然是不敢进行下去了。
最后记者问了一个诗意圆满的问题作为结尾。
“为什么会喜欢写诗呢?”
“因为我好朋友的鼓励,还有。”米娜沉默了会,微微眨着眼睛,语调压抑而轻快:“写作的时候让我感觉我是自己的。”
她看向舞台聚光灯之外的黑暗处,男人坐在录制厅后排,戴着墨镜坐在阴影中,身影挺拔,华贵威严。
录完节目他们一起离开,沿途的工作人员看到那一张脸,第一反应是畏惧。
赫兰牵着米娜的手,他眼睛冷得像冰水,透过钴蓝色的眼球静静俯瞰他定义下的制度之下的一切。
上了车之后,米娜问他会不会把她今天的专访删去一些。
“删哪里?”
“我说你坏话的那些。”
“那倒不必,作为你的素材,我该尊重你的创作不是吗?”赫兰骄矜道,他认为这是她爱他的一种证明。
在第一笔稿费收入到账后,米娜给自己交了学费,给马萨德买了几套画笔颜料,剩下的给他买了一份礼物。
“给我的?”
“嗯。”
赫兰打开,是一副眼镜。
他很感动,接着听她说:“这个老花镜很好用的,店员跟我说戴上了能看的清楚点。”
“你怎么不戴上试试呀。”
赫兰说他不需要老花镜。
“可我看你翻文件经常戴。”
“那不是老花镜,而且我也没有那么老。”
米娜看着他,发出一声迟缓的:“哦。”
她一直以为他年纪大了戴的是老花镜。
赫兰把头发往后梳起,有点烦躁:“你觉得我很老么?”
“没有啊。”
“是什么让你那么觉得?”他接着逼问。
“没有啊,你一点都不老,你只比我大几岁嘛。”
她努力解释着,哄了他一会儿,他就是这样高傲,还得要哄的。
终于他勉强接受了她的道歉。
米娜夜晚在日记本上写,这个男人有一颗寒冷的心脏,细腻而孤独。
他是受过伤害的,她也是,夜深人静,他们静静紧贴身体,像两颗相互愈合的蛋依偎在一起。
-
在大都会,艾瑟尔掀起的腥风血雨还在上演。
他的上诉被屡次驳回,在最后一次禁令下达后,媒体狗仔队们拍到他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庄园半步。
据报道,艾瑟尔大公日夜捂着前妻睡过的枕头痛哭,每晚都以泪洗面。
为了佐证这是无理的谣言,艾瑟尔带着墨镜冰冷冷接受采访,哼了声:“我才不在乎呢,我们现在只是闹别扭了让个别小三不耻渗入,但马上就会重修于好的。”
他再三强调:“你们这些媒体好好报道,写清楚,我才是原配,我哥是小三,明白吗?”
“哥哥心真脏,你们也要跟我一起谴责他好不好?”
艾瑟尔说着又情不自禁想起米娜,他背过身去摘下墨镜,擦了擦美丽的眼睛,记者们发现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孔苏埃洛夫人见不得幼子这样颓废,冷冷说他还是有机会的,他这么年轻,大儿子比他老,死的比他早,将来总能轮得到他。
夫人让他大大方方的,不要这么自甘堕落,于是艾瑟尔不再躲避媒体,在这场判决之后的第两个月,时尚杂志对他进行了专访,主持人提问十分犀利,问他跟前任还是朋友吗。
“那当然不是了,都不联系不说话了。”他说的清汤寡水,云淡风轻,却有一股恨劲。
他是可以发动战争把米娜抢回来的,但她在他手里活不了多久,现在哥哥的实验室在帮她续命,他不想得到她的尸体。
可真正令他难受的是,她的心里没有他,她不要他了。
艾瑟尔跟疯了一样去挑战极限运动,亲自上场赛车,没日没夜地训练,引得媒体镜头疯狂跟拍。
在当天的比赛完成后,他开着车在郊区空旷的野路上疾驰而过,沿途碰到几只花朵,忽然想起米娜喜欢的马萨德月季,准备去给她买花。
他也不知道买了花有什么用,现在他都见不到她,但是那些花仿佛成为了他们之间存在共通点的某种证明。
一想到要去给她买花,他开车速度加快,不断加快,直到尖锐的撞击音支离破碎——
作者有话说:叮咚—NPC又来发布任务了:
现在大家不要嘻嘻哈哈了,当下的任务是去作者专栏收藏几个预收[狗头][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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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米娜很意外会受到孔苏埃洛夫人的邀请,宫廷一样的贵族餐厅,头顶的吊枝灯垂下金叶子,她有些疑惑:“您找我有什么事呢?”
“艾瑟尔赛车出了事故。”夫人低下高傲的头, 恳请米娜去探望小儿子。
“他伤得很严重吗?”
“非常严重,但是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夫人喝了口茶, “去看看他吧, 他昏迷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米娜摇摇头:“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他是你未婚夫的弟弟,从某种意义上讲, 也算是你的亲人。”
这个理由倒是很充分。
夫人的气势一直威压着,米娜最后找不出推辞的理由。
“我不想去,他太危险了。”她嘟囔道。
夫人把茶杯重重落下:“孩子,他现在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只是去见见他, 让他听到你的声音,陪他说说话。”
“哦,天啊,我真希望他能立刻好起来,他现在就像化石一样整天不吃不喝,只靠着输营养液维持。”
米娜无法做到铁石心肠,但是她知道赫兰不会同意她见艾瑟尔的。
“他会同意的,这一切都是他惹的。”关于大儿子,夫人声音里几分厌弃。
探视的那天, 阴雨连绵的大都会罕见出了日光。
近卫队在米娜身后贴身保护,整个探视期间他们全程等候在病房外。
医护人员为米娜打开了病房门,她看到病床上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少年,艾瑟尔蒙着眼睛,面色苍白,头发披散在地上,身上缠绕着一圈圈白绷带。
夫人事先说过他的视觉神经受损,要失明一段时间。
“ Mina !”艾瑟尔狂喊着她的名字,“是Mina吗?”
他跌倒在地上,摸着地板到处找她。
米娜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是她的,她只是露出了一点脚步声,轻得像猫一样,但他就是听出了是她,这点令她疑惑。
“Mina!”
“是我。”听到她的声音,艾瑟尔立刻被安抚到,像个哭闹的小孩一样随即安静下来。
“不要走。”他抱住她的腿,猛烈地把脸贴过来,胡乱蹭着。
米娜的声音从他头顶上空传来:“如果你不乱动,我就不走。”
艾瑟尔果真不再动了,他把脑袋紧紧抵在她腿上。
米娜缓缓蹲下身,她乌黑的头发束在身后,他碰到了,贪婪地攥在手里,疯狂嗅闻。
米娜让他起来,把他从地上拽了拽,艾瑟尔很听话地爬起来,摸黑重新坐到了病床上,她给他垫上了枕头。
“我好想你,好想你”他一直牵她的手,不肯让她滑走。
米娜被他粗大的指骨硌到了,她发现他瘦了好多,几乎是瘦骨嶙峋。
“你要好好吃饭养伤。”她牢记孔苏埃洛夫人的嘱托。
“我会的,我听你的。”艾瑟尔仿佛重新拥有了希望,“等你下次来,我的眼睛一定好了,一定能看到你。”
米娜看着他受伤的眼睛,没有应。
近卫队已经开始扣门,探视时间到了。
“你不要走,不要走。”
“你留下来好不好。”
艾瑟尔不肯让她离开,盲目而执着地抱住她的腰,银发在日光下纯洁地披散下来。
最后他被几个医生合力按在床上注射镇定剂,米娜被近卫护送离开。
病房之外,孔苏埃洛夫人在等她。
“他的状况很不好。”
“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了,抢救的那两天才是最惊险的。夫人跟米娜一起下楼,两人短暂地在咖啡店谈了会。
“艾瑟尔,如果是十年之后的他遇见你,你会喜欢他的。”可惜现在他年纪太小了,不懂那些,也不够成熟。
米娜只是摇头:“我不喜欢他。”
“可他那样爱你。”
“不,那不是爱。”
爱不是伤害。
可是这个道理艾瑟尔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夫人淡淡望着米娜,她从没想过这个小女孩会这样决绝。
“他是为了给你买花出的车祸。”
“买花?”
“是的,你不是很喜欢那种马萨德月季吗?”
米娜沉默了。
夫人轻飘飘叹息:“这算什么呢?他非要爱你,对自己拥有的一切视而不见,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月光。”
可是,那却不是他的月亮。
这两个人有孽缘,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近卫队谨慎地走上前行礼,提示会面时间已经到了,但被孔苏埃洛夫人轻轻一个眼神喝退。
夫人看了眼时间:“我的大儿子只答应把你出借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不过我想如果是见他母亲的话,还是可以的。”
她揶揄道:“现在你是圣宾叶的女主人了,感觉如何?”
米娜摇摇头:“我不是女主人。”
“怎么不是,我的两个儿子都这么爱你,将来你不喜欢眼下这个了,还可以轮得到我们艾瑟尔。”
“不是那样的,这里一直都不属于我。”
米娜的眼睛里闪过几分失落:“我一直都很想家。”
她太年轻了,突然就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被迫发育成熟长大。
繁华的大都会,顶端的权力与地位,她只是它们的过客。
夫人有些刻薄地讥讽道:“既然你那么想家,为什么不干脆回去呢?”
她低下头:“回不去的。”
如果没有遇见艾瑟尔,她的一生都会安静地,平稳地,度过。
可他,他们,很随意地介入了她的人生,将她掠夺侵略。
“我原本可以过我自己的一生,我自己的。”
她的命运里本不会出现他们。
可是,没有如果。
夫人一时失语,她看着面前的女孩,忽然就明白了。
她冷冰冰挑起眉:“我当初从北境来到大都会联姻时也是这样。”
寒冷,孤独,跟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她的丈夫很不喜欢她,对她说这场联姻的作用只是为了繁育后代。
后来他死了。
“不得不说,Mina,我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
孔苏埃洛夫人傲慢道:“不过未来不管你跟我哪个儿子在一起,都不可以叫我母亲。”
她始终不会对外承认她。
米娜哦了声,在夫人敞开的包包里看到有一本书,书脊很熟悉,她一下认出来那是自己的诗。
“那是我的书吗?”她疑惑问道。
“不是。”夫人否定,把包掩了掩。
“可是上面还有我的签名呢”她都看到了。
“你看错了。”夫人哼了声,抬了抬下巴。
米娜不再问了,明明就是的。
咖啡已经见底了,夫人起身,冷冰冰跟她碰了碰手。
“艾瑟尔年纪还小,心智不成熟,他那么喜欢你,给他点时间成长吧。”她还是偏心小儿子,艾瑟尔现在还小,小的争不过大的很正常。
“哦对了,我的大儿子说你很爱他,是这样吗?”
米娜没有回答。
夫人一瞬间就懂了。
几天后,夫人见到了自己的大儿子,对他说:“让艾瑟尔去第二区吧,他是你的亲弟弟。”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除了第二区之外,剩下的几大大区都已经被第一区占领。
赫兰已经开始改革收缴大贵族们的直辖权限,在已经征服的土地上,他统一军队与文字,合并了货币计量单位,以战止战,带来了核战后不曾到来的短暂和平。
夫人很清楚未来迟早会有那么一天,削权会来到艾瑟尔身上。
赫兰最后同意了夫人的请求,他给了艾瑟尔一年的权限撤离军队,一年之后没有许可,他终生不得再踏入第一区的土地。
艾瑟尔带走了红酒,把红酒的孩子留下了。
那是一头非常温顺漂亮的小羊羔,在米娜写作的时候,小羊就歪趴肩上靠着她。
马萨德很喜欢小动物,总是抱着羊,睡觉也不撒手,赫兰跟米娜私下里商量:“这孩子一直在挠羊。”是不是有点太亲近了?
“没什么的,你看他在笑,笑的多开心呀。”
马萨德长大了一点,金发蓝眼,性格温和,像林中精灵,米娜对他的占有欲十分强烈,只让他叫自己妈妈,不让他叫赫兰爸爸。
赫兰总觉得马萨德的性格也被羊传染得十分绵软。
这对于继承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在私下里教育他,让他像个男子汉一样。
“来,叫爸爸。”在米娜不守在附近的时候,赫兰让他偷偷喊。
“爸爸。”
赫兰眼睛眯了眯。
他心情很愉悦,这不就是他的孩子嘛,他是守着他出生的。
他当然有义务把他教好。
米娜进入考试周,心情十分紧迫焦虑,每晚都在熬夜刷题,马萨德抱着羊动来动去,到处乱抓给它嘴里喂着什么东西。
一会儿米娜在羊的嘴里发现了自己丢失的考卷,已经被嚼烂了。
马萨德害怕地拨着小短腿去找赫兰,他现在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了:“妈妈一直在响。”
“嗯,应该是让你给气的。”
赫兰表示爱莫能助。
“爸爸您不是说我是奇迹吗?”
奇迹也得挨揍。
马萨德挨了打哇哇哭,赫兰去哄他,这孩子一点都不记仇,还是很依赖他。
赫兰越发觉得他们像真正的一家三口,这个孩子的降临带给他从未感觉过的家庭温暖。
在米娜去学校上课时,他很耐心地陪幼崽玩玩具,马萨德从小对绘画和音乐很感兴趣,赫兰给他整理好画笔颜料,马萨德很神秘地说要送给他宝贝。
“什么宝贝?”
“妈妈藏的。”
马萨德抱着小羊,带领他找到了妈妈每晚藏笔记的地方,从柜子里抓出了钥匙。
赫兰打开,那是女诗人的箱子,装满钢笔和笔记本。
这是她的诗吗?她应该不会愿意让他看。
马萨德把笔记本抓出来,对他说这就是妈妈藏起来的宝贝,窗外吹来一阵风,发出纸张哗啦啦翻动的声音。
“妈妈看到东西被乱动会响的。”
赫兰劝马萨德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想把这本诗稿放回去。
已经晚了。
这不是她的诗稿,是日记本。
风把日记本恰巧翻到了一页。
“马萨德,他长得很像你。”
第80章
米娜回到家已经很晚了,马萨德抱着小羊睡下了,男人站在阴影中,他的手里拿着她的日记本。
“他是谁?”
“马萨德是谁?画家又是谁?”
“你把我当成了他们?”
米娜表情凝固, 浑身的血液在颤抖。
“把我的日记还给我。”
他当她的面撕成粉碎,米娜跪在地上把它们捧起来, 浆白色碎屑从她的指缝里像雪一样柔软落下来。
她试图拼接起那些碎片,眼泪掉了下来,仿佛他毁掉了什么。
“回答我, 他到底是谁?”
“他是我喜欢的人。”米娜仰起头对他说, 脸上的泪像月华洗过。
“你喜欢的不是我吗?”
她沉默了。
一切都冷下来,他身上的丝绸流光溢彩, 仿佛愤怒绝望的瀑布。
他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你说过的,你喜欢我, 对不对?”
“你说你爱我,你爱我的。”
他跪在地上,面对面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中寻找,哪怕其中有一点点自己。
可是她躲开了他。
“对不起。”
她的愧疚令他痛苦。
赫兰忽然笑了,所以一直都没有他吗?
“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这是赫兰第一次知道那个男人的存在,他的心脏处传来了一阵破裂机械音,在之后的岁月中,每次想起那个男人, 他的心脏都好像被血淋淋挖出来。
米娜转身往房间外跑,要跑下楼梯时, 大手搂住了她的腰,她被掀翻在床上,头发如珠光零落。
他在上方望着她,月光下西装闪着光,眼珠像鱼一样冷。
汹涌的长风骀荡穿过长廊,男人脱下西装外套的声音丝丝作响,他的眼睛在流血,火焰熊熊卷起,呼吸滚落到她的胸口,红色的火光在慢慢放大,鲜活跳动,最后和黑夜融为一体。
天花板的神像静静注视着他们。
“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我,看着我的样子,有多可笑。”
明明已经有了的,他以为他有了的。
他眼中的亮光像是海底的荧荧火光,里面透出前所未有的疯狂。
“我爱你,我爱你呀。”
“可是你让我没有爱啊!”
他对她嘶吼,理性一点点被淹没。
她看到他眼中的火焰在燃烧,冰蓝色的烈火,把万物化成灰烬的颜色,一切变得陌生,倒映着残酷世界的尽头,最后没有了自己。
-
来年春天的时候,米娜怀孕了,这个胎儿坚固无比,赫兰逼迫她每天喝很多药,她打摔了碗他便亲口喂。
加上孩子的重量,她一天比一天瘦弱,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回到了那种恐怖的感觉,还未成熟的果子被一种残忍的事实分离了枝头,在男人的怀抱里不断坠落,声音越来越重。
这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变大,凸起,比她怀第一个孩子时还要痛苦,她把手摸在腹部,梦到它变成了蝴蝶,像美丽的剧毒鳞粉一样飞走。
米娜不喜欢这个孩子,它完全是含着恨意诞生的,她说这是她肚子里的毒瘤。
到了怀孕后期,她皮肤开始过敏,某天吃了很多芒果,结果整夜整夜不停吐,从此闻到芒果味就作呕。
这个孩子毁掉了她最爱的水果,它让她感到恶心。
赫兰命实验室重新搭配了营养餐,每天佣人们都会竭力奉上。
“我没有胃口。”
“这是大人的命令,您一定要吃。”
她把东西推翻了,赫兰站在门外,潘趣碗滚到了他脚边。
他捡起来,让佣人退下。
房间内黑压压的。
“你还想见你的儿子吗?”
“马萨德”米娜喃喃念。
赫兰厌恶那个名字。
每次一听到他,会提醒他自己不过是她眼中的一个赝品。
“我能见见他吗?”她已经好久没见孩子了,赫兰把马萨德抱走,强行将他们母子分开。
赫兰坐到床上,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不想伤到她,很小心谨慎,但皮肤传来的刺激还是让米娜身体紧绷,缓慢抻开的触感,细小寒冷的颤栗,他抱着她,指梢缓缓轻拍着,让她放松。
他的呼吸慢慢变重,抱住她轻轻动了起来。
米娜日夜祈求神明,把这个孩子流掉,不管用什么方式,她每天睡前祈祷,跪在地上念无数遍万福玛利亚,可是这个孩子在实验室保胎药物的作用下,还是平安降生了。
她看着窗外的雪落下,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米娜用大哥的名字命名他,何塞。
她厌恶他,可他用蓝色的大眼睛看着她。
赫兰来病床前探望,一只胳膊抱着一个孩子,米娜只把马萨德接了过去。
米娜异常疼爱马萨德,几乎到了溺爱的地步,何塞是他的,只有马萨德是她自己的。
赫兰孤单地抱着何塞,这个孩子跟他自己一样,因为跟父亲长得过于相似,他的母亲并不喜欢他。
一个又一个春天过去,米娜的羊生了小羊,都养在私邸,何塞从小最讨厌那几只羊,它们仗势欺人,总是围在一起顶他,顶得他哇哇哭。
但是他也不跑,这孩子脾气古怪很像母亲,站在原地拱着脑袋对它们顶回去,结果被羊们围殴又是一顿哭。
母亲看到了,过来把羊抱走,担心他吵到羊,他哭的更凶了。
可是母亲依然不管他,她不愿意看到他的存在,不见他,不抱他,将他孩童的天性扼杀。
赫兰抱走何塞,对她冷冷道:“你像我的母亲一样残忍。”
这真是极为歹毒的评价,可是米娜无动于衷。
她只爱她的马萨德,何塞是他的孩子,她的人生是由他掌控的,可是马萨德真正是她自己的,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的。
米娜陆续完成了学业,在被监视的情况下。
她不喜欢用社交媒体,在外界的报道中作为统治者的夫人深居简出,面纱神秘。
几年的时间里,帝国政府的集权在向顶端的那一人加强,帝国在他手里进行重复性的架构与解构,现在七大区名义上由第一区统治,政治体制已趋于稳定。
大都会的氛围平静压抑,井然有序,平和得让人仿佛感受不到压迫。
在米娜的第三本诗集出版后,作为知名的诗人,最著名的时尚杂志对她进行了居家专访。
采访她什么呢?她已经不是自己的。
赫兰把一份措辞文件交给她,上面详细标重了她应该回答规范的问题,这是一场为了维护他政治形象而进行的人物访谈。
统治者在聚光灯下落座,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拉着他妻子的手。
“两位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呢?”
“这一点我们不急的,想等孩子大一些,现在小儿子还没到会捧花的年纪。”赫兰言辞里透着养育孩子是一件快乐又烦恼的事,工作人员都笑起来,认为冷漠外表之外,他是个很有亲和力的男人。
记者又问米娜如今这样幸福,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她静静说:“我想死了之后能一个人葬在一起。”
气氛淡淡结冰,记者握着话筒的手在抖:“哈哈,真是诗意的描述,为什么呢?”
米娜看着镜头,知道那会被剪掉。
“因为活着不能选择。”
“如果我死了,我的尸骨不要和他渗进同一片土壤,
如果我有灵魂,我的魂魄不要和他相遇一分一毫。 ”
她对着镜头静静说。
赫兰从容打断了他们,他搬着几分笑容温和儒雅地回复:“我太太和我是联姻,她说不爱我也正常,我不怪她。”
他很大度地说道,所有人都配合地笑了起来,仿佛刚刚发生的只是一个玩笑。
“而且,我们很恩爱,我们共同抚育了两个孩子,尤其是我们的大儿子,他是一位很优秀的继承人,礼貌,分寸”
米娜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赫兰扣住了她的手。
记者们走后,米娜跟他激烈争执:“你不能让马萨德做继承人。”
“为什么不能,他是我的长子不是么?”
“他是我的,你可以让你的孩子做继承人,不要伤害我的马萨德。”赫兰抱住她的肩膀:“我的孩子?难道何塞不是你的吗?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不,他不是,我不喜欢他,他跟你一样令人厌恶。”
“是吗,可能你以后只能见到令人厌恶的我们了,马萨德要送给夫人抚养。”
她失声尖叫:“不,你不能这样做。”
“我可以的,我可以,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不是吗?”
“所以,请好好爱我们吧。”
他慢条斯理解领带,对她冰冷地提出,要行使丈夫的权力。
她的裙摆缠进了他的身体,柔软的肉_体冷冷撞击着骨骼内的冰凉金属,米娜看到极权下密不透风的制度在空中扑来,那只苹果黑暗中张开了嘴,牡蛎张开了胃。
当晚,城堡内气氛压抑,滴水成冰。
床榻间响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进入收尾阶段了,天使宝宝们收藏下作者的新预收吧[可怜][可怜][可怜]
《怪物们》
异形∽人类女孩
种族差/地位差/体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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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灭绝的年代,异形统治世界,他们炸开时空之门,大肆捕捉从过去而来的穿越者。
苔丝穿越第七天,不幸被捕捉了,一伙异形狩猎小队把她捉住,准备献给王室卖个好价钱。
一路上雨季潮湿绵延,她被锁在房车中,小队成员每天给她称体重、喂食,高大非人的异形生物用冰冷指甲滑过她脆弱抖动的肌肤,他们抱住她,细致观察她的每一处,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然后把她轻轻关回笼中。
苔丝蜷缩身体,望着车窗外的陌生大陆,雨后光瀑流泻,河床露出斑驳白骨。
这是个毛骨悚然的食肉世界。
她压下恐惧,开始暗中观察异形小队,默默学习他们的语言、沟通方式、狩猎技巧,这群八英尺高的巨型生物,都是被赶出家门的未成年异形,尚未迎来发情期。
日复一日,她已经能完全听懂他们的对话,准备好了逃跑日程。
第一次逃跑以失败告终,他们把她抓了回来,苔丝没有气馁,早就预料好了第二次,第三次只要他们不会杀死她——
怪物们的动作打断她的思考,他们把她抱起来,用一种异样湿冷的眼神盯着她,然后相互低声密语。
通过他们的交谈,苔丝得知他们的发情期到了。
坏的是,他们都把她选为发情对象,且彼此之间寸步不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