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限制文女配每天都在捅娄子 40-50

40-50

    第41章 选一个 没毛病


    周复观:“殿下, 鹿文笙平日里狂悖成性,凶戾滥行,如今毁损殿门又殴辱学士, 败坏朝廷纲纪, 不堪再为翰林储才!”


    沈鹤归敛绪点头,缓步走至鹿文笙身后,语气虽轻, 却掷地有声:“那殿门前夜便坏了,不是鹿文笙干的。若你一定要追究,当判绞刑的是孤。”


    话音甫落, 周复观的额角瞬间冒起无数细小的汗珠,他膝头一软便跪伏在地:“老臣惶恐!”


    沈鹤归垂眸,施压:“殿门这事可揭过否?”


    周复观将身体伏的更低, 冷汗涔涔而下, 颤声道:“殿下宽宏!老臣……老臣一时糊涂!可鹿文笙的确殴辱了学士。”


    鹿文笙抹了把真眼泪, 想冲上前将这避重就轻的老东西踹下台阶:“人家人老了是先掉牙,你这是牙和耳朵一起掉啊!”


    如果陈辛没将买麝香花椒之类的银钱贪掉, 又将樟木楠木书架换成普通书架,那些书何至于生虫!


    众目睽睽下, 沈鹤归适时拦住了冲动的鹿文笙,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生硬却不失温柔的轻拍了两下, 随即俯身贴耳,低语哄道:“别冲动, 孤会为你做主的。”


    骤然落入沈鹤归怀中,鹿文笙浑身一僵,又瞬间松弛。


    这么好的机会, 她定要好好在朝廷高官面前表明自己已是沈鹤归的人,不是燕京里无依无靠的小官。


    想到即行动。


    鹿文笙顺势搂住沈鹤归的腰,将脸埋入他怀中,开始装可怜哭诉:“我也不想冲动,可是他们官都比我大,亲朋好友都比我多。我年少冲动气不过,只是稍稍打了小的,这马上就来了老的,来了老的还不够,还结党营私,撺掇御史参我!那陈辛膘肥体壮,我冲动出气的时候,手也疼啊!众口难调,众怒难平,殿下还罚我吧!您今日要是站在我这边,说不定明日我就要横死街头了啊!”


    周复观豁然抬头,怒道:“鹿文笙你休要胡言!”他膝行至沈鹤归脚边,惶恐道:“殿下明鉴,臣没有结党营私,更无谋害朝廷命官之心!”


    结党营私与谋害朝臣都是重罪,若两项相和,枭首、诛族都不为过。


    鹿文笙将眼泪擦到沈鹤归的外衣上,扭头哭诉,决定加点重料:“我胡言!你可敢对着家中的祖宗排位发誓,陈辛那官是他用实力得来的?上一任翰林学士是正常死亡?你家中池塘下,没藏数万两白银!”


    周复观心头一震,惊怒交加,更涌起一阵强烈的心虚与恐惧。


    他万没料到,鹿文笙居然知晓他往年做过的腌臜旧事,前两者空口无凭,他尚可抵赖,可池底的白银却是铁证,这要是殿下带人去搜查,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周复观抬袖猛擦脸上的冷汗,他低伏:“臣敢!臣这就回去发誓!还请殿下应允!”列祖列宗一定会原谅他的!


    将周复观的狼狈尽收眼底,鹿文笙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的睨了眼周复观。


    心理素质太差!还没被抓现行就出这么多冷汗,等于不打自招。沈鹤归选择偏袒她,她帮帮沈鹤归也无妨,虽是杯水车薪,但总比一毛都没有的好。


    渐渐地,周围开始响起私语交谈之声。


    新调来的京官:“陈辛是谁?我是见到了份奏折,参的鹿文笙,是他吗?”


    老臣:“是,陈辛的作风是不怎么样……”


    沈鹤归将周复观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底。


    他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携鹿文笙向后缓退两步远离周复观,才淡声吩咐:“派人去查探翰林院的账目以及书库损毁情况,还有近半月,陈辛所做文书以及平日里与他亲近官员的文书都拿过来。”


    沈鹤归视线下垂,扫了眼鹿文笙白腻的侧脸,又不自在的移开,转眸对冯苟道:“让罗江昇入周府搜查,除了池塘,每片地皮都别放过,你也去,若为真,即刻来报!”


    冯苟:“喏!”


    鹿文笙安静扒在沈鹤归身上,暗想:真是人精,她丝毫没提赵编修找人代笔之事,沈鹤归却能瞬间想到亲近之人也需查,且万一,地皮里真扒出很多钱,这脏银沾亲带故的……啧!不行,为了安全着想,她家是得请个男护院。


    沈鹤归瞥了眼瘫坐在地的周复观,轻拍鹿文笙的肩膀,示意她松手站直。


    想到任务,鹿文笙站直后张口就来:“物以类聚,殿下与我长得一样好看,又见微知著,明辨是非,是块和我在一起的好料!”


    沈鹤归勾了勾嘴角,积攒了整个下午的不愉顷刻散去大半:“外头风寒,进去吧。”纵容鹿文笙搂他,好似也不是难以接受。纤瘦却软,像糖糕一样。


    鹿文笙侧身:“殿下先,我跟在你后面进。”臣子走在太子前面,多不像样。


    趁沈鹤归在前,众臣在后,鹿文笙悄悄问小元:“怎么样?进度条是不是到六分之一了?”


    小元否定:【是土味情话,不是彩虹屁!现在还是6/0。】


    鹿文笙沉默,突然觉得这任务有点为难自己,又开始动歪脑筋。


    她试图商量:“能不能换一个,我情话都没听过几句,更别说土味情话。”


    小元:【不行。但我可以举个例子给宿主参考,比如:以后走路要看着点,别老撞在我心上。你摸摸我的衣服,是不是做你对象的料?】


    鹿文笙心中一突:“这和表白又什么区别!沈鹤归要是真喜欢上我,我第一个炖你!”


    小元委屈:【……】


    它的宿主是女孩子,女孩子找男孩子表白说情话,没毛病呀!


    周复观被带到了偏殿,着人看守。


    将下午讨论的事务收尾,又考虑到搜查周宅的消息不能泄露,沈鹤归便赐下晚膳,让众臣去填饱肚子,于宫内多待几个时辰,再归家。


    鹿文笙站在一旁,瞅着一堆新来的生面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四年前的自己,顺嘴说了句:“不如让各位大人留宿,燕京什么都贵,尤其住所,想必盘缠带少的,只能选择偏远之地暂居。留几个时辰,再跑回家,估摸躺下没多久,就得起床赶着上朝了。”


    沈鹤归眉间一动,从谏如流:“有理,是孤思虑不周。”他转身对冯易道:“你去安排下,好好安置各位大人。”


    众臣闻言先是一静,随即人群中泛起细微的骚动。几位来燕京没多久,家底单薄,正寄居在偏远客栈的官员,更是激动得眼眶微红,他们彼此对望,皆看到了双方眼中的惊喜与如释重负。


    不知是谁率先深深一揖,道了句:“谢殿下与鹿大人体恤!”


    有人开头,此起彼伏的谢恩声立马跟上。霎时,一股无形的暖流在殿内弥漫,原本拘谨的气氛,顿时活络许多。


    待众官走到门口,张蝉逸拎着药箱姗姗来迟。


    他开口就是请罪:“殿下恕罪,臣来晚了。您养在兽园的百年老参,不知被哪只小畜生叼走了一片叶子,管事请臣去看了眼。”


    沈鹤归垂首写着东西,语气淡淡:“一株参而已,不必小题大做。”


    见沈鹤归不追究他晚来,张蝉逸才抬首望向鹿文笙。


    冯大伴的人匆匆说鹿编修毁容了,可现在,明明好好的?脸上那伤口,怕是他再来晚点,都要痊愈了,反倒是殿下的衣上有血迹。


    张蝉逸一时为难,不知先看谁好。


    鹿文笙对上张蝉逸的视线,心底发虚,因为她突然想到,前几日在兽园,她随手扯了片眼熟的叶子。


    现下细细想来,好像就是人参叶。为了过冬,人参每年都会断去茎叶,沈鹤归养那株却枝繁叶茂,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百年参一株不便宜,反季节的人参叶想必也十分金贵,所以那日她揉的不是叶子,而是银子?!


    如此一想,鹿文笙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见鹿文笙面色变幻不停,张蝉逸误以为鹿文笙在忧心他会揭穿她的身份,决定先去给她把脉,让她安心。


    安置好脉枕,张蝉逸道:“鹿大人,请把手放上去。”


    鹿文笙满脑子都是人参叶,她趁机低声询问:“这鲜活的人参叶,冬日里应该很贵吧?”


    张蝉逸按着鹿文笙的脉,又仔细检查了她脸上的伤,回道:“人参的药效在根不在叶,不贵。只是冬日里养护的再好,长得也不快,还容易死。”


    原来不值钱。鹿文笙瞬间不心痛了。


    “鹿大人身体无碍,没大毛病。”张蝉逸从药箱里拿出伤药,又写了份药方给鹿文笙:“这是温补的药方,一日一次,吃了对身体好。这是伤药,擦上可以防止留疤。”


    鹿文笙展开药方扫了眼,见上面写的都是红枣,枸杞,阿胶,艾叶之类的调理经期的药,瞬间将药方塞入袖中,藏了起来。


    “张大人真贴心!”鹿文笙违心夸道。


    “鹿大人客气!”张蝉逸笑呵呵的上前,去给沈鹤归请平安脉。


    众官员离去后,沈鹤归就一直在写东西,鹿文笙不好上前打搅,便在内殿的台阶下寻了块花纹合心意的地毯坐了上去。


    文华殿内不是没有凳子,但沈鹤归不赐座,一般是没人敢坐的,而且比起坐,她更想躺。


    撑着腮,靠着上一级台阶,鹿文笙开始边神游,边编她的土味情话,以至于沈鹤归走到她跟前了都不知。


    “在想什么?”沈鹤归也没嫌弃,直接撩袍坐到了鹿文笙边上。


    鹿文笙眨了眨眼,回神瞎扯;“在想明天的朝食该吃什么,还有一会儿能从周复观家里抄多少银子回来。”


    沈鹤归细细打量着鹿文笙的面容:“你是如何得知周复观做的那些事情的?手中可有现成证据?”


    以前没细看,其实鹿文笙真的生的很好,比他年轻数岁,为人又和善,点子也多,应该很招人喜欢吧!


    那日查封花街时,他见过不少年轻貌美的男女,可容色都不及鹿文笙半点,这些天他一直在想,如果有办法让男儿变为女子就好了。他恨过鹿文笙的性别,也恨过自己的性别,当然,最恨的是自己无法接受做下面那个。


    索性,现在时机不成熟,他还能拖些时日,但愿多多相处后,不止感情水到渠成,床榻上也能水到渠成。


    鹿文笙不知沈鹤归的纠结,她摇头,“上一任翰林学士的死亡,我没证据,至于陈辛得官不正,德不配位,殿下应该能很快查清。周复观贪污杀人的烂事,都是他在花街的相好与我说的。”


    沈鹤归眼底一黯,瞬间又想到了很多。


    人类男子,本质上不是长情生物,花心是天性,滥情是本能,鹿文笙虽然喜欢他,可这喜欢,又能维持多久,万一有更合鹿文笙心意的女子出现,会不会扭头重新走上正道,那他的付出又算什么?


    沈鹤归装作随意一问:“你在花街有很多相好?”


    沈鹤归突然从案件跳到她的私事上,鹿文笙愣怔了片刻才道:“谈不上相好,就是一起喝酒吃肉,互换消息的交情,我今年才十八,在外面乱来我娘会打死我的!”


    沈鹤归该不会是误以为她是花心滥情,外表好内里烂的人吧?!


    “那你……”沈鹤归顿了下,问出了最想问的,“可曾有过相好的女子?或者爱而不得的女子?”


    鹿文笙心头一突,立即表态:“没有,绝对没有,我母胎单身!殿下安心,不管过去还是未来,我的后院一定是干干净净的!且与那些滥情的官绝对走不到一条路。”沈鹤归还蛮好,居然会介意官员的私生活混乱。


    鹿文笙的表态,让沈鹤归极为满意,他的眼底掠过几缕极淡的悦色,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又问道:“何为亩胎担身?”


    难得见沈鹤归疑惑,鹿文笙弯起眉眼:“就是从出生到现在,不管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与别的女子无牵扯。”


    沈鹤归那张俊脸布满疑惑还挺有意思的,鹿文笙贴心解释:“母亲的母,胎儿的胎,形单影只的单,身体的身。”


    “孤明白了。”沈鹤归抬手轻触鹿文笙脸上的伤边缘,“巧了,孤也是母胎单身。这里痛不痛?”没有就好,他不怕男子与他抢,却怕女子与他抢。


    鹿文笙微微不自在,但又不好后退,只好镇定道:“不痛,明日就能结痂的小伤。”


    沈鹤归不可置否:“张院判给你的药呢?”


    “这儿呢!”鹿文笙从怀中摸出一个青色小瓷瓶。


    沈鹤归极其自然地将瓷瓶接过,挑出一点乳白色的药膏,细致地为鹿文笙涂抹在伤处,微凉的药膏在颊边缓缓化开,沈鹤归的动作温柔又缱绻。


    “脸上的伤再小也要重视,万一感染牵连到内部,后果不堪设想。”沈鹤归低声叮嘱,目光专注的落在伤口上。


    鹿文笙歪了歪头,方便沈鹤归帮她上药,她眼含笑意,尾音带着不自知的娇俏:“知道啦!我的殿下!”


    这声“我的殿下”像一片羽毛,不偏不倚地搔在沈鹤归的心尖上。他眼底掠过一抹极受用的悦色,将放置一边的两份文稿直接递给了鹿文笙。


    沈鹤归眉目温和,声线低沉:“一份是礼部左侍郎兼侍读学士的任命书,一份是翰林学士的任命书,你选一样。”原本是打算过几日选好再给的。


    鹿文笙:“?!”


    沈鹤归居然要升她的官,一个正三品,一个正五品,一个官高,一个是陈辛那蠹虫的位置,她两个都想要怎么办?


    第42章 小甜酒 要多少彩礼?


    鹿文笙的视线来回在两份文书之间游移, 一时陷入两难。


    选翰林学士解气,选礼部侍郎能穿大红色的官服,工资还多, 而且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大红色。


    沈鹤归见鹿文笙左看右看, 犹豫不绝,心底忍不住变得温软。


    若是外头那些人,定会毫不犹豫的选礼部侍郎, 官位高,权力大,可鹿文笙偏偏与众不同, 不重高位,不贪权势,能犹豫这么久。


    沈鹤归低眸轻笑, 神色温柔无比:“很难选?”


    鹿文笙的目光紧紧黏在文书上, 直言:“是有点。”要是能来个礼部侍郎兼翰林学士就好了。


    殿外太阳西沉, 暮色一点点上涌,内殿虽不暗, 但机灵的小太监已开始轻手轻脚地点亮烛火。


    待他们离去,沈鹤归才徐徐开口将利弊仔细说与鹿文笙听。


    沈鹤归:“寺庙孤让林守白去查了, 证实你先前所言属实,但牵连甚广,数额过大, 你势单力薄,因此这份功劳孤不会算在你头上。”


    他停顿了片刻, 见鹿文笙面上并无不满才继续说了下去,“在朝堂上,你只有攘内与御敌那一计的功劳, 不足以服众。选翰林院学士勉强,选礼部侍郎定有人挑刺,但后者却省时间,时机成熟便能直接入内阁。”


    鹿文笙将目光从两份任命书上扯开,抬眸看向沈鹤归:“若有人挑我刺,殿下会站在我这边吗?”


    沈鹤归说的有道理,她势单力薄,所以不能为了一时解气,选五品翰林院学士,应该选官大的,不是有句古话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嗯。”沈鹤归低低应了一声,错开视线,“但不能太明显,孤扶你上去,位置还需你自己坐稳,明面上孤不会帮你。”


    暗地里好,明面上就成捧杀了。鹿文笙将礼部左侍郎兼侍读学士的任命书递给沈鹤归,欢喜道:“那我选官大的,官大可以用来压人,即使我以后一直势单力薄也不用怕!”


    鹿文笙正欢喜,小元见缝插针:【宿主别忘记任务,多好的气氛。】


    收到小元的催促,鹿文笙的嘴角瞬间塌了一半,她对小元道:“熬了四年,头一次升职加薪,现在只会彩虹屁,心里只有事业。”


    小元无语更无奈:【……】


    它是不是不该实话实说,告诉宿主支线任务没有时限。


    听见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沈鹤归起身理了理衣裳,温声道:“孤的章在桌上,你自己盖上,再让冯易送去吏科。”


    望着沈鹤归离去的背影,鹿文笙渐渐品出些不对劲。


    太子的印章是她能随便碰的吗?这才几天,她都没来得及讨好沈鹤归,沈鹤归就对她如此亲近了!


    前后她就献了两个计,然后救了遇刺的沈鹤归,顺便像好兄弟一样睡了两晚,还分享了一些人外话本。


    仅此而已。


    鹿文笙坐在原地,思绪飘飞了好一会儿,没想通,最后只能将原因暂时归结到金钱上。


    她抖了抖身上的青色官袍,走出内殿去找沈鹤归的印章。


    需要召见特别多的人时,文华殿便是沈鹤归的办公场所,所以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鹿文笙的目光略一环视,便找到了她要的印。


    铺平纸张后,她听见了冯苟不急不缓的回禀声。


    “周宅池塘下有黄金五千两,白银五十万两,此外还在后厨的鸡窝下寻到了周大人卖官鬻爵的账簿。卧室内的密室里还有数不清的珠宝玉石,文玩古董,以及名贵织物……”


    想到沈鹤归待她如此好,破格让她连升数级,鹿文笙匆匆敲好印章,快步出门,扬声问道:“名下的田产,房产,商铺与当铺查了没?”


    冯苟整个人一滞,抬头看向鹿文笙,懊恼回道:“没。”罗大人混的是行伍,哪里有林大人心细,鹿大人不提,一时半会儿还真不会有人提起。


    沈鹤归眸色瞬沉,当机立断从袖中拿出块金色的令牌丢给冯苟,“你领些锦衣卫去查,别漏风声!”


    冯苟:“喏!”得!即时喊来了鹿大人,他晚上还是没得休息。


    将手上的任命书交给一旁的冯易,鹿文笙看了眼天色,正欲请辞回家,不料沈鹤归先一步开口挽留。


    “陪孤用完晚膳再回吧。”


    “好。”鹿文笙愉悦应道。


    沈鹤归这个‘陪’字用的有点妙啊!看来她以后就是太子近臣了,等过几个月沈鹤归登基,她便是天子近臣!


    云开月明,峰回路转,不过如此!


    鹿文笙越品这个字,心里越爽,连带着用膳的时候都不自觉的哼了两句。


    她见沈鹤归好像尤其喜欢吃桌上的干煎黄鱼与羊肉鳆鱼汤,便道:“殿下好像特别喜欢吃水产,日后若有机会,我给殿下做烤牡蛎与烤扇贝!”


    沈鹤归用膳的动作一顿,他记得鹿文笙的户籍在徽州,十四岁便来了燕京。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你去过海边?”


    鹿文笙心底一虚。她用的哥哥的身份,可哥哥根本没去过海边!而且在内陆,就算能幸运遇到海产,价格也会很贵,不是一个小小编修能吃得起的。


    当然干的倒是有很多,但烤干的,不等于是黑暗料理!正常人应该都不会觉得好吃。


    鹿文笙遮掩性的给自己倒了盏酒,打着哈哈掩饰:“没去过,但听人提起过烤牡蛎与烤扇贝很好吃,后来便找路子试了试。”


    万恶的古代背景,交通不便,吃个烤生蚝与扇贝粉丝都要扯谎!


    见沈鹤归停筷垂眸沉思,鹿文笙以为他没信,吓的连喝了数盏酒。


    沈鹤归的目光落在身前的羊肉鳆鱼汤上,鹿文笙家以前经商,倒也能吃得起,可来了燕京后,山高海远,俸禄微薄,怕是再也吃不起了。


    想到此处,沈鹤归心底浮起淡淡的心疼,他将汤推到鹿文笙跟前,温和道:“暂时没有牡蛎与扇贝,先吃点鳆鱼将就一下。”


    鹿文笙倒酒的动作一顿,微微泛起惊讶。她理由都编好了,结果沈鹤归沉默这老半天居然是心疼她不能立刻吃上烤生蚝?!


    鹿文笙将虚笑换上真笑,也不虚伪推辞,“好啊!我见殿下也喜欢,我们一人一半!”


    想到以后要同甘共苦,沈鹤归欣然接受。


    两人间的氛围一直很好,直到沈鹤归亲自拿起了快见底的酒壶。


    他讶问:“你一人全喝了?”


    鹿文笙重重点了两下头,颊边泛起一层薄红,笑吟吟地夸道:“殿下的小甜酒还挺好喝。”


    沈鹤归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酒壶里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加上高度烧刀掺糖兑成的,根本不是鹿文笙口中的小甜酒。


    他虽能将体温操控到常人温度,但自我体感还是极为畏寒的,为了不影响日常,深秋至早春,总会在晚膳时饮上一壶烈酒。


    考虑到鹿文笙陪他用膳,眼前这壶酒比平时多了一倍的量,眼下他一人几乎全喝了!


    想到此处,沈鹤归的呼吸不由乱了几分,趁鹿文笙好似还清醒,他急问:“你酒量如何?”


    鹿文笙手臂一挥,姿态颇为豪迈,声调高扬:“小甜酒我千杯不醉!殿下放心!”


    怕沈鹤归不信,鹿文笙移开坐凳站起,想要走两步证明自己,岂料才迈开一步,她整个人便朝前栽去。


    完了,她的俊脸!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跌入了一个满是香气的怀抱。


    “我这脑袋怎么突然不听话了,自个儿往地里钻?”鹿文笙耸了耸鼻尖,刚想夸沈鹤归闻起来香,又瞬间想起了先前,沈鹤归让她忘记她在他身上闻到的香。


    将话憋回,鹿文笙上前小半步,搭上沈鹤归的肩膀借力站稳,抬头,执着辩解:“一定是吃太饱了,脑袋缺血!”


    酒意让鹿文笙眼尾泛红,似蒙水雾。原本粉润的唇被烧的通红,似春日枝头上已经成熟的红梅,刺目又勾人。


    沈鹤归极为不自在地将视线从她唇上移走,滚了滚喉结,哑声道:“你喝醉了!”


    鹿文笙醉酒……怎会如此魅?!


    鬼使神差般,他又回眸细看了两眼。


    鹿文笙若是女子,此刻他还真不一定能忍住!


    “孤扶你去内殿醒酒。”


    鹿文笙能在无依无靠的环境里,滋润的活到今日,别的不敢说,韧性与耐力是极好的。


    “我没醉!”,她抬起双手,将沈鹤归的脸摆正,继续犟:“殿下再仔细看看我,哪有醉酒的人口齿像我这样清醒的!”


    滚烫的体温从脸部皮肤润入本质冰凉的血肉,激的沈鹤归微微战栗,后背发热。无名的燥意的涌起,又被他瞬间压下,如昙花一现。


    他将纤长的手指挤入鹿文笙滚烫的手心,缓缓拉开她发烫的双手,眼中漾起笑意:“你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再与孤说你没醉。”


    “嗯?”双手被制住,鹿文笙觉得难受,便将身体前倾,意图倚靠上沈鹤归。


    沈鹤归说话的声音怎么时断时续的?刚才他说什么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鹿文笙头一晃,又看到了桌上的‘小甜酒’,她毫无顾忌地推开沈鹤归,飞速将壶嘴塞入口中来了个一口闷,甜滋滋的酒液一线入腹,彻底骗走了她的理智。


    放下酒壶,鹿文笙用力揉了揉眼睛。


    这是谁家的蜡烛?怎么三个放一起重着点?钱真多!那烛台金灿灿的,不会是金子做的吧?


    鹿文笙低头。


    这地毯好软,像踩棉花。对了,都点蜡烛了,天应该黑了,她要回家,娘还在家里等她!


    鹿文笙撇嘴,扯了扯身上的青色官袍。


    这穿的啥玩意儿,颜色真丑!哪个狗东西给她套上的?!她要回家换漂亮裙子!


    沈鹤归站稳后抬眸,见鹿文笙竟直直朝烛台走去,心头一惊,赶忙上前将人拉住,开口道:“你的真醉了!”


    乍听见清润低沉男音,鹿文笙眼底一亮,瞬间收回抬起一半的脚。


    有低音炮帅哥!!!


    她豁然转身,就着沈鹤归搀扶的姿势,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端详了一遍,而后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痴痴笑道:“音色好,长的好,手感好,皮肤好。”


    她倏然踮脚贴近沈鹤归,滚烫的呼吸尽数洒在了他的脖颈上:“你成亲没?要多少彩礼?开个价,我明天来娶你!”


    “呵!”沈鹤归直接听笑了。


    鹿文笙这是酒后吐真言?


    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把‘娶’字用在他身上,真是荒谬又新奇!


    罢了,不能和醉鬼计较。也怪他,没提前与鹿文笙交代酒壶里的不是甜酒,而是加了糖的烈酒。


    沈鹤归微微后仰,避开鹿文笙的灼热呼吸,而后手臂一展,扶住鹿文笙的肩背与膝弯,俯身一用力,将她稳稳当当地捞起,打横抱在了怀里。


    “有本事明早再将这句话与孤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鳆鱼就是鲍鱼,牡蛎就是生蚝。


    第43章 小甜酒后续 狂喜哦~


    鹿文笙将自己软绵绵的胳膊挂到沈鹤归的脖颈上, 仰头醉醺醺问道:“为什么要明早说?”


    目光微动,她的视线恰好落在了沈鹤归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这脸还挺好看,皮肤一点瑕疵都没有, 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想亲!


    沈鹤归稳步行至内殿的小榻前, 停下脚步,投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明早你自然会知道原因。”


    鹿文笙眼珠滴溜一转,虽醉, 但脑子依然很好使,她瞬间想通了某件事情的关窍,追问:“既然明早能说, 所以你没娶妻,也没有相好?”


    “都没有。”沈鹤归没好气的应和醉鬼鹿文笙,轻缓地将人放到了小榻上, 衣料相互摩擦, 发出窸窣碎响, “孤去让人给你端点醒酒汤过来,你在这儿等着。”


    眼看着沈鹤归将要抽手离去, 鹿文笙哪里肯依。


    她一把拉上沈鹤归的手,将人往身上扯, 声音也因急切而扬高:“什么醒酒汤?我要那玩意干啥?你的脸生的太让人上头了,我这辈子都不想醒!我看上你了,不准走!”


    鹿文笙这一下猝不及防, 且力气大得惊人。沈鹤归全然未曾预料,失衡之下, 整个人猛地朝她倾倒而去。电光石火间,他只能迅速用胳膊撑在她身侧,稳住身形。


    两人瞬间陷入极其微妙的姿势, 鼻尖几乎相抵,呼吸相互交融。


    朦胧的记忆中,鹿文笙恍惚想起:她好像和谁约定过,要说六句土味情话来着,怎么想不起来是谁了?


    不管了,反正现在只剩五句了。


    鹿文笙趁着这极近的距离,抬手握住了沈鹤归的后颈,白净的指尖陷入他微凉的发丝中,只微微用力便消除了彼此间最后一丝缝隙。


    酒香夹杂着鹿文笙的女儿香一点点侵入沈鹤归的呼吸间。


    鹿文笙蹭了蹭沈鹤归挺拔的鼻尖,道:“一年有三百六十多日,一生少说有三万多日。前一万日我好好长大,努力赚钱,后两万日我的每时每刻都会用来陪你,睁眼是你,梦里也是你……”


    鹿文笙微微侧首,在他唇角落下一个珍重而轻柔的吻,软语接道:“所以让我娶你好不好?”


    动人的情话加上这真诚一吻,沈鹤归意欲离去的念头瞬间止住,他清晰察觉到胸腔里那颗素来沉稳的心有一瞬乱了节奏。


    醉酒让鹿文笙误以为时间还停留在过去,她还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往昔的记忆碎片上涌,鹿文笙将沈鹤归的脸与别的男子逐一对比。


    快速得出结论:


    村里镇上百分之九十五的男子都长的似歪瓜裂枣,今晚突然遇见长的这么好的,一定要带回家,反正必须要有丈夫,不如选个好看的。


    烛火摇曳,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直等不到沈鹤归的回答,鹿文笙摸了摸他的侧脸,睁着水润天真的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突然哑巴了?”


    好奇怪,这人脸上怎么没表情,眼珠子也黑漆漆的,像是要吃人。


    鹿文笙微微一滞,随即恍然大悟。


    哦!懂了!一定是她被嫌弃了!


    鹿文笙委屈解释:“我没亲过人,你是第一个,你放心,我是个干净又专情的人!”


    沈鹤归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涛浪,拉开鹿文笙握在他七寸上的手,攥紧,尽量让语气和缓:“你是没亲过人。”


    雨中那仓促却柔软的触感蓦地浮现,纠正之语先思绪而出,“但你亲过孤,方才是第二次。嫁娶之事现在商议为时过早……”


    沈鹤归话说到一半,困惑随之而起。


    为何他不反感鹿文笙的吻?难道是因一触即离,太快了,身体来不及反应?


    又或许,鹿文笙在他这里一直是特别的,只是他一直在介意,在逃避。


    沈照有句话说的确实不假,他是很喜欢抢他的东西,但……他从未与他抢过人。过去,他确曾无数次艳羡过鹿文笙对沈照毫无保留的好,那种时刻被记挂在心头滋味,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尝过。


    如果从一开始,鹿文笙遇见是他,选择的也是他,一切会不会全然不同?


    若先前不排斥鹿文笙对他的觊觎之情,欣然接受,那鹿文笙对沈照毫无保留的好,会不会早就落在了他身上?


    静默着将鹿文笙鬓边的碎发理顺,沈鹤归将视线落在了她那粉如三月桃花的懵懂脸上。


    这数日里被无数次反复咀嚼的话再次浮现脑海:


    “一开始我也是不愿意的,日日相处着就水到渠成了。”


    “公子你也别太忧虑,这爱情对的是人,不是性别与俗世教条。”


    “刚开始我也像公子一样无法接受,后来才发现,我是接受不了别人,但他可以!”


    “人生在世,娶妻容易,遇知己难,与知己相守更是难上加难!人间难得遇真情,错过,必抱憾终身!”


    久久等不到下言,鹿文笙皱起眉头,开始哼哼:“不愿意就不愿意,别捏我的手腕,都动不了了!”


    思绪被打断,沈鹤归视线下移,第三次落到那冒犯了他两次的饱满红唇上。


    他忽抬手重重碾过鹿文笙的微微干燥的唇瓣,“孤不在意你以前是否亲过别人,但从此刻起,能近你唇齿者,只能是孤,为了公平,孤亦然!”


    沈鹤归的眸色顷刻化为无底的深潭。


    鹿文笙:“你干嘛……”


    究竟是身体来不及反应,还是鹿文笙于他来说是特别的,试一下,定能得到答案!


    他掐起鹿文笙的下巴,碾了上去。


    “唔……你……嗯?!”


    鹿文笙一瞬茫然,不是暂时不同意嫁给她吗?又为什么亲她?


    她想推开沈鹤归,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手腕也被越攥越紧,彻底失了能动弹的空间。


    后脑被不容抗拒的力量强制性托起,唇齿间的空气被尽数掠夺。


    缺氧加上酒意上涌,鹿文笙的思维开始陷入混乱颠倒与无序。


    她怔怔对上沈鹤归暗潮汹涌的危险眼神,被吓的瑟缩了一下。


    他的眼神好凶,像野兽。


    好烦!她为什么呼吸不了?


    鹿文笙迟钝思考的数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被亲,被掠夺。


    心一横,她用力咬了作乱的沈鹤归一口,趁他吃痛松懈,猛地扭头撇开,趋利避害的本能在此刻尖叫着让她逃离,可她刚一挣扎便发现,双腿早已被沈鹤归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你……你不同意和我成亲就不能这样压着我!”鹿文笙忍着心慌害怕,执拗强调。


    沈鹤归没第一时间回应。


    因为他在笑。


    起先只是肩头轻颤的低哑轻笑,随后,笑声愈发难以抑制,逐渐变得清晰而张扬。


    果然鹿文笙于他来说是不同的!他居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沈鹤归的目光晦涩炽热。


    他撑起身体,用力抹去下唇上血液,松开鹿文笙的双手,低声诱哄:“孤同意,只要你敢娶!你乖些,让孤好好吻一次。”


    醉鬼鹿文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理他。


    疑惑看了眼突然重获自由的双手,鹿文笙回头小心翼翼地捂上了沈鹤归的凤眼,嘀咕道:“这样就凶不起来了,封印!封印!”


    她思维一跳,念念有词:“麻袋,我要去找麻袋!”凡是吓到她的,套起来揍一顿,以后就都不用怕了。


    骤然失去光亮,沈鹤归难以克制的缓缓眨了两下眼睛,格外纤长的尾睫扫的鹿文笙手心发痒,她忍不住收回手,用力挠了几下。


    见鹿文笙这呆呆傻傻的摸样,沈鹤归明白鹿文笙这是彻底被烈酒迷了心智。


    大殿周围的人早已被他支走,宫中之人做事周全,小厨房定有备好的醒酒汤,可他片刻都不想等。


    沈鹤归的目光落到了边上的茶盏里,他起身快步上前,用大拇指的指甲划破了食指的指腹,鲜红的血珠接二连三的落入青色玉盏。


    兑入温茶水,沈鹤归将无论如何努力也站不稳的鹿文笙搂入怀中,哄道:“将它喝了,孤就给你麻袋。”


    对上沈鹤归熟悉的脸,鹿文笙长眉一扬,难以置信:“还有这好事!”


    她毫无犹豫的来了个一口闷,咂了两下嘴,问道:“这水里加的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沈鹤归:“万金难求的补药,能让你稍稍清醒些。”


    “哦!”还是个骗子!她明明清醒的不得了。


    几息后。


    沈鹤归:“孤是谁?”


    鹿文笙:“骗子!”


    沈鹤归:“……”


    十息后。


    沈鹤归:“孤是谁?”


    鹿文笙:“孤?呱?青蛙王子?”


    沈鹤归:“……”


    数十息后。


    沈鹤归:“孤是谁?”


    鹿文笙甩了甩脑袋,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这个世界:“我的眼睛怎么突然花到头晕?”


    她用力闻了闻缭绕周身的幽雅淡香,仰头疑惑:“沈鹤归?”


    他为什么会在她家里,他不是该在话本里吗?


    太离奇了,她一定是在做梦!


    沈鹤归:“……”很好!极好!不能与醉鬼计较。


    将稍稍清醒的鹿文笙扶到矮榻上,沈鹤归低声重复:“让孤好好吻一次,便让你娶。”


    鹿文笙难以置信的指向自己:“你……要嫁给我?!”


    沈鹤归蹲下身,一点点摩挲过鹿文笙细腻的肌肤,温声反问:“怎么,你又不敢了?”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不就在梦里娶个纸片人嘛!而且他也怪可怜的,整整三十多万字,就他一直吃素,没吃上一口肉。


    鹿文笙大腿一拍,豪爽应道:“来吧!”不就是接个吻,想喝口肉汤。反正是在梦里,她毫无损失。


    将目光锁在鹿文笙饱满的唇珠上,沈鹤归缓缓靠近。


    他并未急于攫取,而是若即若离的慢慢贴了上去,试探,轻触,远离,又贴上……如此循环往复。


    鹿文笙因他这过分的轻柔小心而有些失神,可就在她张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沈鹤归的吻骤然变了。


    后颈被稳稳固定,不给她丝毫退却的空隙,接着,他带着近乎掠夺的强势,撬开了她的唇齿。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而滚烫,意识在眩晕边缘沉浮,她试图张大嘴巴呼吸,却换来了更深的掠夺。


    恍惚间,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逝——这梦境未免有些太真了!


    沈鹤归已确认了鹿文笙于他来说是不同的,但他并未松开鹿文笙。


    窗外星辉灿烂,殿内烛火暖黄。


    因为他清晰察觉到有熟悉的冲动如溪流汇聚成河,在缓缓壮大。


    时间缓缓流逝。


    就在鹿文笙以为自己会在梦里因缺氧而死时,她终于得到了自由。


    完全来不及好好喘两口气,她便被闷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哈哈哈哈……”沈鹤归狂喜。


    真是令人意外!遇上鹿文笙,他居然能不药而愈!


    忽有一阵风吹入内殿,拂的幔帐簌簌。


    重生归来那夜,他让林守白找来年轻貌美的男女,却发现自己别说碰,连扫一眼都觉得恶心。


    但凡稍稍见到脖颈下外露的人类皮肤,他都忍不住想呕,只有染上淋漓的血液,那份恶心才会被毫无波澜的平静取代。


    上一世骤然撞破沈瑞与许多女子厮混的不堪场面再次涌入脑海。


    瞬间掩息旗鼓,仿佛失了生机。


    沈鹤归没管,只是一味的抱紧鹿文笙,狠厉与悔意相杂:“孤应该早些将你从沈照那里抢来的!”


    他松开鹿文笙,握上她的手,“以后你只能是孤的!”


    对上沈鹤归无比灼热的视线,鹿文笙不咸不淡的应道:“哦。”这突然发的什么疯?


    被压制些许的酒意再次上涌,鹿文笙忍不住打了个嗝,朝后倒去。


    她的思维再次陷入颠倒与无序。


    软软推开想扶她的沈鹤归,鹿文笙低声嚷嚷:“回家!我要回家!我娘还在等我。”


    “好。”沈鹤归将她小心搂入怀中,“孤让人去准备马车,你乖乖在这儿等孤。”


    “唔。”鹿文笙口齿不清打的应和——


    作者有话说:男主是重生的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狗头叼玫瑰]大结局前还有更意外的,我就不说了。[捂脸偷看]


    第44章 主考官 男人


    半夜里落下的细密春雨在朝阳初升时化为了浓稠的春雾, 直至巳时方散。


    雾刚散尽便临近饭点,家家户户屋顶上的烟囱又冒起了青白色的炊烟,袅袅融成一片, 鹿文笙家自然也不例外。


    锅灶里的新添的干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宋枝蕴隐约听见好似有敲门声,便对一旁在埋头剁肉沫的萤娘道:“好像有人敲门,我去看看。”


    手起刀落, 萤娘停住手上的动作:“好。”


    在蓝布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尘,宋枝蕴快速走至院门前。


    她刚取下门栓,将门拉开, 来人就不管不顾地一步挤了进来,与此同时,尖锐的嚷嚷夹杂着兴师问罪的话语兜头砸下。


    “看看你家这新狗干的好事!”一块婴儿用的小铺盖和大人穿的棉裤被撂到宋枝蕴眼前, “奇怪的人家养奇怪的狗, 上一只是这样, 这一只还是这样,人家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家是狗改不了咬裤子!”


    宋枝蕴弯腰将铺盖与裤子拾起,抖了抖, 大致扫了几眼,和善道:“还好,还有救, 补补还能用。”


    她对面的壮硕妇人嗤笑一声,叉腰:“补什么补!这次得赔钱!”她抬起手掌讨要, 带着炫耀与蔑视:“我们家其宽马上就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会试,说不定就中了状元,这大人穿破的, 长子用旧的,传出去多没面子!”


    宋枝蕴十分平静地看了眼恨不得拿鼻孔对着她的邻居,轻缓道:“那我进去拿钱,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哎!”她一把拉住宋枝蕴的上臂,伸着脖子朝里张望,“我和你一起进去,万一你临时反悔,把我关门外我该怎么办?”


    想到还在房中酣睡的鹿文笙,宋枝蕴推开她的手,和气婉拒:“暂时有些不方便,这样吧,我不关院门,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收回颇为不舍的目光,她勉为其难应和:“那好吧。”也不知昨夜见到的那个男人走了没,侧脸是真俊。


    厨房内。


    萤娘听见尖锐刻薄的熟悉嗓音,赶忙拎着菜刀小跑至院门口。


    萤娘提着裙子:“怎么了?又来找麻烦?”


    宋枝蕴想小事化了,便道:“没事,你站这儿等我一会儿,顺便陪陪任嫂。”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且万一真中了,还是与笙笙同在翰林院上值的同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宋枝蕴走远,任嫂装腔作势地撩了几下染上油烟的刘海,斜看向充满戒备的萤娘。


    任嫂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嗓门却丝毫不加收敛:“与你说个新鲜事,昨儿夜里我们家不是添丁了嘛,一直忙到亥时,送走产婆时我亲眼瞧见,你家那位小大人是被一个高大男人抱着送回来的!”


    精明的双眼上下打量着萤娘姣好的身段,随后带着些许怜悯摇了摇头:“都十八了还不成亲,我原还当他是眼界高,没想到是走后门的!真是委屈你了,以后,你若是不想待在鹿家,可以来我们任家,我儿子刚好缺个妾……”


    “做梦!”难得见到脸皮这么厚的,萤娘冷笑一声,立即打断,她撸起袖子:“你少在这搬弄是非,再多说一句,刀子招呼你!”


    任嫂根本不信萤娘敢砍她,回道:“嘿!我这是为你好,旱道水道都走的男人你不嫌恶心?!”


    萤娘知道鹿文笙也是女孩子,但她不能说,只能生气,她晃了晃手上的菜刀,作势要看砍:“你再多造谣一个字我可真砍你了!”


    雪亮的刀锋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冷光,挺唬人。


    任嫂本能后退了两步。


    青萤不似宋枝蕴能忍,她冷笑直言:“方才你与我家夫人说的话我都听见了,那铺盖我也看见了,裂口整齐,丝线分明,根本就不是狗咬的,夫人好心不与你计较,你倒好,能讹上还不知足,竟站在我家门口造起谣言来了。”


    恰逢午饭时间,左邻右舍大多都在家中。交谈争执的嗓音一高,瞬间招来了很多瞧热闹的人。


    他们端着饭碗,或站或蹲,迫于菜刀与任嫂威力没敢上前,只敢远远看着。


    “你这小妮子,眼神不好,谁没事会剪被子?”任嫂眼珠一转争辩道。


    “我家这小妮子可没说被子是剪的,任大娘你这是不打自招啊!”早站在影壁后的鹿文笙吊儿郎当的现身,将一串铜钱抛给任嫂,“只赔该赔的。”


    出来的急,她只随意披了件外袍,整个人凌乱慵懒又带着英气与秀美,轻易便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到鹿文笙,萤娘双眼一亮,立刻将手上的菜刀丢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欢欢喜喜的去贴鹿文笙,“郎君你醒啦!”


    鹿文笙颇为宠溺的刮了刮萤娘的鼻尖,顺便将一条胳膊搭到了她的肩上,笑道:“醒了。”


    任嫂抖了抖手上的铜钱串,不满道:“你打发叫花子呢!光那棉裤就值半两银子。”


    鹿文笙眼皮一掀,带着混不吝的嚣张:“是啊,都讨到小爷我门前来了。”


    她将萤娘拉至身后,自己上前,目光微冷:“前日里我家修墙,你胡搅蛮缠,非说我家的墙挡了你家的光,硬是从我娘那儿讹去一笔银子,尝足了甜头,如今包婴孩的被子破了便又想故技重施。我家狗是爱咬裤子,但它咬的都是穿过很久的脏裤子。”


    皇城脚下,哪里都是锦衣卫,得帮鹿富贵这坏毛病找个理由。


    视线环向看热闹的人,鹿文笙抬高嗓音,字字清晰:“我家上茅房,用的是厕纸,你家上茅房用的是厕筹;我家冬天院里天天晾底裤,你家院里半月晾一回棉裤。你自己回忆回忆,偶尔几次脱下来,是不是屎都干了?狼狗比之土狗,不光凶,鼻子也灵不少。狗改不了吃屎,想必你自己也知道。”


    任嫂脸上一时青红交错,陷入怀疑。


    一下说太多话,鹿文笙忍不住舔了舔微微发麻发痛的嘴唇,而后继续道:“还有,我走后门的时候你亲眼瞧见了!还有,你以为状元是那么好考的?会试里的时务策暂且不提,我与你说说殿试里的时务策……”


    她停顿了片刻,缓解不适。


    念头一闪而过:昨晚的鲍鱼羊肉是不是有问题?吃的嘴巴都肿了。


    鹿文笙:“殿试里的时务策,是为当下国家面临的最紧要、最根本的问题提出的一道大策问,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化等宏观议题,需引经据典,结合当下。”


    鹿文笙上前逼近一步,咄咄道:“你儿子可知今年及去年本国内都发生了哪些大小事件,每件事的影响多大,得与失又有多少?日常可有想过,若他身处其位……”


    “够了!”突然被鹿文笙刀刀入心,任嫂忍不住吼道。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我不想听你的风凉话,你嘴壳子再厉害,不也一直没升官!四年了。且外头都在传,你这官当不了几天了。”


    “哦——”鹿文笙拉长语调,“我是说你怎么又敢趁我不在,欺负到我娘头上,原来是以为我这官做不下去了。”


    可惜那张任命书交到了吏科,不然可以拿出来糊她脸上。


    好心提点也不听,没意思!


    对了,娘与萤娘还不知道她升官的好消息。


    对上煦暖的阳光,鹿文笙伸了个懒腰,扫了眼看热闹的众人,打算关门,不再理会任嫂。


    然而,就在她搭上门把手刹那,远处胡同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鹿文笙正纠结要不要也去管管闲事,便见浩浩荡荡的人马,径直朝着她家汹涌奔来。


    锦衣卫当先开道赶人,冯苟骑马在中,蓝衣宦官在后。


    对上鹿文笙的视线,冯苟利落扶鞍下马,顶着两个浓浓的大黑眼圈,喜道:“恭喜鹿大人右迁,特殊时期,就不搞那套繁复的降旨流程了。”


    冯苟示意随行的小太监将绯色官服、牙牌、敕牒交到鹿文笙手上,才继续道:“殿下让我给鹿大人带句话:明日直接去礼部就行,四月的恩科殿试你为主考官。三月会试的主考官,你也占一个位置,好好干,出成绩了重重有赏!”


    捧着崭新的官服,鹿文笙愣在原地,难以置信:“会试与殿试近在眼前,我又是新官上任,这也太赶鸭子上架了!”


    沈鹤归吃错药了?让她一个抢手去做主考官。


    而且这审批流程走的未免太快了些,十二个时辰都没到,还有这官服,怕不是连夜赶工制成的。


    困极的冯苟撑着笑,小声道:“没关系,恩科也是上个月才定的,鹿大人有什么疑问与心里话,不妨去与殿下说,咱家一宿没睡,实在是熬不住了,只想快些回去。”


    收回思绪,鹿文笙瞧了他眼下的乌青,由衷道:“大伴辛苦了!”


    冯苟:“不苦,就是困。”殿下不把自己当人使也就算了,连带着他也不能把自己当人使。


    他扭头朝身后那浩荡的队伍一挥手,扬声催促:“你们还不快把箱子台进去,是想等鹿大人自己动手?”


    鹿文笙贴心让开位置,立在冯苟身侧数了数,发现居然有几十台箱子,赶忙问道:“这些又是什么?”


    冯苟:“人参鹿茸,燕窝虫草之类的补品,加上针工局制的被褥,进贡的绸缎,还有一些金银与殿下特意挑选的胰子。”


    鹿文笙:“?”


    前面都可以理解,最后一项是什么鬼?


    疑惑未消,巨大的困惑又瞬间涌起。


    鹿文笙抬手顺着队尾一指:“那又是什么?”


    冯苟眯眼随着她的指尖瞧去,理所当然地答道:“石担、刀、枪、剑、棍、弓。”


    鹿文笙:“……我记得,我进的是礼部不是兵部。”


    冯苟恍然:“是礼部,殿下说你身子太弱,怕以后经不起几下折腾,让你在家好好锻炼,以后他每月抽查一次。”


    鹿文笙不理解。


    不就是去礼部上个班,有何经不起折腾的?


    还抽查!她不信沈鹤归有那功夫和时间!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


    ……


    送走冯苟,鹿文笙美滋滋的关上了院门。


    沈鹤归简直就是她的及时雨,方才任大娘那脸色简直绝了!


    我得罪的邻居,居然成了我儿子的主考官。


    哈哈哈哈!爽文剧本都不敢这么写,太梦幻了。


    鹿文笙正在细品回味,她白皙的耳垂骤然被拎起。


    鹿文笙:“疼疼疼疼!”这熟悉的感觉,要完!


    “你还知道疼!”宋枝蕴抽空对一旁的萤娘道:“灶上的火你去看一下,等我打完儿子一起吃饭。”


    “好。”萤娘见怪不怪,只留给鹿文笙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绕过满院的箱子,宋枝蕴拎着鹿文笙回到了她房内。


    宋枝蕴板着脸,拿起早早备在一边的鸡毛掸子,板脸问道:“昨夜抱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你让他近身了?”——


    作者有话说:小鹿:上班折腾


    太子:榻上折腾


    ps:昨天半夜被zjk锁了,上一章那些莫名其妙的烛火描写是为了隔断,担心有宝宝没看懂,我解释一下:就是男主mua~了小鹿后,他发现他对着小鹿居然能ying(第三声)起来。


    第45章 好感度-50 商量


    “那应该是送我回来的太监, 宫里哪会有男人!”一定是天黑,她娘没看清楚,“至于抱, 应该是担心扶不稳我。 ”


    对上信誓旦旦的鹿文笙, 宋枝蕴不禁陷入自我怀疑。


    有道理,可皇宫里会要那么高的太监?都快顶到她家门顶了,昨晚开门时应该掀开来人的帷帽, 看看容貌的,大意了。


    不对,方才她远远瞧了一眼, 送东西的太监,衣裳是深蓝色的,昨夜那人却是淡紫色。


    她重新揪起鹿文笙的另一只耳朵, 反驳:“不对, 那人穿的是淡紫的衣裳, 还很高,肯定不是太监!”


    “宫里除了太监、侍卫就只有太子了。”鹿文笙拽着宋枝蕴的手腕, 不让她用力,“太子肯定不会纡尊降贵的送我回家, 那就只有便衣侍卫了。”


    见宋枝蕴皱眉纠结,鹿文笙又小心劝道:“娘,我虽不小心在外醉酒了, 不也没闯祸嘛!”


    而且还一点醉酒的后遗症都没有,头不疼, 身不乏,精神满满。昨天喝的酒那么甜,想来是加了不少好东西, 得找机会向沈鹤归讨点,让她娘也喝点补补。


    “这次是没闯祸,下次呢?”宋枝蕴没好气的丢开鸡毛掸子。“万一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人发现了呢?或者运气差些,当场被太子知道了呢?娘不怕陪你死,但娘怕你先死!”连救的机会都没有。


    “意外,这是意外!我也没想到那甜酒那么烈,竟然让我练了那么久的酒量功亏一篑。”鹿文笙抬起手掌,“我发誓,以后绝不在外饮酒!”


    突然见她不省人事的回家,她娘应该吓的够呛。


    “记住你说的话。”宋枝蕴松开鹿文笙的耳垂,没好气道:“还有,昨夜与谁喝的酒?”


    居然喝成那个鬼样子,半夜强拉着她,说要对着月亮拜堂成亲,兄娶妹她见过,女儿拉着娘要拜堂的还是第一次见。


    就离谱!


    鹿文笙揉了揉自己的耳垂:“太子。”


    “什么?!”宋枝蕴的声音都被吓到变形了。


    鹿文笙赶忙抬起食指:“嘘嘘!前几日锦衣卫扩招了,娘你声音小点,万一招来锦衣卫偷听咱家,日子就难过了。”


    宋枝蕴压声:“你还记得自己在南边是做什么的吧?对着太子你都敢喝醉酒,这万一要是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身份暴露,你怕是死的连渣都不会剩!”


    宋枝蕴来回踱了两步,忽然抬手攥住鹿文笙的胳膊,劝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要不咱把官辞了,做老本行去。”


    “突然辞官,不合情理,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鹿文笙抓住宋枝蕴的手拍了拍,作为安抚,“何况那边不也需要我监视朝廷的政策动向,我保证不会再犯,娘安心便是。”


    “说不过你,下不为例!”宋枝蕴轻戳了下鹿文笙的额头,“洗漱一下去吃饭,做了你最爱的肉圆子。”


    “好!”


    见房门阖上,鹿文笙吁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浊气,还好没挨打!


    她是被任嫂那尖锐的质问声吵醒的,醒来一瞬,心底涌上的也是无尽的后怕,但做为家里的顶梁柱,她不能先慌,不能先怕,更不能先陷入无尽的慌乱。


    所以她装作云淡风轻的摸样,阻止了她娘无底线的忍让。


    万幸冯苟送来了官服与赏赐,证明她没暴露。


    但昨夜发生了什么必须搞清楚。


    鹿文笙上前掀开榻上的被子,抓起小元,质问:“我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


    小元:【不知道,宿主失去清醒意识,我会陷入沉睡。】


    她记得每次她大脑空白或者断片的时候,剧情控制的原人设就会出来捣乱。


    鹿文笙突然涌上不好的预感:“所以昨晚原人设出来捣乱了?”


    小元:【没有,剧情控制不了失去清醒意识的人,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宿主。】


    鹿文笙对上它的大豆豆眼:“什么好消息?”


    小元:【男主的好感度上升到了-50,支线任务土味情话完成度6/6,恭喜宿主!】


    “草!”一种植物。


    鹿文笙心中一惊,又瞬间淡定。


    看冯苟那反应,沈鹤归应该没当真,话说回来,假如她是个真男人,肯定忍不了有男人觊觎她的屁股。


    能当皇帝的就是不一样,真大度!为了前途,她还是找个机会解释清楚比较好。


    好感度一下长这么多,还挺爽!


    鹿文笙放下小元:“所以下一个任务是什么?说吧。”


    早日到一点好感度,便也能早日看到后面的VIP章节,她蛮好奇沈鹤归是在什么时候登基的,后宫又会有几个女人,当然,最好奇的还是香香的肉。


    小元:【还在冷却期,不能接下一个。】


    得!难得想肝一下,却没机会。


    ……


    昭狱的偏房内,沈鹤归立在阴影中,将沾血的外袍褪下换上干净的。


    屏风外,林守白垂首而立,在汇报从寺庙抄出的赃银数目,以及见到的龌龊。


    林守白:“……白银总计六百万两,不包含田产,山林,房产等,除了上述罪行,他们还以双修密法为诱饵,诱骗、女干银女信徒,致使怀孕。”


    将血衣丢入取暖的火盆,沈鹤归淡淡道:“倒是比做贪官还赚,国库每年的税收也不过六百至一千万万两。”


    林守白低头不敢接话。的确有些太猖狂了。


    沈鹤归:“传孤令旨,从今日起,废除对僧尼的优待,严禁私自出家,男子出家必须背诵佛经一百纸,女子出家必须背诵七十纸,由官府考核通过后方允,且一家只能有一个。凡未获敕赐寺额的寺院,一律拆毁,收购民间和寺院的铜佛像、法器,用于铸造铜钱。”


    林守白赶忙拿出小本记上。


    系好腰带,摩挲着软滑的料子,沈鹤归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马车上鹿文笙说的情话。


    “我一定是中了你的毒,要亲热才能解毒,快吻我!”


    “能困住我的除了贫穷,还有你!”


    “……你的味道好好闻,有你的地方空气都是甜的,我要闻一辈子!”


    “你猜我为什么会胸口闷,因为你这个小妖精卡在了我的心口上!我今晚就要把你娶回家!”


    沈鹤归情难自禁的勾起了嘴角,蜷了蜷摸过鹿文笙脸蛋的指尖。


    鹿文笙的脸,倒是比这衣料还要滑,想必此刻,冯苟已将敕牒与赏赐送到了鹿家。


    既然他的身体对鹿文笙有反应,那他定要做上面那个,得立马重新学一学。


    想到此处,沈鹤归走出屏风,对静默而立的林守白道:“孤回宫,剩下那几位你亲自审问,周复观人赃俱获,陈辛贪污受贿,欺君罔上,名不副实,明日一同斩首示众,其家眷流两千里。”


    林守白:“是!恭送殿下!”


    刚才没看错吧?殿下居然在笑!也是,国库的危机暂时解了,这么好主意,也不知是谁想出的。


    皇宫里,冯苟刚睡下便被肝儿子摇起来了。


    冯易:“干爹,殿下有事找你!快点起来,一会儿再睡!”


    冯苟无奈。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快速拾掇好,冯苟来到了沈鹤归日常就寝的昭武殿。


    他躬身行礼:“不知殿下召老奴来是有何事吩咐?”


    沈鹤归放下手中的图册,铺开纸张,执笔问道:“孤有一事不明,听闻你以前娶过妻,想与你商讨商讨。”


    冯苟心头一凛:“殿下言重,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殿下竟知晓!


    沈鹤归定定看着冯苟,沉声道:“孤了解到,男子初次承欢与女子破瓜无异,十有八九是痛的,你可还记得新婚时,枕边人痛了多久?圆房前又做过哪些准备?”


    “这……这老奴实在是记不清了,当年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心中并无欢喜,只想快些完成任务。男女圆房,水到渠成,老奴当晚只备了醒酒汤。”


    冯苟犹豫一瞬,提议道:“老奴最近新认了个刚进宫的干儿子,恰巧,他从前好男风,不如老奴唤他来为殿下解惑?”


    殿下也不容易,都开始乱投医了,这男子与女子能一样嘛!还好他聪明,特意备了个什么都懂的。


    沈鹤归颔首。


    约莫半刻钟后,一位面容清秀的小太监跪到了殿内。


    沈鹤归直奔主题:“男子与男子欢好,居上位者,初次需做何准备?”


    听言,小太监面色一白,支吾着不敢说话,浑身都开始颤抖。


    冯苟用鞋尖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两下,提点道:“殿下垂问,是你的造化。仔细答好了,殿下开恩,许你一个自由身也未可知!”


    沈鹤归眉头一皱:“他怎么回事?”


    冯苟将腰弯的更低,小心解释着:“殿下宽恕!这是被家中人打怕了,听不得与男风相关的话语。他出身书香世家,为家中可有可无的庶子,他爹嫌他丢脸且屡教不改,就亲手将他阉了,送进了宫,老奴遇见他时,下面都快烂了。”


    沈鹤归不理解:“就因为好男风?”


    冯苟:“是!”


    沈鹤归:“虎毒尚不食子,枉为读书人!”罢了,他还是出宫找人问,政务晚上再处理。


    沈鹤归刚想让其退下,便见他面色煞白的抬头,嘶声道:“我为殿下解惑,求殿下准我出宫,再予我一剑!”


    触及他眼底那簇的恨火,沈鹤归毫无迟疑:“准!”


    又是一个如他一样的可怜人,既不爱,又为何要生?脸面就那样重要?


    小太监颤声开口:“若真心相许,求的地久天长,刚开始时不可太粗暴,避免伤人又伤己;若发生地不便清洗,需备好羊肠,避免沾到秽物……”


    蘸满浓墨的笔尖骤停,坚硬的楠木御案瞬间四分五裂,发出巨响。


    沈鹤归咬牙:“说!继续说下去!孤用脑子记。”


    先前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他既不嫌弃鹿文笙这个人,想必事到临头时,必然也不会介意鹿文笙的……秽物!


    冯苟战战兢兢的踢了一脚被吓住的小太监,催道:“殿下让你继续说!”


    “……不过结束时,最好还是洗一洗,干净些。殿下既然有此问,想必是看上了哪家男子,你们可有商量过谁在上谁在下?”


    最后一滴浓墨坠地,沈鹤归指间的湖笔顷刻四分五裂。


    这还真没商量过!——


    作者有话说:土味情话是我临时查了些资料,借鉴编的,旨意是借鉴后周世宗限佛。肝:干,不换这个字会被和谐成口口,女干银,那个词也是[狗头]


    第46章 鼻血 衣帽间的兄弟


    “给他剑, 放他出宫!”


    冯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阖目捏着鼻梁的沈鹤归,忙拉着认了没几天的干儿子,悄声离去。


    殿门合拢的轻响落下, 沈鹤归深吸两口气, 想压下心头生出的莫名火气,却不料越压那股火越旺。


    定是因他对鹿文笙有欲而无情,才会觉得最后一步无论上下都难以接受, 得想个名正言顺的办法,让鹿文笙伴在他身边。


    也不知鹿文笙此刻在做什么?


    一时间,沈鹤归的心思百转。


    另一边, 鹿文笙因一顿饭没吃完,竟流了三次鼻血,被宋枝蕴不由分说的拉去了医馆看大夫。


    宋枝蕴紧攥帕子, 忧心问道:“大夫, 她这是生病了还是中毒了?小半碗饭一口没吃, 全被鼻血泡透了。”


    大夫收回探脉手指,低声回道:“无病无毒, 是吃了太补的东西,充盈过剩, 似江河满溢,才会如此,夫人不必过于忧心。”


    大夫一顿, 对着仰头止血的鹿文笙探问道:“敢问小公子是吃了何物?我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比百年老参还补的东西!”


    “甜药酒。”从昨晚到现在, 吃过的唯一与众不同的东西就只有沈鹤归那里的药酒,宫里的好东西果然猛。


    鹿文笙感觉血好像不流了,便拿开鼻下的帕子, 轻轻吸了两下:“不流了,大夫的针法还挺有效。”


    大夫呵呵笑了两下,将银针收回:“止住就好,我给你开些降火凉血的药,这两日切记戒躁,不然还会流。”


    鹿文笙:“知道了。”


    鹿文笙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外头响起了一阵骚动,人声脚步声杂沓传来,间或夹杂着几句急促的对话:


    “你们都跑这么快作甚?”


    “瞧热闹,前面有个大男人因情想不开,要跳河!”


    “真的假的?”


    “不信你自个儿去瞧!”


    鹿文笙心头一动,疑惑瞬起。


    百米外是有条小河,但桥上与河两边,白日里皆是人,根本没空闲地方,这要从哪里跳?


    鹿文笙看向宋枝蕴:“我想去瞧热闹,娘要不要一起?”


    宋枝蕴摇头:“娘在这里等你,你去吧。”得快些将药熬出来,让笙笙喝下去,那么多血,得养多久才能养回来。


    气温回暖,午后的日光晒的人头皮发烫,浑身暖洋洋的。


    鹿文笙带着汗意,挤入人群前排,见到了端坐在船头,掩面哭泣的跳河之人。


    “真是人言不可尽信!好好的哭泣发泄,被传成了想不开要跳河。”鹿文笙低语道。


    她身旁一年轻书生见到鹿文笙的好相貌,眼前一亮,不禁主动搭讪:“方才确实要跳,只不过自己想开了。”


    鹿文笙抬手挡了挡愈发刺眼的日光,问道:“公子可知发生了何事?”


    “为情所负。他为了供情郎读书,将自己卖入了男风馆。前些时日花街被抄,他重获自由身。本想与情郎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结果骤然撞破情郎另结新欢,还嫌他脏。”


    鹿文笙脱口而出:“原来是大傻子!”


    那书生定定看了两眼鹿文笙,颇为意外:“公子见解清奇!我乃赶考举子罗文清,不知可否有幸,与公子交个朋友?”


    “鹿文笙,咱俩暂时交不成朋友……”


    “他跳了!快看!”


    涌动的人群骤然打断了鹿文笙的后言。


    如同巨石投入湖面,人群瞬间鼎沸,都想尽可能的凑前看。


    隐约听见身前栏杆发出几声脆响,鹿文笙心头猛地一沉。


    该不会被挤下水吧?早知道不来瞧了!还好她会游泳。


    “咔哒——”


    断裂声在意料之内响起,顷刻间,鹿文笙已憋好了一口气,准备随波逐流,找个隐蔽的地方摸上岸。


    然而就在她向后倾倒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骤然环上她的腰际,将她猛的拉入怀里。


    预想中的落水并未发生,鹿文笙愕然抬头,对上如玉的下巴与熟悉的面容,她惊道:“沈鹤归?”


    他也是来瞧热闹的?


    沈鹤归一手稳稳箍着鹿文笙的腰,另一只手轻易拨开挤撞过来的人流:“酒还没醒?”


    鹿文笙慌忙捂嘴。


    要死!万恶的封建社会!又失言了!


    “醒……醒了,殿……主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鹤归会与她计较吗?


    “来找你。”他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打探下鹿文笙的意愿比较好。


    “哦。”不会是突然后悔给她放了假吧?


    “自己站好,随着我出去。”沈鹤归松开揽住鹿文笙手臂,眉间轻蹙,心底涌上几丝厌恶。


    他素来不喜与人发生肢体接触,更遑论是在摩肩接踵的人潮之中,乍见鹿文笙似要落水,本不想救,可不知为何,见鹿文笙那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又临时改了决定。


    不少人落了水,导致人潮愈发汹涌,周围都是乱哄哄的,只余沈鹤归身前这方寸安稳之地,鹿文笙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非常听话的拉住了沈鹤归的衣袖,打算跟在他身后出去。


    鹿文笙:“我准备好了。”这前头如果不是河,怕是已经形成踩踏了。


    沈鹤归皱眉看向鹿文笙指尖的那丁点儿布料,眉心一皱便反手牵上了她的手。


    骤然被包裹,鹿文笙愣了一瞬才跟上沈鹤归的步伐。


    “这么多人,你就拉一丁点儿衣料,顶何用!”


    “这么多双眼睛,怕有人看见传开,影响主子的声誉。”沈鹤归的手好大!好糙!


    “我还有声誉?”


    “有的,主子英明神武,一定会流芳百世!”


    汹涌的逆流中,沈鹤归回头对上鹿文笙恳切的目光,突然庆幸他来了这一趟。


    又一波人潮涌来,沈鹤归干脆将人护入了怀中,轻笑道:“还是第一次有人将流芳百世这个词用在我身上。”


    “要是喜欢听,我以后可以多说,我别的不行,嘴肯定甜!”


    “嗯。”的确甜,与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挤出汹涌的人潮,沈鹤归将鹿文笙带入了自己的马车内。


    刚坐定,她瞬间想到了宋枝蕴还在医馆等她,急忙道:“我先去医馆给我娘报个平安,殿下等我一会儿。”


    “随行的锦衣卫已经去了。”沈鹤归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到了鹿文笙的唇上,“你病了还是你娘病了?”


    “都没病,是昨夜在殿下那里喝的酒太补了,我虚不受补,流了很多鼻血。”


    多好讨酒的机会。


    鹿文笙十分殷勤的给沈鹤归倒了盏茶水:“殿下,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身子虚,所以可不可以讨点昨天晚上喝的药酒,当然,买也行!”


    效果那么好,就算沈鹤归狮子大开口,她也接受。


    沈鹤归心头一悸,视线下掠,落到了鹿文笙的双腿…间:“你……那里不行?”


    鹿文笙又不是女子,直接喝,怎会流鼻血?多余的药力应该会从下三路出才对。


    沈鹤归微微摩挲着指尖还未复原的伤口。


    昨夜割的是有些深,难道是喝多了?


    鹿文笙心底一惊:“殿下何出此问?我很行的!何况前几日,您不是刚让院判大人给我号过脉!”


    难道,昨天晚上她穿着裤子对沈鹤归耍流氓了?没有工具硬耍?!


    这也太尴尬了!


    鹿文笙干笑两声,掩饰性的喝了口茶。


    沈鹤归应该没发现什么吧?


    “也是,当孤没问。”由此可见,鹿文笙的底子的确虚,“晚些孤让林守白将酒兑好给你送来。”


    “谢殿下!”


    鹿文笙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亲自问问沈鹤归昨夜发生过什么比较好。


    “殿下,昨夜我没有冒犯你吧?我这人酒品不好,醉酒会发疯,酒醒会断片,都不记得了。”


    想到昨夜马车上的鹿文笙,沈鹤归嘴角浮起一个略深的笑容:“并未,挺有趣的。”


    鹿文笙:“?”


    沈鹤归这是什么表情?戏谑?回味?好笑?开心?


    “昨夜,你对着孤说了一堆情话;说喜欢孤最近用的胰子香,觉得很好闻;说想在今日就穿上红的官服;还拉着孤,硬要对着月亮拜堂,说要立刻娶我!”


    鹿文笙感到头皮发麻,脚尖已经开始抠了。


    造孽啊!万幸沈鹤归是直男!


    鹿文笙积极认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嗯,以后若孤不在,你一滴酒也不许沾!”还算懂事。


    鹿文笙微讶。


    沈鹤归居然这么好说话?她那行为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竟然不计较,听说早上林守白回来了,他一定带了特别多的钱回来,导致沈鹤归今日的心情特别好……


    想到此行目的,沈鹤归问道:“孤有一事问你。”


    鹿文笙收敛思绪:“殿下问。”


    “床榻间,你是喜欢在上还是在下?”


    “……殿下何意?”这什么奇怪的问题?床榻间?衣帽间的兄弟?


    “孤说的很明白,你只需答,容孤些时日,孤都能做到。”


    鹿文笙心思一转,歪到了天边。


    难道沈鹤归前脚给她升官,后脚就要赐她大宅院,都开始分上下了。话说,是有几家皇家宅院建在小土坡上,建的是又大又漂亮,听说里头还有不少好果树,结的果子又大又甜!


    见鹿文笙久久不答,沈鹤归缓声问道:“很难选?”


    “不难,不难,我这是惊喜住了。”鹿文笙双眼发光,“我都可以,我这个人很随和,不挑,都可以!”


    还是沈鹤归好,跟了肃王四年,都没想着帮她解决住宿问题。


    沈鹤归很满意鹿文笙的回答


    “好,你再等孤一段时间,孤一定会让你很满意的。”自以为成功把话说开的沈鹤归郑重执起了鹿文笙的双手。


    “谢殿下体恤!”自以为会有大宅子赏赐过来的鹿文笙,激动回握。


    四目相对,各怀欣慰——


    作者有话说:腿……间也是和谐词,绝了。天天检查口口[狗头]


    第47章 密室 白白早起


    河边的乱象, 因沈鹤归的到来最终并未造成任何伤亡。


    在马车上谢恩告别后,鹿文笙觉得腹中饥饿便打算绕些路去买喜欢的糖耳朵与盐水鸭。


    揉着时不时发痒的鼻子,摇着刚买的碧绿蒲扇, 鹿文笙悠悠哉哉的拐进了一条小巷。


    “呜呜呜——骗子, 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嗝呜呜——娘啊!儿子好想你!”


    鹿文笙脚步一停。


    哪来的损鬼,大白天的跑胡同里哭的像闹鬼一样!


    鹿文笙本想装作没听见快步走开, 可那哭声却像长了钩子似的往她耳朵里钻。


    她犹豫几息,最终还是摇着蒲扇寻了过去。


    约莫走了百米,她在巷子深处见到了一位穿着深色粗布麻服的壮硕男子, 他正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墙根,衣衫尽湿,满脸泪痕。


    这不是刚才跳河的那位仁兄?


    鹿文笙上前, 用绿蒲扇拍了拍他肩膀, 安慰道:“你连死都不怕, 现在只不过是遇上了一位负心郎,有啥好哭的!早发现早止损, 是好事!”


    承桑打了个嗝儿,抽噎道:“我不是为他哭, 我是哭我的钱和新户籍,以前做工的地方嫌弃我去男风馆卖过,都不要我, 我现在身无分文,日子过不下去了!”


    男风馆她没去过, 但听说只要豁得出去,比妓馆赚,所以得混的多差才会身无分文?


    大抵是鹿文笙的目光太过直白, 承桑抹了一把鼻涕,开始倾诉。


    “我第一次接客,扯脱了客人的手腕,第二次接客,不小心弄断了客人的手臂,第三次差点按断客人的腰椎,自那以后,老板只准我干些杂活与体力活,顺便陪陪酒,赚的不多。那男风馆里包吃住,日常没啥花销,我就把钱都给他买笔墨了。”


    鹿文笙:“那你的地呢?”


    农为国之本,燕京的每户人家都会分到地,没钱了可以回去种地,只要作物能长出来,即使身无分文,也饿不死。


    承桑:“他要参加会试,告诉我缺钱疏通关系,所以都卖了!”


    鹿文笙:“……你还真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又是个缺心眼的。


    “他说过等他中了进士,会养我一辈子。”想到伤心处,承桑又开始嚎哭,“我哪知道未来会是这个样子!”


    鹿文笙用力摇了两下蒲扇,仔细打量起对方魁梧的身材,心中迅速盘算开来。


    这么好骗,不如骗回家给她看门!马上就是科举,她肯定是天天不着家的,娘与萤娘得有人帮她守着。


    心思一定,鹿文笙挑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力气如何?”


    “承桑,不超五百斤的石头我能轻松举起。”他抬手重重抹了一把眼睛。


    为了证明并非吹嘘,承桑睁着通红的眼睛在巷中一扫,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块废弃青石墩上。


    起身上前,他轻松将石墩托举了起来。


    那石墩约莫一米长,半米宽,十分结实,正常两个壮汉抬着都费力,可承桑却面不红气不喘,甚至还绕着鹿文笙快走了数步。


    承桑:“怎么样?公子问我力气如何,难不成是有活计给我介绍?”


    鹿文笙很满意:“甚好!我买你三年,你开个价?工作很简单,我不在家的时候,帮我护好家就行。”


    时下,买普通奴仆的价格为五两左右,但想到自己的饭量,承桑放下石墩,犹犹豫豫的伸出五个指头,“五个铜板?”


    鹿文笙心中一喜,当即拍板:“成交!”五串糖葫芦,捡大漏了!


    想到娼为贱籍,鹿文笙带着笑意补充:“三年期满,我可为你摆脱贱籍。”


    承桑将脸上的眼泪抹干净:“先说明,我饭量比较大。”


    “没事。”都是人,能大到哪里去!


    鹿文笙不以为意的摇着蒲扇。


    一个时辰后,鹿家小院。


    宋枝蕴低声问道:“你从哪里捡来的饭桶?”


    萤娘双眼发直的拿着空空如也的饭甑:“一顿吃家里三天的饭!”


    鹿文笙面无表情地盯着好似洗过的空碗:“失算了!果然不能贪便宜!”


    承桑满足地放下碗筷,笑容憨厚:“我饱了,公子!晚上我住哪里?”


    宋枝蕴拍了拍鹿文笙的肩膀,语重心长:“自己捡的自己安排。”


    鹿文笙:“……”


    鹿家不大,除了客房就只有柴房,承桑吃的再多也是人,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到了从未有人住过的客房。


    *


    新职位,新气象。


    翌日,鹿文笙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刻钟。


    “娘,你觉得我戴玉冠好看?还是这个银冠好看?”


    “都好看。”宋枝蕴将鹿文笙的腰带理好,头也不抬地抽空回道。


    “娘,你不能这么敷衍我,今日可是我第一天上值,意义非凡!”


    宋枝蕴翻了个白眼,将乌纱帽往鹿文笙怀中一塞:“玉冠银冠,乌纱帽一戴,你告我能看见什么?”


    鹿文笙一梗。


    她娘说的有道理,不过没关系,可以换别的地方装饰。


    鹿文笙低头,美滋滋的扯了扯绯红的官袍,又问:“颜色是不是有点太单一,娘,你觉得我戴什么腰佩好?绯红色是配白玉好看还是青玉好看?”


    宋枝蕴深吸一口气,咬牙:“你这是公服,不是自己的衣袍。”这是臭美的毛病又犯了。


    鹿文笙点头。


    在理,朝服上挂自己的装饰品是不太好。


    等等!


    朝服?


    鹿文笙心中咯噔一声,面色骤变,忙问:“娘,现在几时了?”


    “卯时过半。”


    鹿文笙头皮发麻,心底发凉,“完了完了完了!迟到了!”


    宋枝蕴不明所以,“卯时过半怎么就迟到了?”


    鹿文笙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绯色,急道:“三品大员,每日卯时一刻需至奉天殿听政!”


    宋枝蕴瞳孔微缩:“每日卯时一刻?!那以后,你岂不是寅时就要起床?!”


    鹿文笙倒吸数口凉气,眼前发黑:“!!!”


    握草!就说有哪里不对!她要辞官!


    祸不单行。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伴着高喊炸响在院外。


    “砰砰砰——”


    “开门开门!太子殿下宣礼部左侍郎鹿文笙入殿觐见!”


    房内,鹿文笙与宋枝蕴面面相觑,异口同声:“现在怎么办?”


    对视数秒。


    “要不娘装个病?你去开门?就说娘快不行了。”


    “不,装的会露馅!”鹿文笙立马否定。


    她疯狂转着脑子,开始编自己迟到的理由。


    两人保持沉默,谁也没去开门,默契的拖延着时间,奈何她们都忘记了,昨日带了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承桑回来。


    只听“吱呀”一声,院门被从内拉开。


    承桑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肉,睡眼惺忪地堵在门口,嗓门洪亮:“你们刚才说的啥?天都没亮,就在人家门口嚷嚷,也太不礼貌了!找打!”


    “你是何人?也敢对我们放肆!”


    “老子承桑!”


    宋枝蕴:“……”真勇!


    鹿文笙:“……”得!没时间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她抱着官帽,匆忙朝外走去。


    萤娘从厨房里疾步而出,将两个饼子塞到了鹿文笙怀里:“路上吃!”


    “行!”将饼塞入怀中,鹿文笙匆忙上前将承桑拉到一边,赔笑道:“窜稀,如了个大厕,我新请的护院人比较憨,还有夜盲症,在黑暗的地方人畜不分,不是有意冒犯!”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还是给个说法比较好,何况都明白她是迟到被请,难免态度不好。


    果然,理由一出,领队侍卫的面色缓和不少:“大人请吧!”


    “好!”


    直至鹿文笙上马走远,承桑才回神:“我滴个乖乖!这么年轻就当这么大的官!”


    那一身扎眼的红色,至少四品,可惜他读不进去书,这辈子都与官无缘。


    原以为侍卫会将她引到奉天殿上朝,结果七拐八绕,入的却是她从未来过的昭武殿。


    起初,鹿文笙还规矩的坐在椅子上等,后来肚子饿的实在难受,便拿出了饼子干啃。


    “萤娘这手艺越来越好了!”


    唇齿间留下扎实的麦香与肉香,却也吸走了为数不多的津液。


    “就是只有饼,干了些。”鹿文笙被噎得喉间发紧,忍不住四下张望,迫切地想寻些水喝。


    环顾空旷的外殿,鹿文笙心生疑惑:“这是什么鬼地方,沈鹤归该不是想关我禁闭吧?连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椅子倒是挺大!”


    将外殿逡巡了个遍,没见着茶壶,鹿文笙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绕过屏风,来到了内殿。


    目光略一扫,鹿文笙终于在床榻前见到了桌子与茶壶。


    实在是又噎又干,她直接对嘴吹了个底朝天


    吁出一口浊气,鹿文笙为难的看了眼手上的肉饼。


    丢了舍不得,吃进去又噎。


    萤娘早起辛苦做饼,还不如煮两个鸡蛋当早饭,又快又省事!


    不对,鸡蛋也噎,所以早上三点到八点,就不该吃早饭!


    思索再三,鹿文笙选择吃掉肉馅,将皮扔进了茶壶里。


    得找个地方把茶壶洗干净,顺便探探沈鹤归是不是真要关她。


    如此想着,鹿文笙拎起茶壶就朝外走去,可刚迈出几步,却又猛地退了回来。


    博古架上那个小蛇雕像挺好看!


    拎着茶壶,脚步随心一拐,鹿文笙便朝右边的博古架走去。


    白玉身,蓝玉眼,通体无暇,犹如羊脂。


    她抬手。


    触手生温,不似寻常玉石那般冰凉。近看栩栩如生,神态可爱。


    想要!


    罪恶的小手十分垂涎的开始用力。


    嗯?!


    一只手怎会拿不起来?雕像明明还没她的手大!


    鹿文笙放下茶壶,开始双手用力!


    四斤重的大萝卜她都轻松拔起,小小雕像……怎么长得比萝卜还瓷实?!


    难道是焊上面的?


    心思一动,鹿文笙将雕像朝左扭去。


    “咔哒哒”意料之外的机括声响起,打破了内殿的寂静。


    见到博古架后骤然出现的密道,鹿文笙微愕。


    哦豁!有密室!


    沈鹤归刚住进皇宫,想来这密室应该是肃王或者陛下弄的,位高权重者的秘密就是自己的筹码,她必须进去看看。


    富贵险中求,入虎穴方能得虎子!


    壮好胆,又将茶壶移到一边,鹿文笙鬼鬼祟祟的摸了进去。


    密道呈圆形,无窗亦无烛,所以越深越黑。


    待肉眼彻底看不见事物时,鹿文笙停下脚步,从改造过的官靴里摸出了火折子与一根细细的绿蜡烛。


    清凉的薄荷味弥漫开,不仅提神醒脑,还能静人心,去燥气。


    独自举烛前行,前路未知,且都是下坡,所以鹿文笙将脚步放的又缓又慢,没发出任何声响。


    约莫半刻钟后,她手中的烛火骤然左右摇摆,又瞬间恢复笔直。


    终于到底了!


    鹿文笙精神一振,心底却愈发警惕。


    不知藏的什么要紧东西,居然将密室修的如此深,像蛇洞一样!


    身前细烛发出的幽微的亮光,勉强照亮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宽阔、危险的地下空间。


    只可惜,鹿文笙考进士时看的书太多太急,伤了眼睛,她需要更多的光才能看清楚周围都有些什么。


    潮湿沉闷的气味混着浓烈的香料味缠上了鹿文笙的鼻尖,盖去了清凉的薄荷味。


    她的视线首先落在了墙壁两侧,那里嵌着精巧的铜制油灯。


    将手上的蜡烛倾斜,橙色火焰吻上了白色灯芯。


    奇怪,灯油都黄了,烛芯却是白的,而且油灯里的油满满当当的,有灯而不用,来人每次都是摸黑吗?


    想不通。


    鹿文笙好奇心作祟,抬手戳了两下灯油。


    霎时,一股甜腥味混着难以言喻的腐臭涌上鼻尖。


    “呕——!”


    怎么臭的像尸油一样!


    才刚吃进去不久的早饭与水,全被鹿文笙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狗头]对就是写的那样,没看错,猜错。[狗头]


    还好修完错别字瞅了一眼,时间定到了明天22点了,又是被自己蠢哭的一天[爆哭]


    我也不想卡在这里,时间不够了,写正爽,迫不及待想让沈鹤归出现。


    第48章 陛下 灭族


    “这灯油是放了多久?都臭了, 太恶心了!”


    鹿文笙嫌弃拎着擦过手指的帕子,丢也不是,放入怀中也不是。


    罢了, 还是拿在手上吧!等出去了立马给它烧掉。


    皱紧眉头, 鹿文笙强忍不适,借着手上长细的蜡烛,将墙壁上的油灯一一点燃。


    光亮驱散沉昏的黑暗, 也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罐子展现在了她眼前。


    面上的血色顷刻褪去,疯狂跳动的心脏,好似下一秒就要炸开在胸腔里, 四肢僵麻,喉咙发紧。


    跑!她应该立刻跑出去,当做从未来过, 从未看见!


    可双脚却仿佛一瞬生了根, 深深扎入坚硬的石砖里, 不再听鹿文笙使唤。


    中间那琉璃罐子里好像是王敏之的人头,既然眼皮和嘴唇都被割去, 那他脸边上那玩意儿,大抵也是从他自己身下割来的!


    让人死后当太监, 得多扭曲才会使出这般离谱的手段!


    还有边上罐子里那半颗头颅,去额、去眼、去鼻,只留口与下巴, 也好辣眼睛!


    皮肤、断指、手臂、腿骨……陈列如此多的人体器官,所以此处是变态杀人狂建造的密室?


    思索到此处, 鹿文笙悚然一惊。


    “嗬嗬嗬!”


    然而,就在此时,三道细微的声响钻入鹿文笙的耳道内。


    怎么那么像贞子出现的声音?!


    冷汗乍起, 后背发凉。


    来不及擦拭冷汗,她猛地转身朝后看,却一无所获。


    鹿文笙:冷静!说不定是幻听!是自己太紧张了!


    死寂中,她刚安慰好自己,更响、更清晰的“嗬嗬嗬”又出现了。


    鹿文笙立马转身,循声望去,发现右上方的密室尽头有一块巨大的黑红色帷布,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寒意窜上脊背,鹿文笙下意识摸衣袖,想问小元里面是什么,却又想起出门太急,没带小元。


    怎么办?她这该死的好奇心!出去她不甘心,进去又害怕!


    不对不对!


    鹿文笙你穿的是书,是限制文,不是鬼片,而且就算有鬼,也只会是美男艳鬼!


    想通后,鹿文笙一鼓作气冲上前扯下了纱帘帷幕。


    布匹撕裂的脆响在密室中荡开。


    最先入眼的一颗圆润无发的头颅,其次是熟悉的不得了的脸——属于当朝陛下,沈瑞的脸!


    而这张脸的下方,连接的却非人身,而是一尊洁白似雪的玉缸。


    鹿文笙无比惊愕,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手上的帕子落地。


    穿书版人彘?!


    “陛下?!”猝然对上沈瑞怒目圆睁的双眼,鹿文笙情不自禁低呼,“你怎么不说话?被毒哑了?”


    沈瑞用尽全力摇了两下玉缸,依然在持续不断地发出“嗬嗬”声。


    鹿文笙定眼细看,这才注意到沈瑞的舌头已被连根拔起,再也说不了话。


    她惶然四顾。


    皇城之主有三,已知肃王沈照在昭狱,沈瑞在身前,那么此地是何人所建,昭然若揭!


    她万万没想到,沈鹤归容貌似仙,待人宽和,私底下居然是个大变态!


    所以他特意召她来昭武殿,是要杀她?然后肢解她?明明昨日才说好会给她大宅子,就因她今天迟到了,就要杀她?


    这也太不可理喻了!


    鹿文笙双手合十,对沈瑞拜了拜。


    “陛下!你等我回来救你!千万别告诉沈鹤归我来过!”


    趁沈鹤归还在上朝,她得立刻跑!有多远跑多远!再也不来燕京了!


    丢下手中帷幔,鹿文笙转身就要往外冲。


    “唔——!”


    下一瞬,挺翘的鼻尖骤然撞上坚实的胸膛,酸痛到鹿文笙的眼含泪花。


    幽凉而又诡谲的嗓音贴耳响起:“你怎么这么不乖!趁孤不在的时候乱翻孤的东西,还发现了孤藏战利品的地方?”


    汗毛根根立起,鹿文笙连咽口中泛滥的津液,颤声解释:“我……我吃饼子干……找找水喝,什么都没看见,我发誓!”


    冰凉无人温的指尖如同蛇信,轻蹭上她颈间因恐惧而冒出的细小疙瘩,一路流连,最终停在她小巧的下巴上。


    “没看见?睁眼净说瞎话!”,沈鹤归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狭长的眸底又黑又沉,“既是找水喝,孤倒是不能怪你。”


    纤长有力的指节猛地发力,沈鹤归一把掐起鹿文笙的下巴抬高,毫无温柔可言地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嗓音却越发渗人:“告诉孤,这些眼泪是为沈瑞而流?还是架子上那些该死之人而流?”


    鹿文笙脸上这泪,看着可真碍眼!还擦不完!鹿文笙要是一直这么哭下去,不如就将他的眼挖了,收藏起来!


    “殿下……”她嗓子发紧。


    沈鹤归笑的好吓人!还好只是抬下巴,不是掐脖子,只要一口气没咽下去,就都能争取!


    被冷汗浸润的手,小心翼翼攥上沈鹤归的小臂。


    鹿文笙强迫自己沉心静气,低声解释:“鼻子在殿下身上撞疼了,眼角也被殿下擦的火辣辣的痛,我没哭,我这是疼的,殿下冤枉我了!”


    王敏之与沈鹤归是政敌,沈瑞与沈鹤归是仇敌,所以从此刻开始,她必须与所有‘该死之人’彻底割席,字字句句都要顺着沈鹤归的心意来!


    “我能做到选择性遗忘,还可以发誓:未来,我鹿文笙要是把所见所闻说出去一个字,就让我终生不举,讨不到老婆!陛下已残,肃王也被殿下所擒,日后殿下就是天命所归,我定会一心一意的为殿下肝脑涂地!”


    “哦——”熟读各种春宫图与话本的沈鹤归,早已今非昔比,他将语调拉的极长。“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心气莫名顺了,沈鹤归抬脚将沈瑞转了个方向,目光沉沉的锁着鹿文笙,不放过她脸上流露的丝毫情绪。


    原来鹿文笙害怕起来是这个样子的,似枝头红花褪色!衰败!无趣至极!他还是喜欢鹿文笙活泼灵动的模样。


    既然撞上了,告诉鹿文笙些事情也无妨,不然他定会日日做噩梦,寝食难安!


    沈鹤归一把松开钳制着鹿文笙下巴的手,转而按上身旁一块看似寻常的石砖,轻声道:“随孤来。”


    机扩声响起,前方骤然出现一道石门,沈鹤归径直朝里走去。


    鹿文笙却僵在原地,托着自己隐隐作痛的下巴,一步也未挪动。


    随你去?去里面找死吗?


    余光扫了眼陈列的玻璃罐,鹿文笙拔腿就跑!


    她身后,半明半暗的甬道里,已停步的沈鹤归,薄唇微勾,从喉间溢出一声幽凉的低笑,吐出一字:“傻!”


    但这反应还挺可爱。


    跑吧!还从未有猎物逃出过他的掌心!


    带着些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与宠溺,沈鹤归信步上前,扭动了那盏被鹿文笙抠过的油灯。


    约莫一刻钟后,鹿文笙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回来了。


    她强装镇定,试图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将怀里的另一个饼子递给了沈鹤归:“殿下,你吃肉饼吗?”


    “怎么不跑了?”沈鹤归好整以暇地接过,优雅地咬了一小口。


    嗯,的确是干了些。


    鹿文笙讷讷:“门关上了,我摸遍了墙与地面,也没找到开门的机关。”在身上抹了下汗湿的手,她用着商量的语气:“殿下,你能不能不杀我,我今年才十八,没活够!”


    沈鹤归翻肉馅的动作一顿,挑眉:“孤何时说过要杀你?”


    鹿文笙愣住,难以置信:“方才那间密室不是用来肢解尸体的?我早朝记错时间,藐视君主,目无纲纪,殿下没气到想杀我?”


    “呵!”直接被气笑,沈鹤归曲指敲了下鹿文笙的脑门,“在你心中,孤的气量就如此狭小!”


    扯下一块干饼皮堵住鹿文笙的嘴,沈鹤归牵上她的手腕朝里走去。


    “早朝迟到之事,孤已替你掩盖,喊你来昭武殿是为了帮你圆谎,此处连接孤的寝殿,孤不会,也不允这里沾上人命。”


    得知性命无虞,鹿文笙顿时轻松了。


    所以外头是沈鹤归的寝殿,也太简陋了。


    蜡烛被点燃,一副巨大的画布毫无预兆的映入她的眼帘。


    深蓝海浪仿佛在无声翻涌,数百艘海船密密麻麻地铺陈开来,甲板上站着无数官员与侍卫。而在画面中央的岸边,一道明黄身影格外醒目。


    他脚下是哭泣哀求的貌美女子,身旁是无数倒伏在地的尸身,猩红的颜料在画布上晕开,十分刺眼。


    “这画的是什么?”鹿文笙上前喃喃问道。


    “沈瑞造的孽。”


    幽凉低沉的嗓音淬着寒意,回荡在狭长的密室里,“二十多年前,沈瑞南下游玩,途径一海外孤岛。岛上住民不过百人,却因血脉特殊,无论男女皆容色出众,尤其是那位岛主,风姿清绝,宛若世外仙姝。沈瑞一见,惊为天人,当即起了强留之心。”


    “他许以后位,赠以奇珍,甚至承诺将整座海岛封为世外藩国。奈何那位岛主心有所属,且性情刚烈,始终冷落冰霜,不为所动。”


    沈鹤归的指尖流连过画布上那片湛蓝的海,最终停留在猩红的颜料上。


    前世加今生,鹿文笙看过不少话本,结合画上内容,轻易便猜上了后续:“所以陛……沈瑞,他杀了所有岛民,抢了岛主,又迫她生了殿下?”


    “聪明!”烛火突地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将沈鹤归侧脸的轮廓映得半明半暗。


    鹿文笙脑中灵光骤现,瞬间贯通了所有关节:“难怪外头没有关于先皇后的只言片语,按礼法,子承父姓,入父家族谱,血脉宗法皆系于父系,如此算来,殿下您与自己的生身母亲之间,竟隔着不共戴天的灭族之仇!”


    “是啊。”沈鹤归应得出奇平静,他重新拿起桌上的肉饼,将饼里的肉馅吃了个干净,且嚼的津津有味。


    “后来呢?殿下的母亲呢?”鹿文笙追问。


    “日久情淡生厌,孤母族血脉又特殊,食其血肉可延年益寿,沈瑞便将她吃了。”


    “?!!!”鹿文笙刚服帖的不久的汗毛又炸了开来。


    简直是骇人听闻,所以沈鹤归的母亲,是简易版唐僧肉?孩子由母亲怀胎产出,那么沈鹤归他……他也是简易版唐僧肉?


    对上深若寒潭的狭长凤眸,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倏然刺入脑海,鹿文笙惊惧道:“所以……殿下的血肉也有相同的功效,那么……沈瑞他……他想过吃殿下吗?”


    “自然。”将干饼皮塞回鹿文笙手上,沈鹤归耐心引导:“可还记得宫外的那顿午饭,孤在桌上与你讲的那个故事。”


    “记得。”鹿文笙突然觉得浑身都在发冷,身体好像失去了维持体温的机能,“殿下雪夜逃出皇宫,差点被冻死。”


    “嗯,就是那个夜晚,沈瑞在孤面前杀了孤的母亲,然后肢解了她,原本他是打算连孤一起杀掉的,但孤跑的快,没杀成。”


    沈鹤归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平静到令人心悸。


    “孤与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别害怕。”


    他抬手抚过鹿文笙略微泛白的嘴唇,突然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告诉你这些,让你清楚沈瑞是罪有应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别瞎想,吓自己。”


    “好,我不瞎想。”鹿文笙虽应着,声音却轻得像一缕风吹即散的细烟。


    沈瑞竟然如此人面兽心,丧心病狂,万幸沈鹤归上位了,万一她的秘密在沈瑞掌权当政的时候暴露,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无数后怕交织成网,笼的鹿文笙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直直朝一旁栽倒——


    作者有话说:我去碎觉了,仙气用完了。明天再交代为啥哪样对王敏之。[托腮],还有王敏之边上那位。后面会解释这个岛的由来,和另一本文的男主有关。半夜被猫一脚踩醒了。


    第49章 泡茶 摸鱼瞌睡


    沈鹤归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鹿文笙身上, 所以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


    长而有力的臂膀迅速伸出,将鹿文笙稳稳拢入怀中。


    沈鹤归:“还是吓到你了?”


    鹿文笙闭眼强忍着头晕嘴硬:“闻了门口铜烛台里的臭油,将早饭呕了, 我这人不耐饿, 饿极了就会四肢发软,头脑发昏。”


    沈鹤归瞟了眼鹿文笙抓在手中的干饼皮,将其喂到了鹿文笙嘴边, 大发慈悲道:“吃吧!”


    鹿文笙喉间一梗,无声地别开脸拒绝。


    肉都被挑完了,还有啥可吃的!


    视线落在干巴的饼皮上, 沈鹤归目光微转,想到了方才看到的秽物。


    门口是有摊秽物,原是鹿文笙吐的, 他还以为有不长眼的人进入了此地, 正想抓紧出去, 将人揪出除掉。


    不过那人油封了蜡,正常不会闻到异味, 除非鹿文笙揭开了蜡封,此地没有烛剪与烛针, 那便只能用手了。


    想通关窍,沈鹤归当即将饼皮丢到了一边,正色叮嘱:“以后别用手去摸乱七八糟的东西, 尤其在递可入口的东西给孤前,记住了没?”


    话语内容跳跃太大, 鹿文笙一时没跟上,她睁眼一头雾水地对上沈鹤归的凤眸:“嗯?”


    “那门口烛台里是从沈瑞身上炼的油,脏得很!”沈鹤归耐心解释。


    骤然得知自己戳过什么, 鹿文笙泛起阵阵恶寒,不受控制地打了数个寒颤。


    “很冷?”拂过鹿文笙冰凉的手背,沈鹤归手臂收紧,将她搂的更深了些,“这样会不会好些?”


    “再抱的紧些。”她要洗手,疯狂的洗手!死人她以前碰过,活人的尸油还是第一次!不能想,不能联想,死脑子快忘记!


    约莫哄了自己半盏茶的功夫,鹿文笙终于觉得好些了,她微微挣扎:“我缓过来了,谢殿□□贴。”


    见鹿文笙不自觉搓着胳膊,沈鹤归干脆将外袍脱下,披在了她身上,修长的指节好似无意拂过鹿文笙颈侧的动脉,“此处阴冷,走吧,孤带你去用午膳。”


    鹿文笙在袖口搓了几下手指,踌躇再三,终究还是选择将心底涌出的疑惑问出:“殿下母亲的心许之人可还活着?殿下长大后,可曾派人去海外寻访过是否还有遗民?”


    “他死了。十几岁时,孤曾独自出海寻过,可大海茫茫,广阔无边,并没有寻到任何线索。”


    鹿文笙回头看向身后的画像,不解:“当年沈瑞南下游玩带了那么多人,应该能提供不少线索才对。”


    沈鹤归面上浮现出一个讥讽的笑:“是啊,如果他们还都活着,是能提供不少线索。可贪婪者众,沈瑞又是其中的佼佼者,且疑心重,认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让他彻底安心呐!”


    他垂眸,漫不经心地弹了弹前夜割破过的指尖,声调忽转,意味深长:“醉酒醒来的人往往会头痛欲裂,胸腹发闷,体力不济,你不妨猜猜,为何第二日的你,如往常般活蹦乱跳?”


    鹿文笙:“我醉酒发疯,咬……咬殿下了?”


    既然沈鹤归这么补,又这么问,那她肯定是咬了!皇帝南下,少说有上万人,居然全死了,还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这就是皇权吗?太可怕了!


    偷觑了眼如今掌权的沈鹤归,鹿文笙当场滑跪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醉酒无心,求殿下大人大量,别与我计较!”


    骨节分明的手将人拉起,他的视线流连在鹿文笙嘴角:“慌什么!孤又没说要与你计较。你再猜猜,孤为何名为‘鹤归’?”


    头一次深刻体会到皇权的威力,鹿文笙暂时不敢看抬头直视沈鹤归,她小心回道:“一时猜不到。”


    总不会是沈鹤归母亲的相好,名字里带有‘鹤’字吧?


    “少时与母亲住在一处,夜半十分,她总在梦中唤一个名字:‘千鹤’。所以孤便猜,母亲应该很是期盼曾经的爱人能够死而复生,将她救出深宫,鹤归,化鹤而归。”


    抚过鹿文笙下巴上的指印,沈鹤归心底涌上淡淡的满足感:“好了,孤与你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清楚,沈瑞是罪有应得。未来,若是有人跳出来指摘孤的做法,孤希望你能坚定的站在孤这边。”


    鹿文笙心头一震:“殿下何意?”,说的好像沈瑞能重新生出手脚跑出去似的。


    “与自己赌一把。”沈鹤归倏然松手,转身朝外走去。“出去吧,下午还有事情要议。”


    鹿文笙一头雾水,见沈鹤归抬步离开,不欲多言,便只能选择跟上。


    临到门口时,鹿文笙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还是决定问问王敏之边上放的是谁的嘴巴,又为何如此对他们。


    “殿下!”鹿文笙抬手指了指装着王敏之头颅的琉璃罐,“同为男子,你每次看着不渗的慌,还有他边上那位是谁?”


    “言官张崇科。”沈鹤归止步侧身,眼底森冷:“可还记得那日在玉华台,他们都说过什么?”


    鹿文笙看书过目不忘,日常记忆自然也是,她略一回想,便清晰忆起了那日众人说过的所有话。


    她道:“张崇科言,要编造一些歌谣,谶言,彻底摧毁殿下的声誉;王敏之言,要送殿下女人,用殿下的孩子证明殿下是妖孽。”


    “嗯,”沈鹤归轻声应道,“都说人死后会入轮回,张崇科既喜欢造谣,孤便去其嘴,永绝后患,王敏之惦记孤的床帏之事,便削了他的头颅与是非根,让他往后只能惦记自己。”


    他略一沉思,对鹿文笙道:“你要是不喜欢孤的这些奇怪癖好,孤以后可以改,这里也可以毁去。”见到鹿文笙,才知此处的无趣,而且前朝愈发繁忙,左右他以后也没什么时间来这里,且都是些容易腐坏的东西,不如提前清理。


    鹿文笙走近沈鹤归的脚步一停,心底涌上巨大的疑惑。


    什么叫她不喜欢,他以后就可以改?


    哦!定是因为以后她与沈鹤归是朝堂好姐妹,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他担心自己的癖好会落人口舌,给她的官途添麻烦,毕竟以后她是要成为天子近臣的。


    天子近臣,应该是连沈鹤归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裤衩都知晓的存在,更别说这些癖好。


    自以为想通其中关窍,鹿文笙当即应道:“好啊!这些留着是不太好,万一被外人撞破,平白为殿下惹是非。”


    句句都在为他着想,沈鹤归极为受用。


    *


    密室内昏暗,重见日光时,鹿文笙不适地眯了眯眼,她将地上的茶壶拎起,而后对身旁的沈鹤归道:“我去洗个茶壶,顺便去趟茅房。”


    “好!”沈鹤归眉目温和。


    目送鹿文笙走远,沈鹤归立刻喊来冯苟,瞬间变脸,冷声问道:“谁去请的鹿文笙?竟然如此怠慢轻视!”


    还好鹿文笙与别人不同,要是换了其它人,此刻怕是已吓破胆,不敢再靠近他半步。


    冯苟屏息凝神瞄着沈鹤归,小声回道:“应是殿前侍卫。”


    “全部拉到奉天殿前杖责二十!”


    “老奴这就去办!”怠慢谁不好,偏偏怠慢鹿大人,一点眼力见都没!


    “等等。”沈鹤归喊住冯苟,补充道:“晚上让林守白带几个人来昭武殿。”


    往后鹿文笙是要同他一起住在昭武殿的,这密室还是填掉比较好,至于沈瑞,可以换个地方关着。


    日上中天。


    由里到外换了身干净衣裳,又美美吃了顿御膳的鹿文笙缀在沈鹤归身后来到了文华殿。


    想到上午才撞破了沈鹤归的秘密,鹿文笙决定下午好好表现,体现自己的价值,避免沈鹤归突然发癫,想杀她。


    然而,本性难移,才站不久她就连打了数个呵切,偷偷找了根红漆大柱倚着。


    酒足饭饱,好困!闭上眼睛好爽!她就眯一小会,这帮老头啰啰嗦嗦的,应该能掰扯好一会儿。


    声音过耳不入脑,鹿文笙渐渐沉入了浅眠。


    ……


    “殿下,今岁会试诸项筹备已毕。所有内外帘官皆遴选完毕,名录在此,请殿下过目。”占杏秀将奏疏高举头顶,继续道:“会试定在三月初九,将在三月初六锁院。”


    冯苟上前,将奏疏接过,呈至沈鹤归案前。


    沈鹤归抬眸,修长如玉的指尖轻点封面,并未翻开。


    “关于预防作弊一事,孤……”


    沈鹤归话音未落,一道呼噜声凭空响起,撞入在场每一位官员耳内。


    “呼,呼,呼——”


    殿内一时陷入死寂,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幔帐后露出的黑靴上。


    何人居然如此大胆?敢在议政的时候光明正大地睡觉!还打呼噜!太过分了!他们也困啊!


    冯苟偷偷瞧了眼沈鹤归的面色,见他面无异色才低声提议:“殿下应该渴了,老奴去给殿下沏茶。”


    沈鹤归颔首,将未尽之言徐徐道出,“孤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沈鹤归的声音不高,却极有威慑力,所以在场诸位官瞬间回头,开始沉思对策。


    上位者的态度,就该是他们的态度,殿下既然有意纵容,他们又何必强做出头之人。


    虚虚捂上鹿文笙嘴,冯苟轻轻晃了两下她的肩膀。


    上班的时候偷摸睡觉,总归是有一根锋锐的细绳栓在心口,所以鹿文笙一晃即醒。


    她刚想喊大伴,冯苟的食指已及时竖在唇边,随即向殿门方向一指。


    回想起自己身在何处,鹿文笙心下一惊。


    完了,她明明是站着眯的,可现在怎么是坐下的状态,她睡多久了?


    鹿文笙当即探头,想看看文华殿内还剩几个老头,不想视线才出幔帐,便对上了沈鹤归无波无澜的眸子。


    天爷!为什么沈鹤归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她才冒出个头就被他盯上了!


    “大人,殿下渴了,老奴带你去端茶。”见鹿文笙久久不起,冯苟只好开口将台阶说与鹿文笙听。


    “好!”她脑瓜子聪明,一点就通。


    说来也奇怪,殿内一站昏昏欲睡,殿外一站鹿文笙感觉自己能熬个通宵,且熬完还是生龙活虎的状态。


    二人沿长廊而行。


    鹿文笙低声问道:“大伴,我方才睡了多久?”


    “没多久。”冯苟恭敬交代,“鹿大人的官袍已洗净烘干,一会儿去偏殿换上,再将沏好的茶端给殿下,此事就算揭过了。”


    鹿文笙点头。


    沈鹤归对她还挺好。


    两人刚跨入偏殿,一位蓝衣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急喊道:“干爹,文华殿的大门到了,但好像磕了一小角,掉了些红漆。”


    于内廷太监来说,主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因此冯苟当即心头一凛,面带急色:“快带咱家去看看。”


    他侧身,面带为难。


    平常时,鹿文笙是极为通情达理的,她摆了摆手,爽快道:“大伴去吧,殿下那里我会为你解释的。”


    “多谢鹿大人。”


    自从沈鹤归掌管了皇宫,宫内侍候之人都规矩了很多,因此换衣裳的时候,鹿文笙完全不担心有人会闯入。


    低头闻了下香香的公服,鹿文笙步履轻快地走向茶房。


    茶房里秩序井然,鹿文笙将每个茶罐打开看了一眼,最终选定了一种色泽黑褐的碎干茶。


    罗岕,松萝之类的名茶她不会泡,但这黑漆漆的无名茶肯定是加水就行。


    她这么年轻都会犯困,沈鹤归比她还大几岁,想必更困,她得多加点,表现她的贴心。


    想到此处,鹿文笙又抓了些搁在茶碗里。


    沸水注入,放上茶碗的盖子,鹿文笙端着托盘走了。


    约莫几十息后,有一宫女疾步而来,将鹿文笙抓过茶叶的罐子替换:“橘云那个粗心的,木耳碎和茶叶有能弄混!”——


    作者有话说:等把锁上的那本文仙侠文重写完,我要写男主妈妈的番外[捂脸偷看]让她复活来见儿子。


    第50章 定是有人要害她 胀出来了


    鹿文笙端着茶碗, 垂首进入文华殿时,沈鹤归与诸臣还在商议如何根绝科举作弊。


    她屏息凝神,小心将茶碗放到沈鹤归手边, 耳朵竖的高高的, 将他们的议论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当增派人手,于号舍间往复巡视,令其无隙可乘!”


    “依臣看, 还是搜检最为紧要,衣袍夹层、笔墨砚台,乃至发髻, 皆需细细勘验!”


    “不如增加阅卷的同考官,相互监督制约!”


    将手中的托盘搁在案几上,她无意扫过沈鹤归轻叩桌面的手指, 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在这儿商量出花儿来, 放她去考场她依然能将弊作的天花乱坠,奈何她太优秀, 根本用不着作弊。


    想到此处,鹿文笙一时暗爽, 嘴角情难自禁的勾起。


    将温热的茶水送入口中,沈鹤归目光微闪。他抬眸看向身旁的鹿文笙,正欲问冲的何种茶, 便注意到了她那暗爽的笑容。


    鹿文笙以前跟肃王时,便是在考场做抢手, 想必这些法子在鹿文笙听来是落后又好笑。


    沈鹤归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抬手止住了还在发言的众臣,点名道:“身为这次的主考官, 不知鹿大人有何高见?”


    骤然被点名,鹿文笙心头猛地一跳。


    她眼珠一转,就想打哈哈说两句糊弄过去。


    奈何沈鹤归太过了解她,又接了几句:“前朝天德八年,主考官苗怀礼失察纵容,致使目不识丁者上了殿试,被处全家流放;末年,又有主副考官与考生串通受贿,被判斩立决,后在狱中被人灭口,鹿大人,别忘记你还有东西在孤这里存着。”


    鹿文笙:“?!”


    她面皮一紧,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是说好当好姐妹嘛!怎么突然揭她老底,还恐吓她!当她是被吓大的!


    不过,好像的确不能糊弄。


    上当了,不该当这个主考官的,三月九会试,怕是在接下来的日子要当牛马中的牛马咯!


    鹿文笙咬了咬后牙槽,压下悔意,打算站回下方回禀,却听沈鹤归的声音再度响起:“就站在孤身边讲。”


    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些。


    鹿文笙抬手行礼:“高见谈不上,诸位大人的方法有效,但治标不治本。依臣看,勘验衣袍夹层、笔墨砚台,乃至发髻,不如在考前统一发放衣着笔墨,再加派人手,于试前一个时辰,盯着考生将自己搓洗干净。”


    “人巡有声,往复有隙。殿下带过兵,应该知晓于高台俯瞰,如鹰隼巡弋,细微异动皆一目了然。故臣以为,增派人手不若增设高台,辅以目力极好的考官坐镇,至于增加阅卷官,大可不必。”


    鹿文笙话落,殿内立马响起细碎的讨论声。


    占杏秀沉思片刻,眼中闪过赞许,他上前一步道:“鹿大人这办法甚妙!”


    “的确好……我怎么就未曾想到!”


    “是啊,后生可畏!”


    沈鹤归满意点头,对站在一旁的内侍道:“去拿笔墨纸砚来,让鹿大人坐在孤边上现拟章程。”


    晚上的时间需用来培养感情,只好辛苦一下鹿文笙了。


    “殿下,臣可以回去写。”鹿文笙急道。


    沈鹤归怎么这么急?这还没商量完呢!


    “现在写。”沈鹤归不容置喙,“恰好人都在,写好还可以与众人商量,查漏补缺!”


    见没商量的余地,鹿文笙只好应下。


    内侍的动作很快,不多时,一套崭新的文房四宝与柔软舒适的座椅便被安置在了沈鹤归身旁。


    柔软的笔锋舔上墨汁,鹿文笙的视线随意一扫,疑惑乍起。


    那茶碗盖子怎么被顶起来了?


    她偷摸觑向沈鹤归,见他视线仍落在众臣间,便悄悄搁下笔,不动声色地将茶碗挪到了自己跟前。


    不会是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想下毒嫁祸,结果屁股没擦干净,在碗盖上出了纰漏吧?趁设鹤归还没毒发,她得先仔细瞧瞧。


    纤细的手指将茶碗端起,掀开。


    刹那,一块块泡发的木耳碎争先恐后地从她手中滚落,啪嗒啪嗒地散落在洁白的宣纸上,水痕晕染,黑白分明,格外显眼!


    不知何时,殿内的议论声再次消失,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鹿文笙的双手间。


    “不知是何种茶,居然如此吸水?”


    “都胀出来了!”


    “居然如此不知轻重!谁冲的茶?”


    鹿文笙干笑了两声,颇为赧然:“我给殿下冲的。”


    众臣眼神相互一换,立刻想通了先前在殿内打瞌睡的就是鹿文笙,而太子殿下却并未计较,甚至还给台阶下!


    一时间,众臣心底隐隐涌上几分嫉妒之心。


    鹿文笙见过木耳,却没见过这么碎的木耳,以致一时没联想到,直接告了状:“殿下,有人看不惯我,要毒杀你嫁祸我!”


    她将茶碗放到了沈鹤归眼皮底下,“还请殿下明察!”


    “呵!”沈鹤归盯着黑褐色的碎木耳,觉得无奈又好笑。


    是说鹿文笙冲的茶水怎么只有土腥味,没有茶味,原来根本就不是茶,是泡洗木耳的水,鹿文笙到底是怎样长大的?


    被鹿文笙接连打断,沈鹤归也没了议政的心思。他挥手让众臣退下,道:“今日到此,明日再议!”


    “哎?!殿下他们都是我的证人……”


    “里面没毒,你自己尝尝碗里的是什么。”沈鹤归沉声打断。


    鹿文笙瞧了眼情绪不显的沈鹤归,不情不愿的拿起了一小块。


    虽然沈鹤归长得好看,人也干净,但尝他喝过的茶叶还是很膈应。


    罢了,就当是升官的代价!


    鹿文笙抿了抿唇,闭眼将指尖上的木耳碎送入口中。


    嗯?这么脆!怎么那么像木耳?


    鹿文笙睁眼犹疑道:“木耳茶?”


    宫廷向来严谨,出现在茶房的只能是茶,一定是她见识浅薄。


    正懊恼,额间却传来微痛。


    沈鹤归收手低笑一声:“呆!”


    他侧身吩咐小太监:“去查一下哪里出了纰漏,宫规处置。”


    “等会儿。”鹿文笙捂额拦住小太监,对沈鹤归道:“如果查出来是无意的,不如就算了,百密都有一疏,是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


    宫规处置,不死也残。


    见沈鹤归默然不言,鹿文笙上前扯了扯沈鹤归的衣袖:“说来也是我粗心,没仔细检查,我还有些预防科举作弊的方法,单独讲与殿下听好不好。”


    沈鹤归被‘单独’二字取悦,当即歇了心思,抬手挥退了小太监。


    于是整整一个下午,鹿文笙都在与沈鹤归讲述她这些年的抢手心得,与见到的科举纰漏,顺便蹭了顿美味的晚膳。


    时光辗转,来到了二月十五的大朝会。


    春日乍暖乍寒,极易伤风感冒,鹿文笙实在熬不住凌晨的低温,便给自己弄了辆马车。


    这小半月,为她驾车的是承桑,拉车的是沈鹤归赠与她的那匹骏马。


    如今骏马也有了属于它自己名字,叫鹿文财。


    马车在朦胧的晨色中辘辘而行,将至宫门时,却缓缓停了下来。


    “大人!”承桑浑厚响亮的声音自车帘外传来,“有辆马车拦住了我们的去路,要不要给它掀走?”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先礼后兵,我们又不是强盗。”鹿文笙叼着热气腾腾的虾肉馄饨,掀帘望去,只见一盏昏黄不定的黄纸灯笼悬在对面的马车前,灯笼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张字。


    褐衣侍从躬身而立,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点,这个地方,这个姓,敢拦她车架的只有首辅张勉之了。


    说起来,她好久都没见到张勉之了,都说他病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沈鹤归对张勉之也是冷处理,不管不问,直接当做没他这个人。


    将口中的馄饨囫囵咽下,鹿文笙拍了拍承桑的肩膀:“熟人,我坐他的马车上朝,你回去睡回笼觉!”


    “好嘞!”


    鹿文笙理了理官袍,不紧不慢的上了对面的马车,含笑问候:“好久不见,首辅大人,身体可好些了?”


    苦药味未免太重了,这么重的药味,张勉之不会没几天活头了吧!这首辅的位置一空,也不知会是谁来顶。


    张勉之靠坐在锦垫中,面容枯瘦,苍老:“人老了,没什么好不好的,多活一天都是赚。”


    张勉之略一牵唇,眼里却无甚笑意,“与鹿大人讲话,我也就不弯绕了,老朽只想确定一件事。”


    对上张勉之突变锐利的目光,鹿文笙勾了勾嘴角,并不在意,她闲适回道:“大人但说无妨。”


    说来也奇怪,她如火箭般从小小编修升到礼部侍郎,却未遇半点刁难,而且底气也莫名比过去足了不少,近日,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没由来的依托感。


    “我的义子王敏之是不是已经死了?”张勉之的目光落在鹿文笙隐隐圆润不少的面庞上,低声问道。


    鹿文笙心底一惊,面上却不显,只问:“大人何出此言?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二十六岁中的进士,入的翰林。”张勉之没接她的话,只是抬眼盯着鹿文笙,像是透过她在看年轻时的自己,“也曾想做个两袖清风的纯臣。可惜时不我待,未遇明主。”


    他话音微顿,气息略显沉重,缓了两口气,才继续道:“我等到知天命的年纪才入了内阁,耳顺之年才当上首辅,我的权利来源于皇权,鹿大人如今也选了一条与我相同的路,唯一不同的,是你的主子暂且比我强上几分。”


    有风漏进马车,将烛火吹的明灭不定,鹿文笙下意识抬手将其护住,垂眸低声道:“大人在怪我,背弃肃王,投了太子?”


    “不。”张勉之缓缓摆手,露出衣料下枯瘦似干柴的手腕,“我只是希望你以我为鉴,不要走我的老路,我的儿子与孙子无一成器,这大抵就是我的报应!”


    “报应”二字入耳,鹿文笙忽的想起了这些年张勉之对她的照顾。


    参加会试需要脱衣检查身体,是张勉之托关系帮她应付过去的,帮完也没问缘由。


    刚入翰林,因为直言,被群起而攻之时,也是张勉之替她解的围。


    甚至她刚靠上肃王时,陛下对她起过杀心,也是张勉之帮的她。


    ……


    四载春秋,林林总总,身上二十个指头加起来都数不清。


    鹿文笙蓦地抬眸,熠熠烛光映照在她眼底,她脱口而出:“大人,你帮过我,站在我个人角度,我不希望你死,不如一会儿我先领你去见殿下,辞官归隐吧!”——


    作者有话说:[狗头]猜一猜张勉之会不会辞,会不会死?[狗头叼玫瑰]


同类推荐: 被疯批们觊觎的病弱皇帝死对头居然暗恋我穿成秀才弃夫郎穿越汉花式养瞎夫郎兽世之驭鸟有方君妻是面瘫怎么破茅草屋里捡来的小夫郎gank前任后我上热搜了[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