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什么?”沈玉问道。
顾行知勾唇一笑,凑近他耳边低语了一句,顿时他眼睛就瞪大了。
“啊?真写?”沈玉用难以言喻的震惊眼神看着他,这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啊!
顾行知肯定点头,“写。”
若问他为何如此做,自然是为了扣口黑锅在上河村人头上。
上河村那边他已经把何村长得罪狠了,再去做生意怕是不容易,这个时代一个村子,村长的话语权还是很重的,想为难一个外来货郎可不要太简单,幸好的是,他也正好打算暂时不去了。
只是突然言说不去,那边的客人肯定有怨言,不利于他以后再往那边发展,顾行知从来没打算放弃在那边的买卖,只是合作不顺利,暂且先搁置一下,只是搁置的原因不能在他,恰好何村长和连沛给了他很好的借口,作为回报,他就给这两人扣上一顶大锅吧。
——顾货郎与狗不得入村。
“自己骂自己?”沈玉难以置信,怎么会狠起来这样骂自己。
顾行知很坦然,道:“不如此,怎能嫁祸他人,你觉得他人看到此物,会怀疑到我头上来吗?怕是死都不信,再则我叫顾行知,又不叫顾货郎。”
沈玉叹服,这心理素质,无敌。
他忽然笑了一下,道:“那我再帮你一把。”说着,他提笔慢慢写下一行字迹。
顾行知看过去,沉默了——
那赫然是连沛的字迹!
沈玉手中还捏着笔,挑眉一笑,“如何?”
顾行知摇头,沈玉这一手,可要把连沛害惨了。
只是他却更加好奇了,沈玉以前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还会仿写人的字迹,而且他应该只在今天看到过几张连沛的大字,居然就能模仿得有五成相似。
这本事,不简单啊。
只是他们这叫什么,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没一个好人!
于是这两个不是好人的人摸黑去把木牌立在了上河村村口,引发了这件事。
见周幼学一脸气愤,顾行知亦怒道:“实在欺人太甚!周小郎,你与我一道去,我今天誓要去讨个说法!”
转而对沈玉道:“你在家里看着,我晚点回来。”
沈玉点头,他怕他过去了没忍住笑场,也不知道顾行知这人咋这么能装。
顾行知坐上牛车,周幼学也连忙跟上,两个人在夕阳下往周家村赶去。
这一天傍晚发生的事,第二天就传遍了周围村子,听说那顾货郎被上河村一个姓连的书生羞辱,在上河村村口与人大起争执,何村长偏帮连书生,连书生不认这是他所为,可又被人指认那写着侮辱顾货郎的木牌上字迹是他所写,现场乱成一团,最后顾货郎放言这事何村长不给他一个交代,日后不再做上河村一笔买卖,不踏入上河村一步,便愤然离去。
周围几个村子本就人员互相流通,有人拿这个事来上河村问何村长,何村长愤怒不已,骂骂咧咧道:“一个挑货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事儿了,以为我上河村离了他就不行了?这么多年不都过来了,没了他来有的是货郎过来,大家伙还不乐意给他生意捧场!我呸,什么玩意!最好永远别过来,我上河村放狗进来都不放他!”
也有上河村人不以为意道:“不来就不来,明天大集,正好要进城,他来不来都一样。以后?他一个做买卖的,难道还能放着我上河村的人的钱不赚?不过就是放两句狠话,给自己挣个面子,就算真不来,那也无所谓,又不缺他一个货郎。”
确实,明天就进城赶大集去,还真不用顾行知帮忙带东西。而且有的人心中也存疑,难道顾行知卖的东西真如人们口中说的,比在城里自己买还便宜?
哪有人这样做生意啊,他们就不信了,肯定是那顾货郎让其他人给他造噱头,想让更多人光顾他那什么下单的买卖,他们非得自己去城中买了看看,然后回去拆穿他!
这一天,顾行知继续进城把准备工作安排好,就等着五月初一大集到五月初五端午,这段时间,好好打响“帮帮带货”的名声,铺下他事业的第一步!
大夏朝业兴二十六年,农历五月初一,宜采买,出游开业,大吉。
这是顾行知穿越过来后的第一个月,也是他第一次经历古代的赶大集,家家户户似乎为了这次赶集都准备良久。
农家攒了许久的鸡蛋鸭蛋,养肥了的鸡鸭鹅,打来的野味如山兔野鸡甚至还有一头鹿,各类果蔬野菜等等都被挑了出来,村中的孩子们也难得跟着大人进城一趟,打扮的干干净净由大人牵着,还有太小的则放一块软布垫在担子里,再把小孩放里面,扁担篓子里一边放东西一边放小孩,挑着就走。
路上除了步行的人,马车、牛车、驴、骡子各类能载人的工具都出现了,赶着早的往城里去。
等从城北大门进去,沿路各色店铺都已开门,店家们忙着把货物搬出来,放在门口搭起的长条桌上,茶叶,大料,果脯,米面,干炒的豆子花生等等,还有一些布庄也在外面撑起了竹竿,把如彩绸一样的料子挂上去,迎风而起,漂亮纷呈。
在街道宽敞一点的空地处,竟然还有刮面洗头的服务,旁边热水在小炉子上烧着,这边理发师正在给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剃胡子刮面,后面还有几个男人等着,倒是没见女子。
大夏朝虽然民风比顾行知了解的华夏古代开放许多,没有陈朱理学那一套,但女子的地位还是略低于男人,也偏保守,不会大庭广众下找男理发师梳理头发。
顾行知看着那幕,突然觉得要是能开一个专门服务女子的理发店,说不得是个商机。
随即他就摇头笑笑,自己都在想什么,真是钻钱眼里去了。
其实今天本是他拿了订单来采购的日子,只是这天和大集赶上了,顾行知就和陈秀才二人言推辞两天送来,反正大伙儿都要自己进城采买,订单上也没几条。
他将牛车赶到了品香楼,找了个地方停好牛车,和沈玉进了品香楼,随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这会儿时间还早,但品香楼已经座无虚席,在他们占下仅有的空位后,后来的人就只能在过道添座,挤着等着听台上说书。
顾行知昨日就把默写下来的《大闹天宫》给了李先生,当天李先生就接着前天沈玉讲的后续讲了一些,短短两天这个华夏的神话故事就在承德城这座小城里发酵起来,今日便有了如此盛景。
这也是顾行知乐见其成的,品香楼客流量越大,只会对他的宣传效果越好,他今天就是过来看看成效的,至于沈玉,今天本是他工作五日后休假的日子,只是一听顾行知要进城,二话不说“自愿加班”,就跟着过来了。
当然,是过来蹭着听书玩乐的。
说书开始,台下安静下来,俱是聚精会神听着。
不得不说,故事很精彩,但李先生还真有自己的风格,硬生生给《大闹天宫》都添上了一两分悬疑惊悚的色彩,听着还怪新颖的。
到中场休息时,坐在上面的李先生忽然咳嗽一声,台下就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肩膀上披着一条黄色绶带的少年跑过来,将手里提着的一篮子东西呈递到李先生手里,那少年微微侧身,便可看到绶带上写着几个大字。
李先生看到,有些夸张地惊讶道:“呀,真真送过来了,昨儿才下单要的东西,今儿就来了,这般快捷方便!”
下面有人好奇道:“什么东西送来了?”
李先生道:“一篮子杏子与脆李,余说书口渴之时最爱咂摸这一口,只是最爱吃的那家杏子是郊外石湖村一家人里的,在城中还不好买到。”
“哦,那是那户人家听闻先生爱吃,给先生送来了罢。”
“非也,非也。”李先生站起来,摇头晃脑,道:“此乃余于‘顾氏帮帮带货’下单送来也。”
“啊?”
台下之人都是莫名,向李先生看来。
“什么下单?下单是什么?”
“顾氏帮帮带货?那是何物?”
李先生道:“诸位不知,近日来郊外那几个村子倒是发生了一件奇事,出来了一位顾货郎,办了一个‘帮帮带货’,所为虽是经营行商,但余看来却是一件利民之大好事!”
“顾货郎于每个村子设立了一个谓之‘站点’的地方,聘请了一位有学识之人,请此人每日为村中村民‘下单’。何为‘下单’?便是村民们要什么,就去那读书人处点单登记,把所要之物告知,如此两三日后,那所要之物就能直接送过来,且物美价廉。自从有了那‘顾氏帮帮带货’,城外如石湖村,周家村,上河村村民再也无需自己辛辛苦苦进城寻摸,家中缺什么,就去下单,村中行动不便的老幼,忙于琐事的妇人,不善比价的大老粗再也不用担心路途辛苦,无暇兼顾,东西买贵买错,实乃天下一等一的利民便民之事!”
台下人听得目瞪口呆,居然有这种事?!
这时,客座里有个人站起来,道:“小子就是石湖村人,此事诸位居然不知晓?我还以为外面都有这种好事哩,原来是我石湖村几个村子独有啊。”
众人都看去,有人就迫不及待向那石湖村人问道:“果真?”
“真,我前段时间还让顾货郎给我带了徐记的黄酒,一壶才三十五文哩,比我自己去买还实惠。”
“两天就送来了吗?”
“一般是两三天,不过那日我是卡着我们陈秀才去送单子时找他填上去的,对我来说就是今天要了,结果明儿就给我送来了,还真是快啊。”
人群惊叹,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