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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手术抉择

    三年前那种彻骨的窒息感,再次漫过他的胸腔,缓慢而精准地渗入血液。

    孟厌修陷在沙发里,在那个还残留着她身上淡香的位置,一坐就是整夜。

    天光渐亮,许多人都在找他,除了她。

    林诀守在别墅门前,公司的事还等着他决策;孟逐不同意他放弃继承权,让他肩负起身上的责任;方幽澜要求他必须和宋研结婚,否则再不认他这个儿子……

    而姑奶奶却让他索性把事做得再绝一点,让他以曝光孟家那见不得光的家族诅咒丑闻作为谈判筹码,去换取婚姻自由。毕竟孟逐最看重家族颜面,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丑闻被捅出去。

    所有的声音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喧嚣。

    而他在混乱中只接起了一个电话,是雾见微的前房东打来的。

    “孟先生,您女朋友要卖房子了。”前房东杨姐的声音带着试探性的犹豫,“我看她好像挺急的,就想着还是先问问您,您有没有意向买下来呀?”

    孟厌修的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冰冷如铁:“不买。”

    杨姐似乎有些错愕,停顿片刻才说:“那……那我就让我弟妹挂到她公司的中介网站上了。”

    这通电话结束,更深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孟厌修向后倚靠着沙发,视线扫过茶几,看到右角放着一个显眼又突兀的黛蓝色丝绒盒。

    他伸手打开,里面装着婚礼上他亲手为雾见微戴上的Harry Winston钻戒。冰糖大小的圆形切割钻石,如她喜爱的贝利珠般闪耀。

    可如今,她再一次选择了不告而别,不仅要卖掉房子,连他们的婚戒也不要了。

    “阿雾。”孟厌修对着空气低语,声音沙哑得几乎碎裂,“这次,你又要走多久。”

    他垂下眼,又看到边柜花瓶里插着一束白勃艮第玫瑰,可惜早已枯萎。

    与此同时,苏舟市第三人民医院,ICU外的走廊里,许慧兰瘫软在雾见微怀里,哭声压抑而绝望。

    头顶的灯光是暖调的黄,却照得人脸色苍白。

    “妈,没事的,爸会醒的。”雾见微扶着许慧兰,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的话语,眼睛直直望向紧闭的病房门。

    就在两天前,她的世界明明还是另一番模样。

    她信守承诺,一直住在孟厌修家,照顾着饼干。还拿出画板和小心保存起来的婚戒,构思着要为孟厌修重新设计一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虽然婚礼上,孟厌修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枚和她的钻戒匹配的戒圈,但她总是想起曾经那枚。三年前,她送了孟厌修一枚自己设计的戒指,又在分手那天,亲手扔掉了。

    她一边画着设计稿,一边在心底念着孟厌修回来的日子,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第一时间给孟厌修和姑奶奶做个亲子鉴定。

    然而,就在她设想着这一切时,却突然得知爸爸在搬运蒸屉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突发脑溢血,情况危急。

    那一刻,她所有的情绪仿佛被封住,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先在电话里稳住几近崩溃的妈妈,又立刻询问需要多少医疗费。这些年,她还掉债买了房,还赚了一些钱,但流动资金几乎都压在了货上。前段时间,她收到孟厌修转让的股份后,就把孟厌修在婚礼前打给她的一百万订金原路退回。

    如今,她的卡里只剩11万,她全部转给了妈妈。

    接着,她迅速收拾好饼干的物品,送去姜禾家。但姜禾的爸妈最近正在闹离婚,姜禾为此焦头烂额,她不想姜禾再为自己的事担忧,便只轻描淡写地说是要回苏舟散散心。

    姜禾很喜欢饼干,正好心情烦闷,有小狗陪着还舒心些,但想了想又问:“孟厌修知道你要回苏舟吗?”

    雾见微将饼干的东西在姜禾家归置好,愣了一瞬,随即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她根本顾不上考虑别的,也没收拾行李,只拿着身份证便赶去机场,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回了苏舟。

    但内心的惊惶终究无法完全掩饰,她刚踏进医院,就在楼梯口狠狠摔了一跤,手机屏幕应声碎裂。

    而她只是沉默地爬起来,拍拍灰尘,找到妈妈,然后开始与医生沟通病情,签署一张又一张病情告知书和抢救同意书,接着在医院对面找了家店铺修手机。

    她平日里是最爱哭的,现在眼底却干涩得发疼,一滴泪也流不下来。因为她不能哭,她不能让妈妈看到她脆弱的一面,她必须表现得无比坚强。

    更重要的是,她也没空哭。

    她陀螺似的转,紧接着又拿上刚开好的单据去缴费。溶栓治疗,五千1针,加上其他医疗费用,一个上午花了三万。

    她利落地办完繁琐的入院手续,走到安静的楼道角落,接起杨姐的电话。

    “小雾,可算联系上你了。”杨姐叹了口气,“房子已经挂出去了,但现在这楼市行情,一时半会儿恐怕卖不掉,我问了几个客户,都嫌那小区位置太偏了,你如果急用钱,还是先问你朋友借……”

    “杨姐。”雾见微打断她,声音极为冷静,“价格可以谈,只要有买家,无论出什么价,麻烦你立刻通知我。”

    挂断电话,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气。

    但命运的警报,从不停歇。还没等雾见微从爸爸的抢救中喘过气来,一纸新的病危通知已如重锤般砸下。

    主治医生神色凝重地通知她们:“雾彰病情恶化,出现了颅内压升高的情况,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万幸的是出血量没超过30ml,现在有两个治疗方案,一是手术,能解除压迫,提高生存率,但手术一定是有风险的,甚至可能引起术后并发症;二是保守治疗,通过药物控制血压,防止再次出血,但效果不如手术明确。你们家属要尽快商议决定。”

    许慧兰的哭声骤然拔高,她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口,像抓住救命稻草:“医生,他会变成植物人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语气谨慎:“目前来看,偏瘫或植物人的概率不大,但不能完全排除。”

    “那手术……万一失败呢?”许慧兰的手指冰凉,死死攥住女儿。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医生看了眼手表,“你们还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选哪种治疗方案,费用都不低。你们尽早决定,如果要做手术,也是要排期的。”

    “怎么办、怎么办……”许慧兰瘫软下去,掩面痛哭。

    “妈,爸爸会挺过去的。”雾见微的声音出奇地镇定,她扶住许慧兰颤抖的肩膀,抬眼看向医生。

    “我们做手术。”她沉静地说。

    “米雾!不行啊!”许慧兰猛地摇头,眼泪纵横,“那是开颅手术,要把脑袋打开的!你爸爸一辈子没挨过刀,万一落下后遗症……”

    “如果保守治疗,等来的可能是再次出血,到那时再手术,爸爸的身体就更遭罪了。” 雾见微握住许慧兰的手,力道坚定,试图将自己的勇气分给她。

    医生也倾向于手术,但又详细陈述了所有风险。最终,他建议她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达成共识后早做决定。

    而雾见微与许慧兰在这个问题上,却产生了尖锐的分歧,许慧兰说什么也不同意手术。

    雾见微不愿与妈妈争执,她沉默着转身,走向冰冷的安全通道。坐在楼梯台阶上,她看着脚下一片灰败的水泥色,仿佛眼中再看不到别的颜色。

    腿边的手机嗡嗡响起,她麻木地贴到耳边,没看来电显示,也没说话。

    “阿雾。”电话那端传来孟厌修低沉的声音。

    她的手指猛地一颤,一股混合着委屈和心酸的热流冲向喉咙,嘴唇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声音。

    “阿雾。”孟厌修又唤了一声,“你在哪里?”

    孟厌修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她的伪装。而她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间里挤出了一句她从未想过会对孟厌修说的话。

    “孟厌修,借我一笔钱。”

    可话音刚落,通话就骤然中断。

    听着忙音,雾见微缓缓垂下手,心脏宛如被徒手掏空,只剩下空荡的外壳。

    然而下一瞬,电梯门“叮”的一声划破了死寂。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一声更深沉、更真实的轻唤。

    “阿雾。”

    雾见微怔怔地侧过脸,看到那个本应在千里之外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她所有的强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眼眶倏然通红。

    孟厌修几步上前,双手握住她冰冷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你怎么回事?现在是深秋,今天不到十度,你就穿这么薄一件羊毛衫坐在地上?你是不是直接从家里出来,连件衣服都没带?”

    说话间,孟厌修已脱下还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在她身上,将她紧紧裹住,又接着问。

    “刚才进电梯,信号断了,你在电话里跟我说什么了?”孟厌修最后一句话问得极轻,却彻底冲垮了她的防线。

    她没有开口,只是忽然伸出双臂,环住孟厌修的脖颈,将脸埋进他颈窝,所有的恐惧和压力,都化作了再也无法抑制的放声大哭。

    “别怕,我来了。”孟厌修将她更深地按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发丝,声音低沉而笃定,“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的眼泪浸湿了孟厌修的肩头,孟厌修只是稳稳地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扛,交给我来处理。” 孟厌修在她耳边承诺,“我把国内顶尖的神经外科专家请来了,他会主刀你爸爸的手术,现在他就在里面和主治医生会诊。你放心,你爸爸的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会好起来的。还有你妈妈那边,我去沟通,你只用相信我,别的什么也不要想。”

    第52章 破除误会

    医院走廊里,一排霁蓝色塑料椅与墙壁隔着半指距离,随着椅上人肩膀的抽动发出一阵阵的吱呀声,像在替人叹息。

    许慧兰坐在最前面那张椅子上,佝偻着身躯,闻声回头,浑浊的眼睛里浮起模糊水光:“厌修来了,你工作这么忙,我们家的事不好麻烦你”

    “妈,你把我当外人了。”孟厌修牵着雾见微的手走过来,将她冰凉的手指严丝合缝地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哎……”许慧兰只是连声叹气,目光望向女儿,又落回地面。

    孟厌修侧身低下头,声音放得轻缓:“阿雾,去给妈买杯热茶。”

    雾见微怔怔地站着,眼神涣散,仿佛没听清。

    孟厌修又拢了拢她的手心:“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她定在原地,声音带着些哽咽。

    “我去了你爸妈家,看到你家的店门关着。”孟厌修上前一步,指腹轻柔地拂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从邻居那里打听到你爸被救护车接走了。”

    听着孟厌修的话,她没有作声,抽回手要脱下身上披着的那件大衣,手刚抬起,便被孟厌修按住。

    孟厌修捏着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又将她的手塞回宽大的袖管里,拢紧衣襟,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你穿着,我不冷。”

    她依然一言未发,眼睫低垂,转身没入电梯。当门合上,整个世界陡然一空,只有镜面里那个被孟厌修的黑色大衣包裹住的自己,以及无孔不入的苦艾香根草气味,带着他的印记,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周身。

    十分钟后,她握着两杯热雪梨茶上楼,还没走近,就看见孟厌修坐在许慧兰身旁。孟厌修微微前倾着身子,正在低声说着什么,许慧兰迟缓地点了点头,那双布满皱纹的手交叠在膝上,不再颤抖。

    这画面本该让她安心,可心口却无端揪紧。

    “妈,喝点水。”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将温热的纸杯递到许慧兰手中,又将另一杯拿给孟厌修。

    “好。”许慧兰的声音虽然沙哑,却逐渐平复心情。

    孟厌修自然地拉过雾见微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没给自己买?”

    她摇了摇头,胃里塞满了疲惫,感觉不到渴,也感觉不到饿。

    孟厌修将她往身前揽了揽,轻握着她的肩头:“妈同意明天手术了。”

    雾见微猛地抬头看着妈妈,又看向孟厌修,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不知道孟厌修是怎么说服妈妈的,但一股混杂着愧疚与无力的挫败感瞬间涌上心头,她明白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以至于她的话没有分量,所以连最亲的人都不支持她的决定。

    孟厌修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房卡:“我在对面酒店开了房间,你陪妈去休息,今晚我守在这里。”

    “我不去。”她几乎立刻反驳,“我要留下。”

    孟厌修展开她的掌心,将房卡塞进去:“你多久没合眼了?你不休息,让妈也熬着吗?明天手术时间很长,你们先倒下了怎么办?”

    雾见微还想说什么,许慧兰已轻声开口:“米雾,就听厌修的,我们一起去吧。”

    许慧兰的手覆上她的手背,那么轻,却让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们一起到了酒店,孟厌修订的是双卧室套房,雾见微避开妈妈,在卧室里吞下孟厌修提醒她吃的药,刚将药盒收好,门铃就响了。

    雾见微走去开门,来的是一名百货公司的市场部经理。

    经理提着几袋厚实衣物,语气亲和:“您看看还需要什么洗漱用品或贴身衣物,我们稍后一并送来。”

    雾见微接过沉甸甸的购物袋,轻声道谢后关上门。袋子里,柔软的外套与羊绒袜一应俱全,有给她的,也有给妈妈的。她不必问,也知道是孟厌修的手笔。孟厌修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要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就会将一切安排得妥帖周全。

    可她心里却沉得如石坠落,这一夜,她和妈妈谁都没真正合眼。

    天刚蒙蒙亮时,酒店工作人员送来了早餐,依然是孟厌修叫的客房服务。但母女俩都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便提前去了医院。

    明明只隔着一条街,孟厌修的信息还是追了过来:「过街看车。」

    到了医院,许慧兰看着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的孟厌修,心里动容,这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他的家人也该心疼了。

    “厌修,你快去休息。”

    “没事。”孟厌修起身扶许慧兰坐下,又握住雾见微的手,看了眼腕表,“还有一个小时就进手术室了,先坐会儿,别担心,会顺利的。”

    自从孟厌修来了后,从专家会诊到排队缴费,所有需要跑腿、沟通的事,他全都接了过去。此刻,雾见微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与医生交谈时挺拔而可靠的背影,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稍稍松了几分。

    手术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当“手术中”的灯牌终于熄灭时,雾见微几乎窒息。

    裕主任摘下口罩,神情轻松地朝他们走来:“手术很成功,接下来需要观察一段时间。还有病人醒来后的康复训练,也不能掉以轻心,千万要坚持下去。”

    许慧兰深喘一口气,在孟厌修的搀扶下向裕主任连连道谢。雾见微则手撑着墙壁,平缓着呼吸,这才发现自己腿软得厉害。

    裕主任宽慰她们几句,又特意把孟厌修叫到一旁,低声问起他的身体状况。孟厌修应答着,目光始终定在不远处那个倚墙而立的纤细身影上。

    三天后,雾彰终于苏醒,主治医生确认没有并发症,情况稳定。

    雾见微和许慧兰守在病床前,雾彰虚弱地对她们说:“把你们吓坏了吧。”

    孟厌修悄然退出病房,轻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之后的日子里,雾彰开始了漫长的康复训练。孟厌修安排了专业护工,尽可能让雾见微和许慧兰在夜里能睡个整觉。

    经历这场大病,雾彰没了往日的精神头,但骨子里依然要强,不愿成为家人的负担,总在黄昏时分就催他们走,不让他们二十四小时守在病房。

    孟厌修便每天等医生晚上查完房,就送她们回酒店,又将自己房间的房卡放进雾见微的外套口袋,沉声叮嘱:“我就在隔壁,无论多晚,有事随时来找我。”

    “你什么时候回青汀?你公司的事不管了吗?”雾见微终于忍不住问。孟厌修在这里守了大半个月,这让她很不安,“我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你不用继续待在这里。”

    “我的事我心里有数,不用担心,什么都没耽误。”孟厌修语气平静,目光沉稳如旧,“如果一家公司离了老板就转不动了,那只能说明是我这个老板无能。”

    后来林诀开始每周带着文件来找孟厌修签字,她又试着劝了好几次,孟厌修仍然不肯走,她也不再多说,她本也没有立场过多干涉他的决定。

    好在雾彰的恢复情况一天比一天明朗,雾见微总算放下心头大石,带着礼物特意去向裕主任道谢。

    裕主任的办公室四壁贴满了复杂的研究报告与人体解剖图,雾见微虚心请教着术后护理的细节,而这位年过六旬的专家,性格却像个老顽童,婉拒礼物后,兴致勃勃地翻开一本厚厚的病例图册,聊起经他手攻坚的疑难手术和恢复情况,说得两眼放光,根本停不住。

    等雾见微回到病房,已经晚上快八点,陪雾彰说了会儿话后,孟厌修带她和许慧兰回了酒店。

    夜色深沉,雾见微在酒店床上辗转反侧,心如针扎。

    凌晨五点,许慧兰轻手轻脚起身,提前去医院陪护雾彰。雾见微听见关门声响,光脚踩在地毯上,拿起另一张房卡,刷开了隔壁房门。

    她没有开灯,屋内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弱暗光。她手扶着墙,径直走向卧室,站在床边沉了口气,接着掀开被角躺了进去。

    孟厌修在朦胧中转身,见到她时倏然一怔,随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臂弯里:“睡不着吗?”

    雾见微默不作声。

    “没事,我在。”孟厌修嗓音低哑,掌心贴着她的后背,“安心睡。”

    雾见微将脸埋进他的颈下,手拥着他。就在孟厌修以为她睡着了时,怀中突然传来压抑的啜泣,温热的泪水迅速浸透他胸前的衣裳。

    “怎么哭了?”孟厌修顿时清醒,急忙安抚她,“你爸爸现在恢复得很好,我今天刚和医生确认过,再过两个月就能回家休养了,到时候只要每月定期到康复中心训练,很快……”

    “孟厌修,我不会原谅你。”她哽咽着截断他的话,情绪骤然溃堤,“你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她止不住地大哭,攥紧拳头,用力捶打在孟厌修的胸膛上:“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差点死了!”

    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三年前,就在她离开一年后,孟厌修身上的诅咒,竟然已经应验过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时,孟厌修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与死亡擦肩而过。他的主刀医生就是裕主任,裕主任回忆起这场手术时,眼里仍是胆战心惊。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为什么不找我?你不是要跟我纠缠不休吗?你要死的时候,怎么就不纠缠了?我在你面前哭一场,你就能好起来,这么简单的事难道我不会帮你吗?你说话啊!”

    孟厌修松开手臂,任由她捶打,待她力道渐弱,才重新将她拢进怀里,指腹轻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

    “我不想让你认为我在利用你,我必须证明这一点。”

    “你疯了”她哽咽道,“用这么蠢的办法证明,你是想让我内疚吗?”

    “不,我是想让你相信。”孟厌修口吻坚定,“我要和你结婚,不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宿命羁绊,只是因为我爱你。”

    第53章 两千公里

    回过头看,从一开始,命运就执意将这两个天差地别的人捆绑在一起。

    一个是偏执不驯的野心家,一个是浪漫带刺的白玫瑰。

    而他们偏偏要挣脱这宿命的安排,用最迂回的方式证明,不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彼此。别人是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他们是相爱而不得不在一起。说不清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误会冰释后,两人的关系仍悬停在灰色地带。

    雾见微看清了他的真心,也看清了自己心底无法消散的忧虑。她既怕孟厌修为自己牺牲前程,又不舍得再度推开他。

    于是,她选择暂时沉默,不去定义彼此的关系,而孟厌修也没有追问答案。他们默契地绕开了关于未来的话题,仿佛一提,就会惊动眼下平静的假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深秋到寒冬。

    孟厌修一直住在酒店套房里,雾见微和许慧兰住在隔壁房间。孟厌修每天陪雾见微往返于酒店和康复中心,成了其他病人眼中最称职的女婿。

    于是,康复中心里那些艳羡之声便成了常事,还有不明情况的病人家属夸赞:“您儿子真孝顺,儿媳也贴心。”

    雾见微这个亲女儿总被误以为是儿媳,次数多了,她也懒得解释了,毕竟在常人看来,哪有女婿能日日守在老丈人跟前的。

    初雪降临那天,雾彰已经能扶着栏杆独立行走了,许慧兰喜极而泣,积压在这个家庭上空的阴霾终于散开,一家人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暖意。

    雾彰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开始赶人:“米雾,你该回去了。还有厌修,为了照料我这个老头子,耽误你那么多重要的事,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爸,你都说了好多次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但我过年会回来的。”雾见微分别拥抱了父母,又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有事也一定要通知我。”

    “什么叫‘你’回来?”雾彰脸色一沉,目光转向孟厌修,“你们不一起?”

    “我……”雾见微语塞,仓促改口,“他太忙了,可能抽不出时间。”

    “我有时间,我们会一起回来过年的。”孟厌修扶雾彰在床上躺下。

    雾彰这才展露笑颜,摆摆手:“哪能真让你们折腾,我说说罢了。米雾啊,今年你该去厌修家过年,多陪陪他的家人。”

    不等雾见微回应,孟厌修再度开口:“我会安排好时间,除夕我们一起回来。”

    雾彰缓慢地握了握拳:“听你们的。”

    经过这些日子,雾见微感觉到,不仅妈妈很依赖孟厌修,连一向固执的爸爸,也很愿意听他的建议。

    到了分别那天,孟厌修安排好了车,将行李一件件搬上后备箱。雾见微来时两手空空,此刻被父母塞了整整两箱行李。除了家乡特产,还有许慧兰特意给孟厌修做的酒酿香肠,又亲手织了两条围巾,一条给她,一条给孟厌修。

    孟厌修默默整理着这些物品,他没想到只是平时吃饭时,无心客套了一句香肠很好吃,雾见微的妈妈就记住了。而这看似寻常的关怀,是他从未在自己妈妈那里得到过的。

    大家道别后,孟厌修领雾见微走向停车场。两人相视无言,心中却同样清明,这趟归途,等待他们的,是那些悬而未决的难题。而真正令孟厌修不安的是,雾见微那颗仍在飘摇不定的心。

    “几点的飞机?”雾见微拉开后座车门,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孟厌修安排好送他们去机场的车。

    “我没买机票。”孟厌修反手关上车门,拉着她的手腕,引她坐进副驾驶座,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

    “你开车?”她疑惑地看着孟厌修坐上驾驶座,“你没买机票,那为什么我说我要买,你也不让我买?”

    “我买了,买的是车。”孟厌修刚到苏舟时,已经买过一辆车,用于平时接送她们,但不适合开高速,便又买了辆大G,他调好空调温度,踩下油门,“我们开车回去。”

    雾见微怔怔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两千公里,要开两天。”

    “嗯,太短了。”孟厌修将温热的柠檬水放进她掌心,眼尾挂着野气的笑。

    黑色的奔驰G63碾过繁华街道,驶向茫茫前路。车窗外是银装素裹的枯树,车窗内是两颗试图将时光拉长的心。其实这车也不适合上高速,孟厌修之所以买它,是因为以雾见微的审美,她会觉得这车好看。

    孟厌修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点开她常听的歌单,沉声问:“阿雾,你还记不记得……”

    “嗯?”雾见微捧着温热的柠檬水,咬着吸管慢慢喝。即便喝热饮,她也习惯用吸管。

    孟厌修的指节微微收紧:“我去美国之前说过,要和你好好谈一次。你当时答应了。”

    距离那一天,一晃竟快四个月了。

    见她沉默,孟厌修又说:“这两千公里,够不够我们把问题说清楚?”

    “你想谈什么?”雾见微蹬掉短靴,蜷起腿,抱着膝盖。

    “我重组了境外资产,除了对外投资项目,这几个月我已经把核心业务都转移到了海外。国内公司的架构保持不变,作为分公司运营,我会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孟厌修侧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前方,“以后外公再插手我的事业,也影响有限。而我即便不继承家业,现有的资产也足够了。”

    车内暖风宜人,雾见微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枯枝与积雪,却觉得指尖发凉,她停顿片刻:“然后呢?”

    “你跟我去美国。”孟厌修右手抓着她的掌心,“等你爸爸身体再好些,把他们都接过去。如果他们不愿意去,你想家的时候,我就陪你回苏舟看他们。”

    雾见微抽回手,别过脸:“好好开车。”

    “阿雾。”孟厌修将车驶入服务区停稳,转身凝视她,“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雾见微沉默片刻,目光锐利而清醒:“你的家人呢?不要了?我很清楚,你外公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保持距离才能避免更尖锐的矛盾。”孟厌修解开安全带,整个身体转向她,捕捉着她的情绪变化。

    雾见微却只是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有才华,口语好,我有人脉有资本。我给你铺路,托举你,在美国你一样可以继续你的事业。”孟厌修试图解释,语气放缓,“不用急着做决定,再考虑一下,好吗?”

    “我不去。”她言辞笃定,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

    孟厌修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你是不想去美国,还是……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

    “如果是以这种方式和你在一起,那我不愿意。”她说完,看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决绝的侧影。

    孟厌修没有再逼问,他拉开车门,一条腿踩在地上:“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车上等我。”

    雾见微回过头,套上短靴:“一起去。”

    “外面冷,山里温度更低。”他用身体掩着门,不让冷风涌进来。

    “一起去。”雾见微重复道,随即推门下了车。

    山间雾气氤氲,空气清冽,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孟厌修怔了一瞬,而后绕到车另一侧,将她的手攥住,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朝着服务站走去。

    雾见微忽然停下脚步,扯了扯他的胳膊,指向相反方向:“去那边买。”

    孟厌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服务站外圈的背风处,支着几个简陋的摊子,一些当地村民守在后面,售卖着山货与热食。

    他们循着烟火气走过去,第一个摊子蒸汽腾腾,青翠的竹筒垒成小山。满头银发的婆婆利落地敲开一截竹筒,腊肉混着糯米的咸香和竹子的清香,扑面而来。

    “小姑娘,腊肉豌豆糯米竹筒饭,三块钱一条。”婆婆扯下塑料袋,笑盈盈地望向雾见微,仿佛一眼就看出谁才是拍板的人。

    “好呀,要两条。”雾见微搭了把手,拎起塑料袋的另一只耳朵。

    婆婆笑着,迅速将竹筒饭装好。

    然而,孟厌修却在身上摸不出六块钱现金。他给的百元钞票,婆婆看着直摆手找不开。

    雾见微忍不住笑出声,她头一回见孟厌修掏不出钱。

    “我有。”她的手还揣在孟厌修的大衣口袋里,正要抽出来掏钱,又被孟厌修按住。

    孟厌修就着这个姿势,自然地将手探进她的牛仔裤兜里取出零钱,递了过去。

    “趁机摸我是吧?”雾见微压低声音,侧脸瞪了他一眼。

    “嗯,是。”孟厌修喉间滚出低沉笑意,接过竹筒饭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圈逛下来,他们还买了烤玉米、烤红薯、糖炒栗子,一时间提了满手的塑料口袋。

    “全是碳水。”孟厌修带她回车上,无奈地摇头。

    “看,我们果然不是一类人。”雾见微倚着车门不肯上去,小心撕开烤红薯焦脆的外皮,“你嫌弃就别吃。”

    孟厌修也随她倚靠着车门,手里已经开始剥栗子,圆润的果仁一颗接一颗喂进她嘴里:“我是怕你营养不均衡。”

    “我不穷讲究,我就要这么吃。”她被塞得腮帮子鼓鼓的,摇着头让他别剥了,随即将手里冒着热气的香甜红薯递到他唇边。

    孟厌修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瞬间被烫得蹙眉。

    “烫到舌头了?”她慌忙凑近,眼睛睁得圆圆的,“对不起啊……”

    “幸好你先给我吃了。”孟厌修笑了笑,把烤玉米掰成两半,递给她容易下口的那段。

    两人背靠着车身,在群山环抱中闲谈。身后是层峦叠嶂,身前是山涧清溪,他们捧着热腾腾的小吃,将无法达成共识的纷扰抛在脑后,只专注于眼前的温情脉脉。

    夜幕降临时,孟厌修将车停在了途中一座城市的酒店门前。

    第54章 栽你手里

    泊车员迎上前接过车钥匙,另两名酒店职员从后备箱卸下他们的行李。孟厌修的手掌温热地贴在雾见微腰间,穿过旋转门,步入灯火通明的大堂。

    雾见微身体僵硬了瞬间,却没有躲开。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也太过理所当然。她抬眼看向孟厌修,他正目视前方,侧脸在璀璨的水晶灯下显得格外从容,仿佛他们本该如此。

    前台工作人员微笑着询问:“请问需要什么房型?”

    孟厌修侧身看着雾见微,将选择权交到她手中:“我们订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雾见微几乎没有犹豫,又对前台说,“但要双床房。”

    她选一间,是不想浪费钱。坚持双床,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但这实在很矛盾,她与孟厌修从未和好,却早已逾越了所有界限,她们会争吵、会决裂,但也会牵手、会拥抱、会接吻、会共枕,甚至……她的感性总在某个瞬间压倒理性,即便她欺骗自己也欺骗孟厌修那只是一夜情,可清醒之后,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能继续沉沦。

    前台查看系统空房情况后向他们介绍:“现在还有双卧室的行政套房、家庭式联通房,以及最基础的双床标间。”

    雾见微正想着孟厌修一定会订最贵的套房,孟厌修却已开口:“要标间。”

    “好的,一间标间。”前台熟练地办妥入住,双手递上两张房卡和他们的身份证,“请从右边电梯上十六楼,二位的行李已经送上去了。”

    “你要住标间?”雾见微忍不住打量他。虽然这酒店的标间一晚也要上千,却完全不符合孟厌修一贯的作风,“不打算继承家业了,开始学着省钱了?”

    “那倒不是。”孟厌修抬手为她挡着电梯门,声音低沉,“是因为标间比较小。”

    雾见微先是一怔,随即冷笑一声:“你又算计我,你果然从不做没有目的的决定。”

    “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孟厌修刷开房门,侧身让她进。

    在这间三十平的双床标间里,他们一人一床,看似泾渭分明,但两张床却挨得极近。

    简单整理行李后,雾见微先进了浴室。她直愣愣地站在透明玻璃前,盯着外面孟厌修的身影,接着双手抱臂走出来:“还是订两间房吧。”

    “为什么?”孟厌修朝她走来。

    “这怎么洗澡?”她抬手指向浴室玻璃。

    那面玻璃隔在浴室与卧室之间,正对着床。虽说不是完全透明,但在灯光下几乎是99%透明,人影轮廓清晰可见,连条遮帘都没有。

    孟厌修看后却低声笑了,安抚她:“如果你实在介意,我转过去,我不看。”

    “不行。”她满眼荒唐地扫了孟厌修一眼,“你自己想象一下那个画面,像什么话。”

    孟厌修挑起眉头:“哦?”

    “不行!”她立刻反应过来,耳根微热,“你不准想象!”

    孟厌修这下是真的笑了,走到床边坐下,垂眼按下座机电话,点了几样餐食。等他挂断电话,抬眸看到雾见微还定在原地。

    雾见微环视一圈,狐疑地审视着他:“孟厌修,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选这家酒店的?”

    “这次不是。”孟厌修坦诚回答,“不过,以后我倒真会优先考虑这个酒店品牌。”

    眼看雾见微要生气了,他立即起身进了浴室,笑着说:“你等一下。”

    片刻后,他挽着衬衫袖口走出来,示意她去看。

    雾见微回过头,看见他把几条厚实的浴巾悬挂在玻璃内侧,基本遮挡住了关键区域。

    “哦,那我去洗澡了。”说罢,她转身便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周身疲惫,也冲掉了她的谨慎。直到关掉淋浴,四周寂静下来,她忽然张圆了嘴,暗暗叹气。

    哎呀……竟然忘了拿换洗衣物,连浴巾都忘在了行李箱里。

    她思想斗争了两秒,接着憋屈地敲了敲那面被浴巾遮住的玻璃。

    “忘了什么东西?”下一瞬,门外就响起孟厌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距离。

    “把衣服和浴巾递给我。”她尴尬地开口,“在行李箱里,你找一下。”

    不到两分钟,敲门声响起,她将门拉开一道细缝。

    孟厌修的手臂伸了进来,身体仍面向外侧,视线回避得彻底:“这些行吗?还缺不缺什么?”

    她没搭话,迅速接过那一叠衣物,东西一样不差。也正因如此,她尴尬得面红心跳,孟厌修不仅拿来了睡衣和浴巾,那叠衣物的中层,还压着她的内衣。

    “你……”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闷闷地挤出一句,“你可以走了。”

    说完,她“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待雾见微从浴室出来,孟厌修已经换好了全部床品。雾见微有洁癖,以往住酒店,她都会带一次性床品。而这次,孟厌修临时决定开车回去,便自行准备了这些,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准备了两套。

    “我好了,你去洗吧。”雾见微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目光从床上挪开。

    “不急。”孟厌修几步走近,将她圈回浴室。

    他站在雾见微身前,挺拔的身影几乎将她笼罩,随即抬手越过她的肩头拿起了吹风机,温热的风和他的手指穿行于她的湿发间,幽黑深邃的目光紧锁在她眼底。

    而真正扰乱她心神的,是孟厌修解开了两颗纽扣的领口。那片微敞的肌肤随着他的动作,不时擦过她的鼻尖,像一种无声的挑衅,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这姿势让她恍惚回到了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晚,他也是这样,带着几分生疏的温柔,站在她身前为她吹头发,那时她怀疑他动机不纯。

    直到发丝彻底干透,孟厌修才关掉吹风机,低声叮嘱:“热水放在你床头了,吃了药早点休息,我洗澡会尽量小声。”

    “嗯。”她应声走出浴室,服下药,刚在床上躺下,就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水声。她侧卧着,无意识地朝前方瞥了一眼,下一秒……

    “孟厌修!”她惊得大叫,猛地闭上眼坐起身。

    她看得一清二楚,孟厌修竟然毫无遮挡地站在透明的玻璃后洗澡。

    水声戛然而止,孟厌修隐约听见她在叫自己,便拉开门,从氤氲水汽中探出身来,腰间仅松垮地裹了条浴巾,浑身还滴着水:“阿雾,你刚叫我了?”

    “……”她依旧紧闭双眼,声音里带着羞愤,“你挂上去的浴巾呢!”

    孟厌修还以为她怎么了,骤然卸了口气,低笑道:“我取下来了,我不介意你看,你又不是没看过。”

    说完,他重新关上门,水声再次响起。

    雾见微在床上僵坐片刻,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背对着浴室重新躺下。她想着,夜里孟厌修总该安分了吧,谁知孟厌修见她没睡着,竟又自然地坐到她床边,伸手为她捏起脚来。

    她在心里直嘀咕,孟厌修简直像个专职技师,无论何时何地,都忘不掉按脚这件事。这样的他,恐怕说出去都没人信。

    她一边享受着他的服务,一边定睛观察他。而孟厌修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在他从坐姿变为倚靠床头,又渐渐俯身靠近的那一刻……

    “回你自己床上去。”雾见微一脚踹在他腰上,脚趾还戳了戳他。

    孟厌修非但没退,反而靠得更近。他伸手托住雾见微的后颈,抽出她头下一只枕头,而后将她轻轻放回枕上:“你颈椎不好,枕太高明天头会痛。”

    “哦。”她怔了怔,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孟厌修也没再打扰她,说了晚安后,转身回到自己床上。

    这一夜,在这紧绷与暧昧交织的微妙氛围中,总算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次日清晨,两人再次上路。距离目的地越近,离那个悬在心头的答案也越近。

    一路上,全程是孟厌修开车。雾见微提出要和他轮换着开,被他干脆地拒绝了。

    “阿雾。”孟厌修看着眼前青汀收费站几个字,试探着开口,“你想回哪里?”

    雾见微的口吻很平静:“我自己的家。”

    孟厌修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捡起了那个盘旋一路,却暂停无数次的话题:“你不想去美国,那就当我没提过。你想留在青汀,我和你一起留下,但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车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落入眼帘,雾见微却感到一种奇异的疏离,仿佛一切早已是前尘往事。

    她眼底情绪复杂,语气却淡漠:“我们不过只谈了一年恋爱,我们的感情有那么深吗?你怎么能确定,以后你不会爱上别人?你今天为我放弃的一切,在某一天,会成为你记忆中的一次沉重代价。到那时,你会醒悟,你会后悔,并怨恨我。

    “阿雾,你不能用时间来衡量感情。”孟厌修看向她,“你始终觉得,我们当初开始得太快,所以不敢信任我,是吗?”

    “我们那段关系,就是一场高烧。”她克制着说,“来得快去得快。”

    到了她家楼下,孟厌修将车停稳,沉声说:“你退烧了,我没有。我也不会再对其他人动心,我早就栽在你手里了。”

    孟厌修的告白让她心头一颤,像被冰锥穿过。她只是不肯承认罢了,她从未走出这场高烧,她太喜欢孟厌修了,所以才不敢再度交付真心。

    她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回应,只是移开视线,轻声抛出一个问题。

    “你怎么看待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孟厌修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我的想法很狭隘,要听吗?”

    “嗯,你说。”雾见微率先推门下车,孟厌修从后备箱提出她的行李,跟上前,两人并肩上楼。

    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孟厌修看向她的眼神,与多年前初遇那刻,他起心动念时如出一辙。

    “所谓日久生情。”孟厌修声音低沉,“不过是因为第一眼,还不够心动。”

    他没给雾见微打断的机会,径直说了下去:“所以,日久生情需要很多理由。但一见钟情不需要,心动就是一瞬间的事。”

    “你把见色起意,包装得很体面。”雾见微抬眼望向他。

    “我承认。”孟厌修迎上她的目光,“我从不否认自己肤浅,人本就是感官动物,但最直白的欲望,也是最真实的欲望。”

    “阿雾,你相信我。时间长短,衡量不了感情的深浅。”孟厌修说得坦诚,眼里满是深情。

    两人在门外停下。雾见微垂眸沉默,像在思忖他话中的重量。片刻,她利落地旋开门锁,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我要一个人静一静。”她侧身避开孟厌修的注视,声音很低,“你先回去。”

    话音未落,门已轻轻阖上,将孟厌修与未尽的对话隔绝在外。

    她独自坐在未开灯的客厅,想了一整夜。

    往事如无声影像一帧帧掠过,她想起第一眼见到孟厌修时那从未有过的心动,想起分手时如鲠在喉的酸楚,想起离别后挥之不去的空落,以及始终萦绕在孟厌修身上,让她莫名怀疑的身世迷雾……

    当年,她曾义无反顾地走向他;如今,她又一次站在了命运的岔路口。

    天光破晓,漫漫长夜褪去,她的思绪也终于清明。她起身洗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就在她俯身穿鞋那一刻,门铃毫无预兆地响起。

    她心跳蓦地一滞,快步拉开门,语气柔和:“我正打算去找你,你先进……”

    话音在空气中骤然截断。

    门外站着一名西装革履的陌生男人,对方礼貌地保持距离,微微颔首:“雾小姐,孟董事长请您一起去喝杯茶。”

    第55章 她说爱他

    “你在我爸身上花的钱,每一笔我都记下了,我会还你。”

    雾见微在车里接起电话,不知为何,第一句就提了这个。

    孟厌修站在她家门外,嗓音暗哑:“你先开门。”

    “我还不想见你。”她压低声音,却被突然窜过车前的流浪猫惊得攥紧衣角。

    司机一脚急刹,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寂静。

    电话那端,孟厌修沉默了两秒,声音更沉:“你在什么地方?”

    “孟总,我不用事事向你汇报吧。”司机拉开车门,她抓起包下车。

    “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孟厌修没乘电梯,转身走进楼梯间,快步下楼,“你怎么又叫我孟总?你是去工作室了吗?那等你忙完,我去接你。”

    她站在一栋中式私人会所门前,穿制服的服务生等候已久,微笑着为她引路,她垂下眼帘回复孟厌修:“我不需要司机,你有这时间,多干点正事。”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孟厌修脚步一顿,听见隐约可闻的古筝曲,心中起疑:“你不在工作室?你在干什么?”

    服务生将她领到一间包厢门前,候在门外的会所经理随即轻声叩门。

    “相亲。”她随口胡诌,接着掐断通话,将手机塞进包里。

    雕花木门缓缓开启,孟逐坐在红木沙发中央,四周陈列着青瓷与字画,像置身古董拍卖现场。

    “见微。”孟逐抬手示意,“过来坐。”

    雾见微走过去,在孟逐对面坐下,双手规整地放在膝上:“您好。”

    茶艺师正要展示功夫茶道,孟逐手指轻点,茶艺师立即停下动作,换上一盏沏好的普洱,放在雾见微身前。

    “见微,你现在也不叫我外公了。”孟逐笑容温润,眼底却无笑意,“我还真有点遗憾。”

    雾见微弯起唇角:“人总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你啊,这倔脾气一点没变。”孟逐呷了口茶,转而关切地问,“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了?院长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有什么需求你们尽管提。”

    “我爸恢复得很好,医生都很尽责,我们就是普通人,没什么需要特殊照顾的,您不必费心。”她语气平静,双手始终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

    孟逐意有所指地点下头:“我想也是,厌修应该安排得很妥当。”

    双方沉默几许,雾见微抬起眼帘:“您其实不必特意敲打我,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见微,你和厌修都误会了,我不是要拆散你们。”孟逐一个眼神扫过,服务员们尽数回避,门被小心带上,“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我的本意都不是让你们分手,厌修是我最看重的孙子,我希望他幸福,你也希望他幸福吧?”

    雾见微呼吸微滞,听着和善的话语,心中却感到不安:“您想提点我什么?”

    “我虽然一副老骨头了,但你们婚礼那天我看得很清楚,厌修眼里都是你,他是真的爱你,而你也一样。”孟逐倾身,茶香在空气中萦绕,“既然你们这么相爱,那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思考这段关系?名分很多时候就是一种束缚,你们自由地在一起,没有鸡毛蒜皮,没有生育负担,没有婆媳矛盾,只是纯粹地陪伴彼此,这样不好吗?婚姻除了带来一地玻璃渣,还能给你什么?”

    孟逐确实深谙人心,这番说辞像裹着蜜糖的刀锋。尤其他对婚姻的见解,很有几分道理。

    “您说得对,但我做不到不要脸。”茶盏在指尖转半圈,雾见微放下茶杯,“您想让他和宋研结婚,您应该找他谈。我不当第三者,我也不想和他结婚,如果跟他在一起那么累,那就算了。”

    “那就算了?”孟逐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见微,放弃他这件事,你倒是说得轻而易举。”

    “我和他不一样,我要奔波于生计,也有自己的抱负,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对等。”雾见微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我早就不是曾经那个心怀虚妄的自己了,婚姻的本质是什么?是资源重组。我给不了他阶梯,也不希望他为我走下高台。所以,做朋友吧,我可以和他朋友……我做得到。”

    “朋友?不可能。”孟逐神色陡然严肃,拐杖点地,“我说服不了他,你也说服不了他。”

    雾见微抬起眼,静静反问:“所以,您就选择来说服我?”

    她嘴上说着这句话,实则心里想说的是,这世道,怎么还有逼良为娼的啊……

    “见微,你年纪太轻,还不明白自己拒绝的究竟是什么。”孟逐苍老的手握紧杖头,“我指给你的这条路,是最轻松的路,现在逞强,将来一定会后悔。很多时候,傲气除了拖累自己,没丝毫价值。”

    孟逐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接着说:“厌修是我一手养大的,情情爱爱的小事我可以由着他,但大事上,我绝不容许他踏错一步,更不会让他走出孟家。”

    雾见微忽然明白了,孟厌修身上那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是从哪儿来的,原来是刻在骨子里的,孟家人的基因真是天生自带三分偏执。

    “如果,他坚持不按您的意思过这一生呢?”雾见微睫毛轻颤,随即起身,“您会对他做什么?”

    “我能把他培养成今天的样子,就能再亲手毁了他。”孟逐目光锐利如刀,神态不再像一位长辈,倒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最终价值,“这个代价,是他能承受,还是你能承受?”

    说罢,孟逐转身离开,留下雾见微独自站在原地。

    直到孟逐的拐杖声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仿佛惊醒,慢慢推门而出。

    街道上熙熙攘攘,她像被隔在一层透明的罩子里,听不见人声、风声,看不见树的青、天的蓝。甚至信号灯刺目的红与绿,在她眼中都化为一片黑白。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等回过神来,竟已站在孟厌修公司那栋高耸入云的写字楼下。

    「姜姜,中午有空吗?我在你公司附近。」她想了想,发微信约姜禾吃饭。

    姜禾很快回复:「我马上下来!米雾,你终于回来了,我们都好几个月没见了。你再不来找我,我就要去你家堵门了。」

    雾见微:「不着急,我等你,我请你吃饭赔罪。」

    为了避免遇到曾经的同事,雾见微过街去了对面的咖啡店,刚点好两杯咖啡,转身就撞见了熟人。

    “见微?”吴则一脸欣喜,边点单边问,“来找厌修?”

    “不是,我约了姜姜吃饭。”雾见微拿起咖啡,套上杯套,“先走了。”

    “等等。”吴则叫住她,“你们准备吃什么?”

    雾见微脚步一顿,疑惑地看他:“你不会想一起吧?”

    吴则笑道:“不介意加个我吧?”

    她也笑:“介意。”

    “那我叫上厌修。”吴则说着就摸出手机,“四个人总不尴尬了吧。”

    “诶……”雾见微立刻放下咖啡,伸手悬在他的手机屏幕上,“三个人……三个人吃饭更好。”

    吴则投来探究的目光:“又吵架了?你们怎么三天两头闹别扭?”

    雾见微:“……”

    这时,姜禾欢快地推门进来,雾见微将她拉到旁边:“姜姜,吴则说要一起吃饭,你介意吗?你不想的话我帮你找个借口推掉,我跟他随便吃点什么就去找你。”

    “不介意啊。”姜禾挽住雾见微的胳膊,“正好能延长午休,咱们挑个上菜慢的。”

    “你……好吧。”雾见微垂眸笑了。

    等吴则拿到咖啡后,三人一同去了附近的云南菜馆。

    吴则让她们点菜,她们也不管吴则的喜好,专挑自己爱吃的点,油呛黄喉、包烧脑花、酸笋牛脊髓……

    菜一上桌,吴则放下手机,却无处下筷。

    “我说,你们怎么专吃内脏啊?”

    雾见微把菜单推过去,笑着说:“你自己加点别的。”

    吴则摇摇头,翻着菜单加了两道菜,然后手肘撑在桌上,好奇地问:“你平时跟厌修吃饭,他吃什么啊?”

    以前他们三人也一起吃过饭,但不是在法餐厅就是西餐厅一类,食材大同小异,那时吴则还没看出来雾见微和孟厌修的口味也是天差地别。

    “他什么都吃。”雾见微吃着脑花,慢条斯理地回答,“我能吃的,他都吃。”

    “爱情真是让味觉麻木啊。”吴则一脸不可思议。

    雾见微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那你去劝劝他,让他早日清醒。”

    “你别害我了。”吴则喝了口水,又打趣道,“对了,我最近听说,厌修公司这栋写字楼的食堂也是为你开设的?当初,你俩地下恋情,他为了中午能光明正大地跟你吃饭,专门拿了一层楼出来做食堂。”

    “不是为我,是员工福利。”雾见微纠正道。但那时她的确不愿意工作日中午跟孟厌修去外面餐厅吃饭,一餐的饭钱几乎抵她一周工资,虽然孟厌修绝不会让她付钱,可这种极度失衡的消费仍让她难以坦然接受。”

    “行,你说是就是,现在也造福我的员工了。”吴则笑着吃了两口菜,接着饶有兴致地问起姜禾,“你爸妈离婚的事,到哪一步了?”

    姜禾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愁云惨淡:“分家产呢。”

    雾见微疑惑地看了吴则一眼,又看向姜禾,纳闷他怎么连这事都知道。

    吴则又说:“你站你妈还是你爸?我可以给你介绍专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哪用得着打官司啊,他们自己在家就能打起来。”姜禾绘声绘色地描述,“房产证差点撕成两半,还有今年新买的100寸电视,两个人抢得哟……我妈要追剧,势在必得,我爸最后只抢到个遥控器。”

    虽然父母闹离婚是糟心事,但经姜禾这么一说,大家都听笑了。

    雾见微放下筷子,侧过脸看着姜禾:“还好有一样最珍贵的东西不用争了。”

    姜禾和吴则齐声问:“什么?”

    雾见微揽住姜禾的肩,笑了笑:“你呀。”

    “这倒是,不然他俩可能还舍不得离呢。”姜禾耸耸肩,语气带着点自嘲的洒脱,“挺好,我没变成他们追求自由的绊脚石。”

    “觉悟见长啊。”雾见微被她逗笑。

    又聊了一会儿,雾见微起身去结账。服务员看了眼桌号,笑着说:“单已经买过了。”

    雾见微回头看向吴则的方向,问服务员:“是他买的吗?”

    服务员摇摇头,抬手示意窗外:“是外面那位先生。”

    雾见微循着方向望去,目光一怔。只见孟厌修一身黑色西装外罩着同色大衣,默然地站在街边,不知站了多久。午间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竟让那冷峻的神色都显得温和了几分。

    她推门走出去,冷风拂面:“你怎么不进来?”

    “相亲对象是吴则?”孟厌修上前一步,将她被风吹开的外套拢紧,语气听不出情绪。

    雾见微想到他还惦记着自己早上随口说的“在相亲”,就忍不住笑:“嗯,是啊。”

    “换一个,吴则不适合你。”孟厌修并未当真。接着替她理好衣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下颌,“我待会有个发布会,晚上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雾见微抬眼,目光掠过他肩头,林诀正站在不远处一辆车旁。看来是孟厌修乘车经过时,瞥见了她与吴则、姜禾一同吃饭。

    “找你要答案。”孟厌修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转身走向车门。

    雾见微也回到座位,吴则好奇地张望:“刚才那是厌修?他来了怎么不进来?”

    “他有事。”雾见微淡淡地说。

    “啊对,发布会。”吴则看了眼时间起身,“我也得走了,这次发布会规格很高,我们还特意请了代言人。”

    等吴则离开后,姜禾才问:“米雾,你怎么了?总觉得你今天心事很重。”

    “没事。”雾见微对她笑了笑,“就是最近有点累。”

    那些关乎孟家根基的隐秘,她只能压在舌尖,自己消化。

    夜色渐渐沉淀下来,她在寂静中等待着。快十点时,孟厌修敲响了房门。

    她打开门,孟厌修还穿着参加发布会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腕间戴着她亲手系上的红绳。

    “阿雾。”他身姿笔挺地立在门外,像是喝了一点酒,声音低沉,“如果你拒绝我,我就当没问过,明天再问一遍。反正我对你,会一直纠缠不休。”

    “还要纠缠?”雾见微倚靠着门槛,眼尾扬起,在他的注视下,突然伸手攥住他的领带,“那进来吧。”

    孟厌修被她拽得向前一步,眼底闪过诧异:“你不是要拒绝我?”

    “孟厌修,今天我才看透,你的家人爱你,但只爱那个被塑造成理想模样的你。”她拽紧孟厌修的领带,在手里缠了一圈,用力往下拉,直视着他,“那还是让我来爱你吧,真实的你。”

    “你说什么?你爱我?”孟厌修从不醉酒,此刻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手臂环上雾见微的腰,力道收紧,“再说一遍。”

    “不说了。”雾见微作势要退后,“不进来?那我关门了。”

    “出来。”孟厌修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猛地将人拉进怀里,“跟我回家。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雾见微掂了掂脚,指尖刮过他耳后,声音很轻却坚定:“那你准备好了吗?我要你拿回所有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一分钱都不能让。”

    孟厌修低下头,笑着看她:“你的野心,不比我小。”

    “嗯,很难吧,你要争吗?”她对上孟厌修的目光。

    “争家产哪有哄你难。”孟厌修关上门,揽着她走进电梯,“让他们拭目以待。”

    第56章 绯闻恋情

    “那个……”雾见微将车停靠在路边。

    孟厌修喝了酒,原本是林诀送他来的,雾见微让林诀先下班了。此刻孟厌修坐在副驾驶座上,侧身看向她:“怎么了?”

    “我去一下便利店,很快回来。”她伸手去拉车门。

    “一起。”孟厌修俯身按住她的手,确认车后方没有行人和车辆,这才松开。接着,他推门下车,绕到她身边,环住她的肩一起过街。

    便利店自动门发出“叮咚”声响。

    雾见微径直走向最里侧的货架,蹲下身拿起一个盒子,回头时发现孟厌修竟然没有跟来,她往外看了一眼,孟厌修正站在收银台前。

    她走到孟厌修身旁,将一盒隐形眼镜护理液放在台面上,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孟厌修手边那堆小山似的物品,瞬间瞪大眼睛。

    “你……”她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我先出去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便利店。

    孟厌修结完账,提着购物袋出来:“好了,回家吧。”

    雾见微瞥了眼他手中的袋子,眉头紧蹙:“买这么多做什么?”

    “多吗?这也用不了多久。”孟厌修眉眼舒展,伸手替她拉开车门。

    “男人都一样,脑子里就只有那点事。”雾见微睨了他一眼,无奈地继续开车。

    回到他家后,雾见微抱着饼干突然发问:“为什么非要来你家?你嫌我家小?”

    孟厌修略摇摇头,接过她的外套仔细挂好:“在你家,你一生气就要赶我走。”

    “哦,那你的意思是,在你家我就不能赶你走了?我就要忍气吞声了?”雾见微转身上楼。

    “当然不是,但在这里至少我知道密码,不用整夜被关在门外。”孟厌修望着她的背影,眼含笑意地跟了上去,“你明天有什么安排,需不需要叫你起床。”

    “我明天……很忙!”她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放下饼干,拉起孟厌修的手就往卧室走,“我们现在有件事要做!”

    孟厌修脸上的笑意整晚都没褪去:“现在就做?不用先洗澡?”

    “做完再洗。”她牵着孟厌修经过床边,却没有停留,径直将他带到窗下的沙发前,“你坐好。”

    “在沙发上做?”孟厌修的手仍被她紧紧攥着。

    “嗯。”只见她利落地挽起孟厌修的衣袖,取下随身的小包,掏出一支透明采血管和针具,抬眸笑了笑,“我想抽你的血。”

    “你想做的事,就是抽我的血?”孟厌修的神情逐渐严肃。

    “对呀,让我抽你的血,好不好?”她一手抓着孟厌修的掌心,另一只手上的针管已蓄势待发。

    这器具很专业,是她托锦周买的,方法也是锦周教的。原本想先找块猪皮练练手,但择日不如撞日,早点做了亲子鉴定,也好不再胡思乱想。

    孟厌修没有抽回手,只是平静地问:“抽血,你想抽就抽,但你要我的血是做什么用途?”

    雾见微怔了怔,即便她不给理由,孟厌修也会由着她。但转念一想,以他多疑的性子,难免不起疑心,万一亲子鉴定结果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现在被孟厌修知道了,只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困扰。

    于是,她眸光一闪,现编了个由头:“我想用你的血,染一朵独一无二的永生花。”

    “你不觉得很浪漫吗?”她继续补充,越说越投入,“红色有千万种,但和你血液颜色相同的只有一种,这代表你对我的感情,是融在骨血里的。”

    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快信了,虽然常人看来,一定觉得她这个想法很变态。

    但孟厌修不是常人,他听后竟然觉得很合理,像是雾见微脑子里会冒出来的念头。

    “那多抽点,一朵怎么够。”他语气纵容。

    “那我真抽了。”话音未落,雾见微已拉起他的手指,在无名指与中指上依次轻扎,接着将血样注入采血管,又用棉签按住伤口,“你自己按着。”

    “你去哪儿?”孟厌修见她转身要走。

    她捏着采血管,微微一笑,故意用瘆人的语气说:“把你的血冻在冰箱里。”

    孟厌修也垂眼笑了:“那你冻好就上来。”

    “嗯。”雾见微仔细收好采血管,随即上楼洗完澡,坐在梳妆台前,翻找着什么。

    浴室里水声淅沥,孟厌修站在水流下,仍有些恍惚,他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日常,这一次总算成了真实,她终于回来了。

    当孟厌修走出浴室时,雾见微仍坐在镜前,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孟厌修系好睡袍腰带,走近她。

    “借你的脸用用。”她客套地弯起眼睛。

    孟厌修单膝蹲下,将脸凑近:“想亲哪里?”

    “闭眼。”她语气郑重。

    孟厌修顺从地合眼,纤密睫毛垂落,唇角漾着压不住的笑意。下一秒,一片冰凉骤然袭上他的脸颊,触感直透后脑。

    “这是什么?”他倏地睁眼,脸上已覆了一张湿漉漉的面膜。

    “别动。”雾见微正仔细为他抚平面膜褶皱,“我刚拆开才看清这是含玻尿酸的,最近换季我皮肤敏感,敷了可能会过敏。但拆都拆了,总不能浪费吧?”

    “仰头。”她又把指尖多余精华抹在孟厌修颈间,“所以你帮我敷。”

    孟厌修整张脸被面膜覆盖,只露出一双写满无奈的眼睛:“我一个男人,敷什么面膜……”

    “你不领情?我是在替你保养这张脸呀。”雾见微吃过药有些困了,上床侧身躺下,用手支着头看他,“你知道的啊,我喜欢的就是你这张脸,你得好好爱护。”

    孟厌修听着她这套歪理,无奈摇头:“要敷多久?”

    “二十分钟。”她躺着玩手机,头也不抬,“敷完记得去洗脸。”

    “好。”说着,孟厌修也在她身旁躺下,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问,“这么晚了,在跟谁发消息?”

    “你怎么什么都要管。”她不悦地背过身,“你不如直接在我手机里装个监控。”

    孟厌修放缓声音:“看,还好不是在你家,你现在是不是又想赶我出去了?”

    雾见微回头看见他敷着面膜的脸,忽然又笑了:“算了,不跟你计较。”

    “阿雾。”孟厌修想起她善变的性子,伸手穿过她颈下,往怀里揽,“总之你已经答应和我在一起了,要是你明早醒来又反悔,我可不认账。”

    “我管你认不认账,你管好自己,少管我。”她枕着孟厌修的肩膀,继续给锦周发微信咨询血液保存期限。

    孟厌修调整着脸上不服帖的面膜,眉头压低:“我还不够洁身自好?”

    “你?”雾见微抬眼打量他,“你长了张很会玩的脸。”

    孟厌修盯着时间,二十分钟一到便揭下面膜:“那不也一直在被你玩?”

    雾见微抬脚踢了踢他:“快去洗脸。”

    孟厌修随即起身,洗净脸后,还对着镜子摸了摸,发现皮肤确实更光滑水润了。

    接着,他回到床上,刚掀开被子俯身想吻她,动作却顿在半空。

    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孟厌修立即噤声,暗暗叹气。他极小幅度地调整姿势,小心翼翼地将雾见微拥入怀中,连指尖都带着克制,生怕惊扰她这来之不易的安眠。

    次日清晨,雾见微从他怀里醒来,刚睁眼就看到手机里涌进无数消息。

    孟厌修的手臂仍环在她颈下,顺势将她往怀里带:“才七点,你再睡会儿。”

    她上午十点要去工厂跟定制单,下午约了姑奶奶做理疗,现在时间还早,她正打算放下手机再眯半小时,屏幕上方突然又弹出姜姜发来的一行字。

    她瞬间清醒,翻身一掌拍在孟厌修脸上。

    刚醒的孟厌修缓缓睁眼:“阿雾,我又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真是洁身自好啊。”雾见微撑起身子,卷发垂落在他胸膛,“低调总裁力捧新晋小花,磕死我了!”

    “你在说什么?”孟厌修也坐起身查看手机,他的未读消息比雾见微还多。

    最显眼的是三条:

    林诀:「孟总,这……董事长很关切,该如何回复?」

    法务:「孟总,澄清声明已备妥,传播源头已完成取证……」

    吴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回消息,是在和见微吵架吗?」

    孟厌修又随手翻看了几大平台,今日最热的娱乐新闻全是他与公司产品代言人爱莉的绯闻。营销号有鼻子有眼地描写,多金总裁为捧恋人,力排众议钦定她为首位代言人。

    而其中最“实锤”的是一张发布会现场照片,合照里孟厌修与爱莉戴着情侣款手链。

    一时之间,爱莉热度不断上升,孟厌修公司产品的关注度也水涨船高。

    “阿雾,你听我解释。”孟厌修将手机扔到一旁,“启用代言人,是因为我必须走到聚光灯下,继续低调,不利于和外公正面竞争。”

    “所以就戴情侣手链?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啊?”雾见微冷笑一声,将手机屏幕直直对准他,“我看你们挺般配,不如去告诉你外公,你不和宋研结婚,和爱莉结婚,说不定你外公也会同意。”

    孟厌修看着她的手机屏幕,忽然沉默。

    “哑巴了?”雾见微火气更盛,一脚踹开他就要下床。脚尖还没沾地,手腕就被他牢牢攥住。

    “你仔细看过照片?”孟厌修将她拉回身前,指着屏幕说,“这条手链,可是你亲手为我戴上的。”

    雾见微先前看文字已经很生气,根本没看照片。此刻定睛一瞧,不由眨了眨眼:“爱莉?她是亚荷的艺人?真的红了!”

    “你认识?”孟厌修注视着她。

    她这才想起,当初为亚荷艺人设计的系列手链,与送给孟厌修的那条,确实出自同一套模具。她又立刻滑开手机,查询网页订单,果然,同款手链的销量正持续增长。

    浅浅笑意从她眼尾悄然漾开,声音里的锋芒瞬间柔化:“好吧……原谅你了。”

    “原谅我?”孟厌修捕捉到她情绪的微妙转变,“是不是发现错怪我了?”

    “怎么,想让我道歉?”她抬手贴在孟厌修的脸颊上,安抚式地揉了揉他紧绷的颌线。

    “不要你道歉。”孟厌修将她揽回怀中,“我现在让法务发澄清声明。”

    话音刚落,亚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雾见微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亚荷欢快的声音。几句交谈下来,误会已然厘清,不过她只对亚荷称孟厌修是自己的客户,没提别的关系。

    而当她转达孟厌修要发声明时,亚荷却希望不要澄清,让热度再持续一段时间,这对爱莉、对孟厌修公司和她,三方都有利。

    “你要不……就先……”她话未说完,就被孟厌修斩钉截铁地打断。

    “不行。”

    “哦,好吧。”她撇了撇嘴,“那你自己和亚荷谈吧,其实我也觉得欺骗公众不好。”

    “我会让林诀约亚荷公司下午见面。”孟厌修注视着她,“你也要到场。”

    “我去做什么?”她不想参与,而且她下午还有更重要的事。

    “手链是你设计的,你需要在场。”孟厌修顿了顿,嗓音低沉而清晰,“更何况,你是我太太。”

    第57章 血液送检

    雾见微用力掰开孟厌修的手臂,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翻身跳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拿起床头的蜂蜜水喝了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喘息。

    “你怎么强买强卖,我没说要嫁给你。”

    “在我心里,婚礼那天你已经嫁给我了。”孟厌修不紧不慢地拉开抽屉,取出婚戒,将戒圈套上无名指,又捏着那枚钻戒递到雾见微眼前,“我以后都会戴上戒指,免得再产生类似误会,你也戴上。”

    “不要。”雾见微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衣帽间。

    孟厌修跟着下床,两人默契地分别洗漱后,一起下楼吃早餐。雾见微刚放下勺子,孟厌修便开口:“待会去哪?我先送你,再去公司。”

    话音刚落,一阵细碎声响由远渐近。

    饼干在自己房间里吃过狗粮后,叼着空盘子晃着圆脑袋跑过来,围着雾见微的脚边打转。

    雾见微笑着抱起饼干放在腿上,又取下盘子,装了几片新鲜生菜。在饼干埋头开吃前,她轻轻在它毛茸茸的头顶亲了一下,才将它放回地上。

    “我要去工作,不用你送。”雾见微没看孟厌修,只对饼干挥挥手说拜拜,随后拎起包走到玄关坐下换鞋,轻声感叹,“孟厌修,你太黏人了,我要独处的空间。”

    孟厌修也坐过去,俯身替她拉上长靴拉链:“这么快就腻了?”

    “嗯,等我玩腻了你,就不要你了。”她嘴上说得轻巧,却安静地等着孟厌修换好鞋一起出门。

    清晨的风带着雾气,孟厌修开车送她到别墅区外等车。她原本想坐公交,又怕孟厌修看见后强行送她,最终选择了打车。

    她想下车站一会儿透透气,孟厌修随她下车,换到另一侧,用身体为她挡着风:“怎么不开车?开得不顺手?那重新买一辆。”

    “姑奶奶要接我去做理疗,我想和她坐一辆车,多陪她说说话。”雾见微迎上孟厌修的目光,“你不用试探我,我接受你送的车,也会享受你的钱。”

    “真的?”孟厌修眼尾微漾,“你总算不再和我分得那么清楚了。”

    “别的账还是要算清的。”她神色认真,“我说了,我爸的手术费、住院费、疗养费,我会还你的。”

    孟厌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还清之前,你不能离开债主的视线。”

    “债主也不能影响我赚钱。”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车快到了。

    孟厌修顺着她的目光扫去,想到她刚才亲饼干时温柔的模样,突然向前逼近一步:“给我个早安吻,亲一下再走。”

    雾见微抬眸眨了眨眼,忽然踮起脚尖,揪住他的衣领,在他嘴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去,特意顿了顿才松口。

    “我不会亲人,只会咬人。”她唇角轻扬,目光掠过孟厌修白皙肌肤上那半边口红印。

    孟厌修垂眸注视着她,指腹缓缓擦过被她咬过的地方,低声道:“等你有空,我慢慢教你。”

    话语间,车到了。雾见微耳根倏地泛起一抹红,孟厌修低头掩去脸上的笑意,仔细核对车牌后,为她拉开车门,一手护在门框上方,目送她坐进后座。

    等车驶离视线,孟厌修才开车去公司。

    下午一点,雾见微在工厂对接完新订单,看着预售销量曲线持续上扬,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感觉心里一阵酥麻,手心也是。恍惚了两秒,反应过来,接起电话。

    姜禾声音软糯,关切地问:“米雾,你还好吗?等我下班陪你去散心吧,算了,我们去酒吧,我带你好好疯一疯!”

    “散心?”雾见微一边走出厂房一边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可能要发财了,姜姜!”

    冬日阳光像一层薄金洒在脸上,暖洋洋的。雾见微眯着眼,对电话那头的姜禾解释着这场误会,一说到赚钱,唇角就带着散不去的笑意。

    午后的街道车流稀疏,雾见微刚收起发烫的手机,一辆白色埃尔法便划破这份清冷,悄然停靠在街边,后车窗无声降下。

    姑奶奶探出手,腕间的黄翡玉镯在光下泛着莹润光泽:“雾雾,快上车,我可太想你了。”

    她和姑奶奶已有好几个月没见了,一上车,姑奶奶就亲热地拉住她的手,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下来。可聊着聊着,雾见微察觉到姑奶奶眼神里隐含着焦虑,几番欲言又止。

    “姑奶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轻声问。

    姑奶奶犹豫片刻,终于开口:“雾雾,网上那些八卦不能当真,厌修那么清心寡欲的人,不会乱来的。”

    清心寡欲?雾见微强忍着没有笑,又一次耐心地对姑奶奶解释这场手链引发的误会。看着姑奶奶终于舒展的眉头,她才接着提起了做理疗缓解腰痛的事。

    理疗馆隐在一条深长巷弄里,环境清雅,在熟客中颇有口碑。原本她计划自学针灸为姑奶奶调理,但思来想去,终究信不过自己的手法,不敢冒险。幸好想起锦周曾推荐她来这里做针灸缓解焦虑症状,经过几次考察,确认过医师的专业功底后,这才敢带姑奶奶来。

    “您好,两位有预约吗?”店长笑容亲切地迎上前。

    雾见微:“有,姓雾。”

    “雾小姐,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请随我来。”店长在前引路。

    走进雅致的房间,姑奶奶有些迟疑地问:“疼不疼啊?”

    “会有一点。”雾见微挽着姑奶奶的手臂安抚,“没事的,你觉得疼,我们就停下。”

    姑奶奶握着雾见微的手躺下:“我们雾雾这么关心我,疼我也忍一忍。”

    “不要勉强,姑奶奶,疼我们就不做了。”说着,她接过姑奶奶的包和玉镯,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安静地陪着。

    好在整个过程比预想的顺利,医师下针精准,其间偶有针感带来的刺痛,姑奶奶只是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腰部的痛感也确实有所缓解。

    一小时的针灸结束后,雾见微趁姑奶奶换衣服的间隙,找到理疗师,轻声提出一个请求:“我想带走刚才用过的针具,还有那几根沾着血迹的棉签。”

    “这……使用过的所有医疗物品,我们都有处置流程的,不能交给客人。”理疗师对她的要求感到十分诧异。

    “这些东西,你们本来也是要扔掉的吧?”雾见微接着劝说,“我不会用来做违法用途,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签一个单据,证明这是我领走的,要是将来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可以以此为证据。”

    理疗师面露难色,这些的确都是要丢弃的医疗垃圾,加上对方又是锦周介绍的客人,最终犹豫片刻,还是找了个密封袋仔细装好递给她,同时用一种谨慎的口吻补充道:“雾小姐,东西可以给您,但我还需要再拍张照片作为记录,希望您能理解。”

    “好的,谢谢。”雾见微待理疗师拍完照后,小心将密封袋收进包里,随即快步走向前台,在姑奶奶出来之前利落地结完了账。

    她们走出理疗馆时已近三点,姑奶奶兴致勃勃地提议:“雾雾,我们去喝个下午茶吧?晚点再叫上厌修一起吃饭。最近大哥插手你们的事,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好受,我想宽慰宽慰你们。”

    “姑奶奶,对不起啊,今天不能陪你了。”雾见微歉意地垂了垂眼,“孟厌修让我待会儿去他公司开会。”

    “这样啊,那下次吧。”姑奶奶体贴地点头,“你们的正事要紧,我先让司机送你去公司。”

    “我还得先回家换身衣服。”她扶姑奶奶坐进车里,“你刚做完针灸,好好休息,别长时间坐车了,我自己打车走。”

    “唉,好吧,那你空了,可要记得多来看看我。”姑奶奶又轻声嘱咐了几句,随后吩咐司机开车。

    目送姑奶奶的车汇入车流,雾见微立刻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家从冰箱里取出孟厌修的血液样本,接着赶往三环外的一所三甲医院。

    医生看过装有孟厌修血液的采血管后,又从密封袋中取出那二十余根细长的针灸用针和一些棉签,语气带着些许庆幸:“还好针数够多,否则单凭一两根,很难提取到有效的DNA样本。”

    “那就好,请问多久可以出结果。”她松了口气,还好没浪费孟厌修和姑奶奶的血。

    医生开了缴费单递给她,说明着流程:“五至七个工作日出鉴定报告。”

    雾见微接过单子,办完手续走出医院,一阵迟来的紧张却攫住了她。她深知自己的猜测太过荒诞,可能性也极其渺茫,但不查个明白,这个念头就会一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让她永难死心。

    正沉浸在这纷乱的思绪中,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映出“孟厌修”三个字。

    “阿雾,你在哪儿?”电话那头,孟厌修坐在办公室里,目光扫过腕表,“我五分钟后有个视频会议,暂时走不开,我让林诀去接你。”

    车门关闭的声响透过话筒传了过去,雾见微轻声回应:“我在来的路上了。”

    “好,那快到了告诉我,我下去接你。”孟厌修朝等在一旁的林诀微微颔首,示意会议即将开始。

    雾见微低声应着,却没联系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不愿意打扰孟厌修工作。

    出租车在写字楼正门前停稳,她等待几秒,计价器跳出价格,她刚付清车费,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拉开。

    侧头看去,孟厌修向她伸出手,扶她下车。

    “你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着吧?”她抚平裙摆的褶皱,撑着他的手腕下车。

    第58章 已婚声明

    “刚下来。”孟厌修关上车门,顺势握住她微凉的指尖。

    “别在这里牵我。”雾见微下意识想抽回手,“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我牵自己太太,需要在意什么影响?”孟厌修非但没松,力道反而收紧了些。

    “你不听我的?”雾见微眼神倏地冷了下来,扫他一眼。

    “听你的。”孟厌修双手拢住她冰凉的手指,用掌心搓了搓,然后松开,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衣着上,“但你以后要多穿点,早上出门还裹得严严实实,这会儿怎么又穿这么少。”

    “知道了,别啰嗦。”她语气显得不耐烦,却在走进电梯的瞬间,悄悄勾了勾孟厌修的指尖,两人视线交汇,眼底同时掠过心照不宣的笑意。

    电梯无声直达顶层,门一开,林诀已候在外面,他立刻快步上前推开会议室大门,开口道:“孟总。”

    接着,林诀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雾见微时,话头却卡住了。该怎么称呼她呢?若是像从前共事时那样叫“雾秘书”或“见微”,孟厌修怕是要让他当场收拾东西走人了。可要是喊“孟太太”,孟厌修是满意了,雾见微又会像前几次那样强调别这样叫她。以至于,林诀之前去给她送东西,都识趣地省去了称呼。

    短短几秒间,林诀大脑飞速运转,最后灵光一现,一本正经地喊了声:“雾总。”

    他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毕竟雾见微现在也是公司股东,这声“总”叫得名正言顺。

    而孟厌修听到这一称呼,眼下倏然降下一片阴翳,雾见微也忍不住溢出一声清亮的笑。但她看出林诀的为难,随即温和地回了句“你好”,替他解了围。

    孟厌修没再多说什么,侧过身,示意她先进会议室。

    雾见微刚踏入会议室,亚荷与爱莉便同时起身,两道目光径直越过她,落在身后的孟厌修身上。

    “孟总,今天的事给您添麻烦了。”亚荷率先开口,语气十分谨慎。面对这位开出高于游戏产品市场价40%代言费的阔绰甲方,她必须小心维护这层关系。

    爱莉将手中的补妆镜和口红“咔嗒”一声合上,眼含歉意地接过话头:“粉丝们比较关注我的个人生活,没想到会给您带来困扰。”

    爱莉的声音轻软,一头红发如海藻般浓密,身姿纤柔,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这是雾见微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爱莉,脑海里立刻跳出“美人鱼”这个词。

    孟厌修没作任何回应,径直走过去,为雾见微拉开正中的椅子,让亚荷与爱莉分坐在她两侧,自己则在她对面落座,林诀与法务随之在他身旁坐下。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杯清雅的白茶,唯独雾见微面前是一杯百香果果汁,盛放在孟厌修特意为她买的杯子里。

    沉寂片刻后,孟厌修抬眼,视线扫过众人,指尖在实木桌面上一扣,林诀迅速起身将几份文件分别放在三位女士身前。

    “今天之内,我公司会发布澄清声明。”孟厌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建议你们同步回应。”

    爱莉优雅地跷起腿,拉平唇线,侧身看向亚荷。

    亚荷拿起那份措辞简洁,断绝了所有炒作空间的声明,略作停顿后,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孟总,我们认为冷处理或许是更好的方式。您选择爱莉作为代言人,看中的正是她的流量价值,目前保持沉默,才是将流量最大化的手段,这对我们几方都没有实质损害。”

    “没有损害?”孟厌修的声线让周遭气温仿佛跌至冰点,他身形挺拔地坐在那里,语气冷硬如铁,“我刚追回我太太,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影响我们的感情。”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瞬间落针可闻,众人神色各异。

    雾见微一个眼刀飞去,脸上清楚写着:不准把我供出去,别影响我和亚荷的关系,耽误我赚钱。

    坐在雾见微两侧的亚荷与爱莉则是猛地竖直了脖子,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随即,亚荷向前倾身,轻声探问:“孟总,您不是单身?可是我怎么了解到……”

    亚荷的话突兀地断在半空,显然是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孟厌修的目光从雾见微脸上收回,转而投向亚荷与爱莉,眼神陡然锐利:“你们调查我?一次商业合作而已,什么时候轮到乙方来核查甲方的婚姻状态了?”

    “不是这个意思……”亚荷被问得一怔,而后向雾见微递去眼神,指望着她能打打圆场。一来,孟厌修也是雾见微的客户;二来,亚荷看出孟厌修对雾见微颇为客气。

    眼见现场氛围愈发压抑,雾见微只得开口,声音平和却有力:“亚荷老师也是想妥善解决问题,没有恶意。另外,我个人认为孟总执意要澄清,应该是不希望虚假炒作。现在放任谣言不管,以后若是被深挖,可能会引发舆论反噬,还是不要吃这种流量更好。”

    孟厌修的神色稍缓,声音也放轻了些:“我是这个意思。”

    见局面不利于自己,爱莉适时加入对话,语调放得又轻又软:“孟总,不承认也不否认,是常用的公关策略,您能否再考虑一下?”

    爱莉仔细观察着孟厌修的脸色,像是在为他提供一条更圆滑的退路。

    孟厌修眸色更冷,抬手亮出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已婚。我会让法务在声明里加上这一条,你们回不回应我不管,但我公司一定会公开……”

    话语未尽,他忽然顿住,佩戴戒指的无名指微微一绷,目光倏地看向对面的雾见微。

    感受到他的视线刺来,雾见微心下不明所以,面上却已条件反射般地回以了一个得体的微笑。

    孟厌修喉间低沉地“嗯”了一声,这才继续往下说。

    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不时与雾见微相接,雾见微始终保持着平和的微笑,心底却皱作一团,只得垂眸避开他的注视。

    待孟厌修说完,亚荷又尝试着交涉了几句,最终肩膀随着叹气声塌下去。毕竟若孟厌修单方面表明已婚,爱莉就会陷入舆论漩涡。于是,双方商定当晚同一时间发布澄清声明。

    会议结束后,亚荷握了握雾见微的手臂,语气热络:“你给爱莉设计的饰品很适合她,现在都兴起一阵‘爱莉穿搭风’了,后面还有几场活动,就继续麻烦你了,我会让造型师和你对接需求。”

    “我会尽心的。”能接到订单,雾见微自然很开心。

    然而一旁的爱莉却面无表情,自始至终没跟雾见微说过一句话。雾见微敏锐地察觉到这份刻意的冷淡,但她不会跟钱过不去,只是同样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反正她也没话想对爱莉说。

    见双方都已谈妥,林诀很有眼色地上前送客,带上了门。

    顷刻间,会议室内只剩下两人。雾见微刚要转身说些什么,就被孟厌修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双双陷进沙发深处。

    “你干什么!”背部刚触及沙发,感受到孟厌修的气息笼罩下来,她便用力抵住孟厌修的胸膛,迅速借力坐起身,耳根漫上一层薄红,“孟厌修,你怎么不分场合地发情?”

    “发情?你怎么总用形容动物的词形容我。”孟厌修双手撑在她身侧,无奈地低笑,眼里满是纵容。

    雾见微没接话,随手拨弄了下发丝,视线朝会议桌一掠。孟厌修会意,随即起身端来她的杯子,稳稳递到她唇边。

    雾见微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突然笑出声,险些将果汁喷到他脸上。

    “笑什么?别呛到了。”孟厌修放下杯子,抽出纸巾替她擦拭嘴角。

    雾见微侧身偎向他,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眼底还漾着清浅的笑意:“我想起今天姑奶奶夸你‘清心寡欲’。”

    “……这很好笑?”孟厌修觉得她的反应比较好笑。

    “好笑呀。”雾见微歪着头打量他,“‘清心寡欲’这四个字跟你哪有半点关系?你太会伪装了。”

    孟厌修扶住她的腰,低下头,鼻尖凑到她眼前:“那你刚才还敢招惹我、暗示我?”

    “我什么时候招惹你了?还暗示你?你白日做梦呢。”雾见微松开手,不解地瞪大眼睛。

    “刚才开会,你的脚都刮到多上面了,这还不算暗示?”孟厌修声音低沉,“我点头回应你时,你也笑了,现在不想认账了?”

    “孟厌修,你有毛病吧。”雾见微不悦地捏了捏他的脸,“我笑是因为我有礼貌,倒是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还有,我的脚怎么了?刮什么了?”

    四目相对,空气骤然静止。

    片刻后,孟厌修迟疑地开口:“不是你?”

    “孟厌修。”雾见微如梦初醒,审视着他:“你刚才在我眼皮子底下,跟人调情?”

    “不是,我没有。”孟厌修绷直了背,厉声否认。

    雾见微面色无澜,抬手抓着他膝头,掌心一路上移,用力掐住腿根:“刮到哪儿了?上面是多上面?你刚才是不是很享受?你说啊!”

    “阿雾,我以为是你……”孟厌修难得显出一丝慌乱,“如果知道是别人,我肯定当场就制止了。”

    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参会,雾见微回溯着会议细节,结论显而易见:“是爱莉。”

    “我立刻跟她终止合作。”孟厌修严肃表态,“我不能让品行不端的人代言我公司产品。”

    “走开。”雾见微一把甩开他的手,站起身避开他的触碰,“孟厌修,你脏了。”

    孟厌修再次拉住她的手腕:“我是受害者,你不能受害者有罪论。”

    “……这话很有道理。”她嘴上应着,怒意却未消,攥紧拳头在孟厌修身上捶了两下。

    只是那力道很快卸去大半,捶着捶着,雾见微忽然心疼地俯身抱住他,侧坐进他腿间,额头贴着他脸颊:“你也不好受吧?”

    “嗯。”孟厌修一想到那是别人,心底的躁意又开始翻涌。他强压下情绪,掌心覆上雾见微的背,手指穿入她发间,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不怪我了?

    雾见微收紧胳膊,拽皱了他的领口,话里仍带着怒气:“我不给爱莉设计首饰了。”

    “钱都不赚了?”孟厌修低下头,轻抚她的背脊,“我没事。”

    “怎么没事?想赚钱也不能让你出卖色相。”她往后仰了仰,指尖抓着孟厌修的脖颈,“而且……你不止这个价。”

    “只卖给你。”孟厌修被她的话惹笑,适时转移了话题,“饿不饿?”

    她抬眸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六点了,中午没怎么吃,胃里空落落的:“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孟厌修心头一暖:“你这样问我,真是久违了。”

    “嗯,别来无恙啊,孟厌修。”她眉眼弯起,又问,“想去哪儿吃?”

    “回老宅吃。争家产,总要先回主场。”孟厌修揽着她站起身,眼中藏着深意,“今天这件事正好是个契机,外公急着要跟我谈判,我们一起去。等晚上已婚声明一发,宋家也会坐不住,这浑水还能搅得更乱。”

    “你有什么计划?”她捕捉到孟厌修眼中的暗涌。

    孟厌修捞起外套为她披上,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先发制人。”

    第59章 反将一军

    荒芜深处的老宅如一座孤岛,暖黄的灯光自窗内流淌而出,宛若月光倾泻的投影。

    侍者刚端上两道前菜,生牛肉塔塔与伯爵茶渍桃子沙拉。正在为孟逐斟酒的管家猛地抬眼,左手背在腰后,右手握着白葡萄酒瓶,身姿凝固。

    “孟……孟总。”管家目光定在门前,望着信步而来的孟厌修。

    直径三米的玉石圆桌旁,仅坐着四个人,气氛骤然变得微妙。主位的孟逐正襟危坐,只略掀了掀眼皮,左侧的方幽澜和孟槐与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又继续用餐。孟逐右侧空着一个位置,再往外就是眼珠子都快掉进盘子里的孟跃童了。

    管家迅速反应过来,吩咐人匆忙添上餐具,又在孟逐右侧的空位旁添置了两个座位。

    孟厌修掌心轻抵雾见微的后腰,替她褪下外套。候在门侧的侍者立刻躬身接过,仔细悬挂起来。

    “厌修,你怎么回来了。”方幽澜放下刀叉,视线钉在他身上,语气却不像盼着儿子回家,倒像在质问不速之客。

    孟厌修置若罔闻,解开自己的外套递给一旁的人,随即牵起雾见微的手走到桌边。他拉开椅子,安置雾见微坐在孟逐身侧那个空位旁边,自己则坐在她与孟跃童之间。

    “外公。”桌下,孟厌修仍紧扣住雾见微的手,抬眼时目光如刃,“我们谈谈。”

    孟逐敛去肃穆,皱纹里绽开慈祥笑意:“先吃饭,你和见微难得回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好。”孟厌修偏头示意,侍者立即撤走雾见微手边的白葡萄酒。

    雾见微压低声音,侧过身对孟厌修说:“我想喝一点酒。”

    “不行,你今天要吃药。”说着,孟厌修吩咐人换来一杯椰子水。

    雾见微撇撇嘴,咽回了到喉间的话。管家有序地掌控着用餐节奏,精致的菜肴如流水线般在每人面前轮换。除了清脆的餐具碰撞声,寂静再度沉甸甸地压了下来。雾见微目光掠过这张大得离谱的圆桌,心想着,就算是有人想说话,不扯着嗓子喊,也听不见。

    “喝点汤。”孟厌修将黑松露酥皮汤推到她手边。她刚拿起勺子,一阵熟悉的声音飘来。

    “说了不吃,非要我来。”姑奶奶人还没走近,抱怨先传了过来。而当姑奶奶一脚踏进餐厅,看见孟厌修和雾见微时,表情瞬间亮了,从身后揽住他们,“雾雾!厌修,你们来了?”

    雾见微看向身旁的空位,对姑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姑奶奶,你还没吃饭吧。”

    姑奶奶亲热地搂了搂两人的肩,随即在雾见微身旁坐下,转头扬声吩咐:“把我让厨房炖的花胶端来给雾雾。”

    “好的。”管家立即去办。

    “行了,安静吃饭。”孟逐看向妹妹,沉声道,“若庭,你还是没点长辈样,尽让孩子们看笑话。”

    “大哥,你就是太古板了,你该多向我学学。”姑奶奶一加入,氛围活络了不少,这顿饭仿佛才真的是人在吃。

    只有方幽澜的脸色愈发阴沉。孟厌修从小就与她不亲近,自从跟雾见微在一起后,反倒和姑奶奶更加亲厚,这让她对雾见微的厌恶又深了一层。孟槐与则不动声色,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不时提点孟跃童别闷着脑袋吃,像个蠢货。

    孟跃童依然低着头不敢出声,却忍不住偷偷瞟向雾见微,他至今想不通,当年自己随手招进来的小秘书,凭什么能把他那个冷心冷脸的哥哥拿捏在手里。

    但他转念一想,估摸着应该是雾见微学会忍耐了吧,否则怎么连孟厌修和女明星的恋情都曝光了,还忍着不翻脸。

    这场各怀心思的饭局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孟逐拄着拐杖站起身,众人随即放下餐具,孟槐与第一时间上前扶住他:“爸,慢点。”

    “嗯。”孟逐回头扫了一眼,对大家说,“既然厌修回来了,都到茶室坐坐,喝杯茶。”

    “好的外公。”孟跃童抢着回答。

    孟厌修侧过头,视线斜斜扫向他,冷笑一声:“你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

    “哥。”孟跃童鼻子眉毛一耸,在那头黄发下,像个皱巴巴的老南瓜,“在你手下改造这么久,我早就重新做人了。”

    孟厌修没搭理他,回头想去牵雾见微,却抓了个空。抬眼只见姑奶奶早就挽着雾见微走远了,两人背影亲密,有说有笑。

    孟厌修拨了个电话,向法务团队交代好跟进舆情的事,这才转身走进茶室。

    茶室里,孟逐面沉如水地坐在正中央的红木沙发上,方幽澜一家三口分坐两侧,姑奶奶则带着雾见微坐在另一边的双人沙发上。

    孟厌修径直走过去,脚步一顿,手握着雾见微的肩头站在一旁。

    姑奶奶抬头看他,无奈地笑了笑:“厌修,要不我让你坐?我去对面。”

    “不用。”雾见微按住姑奶奶的手,又轻声对孟厌修说,“你去对面坐。”

    “好。”孟厌修顺从地点头,独自走到对面空着的单人沙发坐下。

    孟跃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写满难以置信,不禁期待他这位说一不二的哥哥接下来要如何收场。

    “厌修。”孟逐声音浑厚,手中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未经我的允许,你怎么敢擅自发布已婚声明?你是要把我们孟家的脸踩在脚下吗?”

    此时,距离法务部发布声明才过去五分钟,宋家的电话已经接连不断地打了进来。

    孟厌修从容地靠向椅背:“外公,我敬重您,但我不受摆布。我发布声明就是要彻底断了宋家的念想,他们再怎么不顾颜面,总不至于继续纠缠一个有妇之夫吧。”

    “你……你这个不肖子孙!”孟逐从未对孟厌修说过这么严重的话,但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孙子是铁了心要反抗到底。他猛地将茶盏摔在桌上,茶水四溅,“别以为我只能把继承权交给你,你不要赌我的仁慈。”

    在一旁看着的姑奶奶,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大哥,除了厌修,你难道真放心把祖业交给孟跃童?那你还不如交给我。再说,你为什么非要和宋家结亲?我就想不通了,宋家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孟若庭!”一向高冷的方幽澜拍案而起,“你这话什么意思?跃童怎么了?跃童凭什么不能继承?”

    “方幽澜!”孟逐连拍两下桌面,勃然大怒,“若庭是你的姑妈!你再这样口无遮拦,就给我滚出孟家!”

    “爸!”方幽澜满眼诧异,“我们才是一家人!”

    “幽澜,你别激动。”孟槐与连忙打圆场,按住妻子的手臂:“先坐下,姑妈不是那个意思,爸也不是责怪你。”

    混乱之中,突然被点名的孟跃童也恼火起来:“妈,能不能别提我啊,我可担不起这种责任,我就想安安稳稳花我的钱,家里源源不断地钱生钱……”

    “没出息的东西!”方幽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气冲冲地坐了回去。

    一时间,茶室里吵作一团。雾见微安静地坐在角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她的目光穿过交错的人群,与孟厌修短暂相接,眼神里透着一丝无奈,仿佛在说:你家真吵,到底还是没躲过这种狗血骂局。

    孟厌修感同身受地对她笑了笑,随即眼神陡然锐利,看向孟逐:“外公。”

    他声音暗哑,却让整个茶室瞬间安静下来。

    “我想和您做个交易。”孟厌修起身走到孟逐面前,拉回正题,“集团现在的困境你我都清楚,这几年一直靠您注资才能维持下去,这种虚假繁荣有什么意义?外公,是时候改变经营理念了,老一套的模式必须毫不留情地抛掉。只要您把决策权让渡给我,半年内,我可以让集团扭亏为盈。如果做不到,我自愿放弃继承权。如果做到了,请您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要财产,也要阿雾。”

    孟逐胸口起伏,平缓片刻后,握紧杖头的手渐渐松了力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可以和见微在一起,只是不能结婚。”

    “这一点,我不能让步。”孟厌修的回答斩钉截铁,“外公,有件事您或许不清楚,我之所以还没和阿雾结婚,不是因为您不同意,而是她不同意。如果她愿意嫁给我,我不会耽误一分钟,我会立刻跟她结婚。”

    孟逐银白的发丝下,那双眼睛锐利如冰:“我一手教养出来的好孙子,竟然威胁我。”

    孟厌修给孟逐添了一杯茶,语气和握着茶壶的手同样沉稳:“我在陈述事实。”

    话音未落,此起彼伏的手机铃声和振动声打破了室内的僵持。

    孟厌修接起法务的电话,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消息,眉头渐渐拧紧,接着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否认。”

    雾见微的手机屏幕亮起,她点开姜禾发来的链接,一排黑色字体格外醒目“宋院长独女宋研承认自己是孟厌修妻子”。雾见微看后并不生气,只是满脸困惑。

    姑奶奶凑过去看了一眼,嗤笑出声:“这宋家是哪根筋搭错了?大哥,你到底看中宋研什么了?这基因也有点问题吧,一家人脑子都不清醒。”

    转眼间,孟厌修的法务团队再次发布严正声明,直接否认了宋家的说辞,引得舆论一片哗然。

    “外公,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孟厌修眸色深邃,“我不想用亲情绑架您,但如果您执意要阻止我们,我们只能在商场上正面竞争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大步走向雾见微,握住她的手就要离开。

    “站住!”孟逐厉声喝止。

    雾见微拉了拉孟厌修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冷静。

    孟厌修停下脚步,转身说道:“外公,您不用再劝我,我的婚姻我自己说了算,我的决定我自己承担责任。”

    “那如果是见微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呢?”孟逐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不可能。”孟厌修将雾见微的手握得更紧。

    在孟槐与的搀扶下,孟逐缓缓起身,走到雾见微面前:“见微,如果你一辈子都不知道孟家的隐秘,你会活得很快乐,但偏偏被你撞破了,也是可惜。当初我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才告诉你厌修是在利用你,没想到你现在又被他利用了。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外公,您不要挑拨了。”孟厌修手背青筋绽出,眸色沉底。他拢了拢手指,侧身对雾见微说,“我们走。”

    “等等。”雾见微定在原地,抬眼看向孟逐,“您是什么意思?”

    孟逐撑着拐杖,往前两步,微微俯身,形成一个压迫的姿势:“见微,你知道厌修和你在一起,才能破除诅咒,所以你就以为你的作用是治愈他?错了,你的眼泪只是治愈他的‘药引’,而真正的代价,是消耗你的健康与寿命来等价交换。你就像他的灯芯,你烧得越旺,他就活得越明亮。”

    “大哥,你胡说什么!”姑奶奶快步上前,双手叉腰,没了往日的优雅,“这种话怎么能乱说!你瞎编的吧!”

    孟逐威严地看向孟厌修:“我的话真不真,你自己说。”

    令人窒息的是,孟厌修竟然沉默了。

    “厌修!你说话啊!”姑奶奶急得直跺脚。

    一旁的方幽澜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怎么可能突然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一切?原来是这个原因。

    “阿雾,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孟厌修转身凝视着雾见微,“相信我。”

    第60章 激烈好戏

    雾见微异常平静地看着他,此前悬停在眼前的所有疑问终于有了最合理的答案。什么一见钟情,什么非你不可,孟厌修从来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

    她缓缓从孟厌修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再抬眼时,眸光里像躺着一根熄灭的蜡烛:“孟厌修,你太会伪装了。”

    “这是装不出来的,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没有利用你。”孟厌修急切地想要拉住她。

    “你骗我也是真的!”雾见微突然情绪失控,声音都在发抖,“同一个陷阱,我刚爬出来竟然又跳了进去!孟厌修,你太卑劣了!接近我是别有目的,纠缠我是要榨干我的利用价值,连重逢都是你蓄谋已久!你的真心在哪里?你这种人根本没有心!”

    孟厌修解开袖扣,一拳捶在桌子上:“到底要我说几次!你为什么总是相信别人也不肯相信我?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你看不出来吗?!你长没长脑子!”

    “你凭什么质问我?你外公说的话,你为什么不敢否认?!我是没脑子,我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早点看清你肮脏的内心!你一定在心里嘲讽过我无数次,我很好骗吧,只要你装得够久,我就会又陷进去。孟厌修,我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人!”

    话落,她用力甩开孟厌修的手,身旁的盆景被撞倒在地,花盆碎裂,泥土四溅。

    “我恶心?周疏野就不恶心了?你不是嫌我脏就是嫌我恶心?”孟厌修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你呢?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

    雾见微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却被他半空截住。两人目光相撞,孟厌修冷不丁地撤了力道,她顿时失衡,后退了两步,扶住身后的桌角才勉强站稳,而孟厌修只是漠然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她的眼眶倏地通红,指尖死死抠住桌角:“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是我做过最后悔的决定!现在看到你,都让我作呕!”

    两人激烈的争吵让看热闹的孟跃童惊呆了,滚烫的茶汤泼在鞋上都浑然不觉。他眼睁睁看着前一秒还在齐心对抗家里的恋人,转眼间就已反目成仇。他又扭头望向孟逐,心底惊呼,姜还是老的辣。

    而挑起这场争端的孟逐,已安然回到座上,新沏的茶汤正氤氲着热气。

    见状,姑奶奶急忙插进两人中间,拉住雾见微劝道:“雾雾,都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你先跟我上楼冷静一下。”

    “不,我不去。”雾见微强忍着泪水,却止不住声音里的哽咽,“孟厌修,遇见你就是我的劫。我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受这种罪,我受够了!”

    孟厌修眼里最后一丝温度褪去,彻底失去了耐心:“我也受够了。受够了无休止的解释,受够了你的不信任,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只会一味地质疑我,又凭什么要求我?”

    “和你在一起……太痛苦了。”眼泪终于决堤,雾见微飞快地抹去脸颊的湿痕,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分手。”

    “别说了!”姑奶奶大声打断两人,接着转头吩咐管家,“快带雾小姐去楼上休息,快点!”

    管家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雾见微不想为难人,也不想让姑奶奶担心,拿起包默默跟着管家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厌修,你太过分了!”待雾见微上楼,姑奶奶才压低声音斥责,“大哥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雾雾和你在一起,真的会害了她自己?”

    孟厌修单手插进西裤口袋,眉宇间压着不耐:“姑奶奶,权衡利弊,我心里有数,你别管了。”

    “若庭,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孟逐沉声开口,又走到孟厌修身前,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厌修,别怪外公狠心,这件事见微迟早会知道,长痛不如短痛。事已至此,你现在上去找见微把条件谈妥,又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保持适当距离,对你对她都好。如果你强行和她结婚,才是真正害了她。”

    孟逐略作停顿,接着抛出承诺:“你把这件事处理干净,明天我就把集团交到你手上。”

    孟厌修沉默以对,在数道视线交织中转身大步离去。

    孟逐侧身使了个眼色,孟槐与立刻心领神会,推了孟跃童一把:“跟上去看看。”

    “啊?我?”孟跃童浑身一僵,声音发虚,“哥要是发现我偷听,能直接把我从三楼扔下去!”

    “快去!”孟槐与厉声催促。

    孟跃童只得硬着头皮跟上楼。不料,刚拐上三楼,就听见“砰”一声巨响,孟厌修一脚踹开了会客室大门,随即又是重重一声摔上门板。

    孟跃童踮起脚尖追过去,战战兢兢地把耳朵贴上门板,下一秒颈侧青筋不停颤动。

    屋内接连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还间杂着家具碰撞、人体撞击墙面的闷响。听起来战况极为激烈,像要拆房子。

    而此时,门内的激烈程度,远超孟跃童的想象。

    “嗤啦”一声,刺绣桌布被猛地掀飞,带倒了边桌上一整排精致摆件,瓷器与玻璃制品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接二连三的声响刺得耳膜生疼。

    孟厌修一步逼近,将雾见微抵在墙上,一手托起她的腿弯,轻易便将人抱上了桌沿,灼热的吻随之覆上。

    雾见微环住他的脖颈,双腿自然地缠上他腰际,唇瓣交织间,呼吸渐重,那缕乌木玫瑰与苦艾香根草气息随之蒸腾,难舍难分。许久,她才得以喘息出声。

    “他们信了吗?”她轻咬孟厌修的下唇,又安抚般地亲了亲。

    孟厌修温热的掌心贴在她腿上,从她眼尾的泪痣吻到耳后,嗓音低哑:“你骂得那么狠,他们能不信?”

    “你以为你说的话就很好听?”雾见微指尖揪紧他的衬衫,施力掐了掐他脖子,“你居然骂我没脑子!”

    “你说我令人作呕。”孟厌修喉结滚动了一下,将脖子往她掌心送,睫毛一扬,“掐吧,用力。”

    “……”雾见微指尖一颤,松了力道,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你还委屈上了?”

    “没有,我道歉。”孟厌修偏头擦过她的手背,声音低了下去,“我没想到你突然哭了,你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我差点演不下去。”

    话音未落,孟厌修一把将她抱起,转身陷进沙发深处,顺势踢倒了一旁的花瓶。碎裂声骤然炸响,清晰地传进门外孟跃童的耳朵里。

    “我泪失禁体质啊,我又控制不了。”说着,雾见微跨坐到他身上,手捧着他的脸,扫视满地狼藉,“这摔了多少钱?”

    “这些都是孟槐与的东西,我管他多少钱,摔就摔了,他儿子要听个声响,让他听。”

    接着,孟厌修握住雾见微的膝盖,将她往身上拉近,连绵的吻让彼此不再有闲暇思考别的,吞噬的力道像要将那些恶言相对的话都融化在熔岩般的吻里。

    门外,孟跃童听着屋内打斗声愈发猛烈,慌忙下楼汇报。姑奶奶闻言慌了神,起身就要去劝,却被孟逐抬手拦下:“跃童,继续守着。”

    楼上,雾见微抚平孟厌修的衬衫领口,替他系上扣子,遮住吻痕,抬眸看着他:“你外公说的那件事,究竟怎么回事?”

    孟厌修眼神迷离,托住她的脖颈,又吻了上去,辗转片刻才不舍地挪开,声线微哑:“不用担心,对你没有影响。你信我吗?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嗯。”她手抓着孟厌修肩膀,调整姿势侧坐在他腿间,一只脚踩在他膝头,“那会伤害你吗?”

    孟厌修俯身拾起她的长靴,握着她的脚踝,动作轻缓地为她穿好:“也不会。”

    她暂时放下了心,又问:“你进入集团半年,真能扭亏为盈?”

    孟厌修抽出纸巾,擦拭掉她唇角晕开的口红,耐心解释:“集团最大的问题是外公任人唯亲,养了一堆蛀虫。等我掌权,我要先把人换一遍,到时候就算外公发现我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来,集团也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这样做,不仅是为了继承家业,也是不想看家业败落。”

    “嗯。”雾见微整理好衣服,站起身,往门外瞥了一眼。

    下一瞬,孟跃童听见里面没动静了,耳朵又贴近了一点。突然之间,房门被从里面猛地拉开,正贴着门偷听的孟跃童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扑倒,差点摔得四脚朝天。

    “拿着你的钱滚开!”雾见微先走出房间,快步冲下楼梯,“别再来找我!”

    孟厌修紧随其后,冷冷扫过狼狈的孟跃童,朝楼梯方向吼道:“你别后悔!”

    孟跃童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等那两人都消失在视线里,才踉跄着回到茶室汇报:“外公,他们太凶残了,哥出来时,我看到他手背上全是血道子。见微动起手来,还真是不留情啊。”

    孟逐手持茶盏,闭目不语,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一旁的姑奶奶则是扶着额头,指节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连连叹气。

    月光下,老宅浸没在浓稠的夜色里,一辆如影的车飞速驶出,明亮又孤寂的车灯照向了花圃一角。

    孟厌修推门下车,快步追上踽踽独行的雾见微,将她拢入怀中:“冷不冷?走,我们回家了。”

    她从腰上将孟厌修的手拉到眼前,看清他手背上几道清晰的红痕,内疚漫上心头:“怎么抓成这样了……我无心的。”

    “这就难受了?”孟厌修反手握住她的指尖,眼底甚至蓄着愉悦,“我就喜欢你给我留痕迹。”

    雾见微被他这话拽住了脚步,小声嘟囔:“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孟厌修轻笑着拉开车门,一手挡在门框上,俯身将她笼在身影里,目光灼灼地看进她眼底:“你多试几次,自然就知道了。”

    “我才不感兴趣。”雾见微脱下外套,扔向后座。在车子启动时,她忽然想起一笔旧账,“对了,你今晚为什么又提周疏野?是临场发挥,还是一直心存芥蒂,所以趁机发作?”

    孟厌修握方向盘的手收紧,驶过下一个路口才沉下气回答:“我不是介意,我只是嫉妒……他比我更早认识你,早很多。”

    “你的心眼真的比针眼还小。”雾见微无奈摇头,余光瞥到他手机屏幕亮起,轻声提醒,“电话。”

    孟厌修低头看了一眼,按下蓝牙耳机:“说。”对话很简短,他最后只回了句“不去”,便结束了通话。

    “是吴则和几个你没见过的朋友。”孟厌修主动解释,“约周五喝酒。”

    “我没问呀。”雾见微侧头看他,“你不用事事都向我报备。”

    “但我想跟你说。”孟厌修想到她不在的那三年,他想说却只能对着饼干说。

    “哦,你为什么不去啊?”虽然已经大半夜了,雾见微仍从包里取出口红,对着遮阳板的镜子涂抹,“你平时那么忙,很少见朋友,周五没事就去呗。”

    孟厌修听到她的劝说,心冷了一瞬:“我想陪你。”

    “我不用你陪。”她忽闪着眼,语调轻快,“你去见你的朋友,我也有我的安排。”

    “你周五有约?”孟厌修转头看她。

    “是啊。”雾见微收起口红,对着他抿了抿唇,“我也有自己的朋友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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