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文明”古伊拉文物巡展与诸华陶瓷艺术大展, 二展联合举办,珠联璧合,是一场彰显诸华帝国文化包容力和软实力的国际盛会。
江晏清与各方势力, 期待已久……
此次大展, 将首次通过互联网主流平台进行全球直播,将古伊拉的文物与诸华的陶瓷, 呈现在全世界的面前。
当身处不同国度、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同时屏息凝视, 看向那些历经千年仍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古伊拉文物、精美绝伦的器具以及工艺独特、意蕴深远的陶瓷, 他们不仅是在欣赏文物, 更是在追寻人类历史长河中的智慧之光。
在大巴上, 宣传片里出现温浊宁的身影, 他眉眼弯弯,生动明艳。
“请给您的心灵放个假, 与我们一同踏上充满魅力的文化之旅。无论您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这一刻, 让我们共同‘遇见文明’。”
秦玲转头看向江晏清,“小晏,这不是宁宁嘛!”
江晏清点头,“嗯,原本的形象大使因为看Crazy Horse被封杀了,刚好我认识主办方, 就把温浊宁推了过去。”
他看了看秦世勋,心道:还是这位亲手封的, 干脆利落,很加分。
诸华的明星观看“Crazy Horse”,等于在红线上跳踢踏舞。
“Crazy Horse”是一场以裸露和黄色表演为特色的成人秀, 内容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和道德标准,观看此类表演的明星在无形中传递了非常负面信号。
明星作为公众人物,有引导社会风气和维护社会伦理的责任,如果连最基本的责任都无法履行,谁又会给他们就业的机会呢?
明星作为公众人物,其行为往往会成为社会大众关注的焦点。参与或支持这类争议性的活动,轻则损害自身形象,重则引发负面舆论。
观看和参与“Crazy Horse”无疑是非常严重的负面事件,让背后的“推手”得以宣传“向下的自由”,资本提起刀,以“美”之名剥削、物化、驯化女性,给“对女性的凝视”披上了审美自由的伪装,将女性主义和少数群体权益蹂躏,再包上资本主义和消费主义的糖衣,缓慢地荼毒所有人,前辈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女性的权益又将剩下多少?
法国社会学家米歇尔·福柯曾说:“如果我完全没有强迫你,并使你处于完全自由的状态,你却依然选择了我为你预设的道路,那就是我开始运用权力之时。”
细思极恐,如鲠在喉。
秦世勋察觉到江晏清的视线,耳朵和脸颊开始发热。
方才上车的时候,被宿棠月抢先一步占据了江晏清右边的位置,他厚着脸皮坐了秦玲的位置,结果上车后,宿棠月时不时跟江晏清咬耳朵,他一句话都插不上。
“你把天悦传媒截胡了,”秦世勋的眼神里满是纵容,“他们公司原本打算让余梦聆顶上。”
“我知道,但他们输得不冤,”江晏清说,“采用余梦聆保底要花六位数,用温浊宁,他们一分钱都不用花,我还倒贴一笔宣传片的制作费。”
宿棠月望向窗外,心不在焉地垂眸,眸色里的阴沉又浓郁了几分。
温浊宁是“清月文化”新签的艺人,听说是江晏清的朋友,还是某集团的神秘太子爷。
宿棠月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间流失了。
他的胃里突然一阵翻搅,手掌抚上肚子,腹部下绞痛难忍。
又是这种……窒息的感觉。
“不舒服吗?”江晏清望向他。
“没有。”宿棠月低落地说,脸色苍白。
江晏清不为他担心,他会难过。
江晏清为他担心,他又会自责。
所以,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有进食,早上为了遏制食欲嚼了几块冰,本就脆弱的胃更是雪上加霜。
江晏清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伸手把保温瓶递给他,继续同秦世勋聊天,“我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倒贴……”秦世勋吃味地说。
“嗯,”江晏清继续说,“其实我没有花多少钱,那家广告公司恰好是焕颜医美的合资公司。”
“你的恰好,都是恰到好处的安排,”秦世勋诚恳地赞扬,“温浊宁很幸运,有你在背后推着他往上走。”
“我做了什么吗?”江晏清笑容清浅,“相反,温浊宁这回创造的收益,至少能达到两千万。”
“怎么会?”秦世勋惊讶地蹙起眉。
温浊宁获得了一次让全球认识的机会,但也只是刷个脸熟不是吗?
怎么会产生上千万的利润?
江晏清伸出手指,点了点秦世勋胸前的陶瓷胸针,“这枚胸针里藏着我的名字……”
他所有设计的作品,都会藏一个“清”字
秦世勋恍然大悟,“原来你承包了这次活动的文创产品。”
“瓷都的旅游业没有京城那么发达,他们还没有注意到隐藏在文创里的商机,我正好借这次活动,让他们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瓷都会推出自己的文创产品。”江晏清说。
秦玲姨母笑:我的宝贝真厉害!
杨树芃纠结:我的儿子很会印钞票,要不要上交国家?
秦世勋露出欣赏的神色。
江晏清的身上总有他挖掘不完的闪光点,让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人占据。
宿棠月的心神同样被江晏清吸引了去,等江晏清讲完,他才注意到手中的保温瓶。
他扭开瓶盖,淡雅的茶香扑面而来,像是秋日清晨掠过心房的微风。
宿棠月轻酌一口,养生茶温热而厚重,苦涩伴随着若隐若现的甘甜涌入喉间,不仅驱散了肠胃的隐痛,也在他的心头挥出一道绚烂的彩虹。
每一口茶汤都像是一句关切的话语,把江晏清无声的关心融化在细腻绵长的滋味中。
宿棠月全身回暖,温暖他的不止是茶汤,更是江晏清那颗真挚而柔软的心。
胃部的不适感渐渐消散,他感受到一种重获新生的舒适与安宁,这份舒适从胃部一直蔓延至心间。
殷红菲薄的唇角微勾,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现在宿棠月的脸上。
他静静地望向江晏清,狭长漆黑的眼眸弯着,眼眸中带着破碎的星光。
秦玲打趣道:“小晏不用总想着赚钱,如果累坏了,爸爸妈妈会很心疼。”
秦世勋眼神温柔,唇角勾着浅浅的笑容。
心道:哥哥养你。
他脸上的笑容蓦地顿住。
这是他的潜意识吗?
“要努力攒钱,家里还有老板娘要养。”
江晏清眉眼弯弯,笑容和车窗玻璃上的雪花一样干净。
宿棠月瞬间脸热,耳朵也热,只能默默地喝茶,不言不语,一个劲地脸红。
他显然误会了,因为江晏清的“老板娘”是他的国家。
谁的爱人不是国家呢?
雪停了,四人和满车的嘉宾准时抵达展会现场——国际陶瓷博览会会展中心。
在会展中心的广场上,各国的国旗迎风飘扬,犹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在蓝天白云间舒展。
每一面旗帜都包含着各个国家独特的历史与文化,在这多彩的画卷中,诸华帝国的红旗格外引人注目。
那面红旗犹如烈焰般燃烧,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光辉,人们总会不自觉地被它吸引,驻足仰望,心生敬意。
会展中心内外热闹非凡,但这一刻,它成为了众人目光中的焦点,也成了整个博览会最耀眼的一部分。
“国际陶瓷博览会”会展中心,以其恢弘大气的建筑和浓郁的历史气息,成为了镜头的焦点。
记者们蜂拥而至,闪烁的镁光灯捕捉着每一位嘉宾的魅力瞬间。
红毯在灯光的映衬下犹如一道鲜红的丝绸,指引着诸位向前。
秦世勋神色自若,眼中闪动着对祖国最深沉的热爱,他与秦玲漫步其上,带动起一阵和煦的微风。
宿棠月和江晏清紧随其后,跟着他们走到签名墙前。
江晏清接过志愿者递来的笔,用沉稳有力又不失飘逸灵动的连笔字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画面给了他一个特写,在屏幕的角落,秦世勋定定地注视着他。
直播中,弹幕铺满屏幕。
【榜首今天格外有魅力】
【看我发现了什么,榜首竟然戴了袖箍?】
【???】
【榜首笑得这么放松,是因为江晏清在吗?】
【看破不说破】
【宿影帝似乎很开心?】
【影帝也跟平时不一样了!】
【榜首和影帝在等江晏清过去?】
【哇呜,三个帅哥同框了,好帅!】
【太养眼了!】
江晏清缓步走入国际陶瓷博览会会展中心,仿佛进入了一座艺术的殿堂。
柔和的灯光洒在青年干净柔和的侧脸上,找不出一丝瑕疵,他看着中心场地搭建的舞台,眼眸微闪。
艾德加里正和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谈话,见到江晏清到场,快步走来,激动道:“江先生,您来了。”
那位男士缓缓转身,望向阔别了几个世纪的江晏清。
一眼万年。
今日为了达到最佳的拍摄效果,所有人都统一身着白色衬衫与黑色西服。
江晏清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在塞提塔赫的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塞提塔赫穿西装的样子,男人肩宽背挺,衣料贴合得恰到好处,把他的气质衬托得愈发卓然出众。
江晏清转眸,与艾德加里交谈,塞提塔赫却移不开视线。
第122章 国际盛会(2) 他把手指嵌入江晏清的……
时光在他们之间仿佛停滞, 几百年过去,江晏清在他的眼中依然如初见时那般耀眼,美得像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江晏清的俊美不仅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褪色, 反而在他心中愈发鲜明、愈发震撼。
每一个瞬间, 江晏清都是最纯净的光芒,闪耀在他的生命里, 成为他记忆里永恒不变的美梦。
塞提塔赫凝视着对方,那双永远信赖他的眼眸, 如今却变得冷漠疏离。曾几何时, 他们是那样亲密无间, 可如今, 那份亲近仿佛梦境般被现实残酷地撕碎。
塞提塔赫的眸色控制不住地翻涌变暗, 压抑了几百年的涩意反反复复地涌上咽喉,仿佛有一双手掐住他的脖子, 逼迫他抬头,面对现实——
江晏清要和他划清界限,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早该想到……
那年,江晏清本该成为他的神妾,却被大神官封为神使,带入神庙。
他为了让心上人“自愿”留在皇宫,将对方赦免的死刑犯送入金字塔陪葬,江晏清为了救敌国的俘虏, 也为了让他做一个明君,选择留在他的身边。
不料, 那些俘虏不知好歹,竟敢控蛇给他们下毒。
大神官为了救江晏清,以身试药, 拿命换来了唯一一瓶解药。
江晏清把解药灌入他的口中,而后,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那一天,残阳收尽余晖,黑夜落下帷幕,两颗星辰同时陨落,世上不再有人唤他的姓名。
神使与大神官双双离世,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而他,只能做一个卑劣的小人,在神庙上抹去了大神官的姓名。
时间真的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自己都想不起来,大神官究竟叫什么名字。
直至天界震动,华胥帝君归位,他才认出曾经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个男人,又来跟他抢江晏清了……
塞提塔赫的眼神愈发森冷,犹如千山鸟飞绝的深冬幽谷。
活动即将开始,嘉宾陆续在指定位置落座。
文.化局和旅.游局的官员坐在第一排中位,秦玲、秦世勋、宿棠月坐在第一排左侧,江晏清的位置在第二排的左侧。
艾德加里看了眼江晏清的位置,在他坐下之前说,“江先生,您跟我们坐前面,您是项目的发起人,怎么能让您坐后面?”
秦世勋警觉地抬眸,看向塞提塔赫。
塞提塔赫察觉到敌意的目光,眼神偏移,两人目光相撞,空气莫名紧张起来。
江晏清闻言,顿了一下,考虑到现在全球直播,便没有拒绝艾德加里的好意。
他点了点头,正要跟艾德加里过去,手腕突然被秦世勋牢牢握住,他偏头疑惑地问,“怎么了?”
秦世勋回神后也愣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把江晏清留在身边。
他的身体怎么自己动了?
(小心脏:主人不要跟塞提塔赫走,他害您中毒,是大坏蛋!)
宿棠月的墨眸闪过一丝冷意,淡定地上前解围,声线轻而柔和,“你忘记拿钱包了。”
他不留痕迹地用手肘撞了一下秦世勋。
江晏清配合道,“早上太急了。”
握住手腕的力道撤去,秦世勋松开了他的手。
秦世勋伸手从口袋取出皮夹,动作自然地递给江晏清,好像上交工资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谢。”江晏清很轻很轻地挑了挑眉,随手把皮夹放入了右侧口袋,跟着艾德加里入座。
塞提塔赫如愿坐到了他的身边。
望着两人契合的背影,闷得秦世勋的心,很不顺畅。
宿棠月的眼眸微微眯起,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不可见光。
秦世勋和宿棠月相继落座,秦玲摇了摇头,默默在心里加了一朵小桃花。
每天都有人觊觎我的宝贝……
她已经习惯了,甚至在脑中自动形成了一个捕捉信号的雷达。
就像现在,她仿佛看到了自动变粉的弹幕。
【那位的名牌上写的是……塞提塔赫?】
【什么情况?】
【法老塞提塔赫!传说中的江晏清之妻!】
【巧合吧!】
【他看清宝的眼神,好像快哭了】
【秦少准备拉走清宝的时候,塞提塔赫都快碎了,呜呜呜,好可怜。】
【清宝跟塞提塔赫坐下的时候,秦少碎了。】
【宿影帝的眼睛都不笑了,就不能把清宝切片,一人一份吗?】
【前面的小伙伴,你的想法很危险!我很赞同!】
【这些妹子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们发的弹幕,我一个都看不懂?】
【咳咳……有壁】
【话说,余美人呢?】
【你说余梦聆?他们家昨晚闹那么大动静,主办方怎么可能把定时炸弹放进来。】
“你把余梦聆除名了?”宿棠月看着台上的文艺演出,低声道。
“小清的意思。”秦世勋注视着台上的舞者,目不转睛。
宿棠月话还没说,嘴角就先弯了起来,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舞蹈表演结束,舞者们优雅地谢幕,掌声如潮水般涌动,在这热烈的氛围中,主持人微笑着走上台,介绍下一个节目《赞美瓷都》。
观众期待地屏息凝神,灯光柔和地洒在台上,一群年轻的学子缓步走出,他们眼神清澈,心中燃烧着对传统文化深深的热爱。
他们站定后,庄重的气氛弥漫开来,如同即将揭示古老瓷器的不朽之美。
配乐声起,青年学子满含深情地朗诵:
在大地的怀抱,
瓷都静静伫立,
山川河流不息,
浸润千年的匠心。
每一片土壤,每一缕风沙,
都沉淀着古老的辉煌。
这里是我们心中的圣地——瓷都。
哦,瓷都!
你是大地之子,水火之眷。
你从矿石中汲取生命的精华,
你在烈焰中锻造惊世的杰作。
……
哦,古老又年轻的瓷都!
你是中华文明的璀璨明珠。
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艺术与灵感的脉动;
你的每一个微笑,都凝结了匠人的心血与智慧。
在这里,我们看到的不只是陶瓷,更是精神;
不只是工艺,更是文化;
不只是历史,更是未来!
愿我们的声音传遍四方,将你的美名镌刻在世人心上。
愿我们的歌声穿越时空,将你的光辉永远流传,
让我们携手共进,共同延续陶瓷的生命与活力。
……
江晏清被他们的激情感染,完全没有注意到,塞提塔赫把手指嵌入了他的指缝。
感受着江晏清的体温,塞提塔赫的睫毛颤了下,心尖都跟着发颤。
文艺节目在悦耳的音乐里结束,观众们意犹未尽,兴致高涨,此时,灯光逐渐转暗,只留下一个焦点打在讲台的中央。
秦世勋缓步登台,他身着黑色西装,沉稳含蓄,将文物的故事娓娓道来。
他温和地浅笑,与观众建立了无声的联系。
在他身后,一块巨大的互动屏幕徐徐亮起,上面放映着本次展出的古伊拉文物和陶瓷作品。
每一件展品,都是从历史长河中捧出的璀璨明珠,他们在现代科技的修复下熠熠生辉,全球观众无不惊叹。
屏幕上的图像随着他的讲述切换,每一次切换都仿佛是一个时代的回眸,一段历史的重现。古伊拉文物的展示结束后,一件件陶瓷作品在高清动图里显现出它们精美绝伦的细节,那些纹饰、色彩、形态,展现出古老的技艺与智慧。
随着他的解说,人们仿佛置身于那个遥远却又触手可及的世界,不仅看到了文物,还感受到了它们背后的故事与情感。
一时间,全场寂静无声,每一个人的心灵都被深深震撼,那是文化传承赋予一个民族最强大的内生力量。
【秦少不愧是榜首,人格魅力和感染力简直无懈可击!】
【太美了,这才是奢侈品,无市无价!】
【他国掠夺,我们守护。】
【玫瑰永不凋零】
【玫瑰一定会再次绽放】[1]
【战乱时期,我们国家也有一批守护者带着文物迁徙,有一位研究员为了保护文物,被割断了三根手指。】
【古老的文明疼惜另一个古老的文明】
【突然难受,我们国家最好的文物也在别的国家……】
【新年第一愿:西诺冲突结束,伊拉利克地区顺利建国,伊拉利克能守护好他们自己的文物。】
【艾老说: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2]。伊拉利克被两国夹击,他们必须自己站起来,我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啊!】
【希望他们和我们的文物都能顺利回家,世界不要再有战争了。】
【子弹会变成白鸽吗?】
【江晏清把古伊拉文物带到了爱好和平的国家,留下了文明的火种,所以伊拉利克博物馆的负责人才会那么重视江晏清。】
【法老王更“重视”,你们看他的眼神。】
【什么?】
【镜头又切走了,没嗑到!】
……
塞提塔赫侧头看着江晏清,用眼神描摹着江晏清的五官,一如往昔。
江晏清察觉到他的目光,侧眸督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视线,想抽回手,却被对方抓得更紧——
作者有话说:[1]弹幕参考自:叙利亚文物巡展视频的弹幕。
[2]“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引用自艾跃进教授的演讲。
第123章 国际盛会(3) 不让人窥见怀中的青年……
他不耐地蹙眉, 双眸骤然冰冷。
塞提塔赫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慌忙松开了手。
怪他,怪他见到江晏清太高兴了, 一时忘了对方不喜欢被他触碰。
因为一次在惩戒战俘时, 被江晏清看到了他残暴的一面。
那一天,烈日如火, 日光炙烤大地。
敌国的将军光着膀子,被钉在十字架上, 肌肉在阳光下泛着亮光。
塞提塔赫手中的鞭子如同毒蛇般灵活, 每一鞭都重重地落在战俘的身上, 将皮肉撕咬得血肉模糊, 不忍直视。
“你竟敢用江晏清威胁我, 找死……”塞提塔赫冷峭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仿若从冰窟中传来。
他眼神锐利, 如刀锋般直刺人心,那一瞬间, 他仿佛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
围观的俘虏无不心惊胆战,他们瑟缩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这血腥的一幕。
鲜血从将军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光听声音就让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烈日之下,他们感觉不到阳光, 只能感受到嵌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让每一个目睹的战俘都刻骨铭心。
此后所有人都会知道——
江晏清是他的逆鳞。
也是他唯一的弱点。
好巧不巧, 江晏清那天没有睡午觉,提前到监狱审讯战俘。
看到这一幕后,他的眼神瞬间冰冷下来, 如同凝结了世间所有的寒气。
他脚步稳健地走向前,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塞提塔赫双目赤红,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又一次狠狠落下,丝毫没有察觉到,江晏清已经走到他的身侧。
就在他准备再次挥鞭的时候,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从旁伸出,瞬间握住了即将落下的长鞭。
“塞提塔赫,你在干什么!”江晏清冷声道,声音在停滞的空气中尤为清晰。
这一声如惊雷炸响,让塞提塔赫浑身一震。
塞提塔赫慌张地松开长鞭,冷若冰霜的眼眸转瞬间盛满柔情。
他的目光迅速落到江晏清的手上,而后小心翼翼地查看对方掌心的血痕,声音里满是焦虑,“清,你受伤了。”
江晏清眼中的冷意未减,掺杂着一抹压抑的猩红,塞提塔赫忙着自责,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江晏清被浓重的血腥勾起了杀戮的欲望。
“别碰我!”江晏清打掉塞提塔赫的手,后退一步,避开他,眼中夹着不加掩饰的排斥。
塞提塔赫对上江晏清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身体跟在冰窟冻过似的,透着彻骨的冷,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有跳动的心脏在一阵阵抽痛。
清,不喜欢他……
他把江晏清藏在心里最隐秘的位置,然而,江晏清对他越来越冷淡,毫无情感的回应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撕碎他的幻梦,最简单的在意,都快成了他的奢望。
表面上,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了解对方,塞提塔赫却清醒地意识到,江晏清不喜欢真实的他,不接受他残忍无情的一面,甚至可能暗藏着厌恶。
他的心如同坠入深渊,步步沉沦,在荒芜的情感世界,他只有他自己,他在江晏清的眼里找不到他,就像他在拥有上百个子女的父王眼里,找不到他一样。
他的王座不是父王的赠予,而是由他亲自建立在废墟与尸骸之上。
塞提塔赫在皇子历练时期,打赢了卡叠石战役以及多次对赫梯帝国的反击战,稳固了帝国在近东地区的势力,同时发动了几次努比亚远征,镇压了当地的反抗,同时对抗利比亚部落的入侵,确保了边境安全。
从十二岁上战场,到二十六岁登基,他在军师江晏清的协助下,打赢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展示出了强大的军事才能,使帝国保持了长期的稳定和繁荣。
这些年,他的兄弟姐妹要么联姻,要么战死,要么逃到了别的国家,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皇室成员能与他匹敌,伊拉一世即使再不愿将王位给他,也只能给他。
现在,明明他已经登上至高之位,俯视苍生,与日月共享世间光辉,可这辉煌的巅峰却如冰封的高岭,四周环绕着无边的寂寥。
“别这么看我,好不好……”
塞提塔赫惨然一笑,眼底灰暗,凌厉的气场变得颓靡破碎。
江晏清凉薄的眸色,浮现出冷酷的敌意,看得塞提塔赫心里发寒。
这时,塞提塔赫的身后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江晏清眼神浑浊,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
烈日灼心。
那个人,逆着光,为他而来。
江晏清愣愣地抬眸,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的脸,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让他清醒了片刻,凭借最后一点意识,紧紧抓住男人的衣服,“血咒发作了,带我走……”
大神官弯腰将他抱起来,护在怀里,不让人窥见怀中的青年。
塞提塔赫刚要迈步向前,不料一脚踩到了地砖,触动了隐秘的机关,瞬间,铁链如毒蛇盘绕,将他牢牢锁定在原地。
愤怒和苦涩在他的眼中交叠,塞提塔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大神官抱走了他心中的挚爱。
他的心被沉重的枷锁压制,只剩下刀绞般的痛苦。
清,你接受他了吗?
我们这位爱民如子的大神官,你真的了解吗?
大神官比我更冷血,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他都是装的,你不要相信他……
想到两人亲密的画面,塞提塔赫的眼睛里盛着杀气。
周围的俘虏和侍卫,被他周身冰冷刺骨的气场吓得脸色煞白,大气不敢出。
“慢慢把这些人杀死,”塞提塔赫抬眼看向十字架上的将军,“我看看需要死多少人,你才愿意把残党的名单交给我。”
这种小角色,哪有资格被江晏清亲自审讯?
他想挨江晏清的鞭子都不行,这些人凭什么?
哼!
十字架上,那个伤痕累累的将军微微抬头,虚弱地说,“清是谦谦君子,不可能看上一个暴君。”
塞提塔赫心中一痛,唇线抿直,随后讥笑道:“不要妄想我会改变,尤其是斩草除根这种好习惯。”
他不会为了爱情改变自己,他就是塞提塔赫,无论是被称作暴君,还是被视为魔鬼,只要能稳固他的王权,他全然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如何憎恶他。
塞提塔赫的心如磐石般坚硬,不为任何情感所动摇。
他背着光离开,身影孤绝如山岳。
在他的身后,血染天穹。
这时的塞提塔赫,到底是年少轻狂,没能预见未来的痛彻心扉。
江晏清的逝去,如同抽走了所有的氧气,他才惊觉,曾经以为没有王座重要的人,才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当唯一的情感出口被彻底堵死,他才发现自己的王座竟是如此冰凉坚硬。
塞提塔赫站在神殿,俯瞰浩瀚疆域。
无论打下多宽广的领土,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缺口。
他站在风沙中,如同一尊空心的雕像,被历史见证,也被内心的空洞吞噬了活着的意义。
塞提塔赫从回忆走到现实,仿佛穿越了一段漫长的梦境,眼前的一切显得格外清晰。
他侧过身,目光落在江晏清的身上。
江晏清就坐在他的身边,神情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刹那间,一股暖流涌入塞提塔赫的心底,冲刷了遗憾与不甘,将记忆深处珍藏已久、无法诉说的爱恋带到阳光下。
塞提塔赫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似乎都带着蜜饯的甜,方才的不安和酸楚都化为了感激,眼里饱含了千言万语都诉不尽的不舍和珍惜。
谢谢你,回到我的身边。
江晏清的眉宇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站起身,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不吝赞扬。
“很完美。”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秦世勋浅浅松了口气,江晏清的肯定让所有的不安一扫而空。
他在几亿双眼睛下演讲,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
而且……江晏清就在台下看着他,这一次演讲,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好在有惊无险,没有让各方失望。
塞提塔赫跟在两人身后,无法插足。
江晏清把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别人……
“这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就看宿棠月了。”江晏清的声音沉了沉。
他和秦世勋走在人群后面,视线穿过人海,望向人群最前方的宿棠月。
按照活动流程,秦世勋的演讲结束后,宿棠月需要带各界嘉宾和各国代表进入展厅,为他们讲解具体文物。
“历史不是他的强项,不知道他准备得如何。”秦世勋警惕地看了眼外国代表,声音不辨喜怒。
他不是关心宿棠月,他是担心对方出了差错,要让江晏清收拾烂摊子。
作为表哥,当然最看不得弟弟受累。
“熬了几个大夜,应该问题不大。”
相比秦世勋的忧虑,江晏清倒是淡定很多。
宿棠月的专业水准毋庸置疑,加上自身勤勉刻苦,应对今天的场面绰绰有余。
再说了,有他在宿棠月的背后镇场子,某些恶意因素不足为虑。
第124章 国际盛会(4) 好戏,全球共赏!……
“应该?”秦世勋轻轻地笑起来, “难得在正事上,听你用模棱两可的字眼。”
江晏清睨了他一眼,“米利托和新百丽的代表都是有备而来, 他们没有在提问环节刁难你, 自然会刁难我的人。”
秦世勋的心情不太美妙。
“你怪我没有帮他吸引火力?”
“怎么会?”江晏清挑眉,打趣道, “只是有些惋惜,没能见到秦天子舌战群雄的场面。”
秦世勋作为诸华帝国的青年领袖, 经常需要代表国家出席国际会议, 时常需要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应对欧美国家的联合针对, 不过, 他每次都能四两拨千斤, 游刃有余地完美反击,用实力和人格征服对手。
或许是秦世勋的能力太过逆天, 外国代表才放弃在今天的活动上为难他,毕竟问出看似刁钻的问题, 万一弄巧成拙,让秦世勋在全球面前“出风头”,会让他们更下不来台。
“会有机会的。”秦世勋抿了抿唇。
他的大脑飞速运作,考虑怎么做个局“钓鱼”,让鱼围攻他这个“鱼饵”,再把鱼全部钓上来, 让江晏清看场好戏。
江晏清独有的嗓音过分撩人,加上话语里的亲昵和赞美, 秦世勋的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明明想着正事,目光却一寸一寸描绘着江晏清的五官。
怎么办, 一碰上江晏清,他的心脏、眼睛和大脑就各有各的想法,完全不听使唤。
栽了。
塞提塔赫眼神茫然地看着两人交谈,胸口闷得发疼,但他已无暇顾及,因为江晏清走向了另一个男人,一个长得祸国殃民的男人。
在明亮的展厅里,宿棠月宛如一颗璀璨的明星,他优雅大方,精致的妆容和得体的衣着,衬托出他卓尔不群的气质。
他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语,向在场嘉宾和代表介绍古伊拉的文物,婉转的声音如同清泉流过心田。
整个过程,他从容不迫,对文物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让人不禁为之折服。
在场的官员面露赞许之色,在后排小声夸赞。
“小宿真是博学多才,不愧是当代翘楚。”
“可不!”馆长捋着胡须,“你啊,多给我加点补贴,我定把人请来当瓷都的门面。”
“哈哈,只要瓷都发展好,补贴少不了,不过你挖晚了,小江同志慧眼识珠,早早就把明珠收入囊中了。”
“可惜可惜,”馆长惋惜了片刻,还不忘强调,“周一我们就把补贴落实了吧!我们准备发展跨境电商,把陶瓷远销海外,哪里都要用钱,我很急啊!你瞧这,头发胡子都白了!”
“一定一定,”局长笑呵呵地保证,“我叫电商三巨头给你打工,他们三个家伙,唉,给了那么多宣传资源,海外市场的占有率打死都上不去,整天忙着内斗,一到外面就哑火,我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要得要得!”老人眉开眼笑,压低声音说,“我看得出,你们准备把战略回调到实体经济上,这可是大好事,我替瓷都的老百姓,感谢你们。”
瓷都现在大力发展旅游业,如果没有实体经济的加持,只能事倍功半,淄博烧烤、哈尔滨冰雪和天水麻辣烫都是如此。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互联网技术迅猛发展,影响了各行各业。诸华帝国见证了电子商务、社交媒体、云计算等技术的兴起,这些技术在提升效率方面确实卓有成效。
电商平台通过高效的信息流通和便捷的购物体验,使消费者能够更快速地找到所需商品。这种效率上的提升,无疑为消费者和商家带来了便利。然而,这并不等同于创造了新的经济价值。实际上,大部分电商交易只是将线下购物转移到了线上,并没有增加额外的消费需求。
换句话说,消费者本来就有这些需求,只是通过不同渠道来满足而已。例如,一个人在线上购买一件衣服,跟他在线下店铺购买这件衣服,本质上并没有经济上的增量。这种转移性消费并不会显著增加总体的消费量,也就是说,没有显著扩大内需。
由于电商平台通常采用预付款模式,这会导致大部分流动资金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型平台上。这种资金集中现象可能会对中小企业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因为它们难以获得足够的现金流进行日常运营和扩展业务。
此外,大型电商企业通常采用价格战等手段吸引消费者,虽然短期内能增加销售额,但长期来看却降低了整个行业的利润率,使中小型实体店面临巨大的生存压力,不仅抑制了市场多样性,也进一步加剧了资源和财富的不均衡分布。
诸华帝国在秦家的暗中推进下,将目光从线上转回线下,更加注重实体经济的发展,这是一个具有远见卓识的重要战略调整。
实体经济不仅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体现,也是社会就业和稳定的重要基础。从制造业到服务业,从农业到科技创新,各个领域都需要扎实推进,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
另外,实体经济能够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这是任何虚拟产业都无法替代的一点。同时,通过发展高端制造业、新能源、现代农业等领域,可以推动技术进步,实现产业升级,从而增强国家竞争力。
秦家的布局,季家也站在眼里,季铭洲和江晏清也探讨过这个问题。
当时,季铭洲就分析:互联网尤其是电子商务,其核心作用在于提升效率,而非直接创造新的经济价值。尽管它改变了信息获取方式和商品交易方式,但对内需增长和社会财富分配并未产生显著的积极影响。在此背景下,诸华帝国将目光重新投向线下,更加注重实体经济的发展,是有长远考虑且极具智慧的一步棋。这一战略调整,不仅能解决短期问题,也为长期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两人最后敲定,季家的利益集团将紧跟国家的战略步伐。季家联盟中的议员,也会在年中参加帝国议会的时候,投下赞成票。
“哪里哪里,”局长没有多说,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新百丽派到瓷都的学习团未免太多了。”
“我明白你的顾虑。”馆长一手撩起他的胡须,一手撩起袖子,“我们的白瓷可以做出根根分明的胡须,也能做出柔软的衣服褶皱,别的国家啊,偷不走……”
就是这么自信!
局长连连点头,脸上笑得褶皱都出来了。
笑归笑,该重视还是得重视,防人之心不可无。
就在此时,一位新百丽的代表走上前,用韩语提问,宿棠月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随即切换语言,以同样流利的韩语回复。
新百丽代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沉下去。
弹幕里的吃瓜群众一头雾水。
【???】
【发生了什么?】
【知道影帝精通五国语言,但韩语我真的听不懂啊!】
【有没有大佬翻译一下?】
【大佬生气中!】
【同声翻译怎么停了?】
【同声翻译可能去请示上级,看看这段能不能翻译了。宿影帝的攻击性太强,这部分播出来,可能会让国外媒体添油加醋,觉得我们不友善,西方媒体呵呵,懂的都懂。】
【我整理好了,我来翻译】
【新百丽的代表说:我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的一个演员说,听闻大清国排长龙也要买走这件白瓷。这不是说明,我们国家的白瓷比你们的更好吗?白瓷应该是从新百丽传入诸华的才对!】
【宿棠月回怼:你猜猜为什么诸华帝国叫China?电视剧可以异想天开,现实里不能白日做梦,那件“泡菜坛子”,放到诸华就是反面教材,诛九族都说不定。当别人让你以为陶瓷是新百丽的时候,新百丽已经被诸华同化了。】
【气炸,宿影帝真是好脾气,换我直接变身一拳超人!】
【为什么要把偷国放进来?空气都被污染了!】
【那个韩剧我看过,里面到处抄袭诸华的文化,还暗中贬低我们抬高自己,气成河豚!】
【抄文化就是为了侵占国土,他们的后代被洗脑久了,就会把诸华的国土当成他们祖先被侵占的领土!用心险恶!】
【不知道是哪个国家,领土弹丸之地,历史胡编乱造,文化东拼西凑,战败不出意外,地位始终附庸,体育违规耍赖,思想跟脸都可以照着别人整,欢迎对号入座。】
【影帝怼得漂亮,真舒畅!】
【遇到文化流氓,绝不能退让。】
【家人们,别聊天了,快看直播,直播画面插入了重播片段,同声翻译重新翻译了!】
【好戏,全球共赏!】
直播的弹幕又炸了,比过年还喜庆,但没有持续多久,又有人出声破怀气氛。
一位米利托的学者用中文说:“陶瓷源于诸华,这点毋庸置疑,但我觉得,你们国家,应该放弃这个,会产生大量垃圾的产业。”
宿棠月面不改色,下意识地望向江晏清,“此话怎讲?”
第125章 国际盛会(5) 江晏清就这么淡淡地秒……
米利托学者说:“据说所知, 瓷都的烧制规模大得惊人,业内都知道,鄱阳湖的水下货船遗址整理出了两万件青白瓷碎片, 广东海域打捞出的宋代商船也装着瓷都的瓷器, 可见瓷都从未停止大规模生产瓷器,在这一千多年里, 你们烧制产生的废料预计两百万吨,这些废料耐高温耐腐蚀, 都是无法处理的垃圾, 难道你们不该为了环保, 把产业关闭吗?”
【有一说一, 超级大国的代表, 比某弹丸小国高明了不止一个量级。】
【这确实,听他这么一说, 我都觉得生产造成的垃圾太多了,停产不可能, 但可以适当地减产吧!】
【拜托,你们别被带沟里,他让我们为了环保停产,怎么不让某国别排核废水?双标!】
【米利托提倡环保,呼吁减碳,不过是为了限制我们的发展, 他们对印度和非洲也这样,明知道我们这些国家需要发展工业, 还拿环保说事,逼迫我们停摆。】
【解决了一个问题,他们又会有其他借口, 每次说得冠冕堂皇,算盘都打得哗啦响。】
【可现在怎么办,宿影帝总不可能当众回怼吧,人家有理有据,我们没法用对付流氓的方法对付小人。】
【怎么办,怎么办,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这题真的超纲了,宿影帝能在短时间内熟悉相关知识,但碰到这么专业又刁钻的问题,就算是我的导师都要想想,这个学者的提问真的很有水平。】
网友的担心没有错,宿棠月的的确确被这个问题困进了死胡同。
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额头和手心都冒出了细汗,心脏不安地跳动。
他该怎么办?
他真的不想给江晏清丢脸,不想给江晏清带来麻烦,不想让江晏清讨厌自己……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明,请帮帮我吧!
宿棠月在心里祈祷。
然后他的祈祷,被神明听见了——
江晏清拿着一杯温茶走来,仍然是好整以暇,从容不迫的姿态,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气质温雅,却让宿棠月感觉这人生出了翅膀,将自己护在坚实的羽翼之下。
感受到唯一让他安心的气息,宿棠月顿时有了底气,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喝点茶,解解渴,”江晏清把茶杯递给他,然后优雅地转身,浅笑。
“不知道您是否听过一句话,一个东西,放错了位置是垃圾,放对了位置是资源?”
米利托学者有个预感,他会因为这个问题被带入对方的回路,但他又不能不回答。
“听说过,这是一句很深刻的话,”米利托学者说,“你是想说,你们将垃圾放到了合适的位置,是吗?可据我所知,诸华帝国并没有一个可以存放废料的无底洞。”
“不,重点在后一句话。”江晏清沉稳如山,身上褪去了青年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风霜后的从容与自信。
他依旧站在那里,神态如常,眉宇间凝聚的神采却截然不同。
曾经青涩的少年早已被钻石打磨得坚硬锐利,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深沉而坚韧的气质,他的一举一动谦和有礼,但在谦和背后,隐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如沉水暗流般深不可测。
秦世勋的心脏骤然一颤,宿棠月也察觉到了江晏清的变化。
以往云淡风轻的青年,气质沉淀下来后,竟然有一股引而不发的压迫力,着实令人心悸。
剑鞘之下的利刃终于要锋芒初露了吗?
秦世勋跟宿棠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宿棠月退到一旁,把镜头全部给了江晏清。
“你所说的废料,就在你的脚下,”江晏清语气平稳,声音让人如沐春风,“瓷都人多地少,地势坑洼不平,这里的百姓就用制陶废料填平沟壑、建造陆地、铺平路面,修缮排水系统,不仅如此,这些废料还是极好的建筑材料,砌墙可用窑砖瓷瓦,填充可用碎瓷片和废砖块。[1]”
江晏清姿态松弛,气场丝毫没有攻击性,却句句直中七寸,最后一句更是绝杀。
“二十年前,瓷都研发出了能100%利用废瓷片的新工艺。十年前,还研发出了一种无污染的黏合剂。五年前,陶瓷废料转化成的环保透水砖,在新百丽被抢购一空。在诸华帝国,只有资源,没有废料。[1]”
他的论述虽不长,却每每击中要害,让米利托学者毫无招架之力。
米利托学者哑口无言,直播弹幕畅所欲言。
【哈哈哈,原来新百丽的回旋镖在这里。】
【太强了!】
【清宝就这么淡淡地,秒了!】
【原来有知识的男人这么有魅力,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在这种场合侃侃而谈。】
【看到清宝夸瓷都,真的好开心呀,我们瓷都发展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GDP排名一直倒数,给大家拖后腿了,看着年轻人去其他城市发展,真难过……】
【瓷都是一个有希望的城市,一定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这热度,感觉瓷都要爆火了,泼天的富贵说来就来!】
【不说了,现在就买票,五一肯定抢不到票。】
【怎么都在抢票?你们不用上班吗?】
【壮族三月三啊,我们放三天,创城一忙起来,假期很快就到了。】
【???】
【不好意思,我们泼水节放五天。】
【你们的四月跟我们的四月好像不太一样,我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
弹幕被一堆问号刷屏了,打工人集体落泪,顺便把“五一调休”拉出来狠狠批评。
温浊宁看着自己夸江晏清的弹幕被刷了下去,既无奈又高兴。
“系统,去查一查宿棠月,”温浊宁正色道,“我总觉得,他的气息跟那天见到的白衣人很像。”
那个把“万人迷光环”进化成“天使光环”的男人,才是对他威胁最大的人,秦世勋都要稍稍靠后,秦世勋陷入了心理迷障,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认出江晏清,那个“天使”可是拥有直接让江晏清对他产生好感的能力。
不,那不是天使。
他的天使,只有江晏清。
“是。”系统飞出窗外。
温浊宁把弹幕关上,继续欣赏江晏清的俊颜,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片刻后,他把灯熄了……
另一边,在同样昏暗的房间里,大屏幕上放映着直播现场,画面暂停在了有江晏清的那一秒。
季铭洲眉眼带笑,神情温柔,心跳微微加速。
那个对小辈关切,对长辈尊敬,唯独对他不假辞色的青年,成长为了一个强大到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江晏清的卓越才华所吸引,他不是一闪即逝的流星,而是一颗恒星,会长久地照亮诸华的夜空。
而自己,注定无法将人占为己有,也不能自私地将人困在一方之地。
季铭洲垂眸,搅动着凉透的咖啡,冷峻的脸上满是落寞。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的手下发来讯息。
是他派去米利托分公司,专门负责监控沈星牧的属下。
季铭洲拿过手机,扫了一眼短信,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
“苟延残喘的老家伙,还敢兴风作浪。”
他摇了摇头,在工作群发了一个大红包,并宣布了一个消息,他要在“五一”前后增加三天的假期。
五一调休?
那不重要。
有种调休叫“季铭洲为了江晏清调休”。
与此同时,米利托的黑夜愈发深沉,夜幕用一层厚重的天鹅绒幕笼罩了天空,月亮隐藏在浓重的云层后,为黑夜增添了肃穆。
沈星牧站在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色泽艳丽的红酒。
他身后的中年男人把直播关上,急迫地说:“沈少,你才是季家的继承人,季家的一切都是你的,怎么能让给江晏清一个外人?”
“季家是季铭洲的季家,我说了不算,”沈星牧摇了摇酒杯,“小舅选谁当继承人,都是他的事,和我无关,叔公,你请回吧。”
想拿他当枪使,去对付季铭洲?
做梦。
怎么一个个都觉得,搞科研的人,在人情事理方面,会比别人懂的少。
“季家有你一份,你的母亲是季家的嫡小姐,他季铭洲都不知道是哪个妾室生的野种,你怎么能让他骑在你的头上?”
“时代已经变了,现在男女平等,人人平权,一夫一妻,”沈星牧好笑,“诸华帝国用不了多久,连‘帝’字都会去掉。”
“时代再怎么变,季家仍然是特权阶级,”季枫痛心疾首地说,“季家几代人才出你一个天才,换做任何一个家族,都恨不得把你捧到天上,结果呢?季铭洲害得你有家不能回,在这个鬼地方给他当牛做马,你甘心吗?”
沈星牧怔愣在原地,心脏就像被刀子刮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感从胸膛蔓延开来,直达四肢百骸。
家?
他默念着这个字眼,心中涌起一阵酸楚。
他有家吗?
记忆如同被层层叠叠的雾霭覆盖,他努力追寻,却连破碎的片段都找不到。
但……他好像是有家的——
作者有话说:[1]参考书目:贺鼎著.景德镇:世界瓷业中心的城市与遗产.清华大学出版社.2020:184.
第126章 等你(1) 季铭洲这么重视江晏清?……
他孤身在外, 漂泊异乡,可他隐约觉得,他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避风港。
在那里, 有一个人, 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给予温暖和庇护。
可是,无论他如何回想, 那个人的脸庞总是模糊不清。
大脑忘了那个人,但他的心记得那种感觉——那种被无条件爱护、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
沈星牧不禁感到一阵浓浓的愁闷与心慌, 他想抓住转瞬即逝的背影, 回忆却如同细沙一般, 从指缝间滑落。
沈星牧敛眸, 握着酒杯的手指慢慢收紧。
“我答应你……”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气压跟着低了几分。
他要回家,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好好好, 叔公一定帮你!”季枫心满意足地笑了,继续挑拨离间, “你的案子,想来你也清楚。你伤了江晏清的朋友,所以被他打击报复,判了几年,刑期结束就会被驱逐出境,季铭洲为了榨干你的剩余价值, 清洗了你的记忆,给你换了现在的身份。”
“你回国之事还需从长计议。你要尽快完成二甲双胍的项目, 把分公司和专利全部掌控在手中,你才有谈判的砝码,等你成了公司的大动脉, 季铭洲还得请你回国,”季枫精明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毒,“至于江晏清,他是季铭洲的弱点,我要想想怎么利用……”
“弱点?”沈星牧转头看向他,“直播你也看了,你觉得谁的弱点会跟正主一样强?”
他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江晏清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它不仅来自青年的外表和举止,更是源自内心深处,那是一种超越寻常、直击人心的威慑,是真正的强者才能挥洒自如的不言之威。
这种威压的背后,是无数次千锤百炼,他们在命运的熔炉中挣扎、在炼狱中爬行,以钢铁般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从深渊中崛起,如凤凰浴火重生。
季枫是疯了吗?
竟敢去招惹那样一个人!
沈星牧无语。
他当然不会跟猪队友组队,等利用完季枫,就把人丢给季铭洲收拾。
他只是忘了最重要的人,可他没有忘记,在外公死后,这些叔公一个个扑上来吸血、分食,让整个家族四分五裂,如果不是季铭洲顶着,他们的家早就散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不该养虎为患,”季枫眸色阴寒,“江晏清嫌少出席社交活动,外界都以为这个养子对季家无关紧要,实际上,季铭洲对他有求必应,保护得天衣无缝,今天江晏清在全球亮相,这么看来,季铭洲是要给他刷声望了。等他成年,季家在帝国议会又会增加一个席位。”
沈星牧颦眉,对季枫的话没由来的不舒服。
季铭洲这么重视江晏清?
仅仅因为是养子?
“江晏清不能久留,”季枫的目光仿佛淬了毒药,“我们必须尽快把这个绊脚石铲除。”
沈星牧不置可否,“我以前,是不是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季枫一愣,接着他的话,开始胡编乱造:“是有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已经被季铭洲害死了。”
“知道了。”沈星牧冷声道,“你回去吧。有需要,我会联系你。”
“好。”季枫戴上墨镜,从安全通道离开,从十九层步行到一层。
一只安装了微型摄像机的蚊子,尾随他离开。
午夜,实验室的灯熄灭了,只有电脑显示屏亮着光,莫名有些阴森可怖。
电脑上,是他解码后的日记。
其中一篇写着:我最爱的哥哥已经死了,他的器官被季铭洲移植给了别人……江晏清替代了哥哥,享受着哥哥的一切……我要夺走他的一切,杀了他在乎的人,再拉他一起下地狱,去给哥哥赔罪!
沈星牧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双眼失去了焦距,仿佛被囚困在无法逃出的牢笼,突然,他将酒杯重重摔向地面,玻璃的碎裂声犹如撕裂夜幕的雷霆。
随即,他的嘴角勾起病态的笑容,那抹笑容在微光下愈发诡异可怖,如同墓园的烛火,让人不寒而栗。
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伊拉利克的边境被战火波及,楼房轰然倾倒,尘土飞扬,悲鸣四起,战乱吞噬着平民的生命与希望,残垣断壁间,无数灵魂在废墟下哀嚎。
乔远安匆匆赶来,带领着他的部下,与维和部队并肩作战,奋力救助那些受伤的平民。
他们在废墟中穿梭,如同黑夜中的灯塔,为绝望中的人们带来一丝光明。
一个女孩被抬上了担架,她奄奄一息,半个身体被挤压得变形,两个士兵将她抬入临时搭建的帐篷医院。
一个中年妇女与他们擦肩而过,恍然间,督见到了那件被她缝补过的衣服。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心神被彻骨的恐惧吞噬,她失声叫着女儿的名字,慌乱地追赶上去,呼喊声如同一道悲凉的弦音,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大地上久久回荡。
乔远安眸子微沉,眼神凝结了寒冬的冰霜。
他麻木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与这人间惨剧融为一体,他的眼底有一道杀气闪过,面色虽未动容,浑身却散发出不善的气息。
在这片战火肆虐的土地上,骨肉分离的惨剧每天都在上演。
这些可怜的孩子,本该享受天真无邪的童年,如今只剩下无望的未来,小小的身躯该怎么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
幼小而脆弱的生命,如同初春的嫩芽,被水泥封层。
这些孩子,他们本该在明媚的阳光下追逐打闹,与父母亲人共度美好的童年。
他们期待着今年的六一儿童节,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们都能收到少先队员准备的礼物和信件,然而,他们可能等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孩子们走得那么匆忙,还来不及跟父母好好告别,便消失在人世间,留下爸爸妈妈在潮湿的密林度过后半生。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那些未了的心愿,如同碎片散落人间,无处安放,只能任凭思念在时光中化为永恒的哀伤。
“首领,出事了,”冯特助贴近乔远安的耳边,低声说,“拉蒂夫先生,他,他去当人肉炸弹了。”
“嗯。”乔远安点了点头,在手机上查看战况。
“您,您不阻止他吗?”冯特助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拉蒂夫为了伊拉利克付出了这么多,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把其他势力驱逐出境。”
“我没有理由阻止,”乔远安沉声道,“他的妻女中弹身亡,亲人全部死于非命,现在的他,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冯特助悲从中来,却也无话可说。
如果伊拉利克能顺利建国,行政管理委员会主席拉蒂夫成为总统的概率最大,但是,那个刚强的男人已经丧失了活着的意义,乔远安怎么救?
战争给一个家庭带来苦难,慈祥的父亲会站出来,变成一位英雄,把苦难还给他的敌人。
“上次秦世勋访伊,拉蒂夫接见过他,多少有点交情,你记得跟秦世勋说一声,”乔远安顿了顿说,“顺便给他带话,诸华帝国的救援物资被拦在交界地,送不进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是,首领。”冯特助领命退下,回到防空洞给秦世勋发信息。
乔远安继续指挥救援工作,他要站在人最多的地方,因为他忽然有了一个“幸运buff”,一个让死神镰刀避开他的buff。
过了一会,张天美飞奔而来,风尘仆仆。
“首领!首领!”张天美在乔远安的面前强行刹住脚,气喘吁吁地说,“他们,他们来了?”
“什么?”乔远安皱眉。
她的这个生活助理怎么还是咋咋呼呼的,也就在江晏清的面前有点淑女样。
“烈士遗骸DNA鉴定实验室派代表来了,”张天美拍了拍胸口,“他们已经到大使馆了。”
“知道了,”乔远安点了点头,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杨树芃的遗骸。”
“不,不,”张天美摆了摆手,“杨树芃先生,亲自来了!”
“你说什么?”乔远安惊愕得变了脸色。
杨树芃都牺牲多久了,张天美怎么能开烈士的玩笑?
就在这时,干燥的地面上,忽然吹来一阵阴风,乔远安顿时后背发凉。
残阳如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阴影里走来。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他的每一步都那么从容,刺目的阳光都因他的到来黯然失色。
风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兜帽落下,露出脸上的半张金属面具。
乔远安身体僵硬,心头大骇,尽管对方只露出了半张脸,乔远安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诸华帝国赴伊拉利克维和第一工程兵大队的队长杨树芃!
也是因他牺牲的烈士。
也是他心上人的父亲。
乔远安注视着那个身影,一时间竟忘了呼吸,只感觉有一股深深的冷意席卷了全身。
“好久不见,乔远安。”——
作者有话说:不怕不怕,沈星牧伤不到攻宝,他是疯犬呀,狗狗认主人的!
第127章 等你(2) 他贴在江晏清的耳边,嗓音……
乔远安定下心神, 微微欠身,“杨叔。”
杨树芃一噎。
好家伙,这还有一个……
老爸的内心一团乱麻, 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乔远安, 那个把他跟一千五百位平民推向死亡深渊的刽子手。
每每想到那段经历,杨树芃的心中就翻涌起难以释怀的仇怨与愤怒, 怒意如同利刃,一次次割裂他的心, 使得他对乔远安的不满几乎无法遏制。
但, 也正是乔远安, 给他的儿子当牛做马, 任劳任怨, 为了江晏清,这个男人可以与所有势力为敌, 无数次死里逃生。
这段时间,乔远安身处枪林弹雨之中, 每一天都行走在刀锋上,每一秒都似乎命悬一线。
子弹从他身旁呼啸而过,死亡的低语不断在他的耳畔回荡,但他一次都没有退缩。
哪怕重伤濒死,被医生宣告可以准备后事,他都挺过来了, 让杨树芃没有机会带走他的灵魂。
久而久之,杨树芃丢掉了弄死乔远安的执念, 反而深陷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碰撞中。一方面,他不可能原谅将他们置于死地、泯灭人性的人;另一方面,他又对这个人顽强的生命力和固执的坚持感到震撼。
有时候, 他甚至会怀疑,两个不同状态的乔远安,是否真的是同一个人?
爱,真的能把一个魔鬼改造成人类吗?
“小晏希望在清明前,把遗骸带回国,在这期间,伊拉利克的局势不能威胁到工作人员的生命安全,”杨树芃绷着脸说,“我会协助你。”
他在心里默念: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他的战友在异国他乡沉睡了这么久,他必须把人一个不少地带回家。
另外,烈士遗骸DNA鉴定实验室的那些年轻人,他也要完好无损地带回国。
“好,”乔远安郑重道,“只要是江晏清的愿望,我会为他实现。”
杨树芃:……突然手痒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杨树芃并不知道,他的太太在不久之后,也会来到这片土地。
相爱的人,总有相似的理想和追求。
他也不知道,秦玲正忙着给江晏清拍照片,好像怎么都拍不完。
“老妈,你是拍展品还是拍我?”江晏清无奈地说,伸手把宿棠月拉了过来,挡在自己的面前。
宿棠月忍不住有些脸热,声音像是喃喃自语,“阿姨是喜欢你……”
秦玲故作幽怨,瞅着江晏清,“宝宝长大了,都不给妈妈拍照了,妈妈好难过。”
江晏清顿时心软:“拍,多拍几张。”
他对别人脸冷心硬,但对自己的母亲永远柔软,因为他的父母不会伤害他。
看到江晏清难得一见的可爱样,宿棠月不禁笑了一下。
他的金主,只有在家人面前,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江晏清对家人的重视与爱,他真的很想拥有。
做江晏清的家人,一定很幸福吧……
“小姑,我也想拍,”秦世勋的冰块脸上多了些许不自然。
“啊?”秦玲一愣,投来迷惑的目光。
她这侄子转性了?
秦世勋怎么突然愿意拍照了?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
秦玲愣愣地看着秦世勋走到自家宝贝的身边,恍然大悟。
我说呢!
秦世勋这性子,除了暗搓搓地接近她儿子,就不会有别的目的。
不过可惜,她儿子是个不开窍的。
“你拍,我跟宿棠月在外面等你们。”江晏清说完,带着宿棠月先走一步。
秦世勋:……
唉。
宿棠月说:“不喜欢拍照?”
“嗯,小时候就不喜欢。”江晏清说。
秦玲告诉他,他从小就不喜欢拍照,但又不告诉他为什么,一提起这事,秦玲就笑个不停,秦世勋的表情也是怪怪的。
江晏清留下的照片和录像少之又少,他是杨晏的时候,所有的照片加起来,都放不满一本薄薄的小相册,照片上几乎都是幼儿时期的他。
他试图在记忆寻找过去的点滴,那些珍贵的片段却如同沙漠中的水滴般稀少难觅,他只能依靠那本被翻坏的小相册,拼凑出模糊不清、却充满温情和遗憾的过去。
这一本相册,也是母亲在失去他和父亲后,唯一的精神寄托。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便轻轻翻开泛黄的页角,指尖触碰着那些早已定格的时光。
那一张张微微褪色的照片,是她面对思念与孤寂时,唯一的止痛药。
相册中的每一个笑靥、每一个瞬间,都是她心中最深刻的记忆,承载着她对江晏清毫无保留的母爱。
不过,江晏清回家后,那本相册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了。
秦玲打算再洗一些最近的照片,填满剩下的空白,然后带着这本相册,前往诺伊战争的交界地,帮助那里的母亲守护她们的孩子。
她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打伞呀!
“可是,我想跟清清合影,”宿棠月背着手,略微俯身,贴在江晏清的耳边,嗓音里带着危险与蛊惑,“一张就好。”
“看你表现,”江晏清眨了眨眼,“去吧,去迎接万众瞩目——”
他带着宿棠月提前离开,就是为了让对方第一个走出展厅,一个人面对等待已久的记者和粉丝,享受他们的目光。
这才是宿棠月真正喜欢和需要的,一张合影又算什么?
宿棠月:合影算无价之宝,任何东西都比不上。
为了这个奖励,他要好好表现,不让金主失望。
宿棠月从展厅的门口缓缓走出,等待已久的记者和摄影师像是被按下了启动键,瞬间活跃起来。
镁光灯闪烁,急切地捕捉每一个瞬间。
记者们的声音如海浪般的喧嚣,每个人都激动不已,争先恐后地将话筒递向他。
那一刻,时间仿佛暂停,只为定格宿棠月那从容不迫、风华绝代的身影。
江晏清收回视线,等在展厅的出口处。秦世勋率先走来,秦玲和艾德加里并排走在后面,商谈前往伊拉利克的事宜。
秦世勋走到江晏清的面前停下,看向不远处被众人簇拥的宿棠月,眼神闪了一下就暗了下去,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和郁气。
“小清对他,真是寄予厚望……”秦世勋闷声道。
语气中透露出的妒意,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都察觉不到,江晏清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正常的合作。”江晏清将脸上的笑意收敛,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笑得太张扬,好像他把宿棠月当成摇钱树似的,他哪有这么现实!
虽然这样说,但江晏清眼底的自信和笑意,还是让秦世勋看明白了。
小清就是重视宿棠月,还不承认!
是不好意思吗?
真的……那么喜欢宿棠月吗?
宿棠月仿佛感受到了秦世勋的怨念,莫名有种很不妙的感觉,他用意念查看了一下“天使光环”的升级经验值,顿时愣住。
“天使光环”距离升级的经验突然少了二分之一!
怎么会这样?
谁夺了他的气运!
德行低下的人会被他掠夺气运,他同样会被德行高于他的人掠夺气运,前提是,他对那个人有直接威胁并且被那个人排斥。
宿棠月思来想去,也就秦世勋那个家伙了。
季铭洲跟他半斤八两,放眼望去,只有秦世勋的德行远高于他,还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不过,他有恃无恐。
自从遇到了江晏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仿佛掉入了幸运的旋涡,从此,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开始与他有关。
这个世界突然爱他,大大小小的不如意都被轻轻抹去。
现在的他,打瞌睡都有人送枕头。
就在这时,场馆的入口那边传来嘈杂声,宿棠月突然心悸,跟记者挥了一下手,“抱歉,我过去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江晏清?
宿棠月边走边掏出手机,给江晏清打电话,“江晏清,你在哪?”
“怎么了?”江晏清看了眼外面,“我在后门。”
宿棠月放慢了脚步,急促的心跳缓了缓,“没事,外面记者多,你在展厅多逛一会。”
“嗯,好。”
江晏清挂了电话,按下智能手表的支援按钮,把隐藏在暗中的便衣保镖抽调过来。
“出事了?”秦世勋轻声问,神情有些忐忑,身体下意识地挡在江晏清的身前。
“可能,”江晏清收回手机,“我过去看看,你帮我照看一下母亲。”
他不给秦世勋拒绝的机会,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匆忙,路过媒体采访处,还不忘礼貌地说一句,“不好意思,有急事。”
江晏清朝宿棠月的方位赶去,他去到时,便衣保镖已经站在了宿棠月的四个角。
他没来得及放松,立刻感到一阵压抑的死气。
江晏清眼神一冷,只见宿棠月的背影笼罩着一层浓稠的阴郁,浑身寒气迸发。
死气不在宿棠月的身上,那会是谁?
在人群中央,一个全身名牌的六岁小女孩格外引人注目。
唐倾梦的眼中燃烧着怒火,指着一名中年保安,声音尖利,“我妈妈让你放她入场,你为什么不放?迟到了又怎样,我妈妈不在,活动就别想开始!你居然还碰到了她的衣角,礼服都皱了,你赔得起吗?”
第128章 等你(3) 你不是一个人淋雨。
余梦聆满意地看着女儿, 她娇养的小公主自信大方,娇纵可人,在众人面前毫不怯场, 不愧是她富养的娇娇女。
她当然不会觉得孩子的言行举止有什么问题。
上天给了她一夜成名的机会, 她就有了高调的资本,何必低调委屈自己。
再说了, 她弄不死宿棠月,难道还捏不死一只蝼蚁?
保安的身体微微前倾, 脸上带着歉意, 却难掩内心的慌乱与无奈。
“真对不起, ”他低声道歉, “但我真的不能放您进去。”
余梦聆穿着昂贵的丝绸礼服, 雍容华贵,她眉心轻皱, 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那一瞬间, 男人周围的空气都被她压得沉闷。
“下等人,”她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如同小刀划过保安早已满是伤痕的自尊,“被你弄皱的衣服,我怎么穿?”
保安面色一沉,本就佝偻的身子, 更弯了几分。
他知道自己卑微如尘土,只能默默承受这句无情的话, 不敢有任何反驳。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他那站在不远处的小儿子突然冲过来,将手中捧着的奶茶倒在余梦聆的礼服上。
奶茶黏稠、温热, 迅速浸湿了华丽的裙摆,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从不屑变为愤怒,面纹肉眼可见地扭曲。
“不能穿就丢吧!”小男孩稚嫩的话语让众人想笑又不能笑。
余梦聆恼羞成怒,精致的脸庞因为愤恨而丑陋。
“你要么赔给我,要么跪下!”
哼,她会让她的女儿,以她为荣。
同样是父母,为什么两人是云泥之别?
空气一时间凝固。
保安看向自己的儿子,小家伙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他的内心则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所填充。
有骄傲,有惶恐,更多的是深深的悲戚。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择。
他的尊严,本就一文不值,现在,余梦聆给他的尊严定了价,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灰暗的天空中飘落丝丝细雨,男人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郁气都吸进肺中。
“我跪。”
然后,他缓缓跪下。
男人的儿子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微微发抖的小手,紧紧抓住父亲的手臂,用尽全力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他心中的愤怒如同决堤的大河,眼泪顺着瘦削的小脸流了下来。
“爸爸,你别跪!”
少年哽咽着喊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愤恨。
他清澈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是一个孩子第一次直面世界的真相。
他在心底发誓。
侮辱了他的父亲,他一定要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
余梦聆轻蔑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和他泣不成声的儿子,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她的女儿挺直了腰,得意洋洋地瞟了一眼哭泣中的男孩,冷笑道:“活该。”
那保安低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粗糙的手,他似乎在那个瞬间感受到了两者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
小女孩一身贵到令他窒息的衣着,每一个细节都散发出奢华的压迫感,而她言语间透出的无所忌惮,更像极了一位幼年的公主,挥舞着权力与资本。
此刻的静默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周围的人们,像是被卷入了一场难以插手也难以逃避的海浪中。
这时,小女孩不仅是奢侈品广告中的模特,更是这个社会摆在残酷那一面的小小代言人。
中年保安一度认为自己是幸福的,他有一个体贴的妻子和一个乖巧的儿子,收入不高但稳定,攒攒钱就能买得起一间遮风避雨的小房子。没有战乱,社会环境安宁,生活虽然不富裕,却也平稳。
他似乎拥有了所有需要的东西,然而,移动互联网的兴起改变了这一切。
一个个短视频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视野,把别人富足奢侈的生活推到他的面前,也将阶级的鸿沟展示得淋漓尽致。豪华别墅、名贵跑车、奢侈品和高端旅行,这一切宛如梦幻般美好,却又遥不可及。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令他羡慕却永远够不到的生活,然而,他从未想象过,这种生活会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这些视频将他从原本自得其乐的小天地拉了出来,无情地揭示出自己的平凡与渺小。
他开始意识到,那些曾经让他感到满足的小确幸,在这滚滚红尘中竟是如此微不足道。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了幸福,但眼前光鲜亮丽的一切,让他对自己的生活产生了迷茫和不满足。
每天,他看着屏幕中的人们在绚烂多彩的世界里欢笑,而自己身处在简陋的小房子里,整日为生计奔波,虽然妻子的体贴和儿子的乖巧依然能给他安慰,可他的心境仍然在一点一点改变。
他开始心猿意马,对曾经信赖和依靠的一切产生怀疑。但即便如此,他也明白,那些画面中的人生不过是镜花水月,真正值得珍惜的,正是这平凡的一隅,以及与家人共同度过的每一个真实而温暖的日子。
然而,这份觉悟,需要时间来沉淀,需要在一天天安稳的小日子里,重新凝聚起对生活的理解与热爱。
雨丝渐渐密集起来,每一滴雨都仿佛带着沉重的人间悲凉。
在这尘世间,有的人享尽荣华,有的人却只能承受屈辱,但仇恨从此刻种下,那如同种子般潜藏于少年的心中,总有一天会破土而出,在风暴中成长为震撼天地的大树。
就像当年的宿棠月。
宿棠月站在雨幕中,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和面颊滑落,仿佛与他心中的大雨汇集到一起。
他凝视着这对父子,心中翻涌起无尽的悲痛,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却无法浇灭内心深处的戾气。
他看着男人跪地的身影,看着小男孩哭着拉扯父亲的情景,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曾几何时,他也像那个孩子一样,无力地看着自己的人生被践踏,被一次次踩进烂泥。
“爸爸……”小男孩哽咽的声音,在宿棠月的世界震耳欲聋,他仿佛听见了另一个少年的呼喊。
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小棠月被人捂住了眼睛,只听见了重重的落地声,他的世界就被砸得粉碎……
他们一家努力地活着,可努力是没有用的。
他们卑贱如蝼蚁,任人揉捏、踩踏,死得惊天动地,又死得无声无息。
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只有仇恨能支撑他活下去。
宿棠月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余梦聆,她志得意满的样子刺痛了他的眼。
他曾想摆脱过去,可是……
为什么每当他试图重新开始的时候,总有垃圾人出现,将他再次拖回泥沼之中,撕扯开那些永不能忘却的伤痕。
然后提醒他——
他不过是一滩烂泥,活该任人践踏。
黑暗如同毒蛇般在宿棠月的眼中游走,那双曾经充满希望的眸子,如今只剩下深沉如渊的恨意。
雨越下越大,每一滴雨都击打在他的灵魂上,使得报复之心愈发浓烈。
“生活真的会好吗?”
这是宿棠月内心深处最悲哀的问题,他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是否有答案。
但此刻,心中的黑暗正迅速蔓延,将所有光明一并吞噬。
季铭洲将药剂卖给他的时候,曾经问过他:“报复别人会让你很快乐吗?”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会不会快乐我不知道,但……会很爽啊!”
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他啊,对生活早已没有期待,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
忍耐终究是有极限的,他不想忍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逼他。
就在宿棠月被戾气腐蚀、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时候,他的手突然一暖。
熟悉的温度如同最炽热的阳光,融化厚重的雨云,照亮了他的世界。
江晏清无声地站到他的身侧,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将力量传递给他。
“你不是一个人淋雨。”
江晏清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如同温泉注入了冰封的河流,坚冰瞬间四分五裂。
这一句话仿佛是一剂灵药,宿棠月在一瞬间被治愈。
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心间也随之一暖。
“真冷啊……”他怅然道。
宿棠月终于感受到了雨的凉,而不是冰冷刺骨。
他呼出一口浊气,气息带走了内心积攒已久的阴郁,忽然间,感觉释然了一些。
宿棠月转头看向江晏清,两人目光相对,相视无言却心有灵犀。
江晏清松开了他的手,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走上前,走向那个中年男人,一左一右,伸手将他架了起来。
雨水依旧不停地下着,但在这一刻,它是暖的。
“没事了。”宿棠月推了推小男孩。
小男孩愣了一下,立马将父亲抱住,泪水决堤,“爸爸……”
这一刻,他仿佛救赎了那个少年——
救赎了那个伤痕累累却仍渴望被拯救的自己。
生命中的伤痛并不能彻底抹去,但此时此刻,在江晏清的陪伴下,他终于不用再一个人承受风雨,他甚至能为弱势的人挡住暴风骤雨。
第129章 等你(4) 他唯一相信的,只有江晏清……
宿棠月缓缓转身, 直视着愠怒的蠢女人,目光如剑,声音冷冽, “余梦聆, 主办方不让你进去,你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有时间为难别人, 不如想想怎么挽回你的名声。小媒体或许会忌惮你,官媒可不会因为你的后台就网开一面。”
余梦聆顿时脸色惨白, 只能靠逞强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你少危言耸听, 这点小事, 公司会帮我处理好。”她的话语虽然强硬, 语气里却难掩慌乱。
眼见无法再维持表面的强势, 余梦聆拉起女儿的小手,狼狈地转身离去。
在她的身上, 金色的气运快速流逝,涌入宿棠月的身体, 宿棠月被秦世勋扣除的经验值全部回来了。
她灰溜溜的背影,把华丽服饰和精致妆容衬得一钱不值。
四周的记者、粉丝和工作人员默默地围观,在跌宕起伏中,感受人情冷暖,好半天都缓不过劲。
他们不会笑余梦聆狐假虎威,因为狐对他们来说, 同样是食肉动物。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们受过专业训练, 摄像机前绝不会笑场,除非忍不住!
线下是线下,线上的吃瓜群众已经笑出了腹肌。
【余视后知不知道, 直播有多少个机位啊![礼貌又不失优雅的微笑]】
【得亏只有主机位是全球直播,不然丢脸都丢掉国外去了。[哭笑不得]】
【互联网挺残忍的,让我们直面血淋淋的阶级鸿沟,顺带直面人类的参差[滑稽]】
【以前我觉得,余梦聆的人生就是一本巨大的晋江小说。坚韧不拔的小白花一夜成名,天悦传媒老总为了捧她,不惜跟发妻离婚,还被豪门公子哥疯狂追求,余梦聆不为所动,选择了一路陪伴她的高中初恋,初恋也是个争气的,靠自己的双手成了富一代,两人在事业上相辅相成,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绝对的人生赢家,结果……】
【前面的小伙伴,认真你就输了,天悦传媒给每个艺人都安排了人设和剧本,你们离婚叫离婚,人家老总离婚叫“离婚式减持”,套现了80多亿呢!】
【那些公子哥追她,是因为创业缺宣发经费,想避开天悦传媒的天价代言费,白嫖她的热度。唐晓对她才是真心的!】
【就看看这份真心有多少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得到了和自身实力不匹配的财富,就会快速失去[吃瓜]】
【娱乐圈励志甜宠文BE了[暴风哭泣]】
【谁说,这不是还有一对吗?】
【啊???】
【清宝刚才握住了宿宿的手,真的,我哭死,只有清宝发现宿宿的情绪不对劲,给炸毛的猫顺毛了。】
【宿影帝看到小男孩父子,感同身受了吧,宿影帝和某些水后可不一样,宿影帝才是真正的美强惨男主,真正的坚韧不拔!】
【是的,宿宿很辛苦,因为熬夜和压力,气色特别差,有段时间阴郁得不像一个活人,现在的宿宿完全不一样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一看就被滋润得很好!】
【你是懂滋润的!】
【清宝是宿宿命中的贵人,我们后援团都十分感谢他,他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两个?我什么觉得要再加一个。】
直播画面里,最后一滴雨滑落窗沿,天空被一双手轻轻拂去了阴霾,展露出原本的明净与蔚蓝。阳光如同调皮的孩子,从云层的缝隙中探出头,将光芒送到人间,带来温暖和希望。
秦世勋踏着阳光,大步走来,面容在太阳的照耀下格外俊朗,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嘴角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让人不禁想要靠近,却又望而却步。
“小清,”他走到江晏清的跟前,低声道,“差个采访。”
“嗯,我现在回去。”
江晏清点了点头,向后门的采访区走去。
秦世勋和宿棠月跟上他的脚步,护佑在他的身侧,然后等在采访区外。
江晏清一袭剪裁得体的西装,步履沉稳地走向采访区的中央,从内而外显露出从容不迫的气质。
摄像头红灯闪烁,聚焦于他,空气中都弥漫着期待。
他优雅地站立,面向记者浅笑,眉目温柔而坚定。
面对记者们的提问,他的回答既真诚又朴实,让人抗拒不了他的人格魅力。
人民群众对他的好感度蹭蹭往上涨,社会声望从此与日俱增。
“大家都很好奇,江同学是怎么做到涉猎如此之广,连瓷都处理废料的情况都知道得这么详细?”一位资深的央视记者问,她一脸慈爱的微笑,眼中带着宠溺。
江晏清轻轻一笑,他的笑容中没有一丝傲慢,只有真诚和谦逊。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秘诀,”江晏清娓娓道来,“我只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喜欢读书,喜欢学习。在我看来,知识是没有边界的,每一个知识都是系统中的一块拼图,我尽力去收集每一个拼图,去了解每一个细节,这样才能看到更完整的画面。”
“拿瓷都处理废料这个问题来说,我没有刻意去了解瓷都的所有情况,信息世界浩如烟海,知识是学不完的,”江晏清举例道,“我昨天去了瓷都陶溪川文创产业园,参观了建筑学学者贺鼎老师参与规划设计的园区,贺鼎老师在清华大学读博期间,对瓷都进行了深入研究,我阅读了他的作品《景德镇:世界瓷业中心的城市与遗产》才知道,原来瓷都把垃圾处理和城镇建设结合在了一起。”
一个年轻记者问:“请问江同学,您对于余梦聆女士方才的言行,有什么看法?”
江晏清没有纠结这名记者属于哪个派系,直言不讳:“王朔老师说,什么是文明?文明就是:让弱者不恐惧,让强者不嚣张,让权力不傲慢,让社会更公平,让恶人怕作恶,让善人能平安。让人人互相尊重,风气祥和,这才是平等和谐的社会。[1]”
“余梦聆的言行让我觉得,我们距离真正的文明还有一段距离,只有国民的文化内涵和思想水准提升了,有了植于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2],才能实现社会和谐,人民和乐,经济繁荣,共同完成民族的伟大复兴。”
“如果我们这一辈,既有澎湃的激情又有清澈的灵魂;既有追逐梦想的豪情又有立足现实的稳健;穿越过风霜,心中仍然怀有希望;体会过孤独,心中仍然存有爱意;内心坚不可摧,外表温和谦和;心态积极向上,品行高洁纯良,未来一定会提前到来。”
他的话语如同清澈的江水,缓缓流淌,蕴含着深远的智慧与力量,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深入人心的坚定与信仰。
江晏清的一席话振聋发聩,触动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人们的目光聚焦于他,有的沉思,有的震撼,有的则是深深的认同。
他的这番话,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也点燃了人们心中的希望之火。
那样一个平等和谐的文明社会,就是诸华的未来!
所有人都将是建造世界灯塔的奠基人,诸华帝国将再次伟大!
秦世勋站在人群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江晏清。
他眼中的欣赏如星辰般闪烁,身心早已被江晏清所折服,在江晏清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个民族的脊梁,一个时代的引领者。
秦世勋从未如此确信——江晏清就是他的同路人。
他们都会为了构筑理想中的世界牺牲一切,往后的路,他不会独行,在他的身边,有无数志同道合的灵魂,他们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携手共进,砥砺前行。
江晏清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种子,种在了人们的心田,等待着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他的思想如同一股清流,洗涤了人们的灵魂,让人们在喧嚣的世界中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只有宿棠月迷失其中。
宿棠月的眼中映着破碎的光影,迷茫而黯淡,仿佛被世界的阴影所侵蚀。
他不相信世界会变得和谐平等,他的心中充斥着对现实的悲观,因为他见过社会的肮脏、人性的邪恶,见过阶级鸿沟像电锯一般割裂贫民百姓的身体。
在他的眼中,世界是一个座扭曲的迷宫,充满了不可逾越的障碍和无法逃避的苦难,他从社会的底层拾级而上,亲眼目睹人们为了生存而挣扎,为了尊严而抗争,最终被现实击垮,他只是幸运地暂时没有被击垮而已。
宿棠月从小吃尽了苦头,每一块蛋糕在他的眼里都是慢性自杀的毒药,他不敢信,更不敢拿。
他唯一相信的,只有江晏清。
他愿意追随江晏清的脚步,即便在他的内心深处,永远不会有乌托邦的存在。
在宿棠月看来,乌托邦永远都是一个幻影,但为了那个理想而努力,至少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比现在好上那么一点点,能让江晏清高兴那么一点点,那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说:[1]原话来自王朔老师。
[2]原话来自作家梁晓声。原话是“教养是根植于内心的,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为别人着想的善良。”
第130章 等你(5) 伸手环住了江晏清的腰身………
在他沉思之时, 忽然听到记者提到他的名字。
“直播弹幕上,很多网友都在问,江同学和宿先生是什么关系, 江同学方便说说吗?”
宿棠月紧张得心跳加快, 手心都渗出了汗,整个人无意识地绷紧。
他下意识地望向江晏清, 正正撞入对方的视线。
江晏清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温柔地说:“宿棠月是我的偶像。从山腰爬到山顶是很厉害, 但那些从山谷一步一步爬到地面上的人, 也很厉害不是吗?”
宿棠月的心, 在这一瞬间, 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 顿时心跳剧烈,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的脸上漫起红晕, 眼睛微微湿润。
江晏清总是这么云淡风轻地,触及他的灵魂。
这个男人了解他的过去, 明白他所有的努力和挣扎,是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这不是一块甜腻的蛋糕,而是一颗清甜的糖。
宿棠月想要。
即使是陷阱,即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他都想得到江晏清。
江晏清慢慢收回视线,在镜头前浅笑着点了点头, 退出了采访区。
离开镜头的一刹间,江晏清骤然收敛了笑意, 眼神深邃。
宿棠月身上的恶魂怎么会突然蠢蠢欲动?
真奇怪。
秦世勋呼吸微紧,在宿棠月靠近江晏清之前,先一步走上前, “小姑在集市等我们。”
“嗯。”江晏清回头,朝宿棠月看了一眼,然后跟着秦世勋走了。
宿棠月明白他的意思,听话地留下来。
几个官员都在后面,秦世勋或许不用注重人脉,但他不行。
在诸华的人情社会,年轻人出了社会免不了借助人脉办事,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都需要打点人脉关系,呕心沥血的奋斗不足以让一个人快速地从竞争中脱颖而出。
在宿棠月的眼里,情商高,见识广,在人际交往方面能上能下,顺势而为,又能终生学习,不耻下问的人,比那些埋头苦干,只看眼前这半亩三分地,忽视沟通与合作,不注重人脉又不懂资源共享的人,更容易在竞争中占据有利位置。
他的人脉,同样的是江晏清的人脉,自然是多多益善。
宿棠月在“加班”的时候,江晏清和秦世勋在陶艺集市散步。
两人并肩漫步在小摊之间,空气中隐约飘着泥土与釉彩的气味,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集市上,为那些精美的陶瓷制品披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两人的不远处,是正在“进货”的秦玲。
秦玲最喜欢这些小物件,一买就停不下来。
江晏清加快脚步,秦世勋拉住了他的手,朝助理使了个眼神,后者赶忙过去帮秦玲提东西。
“让小姑慢慢逛,我们去那边走走。”
秦世勋的声音清润细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确幸。
“好。”
江晏清不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既然秦世勋安排了人照顾母亲,他便去寻个清静。
两人拐了个弯,往集市的一角走去,游客明显少了很多。
这边摊位卖的小摆件也不是寻常那些大众喜欢的器物,想淘到称心如意的商品,着实要费一番功夫。
江晏清的目光被一件件形态各异的陶瓷作品吸引,因为十世的经历,稀奇古怪的物件更容易引起他的好奇心。
好奇,但没有购买的欲望,季铭洲平时给他买的东西,多到需要转移到仓库。
江晏清长期被过度满足,以至于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收藏的兴趣,只觉得占位置,不愿为某个东西放在哪里劳心费力,好在他的府邸有宋时序帮打理,各种奇珍异宝都摆放得恰到好处,完全不需要他操心。
秦世勋更偏爱造型简约、线条流畅的作品,在他的眼中,陶瓷的魅力更在于简约又不失雅致的形态,无须繁复的装饰,流畅的线条自会勾勒出舒畅的美感。
然而,当他穿梭于陶瓷摊位时,指尖轻触的总是那些风格迥异的摆件——那是杨晏所喜欢的类型。
就这样,他精准地挑走了江晏清心仪的摆件。
江晏清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轻声问:“你,喜欢这种类型吗?”
秦世勋在他的眼里是单调的白纸与黑线,永远循规蹈矩,绝不出格,仿佛把自己束缚在一个个标准的框架里,他永远不会想到,秦世勋唯一的“疯狂”和“出格”都是因为他。
“小晏喜欢。”
秦世勋没有隐瞒,或许是担心江晏清想不起那个人是谁,甚至补充了一句。
“就是,你那间房的原主人。”
这句话,如同一滴水落在平静的湖面,震荡出一圈涟漪。
江晏清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他开始怀疑秦世勋那看似简单直接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更深层的情感与故事。
秦世勋依旧保持着那份真诚和坦然,仿佛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熟悉到再平常不过的事。
“墙上的啄木鸟时钟、书桌上的树枝书架、床头柜上的小企鹅夜灯,都是你买的?”江晏清微怔。
秦世勋闻言,惊讶之色跃然脸上。
“你怎么会知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仿佛被揭开了心底的秘密。
江晏清却只是淡淡一笑,敷衍地回答:“猜的。”
秦世勋望着青年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
江晏清转移视线,看向女老板,“阿姨,那边的抽纸盒,能帮我拿一下吗?”
女老板动作轻柔,慢慢托起那个陶瓷的抽纸盒,递给江晏清,眼中带着一种感慨的温柔。
“你看看。”她的声音温和而亲切,仿佛在邀请江晏清分享一个珍贵的秘密。
江晏清的目光落在抽纸盒上,眼中泛起些许惊喜。
这个抽纸盒的造型确实别致,是病房风格的设计,最上面摆放着几个人偶。一个医生在病床上熟睡,他的面容在陶瓷的光泽下显得格外安详。一群被他医好的病人围在床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和感激的笑容。
当你抽出纸巾的时候,纸巾往上一盖,就能给疲惫的医生盖上洁白的毯子。
“我当时在方舱医院住院,最后几天,医生都累倒了,几个患者搭把手,把医生抬到了病床上,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就跟我的儿子一般大……我啊既心疼又感动,这才有了创作它的灵感。”
女老板娓娓道来,言语中带着深沉的情感。
江晏清听着女老板的故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作品不仅是一件日用品,它承载着人与人之间最诚挚最动人的情感,也致敬了那些在疫情中无私奉献的医护人员。
它的寓意触动了江晏清的心。
秦世勋的心脏不断震颤。
(小心脏:主人感动了,心心也很感动!)
“麻烦帮我包起来。”
江晏清把抽纸盒递给女老板。
他没有问价格,因为他知道,这个作品的价值无法用金钱衡量。
“您稍等。”
女老板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抽纸盒包裹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作品的尊重和爱惜。
“还有这些。”秦世勋把自己选的小东西摆放在一起,一个接着一个,莫名有种幼稚园小朋友在摆放积木的既视感。
摆着摆着,他忽然问了一句,“那个,是送给季铭洲的吗?”
心脏蔓延出无人问津的酸涩感,如同一颗仙人掌球,内里柔软脆弱,外表却布满了虚有其表的尖刺,这些刺被人一根根拔掉,再反插进肉里,这种疼痛,不是突如其来的锐利,而是一次次深入骨髓的刺痛。
“嗯,”江晏清点头,“疫情那时,他是第一批支援的医生。”
对外,季铭洲是青年领袖,危难关头总是冲在最前线,以保卫人民群众的安全。
江晏清想起那些被放在角落的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季铭洲冷漠、自私,是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和资本家,他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却在危难时刻,展现出了惊人的勇气和牺牲的精神,他毫不犹豫地赶往抗疫的战场,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全,只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吗?
他摇了摇头,否认了这个可笑的想法,然后拿出手机。
江晏清并不知道,当时的季铭洲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从而缓解失去江晏清的痛苦。
那段时间,季铭洲奋战于抗疫第一线,没日没夜地工作,将感情从血肉中剥离,变成了一台高效运转的治疗机器。
他在心里压抑着对江晏清的思念和渴望,双手一刻不停地治病救人,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缓解心中的痛楚。
“一共多少钱?”江晏清问,在手机上调出了支付扫码。
女老板一脸为难,犹豫道,“请问你们可以用现金支付吗?电子账户挂的是我儿媳妇的账号……”
江晏清想也不想就说:“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带现金。
秦世勋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弯下腰,伸手环住了江晏清的腰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灼热的气息在江晏清的耳边涌动着,低哑含笑的嗓音贴着江晏清的耳畔传来,带来一阵痒意。
“小清,钱包在你的口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