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利托, 沈星牧的住宅。
别墅内外极具未来感,线条冰冷锋利,玻璃与金属的材质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办公室的墙面上镶嵌着几支机械臂, 它们安静地垂挂着, 仿佛随时会张牙舞爪。
沈星牧坐在办公桌前,修长的身躯被剪裁得体的西装包裹, 肩线宽阔而挺拔。
他专注地盯着电脑,深邃冷淡的眼眸时不时低垂,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处理着繁杂的事务。
金属质感的机器人将咖啡杯放下, 径直走了出去。
突然, 一阵强劲的大风毫无征兆地袭来, 窗帘被吹得肆意飞舞。
沈星牧皱了皱眉,起身走向窗边, 准备将窗户关上。
当他转身时,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整个人愣在原地。
站在床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死而复生的哥哥——江晏清。
沈星牧瞳孔骤缩,呼吸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他最爱的哥哥,那个他以为再也无法见到的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
冷漠和疏离在沈星牧的眼中凝结成霜, 却在见到江晏清的一瞬间,如同遇到暖阳的霜雪, 迅速融化。
化作雪水般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
“哥……”
沈星牧声音沙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来了。”沈星牧的身体略微前倾, 似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对方,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场易碎的幻影。
江晏清的长相和身高都没有变,依旧是那张清冷如玉的脸,依旧是那副清瘦如竹的身姿。
反倒是沈星牧,这段时间疯长了许多,已经比江晏清高出半个头,容貌也褪去了曾经的稚嫩,越发成熟深邃。
“公事还是私事?”江晏清冷淡地开口。
声音如同冰泉,清透中漂浮着沁心的凉意。
青年柳眉星目,玉面朱唇,肌肤白皙如雪,脖颈犹如天鹅一般优美……
沈星牧贪恋地望着对方,一时竟失了神。
比起从前的沉静内敛,现在的江晏清明光焕发,俊美到了一个新的层次,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沈星牧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让狂乱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悸动,低声道:
“公事。”
他敢肯定,只要他敢说私事,对方一定掉头就走。
沈星牧走到一旁的落地显示屏前,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几下,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与克制。
“埃德温被抓后,由我接手他的工作,削减米利托政府的开支,需要将赤字降低1.8万亿美元。”
屏幕上,复杂的数据和图表不断滚动,沈星牧将近期的工作情况向江晏清做了简短的汇报。
江晏清静静地听着,神情淡漠,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沈星牧汇报结束后,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显示屏上的数据还在无声地跳动。
“这就是你要说的吗?”
江晏清终于开口,声音依然冷淡。
他知道沈星牧的技能点全点在了科研上,在政务上存在短板。
令他意外的是,短板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不过,沈星牧一脚踏入政界,其实有一种很不好的暗示——
暗示其他科技精英可以进入政界,按照他们的利益全方位塑造政治。
沈星牧闻言,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手指收紧,指节处白骨森森。
“抱歉,我又让哥我失望了……”
他原本以为江晏清会多说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句敷衍的关心也好。
可对方的态度如此疏离,仿佛他们只是最寻常不过的路人。
江晏清敛眸,将数据调回到中间几页。
失望到不至于,沈星牧的方案确实可圈可点。
但……沈星牧这个家伙经不起表扬,夸两句就会翘尾巴。
从前的江晏清总是不吝夸赞,如今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江晏清拿起电容笔,在图表上进行标注。
“政府雇员有250万,其中,国防类部门的雇员将近100万,加上老兵安置部的50万,直接占了总人数的一大半。”
沈星牧怔愣,顿时头脑发麻。
他知道这些数字里面肯定有问题,但他对这些数据代表的部门缺乏了解,看不出问题出在哪里。
“你可能感知不深,这么说吧,80个国家的驻军,一共才155万人。”江晏清再看向方才圈出的数字,“办公楼里的雇员和前线服役的士兵,差不多是1比1。”
沈星牧眼神骇然。
这下问题大了……
江晏清这么一对比,政府的冗员堪称恐怖!
巨大的冗员就意味着巨额的养老金、医保费用和退伍金!
如果这些钱能剩下来,可以减少很大一部分财政负担。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沈星牧颔首,“安东尼竞选时承诺过,不会下调养老金、医保费用和退伍金的增幅,所以我会考虑大规模裁员,甚至裁撤掉一些部门,例如埃德温一直希望关闭的能源部。”
虽然会直接导致几万人失业,但这些都可以慢慢安置。
“能源部要负责核武器和能源研究,我倒是希望它关闭,但显然不可能。涉及国家利益的部门,连裁员都很困难,而且,大规模裁员会让失业率很不好看,安东尼不会同意你那么做。”
江晏清眉头微皱,打开政府部门一览表。
“有些部门看起来人很多,其实和半个世纪前相差无几,医保部门甚至人手不足。”
沈星牧无奈,“这样一来,只能依靠技术弥补效率了。”
江晏清好笑,直接把各个部门现在的工资标准放出来。
“这么低?”沈星牧错愕道,“这个工资吸引不了精通技术的年轻人才,技术型员工不会考虑进入政府系统。”
“现在的工资标准,是六七十年前,为打字员设定的,”江晏清点头,“新鲜血液流不进来,政府自然成了养老院,效率低很正常。”
沈星牧一个头两个大,脸色逐渐暗沉下来。
“还记得控制论吗?”江晏清见他一筹莫展,便提示道,“现在你遇到了一个双输出的系统,优化一个输出,就会损害另一个,你该怎么做到两全其美?”
沈星牧毕竟是天才中的天才,江晏清随便提点一下,他就有思路了。
“我会改进系统本身,让输出不断增加,”沈星牧深入思考,“比如给系统增加一个恒定的输入,这个输入可以在有限条件内选择最大的数额。”
“所以呢?”江晏清发问。
沈星牧想了想,脸色更黑。
“源源不断地借债。”
“借债不可耻,没有多少政府不需要借债。”江晏清把话题调转回来,“借债是第一步,第二步才是节省政府开支,除了适当裁员,整合人力资源,还有军费和投资。”
“军费可以横向比对,”江晏清插入第二发达国家的数据,“米利托的每年的军费,有42%支出在军人工资和福利上,另外一个国家只有24%。”
“另外在装备采购方面,米利托的五大承包商都把采购价格定高了,它们的研发项目投入高、周期长,军队的装备预算有八成花在了五年前的项目。”
沈星牧拿着平板电脑,把江晏清所说一一记下来。
江晏清说完军事大头,又调出政府近期资助的项目名单。
“农业部为什么要资助对金丝猴的变性研究?研究这个对农业有什么帮助吗?”
你们自己变性还不够,还要糟蹋可爱的金丝猴,简直离谱。
江晏清一连划去十几个大额项目。
沈星牧都替这些部门汗颜。
一个小时后,江晏清放下笔,走向卧室的门。
“哥!”沈星牧下意识叫住他。
江晏清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还有事?”
听着清冷疏离的声音,沈星牧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晏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泛起一种又酸涩又麻木的感觉。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失落。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机器人滑过地面的声音。
沈星牧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变得沉重,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沈星牧缓缓低下头,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跟上?”
门外突然传来江晏清的催促声。
沈星牧身体一抖,急忙追上去,活脱脱一只大型牧羊犬,追着他的牧人,欢欣雀跃地摇尾巴。
江晏清和沈星牧走下楼,只见宋时序和鹿燃坐在客厅喝茶。
“你可算下来了,”鹿燃睨了眼江晏清,“再晚一点,宋先生就要把房顶掀了。”
“这么夸张?”江晏清低笑。
宋时序走向江晏清,步调有些急切。
“饿了?”江晏清握住他的手,防止对方抱上来,让沈星牧这个小疯子受刺激。
江晏清看了眼牛高马大的沈星牧。
不,现在是大疯子了。
“我没事……”
宋时序的声音低沉隐忍,眼神又沉又压抑。
江晏清离他太远,或者跟其他男人共处一室,就让他很不舒服,胸口闷得难受。
沈星牧瞳孔骤缩,脸上血色褪尽,全身血液倒流。
宋时序怎么也活着?
凭什么他一回来,又能黏在哥哥的身边!
沈星牧的眼神冷得像玄冰寒铁。
嫉妒、不甘和痛苦全部搅合在一起,散发着刺骨的冷意,仿佛能将周遭的一切冻结。
哥哥好不容易才愿意跟他说话,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病,惹哥哥厌烦。
第202章 再添双翼(3)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可是, 怎么样才能让宋时序再死一次呢?
真见鬼,宋时序的骨头都被他打碎了,还能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就不能安静地死掉吗!
沈星牧双拳握拳, 手背上青筋暴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安静地站在江晏清身后, 浓眉压低,冷眸危险地眯起, 身上满是戾气。
江晏清转身, 不用敲开脑子看, 就知道沈星牧的脑子里装了多少坏水。
他松开宋时序的手, 对方顿时心下慌乱, 手足无措。
宋时序的眼神暗了暗。
晏清对沈星牧改观了?
他又把这个人当成弟弟看待了吗?
……没关系。
江晏清的弟弟,就是他的弟弟, 他会努力做到爱屋及乌。
“去做个了断吧,”江晏清转头看向宋时序, “我不喜欢你跟别人存在因果和缘分。”
宋时序第十次历劫的时候,被沈星牧残杀,两人之间就产生了恶缘,恶缘伴随着黑色的因果。
时间过了这么久,该让沈星牧品尝恶果了。
淡淡的声音清晰入耳,宋时序和沈星牧同时愣住。
鹿燃默默看戏, 轻轻勾起唇,笑容玩味。
“偷笑?”江晏清走过去, 挡住鹿燃的视线。
他家鹿燃是个小暴力狂,看到血腥的画面会忍不住跃跃欲试,除了殷文修没人压得住。
鹿燃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
“清宝也有护短的时候。”
“嗯。”江晏清没有否认。
在他的身后, 宋时序的脸色异常冰冷。
他抬起手,阳光在他的前方凝聚成几百根金色的细线,耀眼而锋利。
宋时序的手指拨弦后再往外一扫,金色的细线便向沈星牧的方向移动,将沈星牧的身体切割成几百块血淋淋的肉块。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在屋内蔓延。
鹿燃的周身缠绕着干净的忘川之水,血气沾染不到他的衣角。
沈星牧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两眼空洞地看着地上的肉块,灵魂虚虚实实,逐渐变成黑色的冤魂。
宋时序伸手,从他的灵魂里把恶魂撕扯出来,捏在手心,用圣洁的神力洗涤干净,走向江晏清。
“给。”
“你把它吸收了吧,”江晏清摇头,“它本来就该是你的。”
宋时序面色冷硬,手停在半空。
江晏清无奈地笑笑,“零残,吃饭了。”
“谢谢主人!谢谢帝君大人!”零残剑兴冲冲地跑出来,一口吃掉,又回到江晏清的体内慢慢消化。
它打扫战场可辛苦了,当然要补补!
主人真好!
“恶缘解了,”江晏清检查着宋时序的手腕,上面只有一根红线,“这是什么?”
宋时序耳根泛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他找月老求的姻缘线,因为江晏清没有对他动心,这根姻缘线就一直系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有个念想。
鹿燃忍不住笑,“清宝,你就给人家留点秘密嘛!”
“知道了。”江晏清松开宋时序的手,“把沈星牧的时间回溯吧,再晚一点,黑叔叔和白姐姐就来勾魂了。”
地府那边,他还要亲自去一趟,把生死簿的bug处理掉,而且,好久没有去看望爷爷和叔叔阿姨了。
宋时序走向地上的一摊子血肉,江晏清看着他的背影,琢磨着:
下次再带宋时序正式拜访吧,先给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爷爷那里好说,就是他的几个爸爸……估计会翻了地府的天!
地府的天就是他的冥河,江晏清心中哀叹又好笑。
沈星牧复活后,在床上瘫着,重新适应这具身体。
江晏清带着宋时序和鹿燃离开别墅,在米利托找个餐馆吃饭,聚聚餐。
他们不介意让安东尼监控,就是要这样,才能激发上位者潜在的恐惧。
江晏清就等着对方刺杀他了。
季铭洲那边已经把埃德温捞了出去,谢遇安和傅衔章借着棕榈岛之行,签了几个战略项目,鹿燃明天还要跟殷同舟的团队去邻国洽谈铁路和运河项目,绕开米利托那几条恶心人的走狗,彻底打通运输网……
一套组合拳下来,江晏清不相信安东尼能坐得住。
好戏才刚刚开始。
饭后,鹿燃回到殷文修身边,他离开得太久,家里的大狗狗会很不安。
江晏清和宋时序走在米利托的街头,他们身后的天空,一片刺目的红。
那红,浓郁得近乎黏稠,像是无数鲜血汇聚、蒸腾,将整个天空都染得仿佛被烈火燎原。
纯粹的红铺天盖地,压得人喘不过气,给地上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血色滤镜,原本静谧的街道、建筑,此刻都变得陌生、可怖。
大风刮过,两人身后的山,化作一片火海。
熊熊烈焰犹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沿着山坡疯狂蔓延,所到之处,树木瞬间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炽热的火星随着气流四处飞溅,滚滚浓烟犹如黑色的巨龙,扶摇直上,遮蔽了大片天空。
一栋栋豪华别墅逐渐被烧成框架,门窗被火舌舔舐,转眼间便化为乌有,墙壁剥落,砖石坍塌,扬起阵阵尘土。屋内的家具、装饰在燃烧中发出刺鼻的气味,混合着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困难。
宋时序皱了皱眉,牵着江晏清瞬移到另一个街角。
道路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身影匆匆闪过,神色慌张,脚步匆忙。
有的人抱着仅存的家当,四处奔逃,有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被大火吞噬的家园,眼中满是无助和绝望。
街边的树木歪歪斜斜地立着,有的已经焦黑,有的还在燃烧,在这血色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凄凉。
整座城市被恶魔攥在掌心,肆意摆弄。
江晏清和宋时序淡定地散步,鞋底摩挲着粗糙的地面,扬起灰黑的碎片。
入目之处,皆是破败与混乱。
街头一片狼藉,随处可见的车辆骨架,金属外壳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好似痛苦挣扎后留下的残骸。街边的路灯东倒西歪,破碎的灯泡散落一地。道路两旁堆满了杂物,木板、砖块,还有尚未倒塌的断壁。
“这么大的火,在国内竟然上不了热搜。”江晏清不免唏嘘。
这场山火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周,米利托的政府没有强行介入控制,市长嘻嘻哈哈地汇报工作,州长在废墟前笑谈土地兼并。
难道他们还指望房屋能从废墟上长出来?
“可能是因为,当成地狱笑话都不够地狱了吧,”宋时序神情漠然,“现在处于新旧总统的交接期,没有愿意为此负责。”
江晏清摇了摇头,无奈且悲哀。
他帮沈星牧消减米利托政府的开支,并不是因为沈星牧和米利托有多重要,而是为了平民百姓能好过一点,因为在埃德温降本增效的方案里,首先要砍一……二三四五六七刀的就是医保费用。
在米利托繁荣的背面,是一个个普通百姓夜以继日地工作,为了生活苦苦挣扎。
高昂的物价、沉重的房贷、难以负担的医疗费用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努力地活着,却在“两国对账”后,发现自己的幸福遥不可及,就连人权都得不到保障。
他们被曾经同情的人同情,真是讽刺。
诸华帝国的网民一次次被米利托震碎三观。
米利托的民众为了在生活的重压下寻得一丝喘息,尝试收集雨水以节省开支,这一行为却触碰了法律红线。
垃圾桶旁,偶尔会有饥肠辘辘的人翻找着能果腹的食物,可是,私自捡垃圾竟然也属于违法行为。
那些在自家小院种植蔬菜,缓解菜价压力的人,同样违法。
一个好心人救助流浪汉,倘若没有依法纳税,也会被认定违法。
一道道严苛的法规,就像一道道枷锁,紧紧束缚着普通民众的生活。
学校里,所谓的“午餐贷”更令学子心寒。孩子们仅仅因为无法缴纳餐费,便会自动背负贷款,或者被夺走面前的餐食。
消防本是守护民众生命财产安全的保障,在米利托,消防服务竟然要收取高昂的费用。
监狱私营化更是让司法体系蒙上了金钱的阴影,为了追求利润,监狱的管理和运营往往充斥着各种问题。
工会在诸华帝国是劳动者坚实的后盾,可在这里,并非人人都能轻易加入,普通劳动者想要借助工会维护自身权益,总会面临重重阻碍。
与此同时,□□血却在法律的允许下堂而皇之地存在,血液制品远销海外,这无疑是将人体的一部分化作了交易的商品。
高等教育,不再是改变命运的阶梯,在米利托,上大学的贷款成了许多普通学生难以摆脱的噩梦。一笔笔沉重的债务,就像一条无形的绳索,勒住他们的脖颈和咽喉,拖垮他们的一生。许多学生在毕业后,不得不为了偿还贷款四处奔波,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被债务和利息压弯了腰。
米利托的女性在生育时面临的困境更是令人心惊,手术的费用竟然高达三十万人民币,让无数家庭不堪重负。产后,她们根本不敢坐月子,也没有时间坐月子,因为一旦停下工作,就可能面临没有饭吃,甚至流落街头。迫于生活,她们只能在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迅速回归工作岗位,继续为生计奔波。
生病就医,在米利托也成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煎熬,病人需要排队等待治疗,有的甚至要等上一个月之久。对于那些身患重病的人来说,无异于慢性死亡。
更令人震惊的是,如果病人在医生面前因痛苦哭泣,还要缴纳所谓的“精神折磨费”,理由是他们的哭泣给医生带来了负面情绪。
为了维持家庭的运转,米利托的老百姓不得不拼尽全力。许多人一天要打两三份工,从清晨忙碌到深夜,疲惫的身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穿梭。即便如此,他们的生活依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一场意外、一次失业,都可能让整个家庭陷入绝境。
此外,米利托还有六十多万失踪的妇女和儿童,这些家庭支离破碎,亲人们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在日常生活中,普通民众对蔬菜的渴望只能停留在想象中,高昂的价格让蔬菜成为了奢侈品,他们不是不喜欢吃蔬菜,而是实在吃不起。
……
这些都是米利托社会的另一面。
那些虚假的繁荣,那些被忽视的真相,那些痛苦的挣扎,是潮水退去后,暴露的嶙峋礁石,迟早有一天,会让一艘大船触礁沉没。
宋时序见江晏清兴致不高,便带着他拐向热闹的主街,期望喧嚣的氛围能驱散爱人的沉郁。
两人走到路口,一群身着红衣的女人闯入他们的视线。
这些女人装扮成电视剧《使女的故事》里面的形象,举着手写标语。
江晏清蹙眉,“这些人是环保主义者?”
他对极端环保主义者向来没什么好感,这些人片面地认为保护环境是重中之重,二氧化碳是万恶之源,压根不明白经济增长的重要性。
他们达成愿望的方式不是亲力亲为,种下一棵棵绿树,或者提高清洁能源的技术,而是一味地“闹事”。
就拿毁掉博物馆里的名画来说,那些名画与环保毫无关联,却平白无故遭了殃。
极端环保主义者想借此刺痛成年人的情感,引发舆论,吸引众人的目光,这跟文化自恋和受害者心态的行径又有什么分别?
宋时序点头,“米利托的环保主义者走上了歧路,每次抗议都像一场打卡式的表演,看不出有什么组织性和持续性。参加活动的人要么袒露上半身,要么演变成万圣节游行,他们对抗议的结果没那么在意,实际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江晏清收回目光,沉声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的情绪变得廉价,政治抗议不再是为了表达群体的真实诉求,反倒成了宣泄情绪的垃圾场。”
宋时序对此表示赞同,“就拿这次山火来说,记者到灾区采访,问的是:你有什么感觉?是不是很难过?如果是在我们国家,记者更关注政府的应急预案有什么效果、受灾群众面临哪些困境、事后如何问责。”
“这次总统大选也是如此,”江晏清补充道,“民众很少关心安东尼的政策是否有效,更在意安东尼能不能带来希望和愉悦?能不能改变他们压抑与愤懑的情绪。”
宋时序牵着他走出人群,“米利托的政治生活,呈现出‘情绪覆盖理性’的趋势,访谈和新闻之类的政治节目,都热衷于调动和操控群众的情绪,而不是对观点进行有效的探讨。”
“情感被过度放大,理性思考就成了奢望,关注数据和逻辑的人只会越来越稀缺。”江晏清轻叹,“如果他们继续忽略严肃议题,只关注浮于表面的伪议题,长此以往,真正的问题只会在掩盖下不断恶化,成为难以根除的毒瘤,一旦社会矛盾激化,就真的晚了……”
“两国对账”之后,米利托平民的负面情绪愈演愈烈,他们要求领导人立即给出解决方案,并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能做到的,只有善于忽悠和画大饼的骗子
他们呼唤强人,恰好安东尼回应了他们的呼唤。
安东尼提出,打击非法移民、从国际事务中退出、持续对华开展贸易战……
这些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案,非常符合老百姓情绪,让安东尼深受民众青睐,成功当选总统。
米利托也有专家质疑,担心会产生各种复杂到难以挽回的后果,可这里的人不在乎专家意见,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情绪。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说:本章参考资料:
《孩童化》4:政治儿戏。
近期互联网上关于“XX对账”的探讨。
第203章 再添双翼(4) 晏清又会对他失去兴趣……
国内时间十点半。
宋时序把江晏清送了回去, 只送到大学城的门口。
剩下的一段路,他想和江晏清一起走走。
江晏清走得有些快,皎洁的月光透过树荫照下来, 青年纤细的身姿, 白色的衬衫,柔软的短发……
在男人的视线中成为独一无二的风景。
宋时序走在他的身后, 注视着他的背影,眸色渐渐暗了下去。
他们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一眨眼就过去了。
他又要把自己的心上人, 亲手送到其他男人身边……
真难受。
树叶将宋时序冷峻的侧脸打上阴影, 一时间神色难辨, 眸光晦涩。
“在想什么?”江晏清转过身, 遥遥地看着他。
漂亮的眼眸侵染了泉水, 干净得一尘不染,精致清冷的面容在月光下, 仿佛是迷失丛林的精灵。
宋时序心口一动,声音清晰而沉缓。
“安东尼对外宣称, 将促使交战国和谈,”宋时序走近他,“我担心有诈,准备去一趟交界地。”
他的心上人,是个事业心和责任感都很重的人。
事业和家人在江晏清心中分量不容忽视,宋时序自然要放在心上。
不能让晏清觉得, 他是个满脑子爱情和废料的人。
一旦没有共同话题,晏清又会对他失去兴趣了……
宋时序拉起江晏清的手, 握在手中,声音低缓,“咱爸咱妈还在那……”
男人低哑的声音, 一点点融进江晏清的耳朵,带起一阵痒意,像电流一般流窜到青年的心里。
“也好,”江晏清垂眸,错开对方灼热的视线。
定了定神才沉声道。
“米利托总喜欢做着饿狼的事,做完了就装小绵羊。他装小绵羊的时候,背地里肯定憋着更大的坏,不得不防。”
就像一辆汽车,缓缓刹车,然后踩死油门。
碾压那些,本就弯曲的脊梁。
“不会去太久,”宋时序盯着他温润的唇,“想见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最好能……不让他走。
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生怕黏得太紧,让对方感到腻烦,所以,他总会把握好分寸和距离,隔一段时间就外出一次,不打扰对方办正事,还能远距离辅助一二。
如此,应该能让晏清保持几分新鲜感吧……
“谁想见你。”江晏清睫毛轻颤,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
“我不会烦你……”
宋时序的声音又低了两分,眼神说不出的失落,心底弥漫上来的酸涩感,冲淡了月夜散步的欢愉。
“你是不会烦我,可你会,会……”江晏清说不下去,脸色微微涨红。
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虽然屏蔽了外人的视线,还是很难为情。
宋时序的心瞬间塌陷下去,又温又软。
他轻笑着贴近,将青年抱进自己的怀里,温热的气息洒在江晏清的耳畔,“晏清,我好高兴。”
江晏清靠在他的怀中,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低低地说:“不用对我那么小心翼翼,我,我都默许你那样了……”
宋时序比前几世更加患得患失了,好像随时会失去他一样。
真是,笨死了。
“嗯?”宋时序一时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松开手,确认似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默许什么?”
江晏清咬牙切齿,压着羞赧破罐子破摔。
“默许你随时随地想亲就亲啊!笨蛋!”
青年的脸颊粉红一片,近在咫尺的呼吸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击溃了宋时序为数不多的克制。
宋时序抱起人抵在树干上,抬头探索那一味香气,将青年柔软的唇瓣研磨得嫣红。
他感受着怀里的柔软,舒服地喟叹,一步步撬开对方的唇。
江晏清被亲得呜咽出声,黑眸湿润微红,紊乱的呼吸从唇缝漏出,下一刻就被宋时序趁虚而入,勾舌吮吸。
意识逐渐离他远去……
第204章 再添双翼(5) 江晏清来不及反应,就……
第二轮比赛落下帷幕, 晋级的选手们收到了一份神秘礼物——
由赞助商提供的雪山之旅。
这不仅是一次奖励,更是一次难得的放松机会,因为, 他们很快就要前往全国各地, 进行第三轮考核。
清晨的阳光洒在少女峰的雪地上,白雪皑皑的山坡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阵阵寒意, 大伙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少女峰是高山滑雪赛事的举办地之一,位于瑞士中部的伯恩州, 属于阿尔卑斯山脉的一部分, 本身是一座海拔4158米的山峰, 终年被积雪覆盖, 雪质优良, 是滑雪爱好者的夏日天堂。
尽管在夏季,少女峰地区的高海拔地带仍然寒冷, 积雪不会完全融化。
这里的气温通常在0℃左右,偶尔会有短暂的温暖天气(10℃左右), 但整体气候寒冷且多变。
罗耀拉一边科普当地的气候,一边往行李箱塞护具。
除了速干内衣、羽绒服裤、厚袜子、毛衣毛裤、保暖服,还有滑雪用的围巾、手套、护腕、护肘、护膝、护腿、滑雪服、滑雪帽、滑雪手套等一系列用具。
“白天5度左右,穿长袖内衣、薄绒衣和防风外套就够了,”罗耀拉认真叠衣服,“上衣的腰部最好能有个抽带, 这样更保暖。”
“真专业……”温浊宁目瞪口呆,“从入门到放弃。”
“你们不带吗?”罗耀拉转头看过来。
温浊宁摇头:“我和阿晏到那边租吧。”
江晏清点头, 把采买的药物分给温浊宁他们。
温浊宁看着一桌子的冻伤药、感冒药、泻药、消炎药、止血药、体温计……
心里暖暖的,抱住江晏清的手臂。
“阿晏最好了。”
“以防万一。”江晏清浅笑。
“给你的。”温浊宁把防晒霜和护肤品装进袋子,递给江晏清, “这种护肤霜是油性的,还能阻止水分散失。”
他知道宿棠月已经帮江晏清收拾好行李了,但他还是想让对方用自己准备的东西。
“谢谢,”江晏清接过去,挑眉道,“这个防晒霜……”
“就是你说的那种,可以保护珊瑚礁的新型防晒霜,”温浊宁笑眯眯地说,“这是2.0版,抗水性更强,出再多汗也没事。”
“你还记得。”江晏清笑了笑,眼神怀念。
那会他刚刚跟温浊宁认识,还没有现在这么熟悉,温浊宁坐在他身边,旁听了一节课。
“我都记得。”
温浊宁的双眸亮晶晶的,眼睛里的情谊快要满溢出来。
和江晏清相处的每一个画面,他都记在心里。
“多带一支备着,防晒霜两个小时就要涂一次。”罗耀拉丢了一支防晒霜过来,“阴天的紫外线也很强烈。”
江晏清接住,收进袋子,无奈地笑起来,“知道了。”
“我多了一副滑雪镜,你也一起拿去吧,”罗耀拉抛了一个眼睛盒过来,“雪盲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了。”江晏清一起装好。
“雪盲?”温浊宁疑惑地歪歪头,顺势靠在江晏清的肩膀上,趁机贴贴。
然后一脸天真地问,“会变成盲人吗?”
“雪盲是一种眼表炎症,患者被紫外线损伤了眼表,看不清东西,”江晏清笑着解释,“如果你在雪地里待久了,眼睛会被雪反射的阳光刺激,眼部会出现剧烈的异物感和疼痛感,严重的话,就算治好了,视力上也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啊……”温浊宁贴近他,“阿晏要提醒我戴护目镜。”
“好。”
敲门声响起,罗耀拉起身开门。
“宿老师?”
宿棠月点了点头,看向江晏清的方向。
眼瞳紧缩,眸光直接冷了两个度,深邃的眼眸覆着一层冰冷的霜花。
温浊宁依偎在江晏清的身上,并不会给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他把江晏清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真刺眼。
“清清忙完了吗?”宿棠月哑声问。
“差不多了。”江晏清拍拍温浊宁的手,“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晚安,阿晏。”
温浊宁不情愿地放开手,一脸幽怨。
宿棠月揽着江晏清的肩膀离开,温浊宁看得碍眼至极,黑漆漆的眼睛深得像冰冷的海水。
罗耀拉把门关上,无语地看着温浊宁。
“你确定要装得这么蠢吗?”
他跟温浊宁相处了这些天,也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不好相与的芝麻汤圆。
“不确定,所以要一个一个慢慢试,总有一个人设能让江晏清喜欢,”温浊宁沉思道,“但是用排除法,阿晏确实不喜欢掌控欲太强的类型。”
有季铭洲和沈星牧这两个反面例子,温浊宁可以排除阴暗霸道人设和偏执病娇人设。
罗耀拉笑而不语,继续收拾行李。
次日,旅行团进入少女峰滑雪场,在附近的酒店登记入住。
少女峰地区拥有欧洲最大的冰川之一——阿莱奇冰川。
阿莱奇冰川的存在,保证了即使在夏季,滑雪场也能维持足够的积雪量。
冰川附近的度假村拥有豪华酒店、温泉浴场、餐厅和购物区,为旅行团提供了舒适的休息环境。
江晏清和宿棠月把行李放入房间,简单休整了一会,就下楼租借滑雪用具。
一行人全副武装,坐上缆车。
少女峰地区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缆车系统,可以轻松将游客运送到海拔3000米以上的滑雪区域。
这里有超过200公里的滑雪道,适合不同水平的滑雪者,其中一些高级滑雪道位于冰川上,即使在夏季也能保持良好的雪质。
少女峰拥有极为完备的滑雪设施,雪道依照不同难度进行规划。
初级雪道坡度平缓,雪面宽阔,两侧设有防护栏,为新手提供安全的练习空间。
中级雪道蜿蜒曲折,坡度适中,雪道上时不时有起伏的雪包,考验着滑雪者的技巧。
高级雪道陡峭险峻,雪道旁是悬崖峭壁,对专业选手的体力和技术都是巨大的挑战。
罗耀拉一个人去了高级雪道。
宿棠月和江晏清不想太招摇,默契地选择了中级雪道,温浊宁跟江晏清一样。
其他选手乖乖去初级雪道,谁都不想在异国他乡因为逞能出现意外。
宿棠月半靠着滑雪板,撇了眼黏黏糊糊的温浊宁。
这个家伙就像一锅熬软的麦芽糖,怎么甩都弄不掉。
宿棠月收敛眸光,神色淡淡,拿起滑雪板跟在两人身后。
山顶的缆车将选手们送达各个雪道的起点,缆车内宽敞明亮,视野极佳,低头便能俯瞰雪山壮丽的景色。
宿棠月和温浊宁从缆车上走下来,迎面便是一条宽阔的中级雪道。
脚下的雪是一片耀眼的白色,为大地铺上一层细腻的糖霜。
周围传来人们的欢笑声,大家尽情享受着滑雪的乐趣。
几位滑雪爱好者在滑道上穿梭,时而跃起,时而转身。
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外国男人,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滑雪服,在雪道上快速飞驰,他的身体随着雪道的起伏灵活地摆动,双腿有力地控制着雪板,每一次转弯都带起一片晶莹的雪雾,那自信又张扬的姿态,就像雪道上的王者。
不远处,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飞驰而下,她的动作轻盈优雅,如同一只灵动的雪狐,柔顺的金发在风中肆意飞舞,雪板在雪面上划出一道凌厉的直线。
温浊宁认出两人,惊奇地睁大眼睛,“奥运冠军也在中级赛道训练,我更有信心了!”
他昨晚在系统空间特训,虽然达不到罗耀拉的水平,但也没那么业余了。
“加油。”江晏清低笑。
青年的眼睛清澈明亮,滑雪镜上倒映着洁白的雪地和湛蓝的天空。
宿棠月站在江晏清身旁,视线始终落在他的身上。
“还有呢?”温浊宁凑近他。
身体不留痕迹地挡住宿棠月的视线。
“戴好滑雪镜。”江晏清伸手,把温浊宁额头上的滑雪镜放下来,帮他戴好。
宿棠月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赶走积压在内心的醋意。
“等一下。”江晏清蹲下身,帮温浊宁调整滑雪护具,动作细致又温柔。
温浊宁低下头,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心脏砰砰直跳。
喜悦就像漫山遍野的积雪,将他寸寸掩埋。
宿棠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里却像打翻了醋坛子,酸涩得发苦。
他紧盯着温浊宁,眼底漫上冰冷的杀意,指骨咯吱作响。
“可以了。”江晏清站起身。
“谢谢。”
温浊宁的嗓音软绵绵的,像是含了一块棉花糖。
就在这时,宿棠月突然从身后抱住江晏清的腰。
他的动作毫无预兆,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江晏清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男人抱走。
凛冽的山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江晏清一开始有些慌乱,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他微微后仰,与宿棠月的身体贴合得更紧。
宿棠月的嘴角微微上扬,紧紧环住江晏清的腰肢,灵活地调整单板的方向,带着江晏清在雪道上飞驰。
“别怕。”宿棠月的声音擦着他的耳廓远去,单板瞬间切进陡坡,雪雾在板尾炸开扇形的白浪。
江晏清心脏一悬,不禁屏住呼吸。
好刺激!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雪坡上,气得温浊宁牙痒痒。
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映照出一片银白的世界。
宿棠月抱着江晏清滑下山,速度越来越快,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来一阵清凉。
单板在雪地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两人如同一对翱翔的飞鸟,穿梭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
沿途的风景美得让人窒息。
连绵起伏的雪山像是一条蜿蜒盘踞的巨龙,山坡上的雪松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偶尔有几只雪鸟从枝头飞过,清脆的鸣叫声在山林间回荡。
江晏清望着眼前的美景,身心都放松下来。
宿棠月一边专注地滑行,一边不时地低头看看江晏清,眼中满是宠溺与深情。
他喜欢把对方抱在自己的怀中,更喜欢亲密无间的接触。
在唯美的雪山滑道上,时间仿佛静止,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这片没有尽头的雪国。
第205章 再添双翼(6) 确实是“弹簧刀无人机……
宿棠月和江晏清接近赛道的尽头, 一片开阔的地带展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个小型的观景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连绵起伏、巍峨壮观的阿尔卑斯山脉,以及下方不起眼的小村庄。
白皑皑的积雪覆盖着每一寸土地, 如同一层柔软无比、无边无际的绒毯。
赛道尽头的地面微微下陷, 形成一片小型的缓冲区域,积雪在这里被压实, 变得更加平整。
缓冲区域的边缘,立着一排橘红色的指示牌, 在洁白的雪地上格外醒目。
宿棠月在缓冲区域停下, 把江晏清放下来。
周围有几棵雪松, 被积雪压弯了枝头。
树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棱, 一根根冰棱长短不一, 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宛如一串串天然的水晶吊灯。
一阵风吹过,冰棱相互碰撞,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江晏清站在观景平台看风景,宿棠月侧身挡去凛冽的冷风。
滑雪者陆陆续续抵达终点,他们摘下头盔,露出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颊,脸上洋溢着畅快的笑容,兴奋地比划着什么。
两人身后, 有几名经验丰富的滑雪运动员正在挑战更高难度的小坡。
他们飞跃而起,灵活地在空中翻转, 然后稳稳地落回地面。
温浊宁掠过他们身边,疾驰而下。
看到江晏清后,温浊宁压低重心, 左板尾在急刹时掀起半米高的冰雾,滑雪仗插入冰面,板尖最终停在距离江晏清半米的位置。
“不急。”江晏清下意识地扶住他。
温浊宁松手,滑雪杖一丢,又抱住了江晏清的手臂,“有点冷。”
江晏清看着他,眼里含着温柔的水光。
“回休息室喝点热可可。”
“好。”温浊宁神采奕奕,笑眯眯地仰起脸。
宿棠月心下不悦,笑意极冷,嘴角缓慢牵起,柔声说:“清清难得出来一趟,不多玩一会吗?”
温浊宁转眸,神色似冷非冷,隐约带着几分敌意。
“这里这么冷,阿晏着凉了怎么办?”温浊宁的语气略带不满,“罗耀拉穿走了阿晏的滑雪服,阿晏这身羽绒服不防水。”
根据【系统】的监测数据,江晏清的身体状况一直在持续下滑,温浊宁对他的身体紧张得不行,恨不得把人揣兜里捂着。
宿棠月看出隐情,欲言又止,不免担忧。
心想:温浊宁在害怕什么?
难道……
恐惧漫上宿棠月的心头,压得他无法喘息。
宿棠月一手拿起滑雪板,一手揽着江晏清的肩膀,嗓音艰涩,“我们回去吧。”
“嗯。”
江晏清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回道。
他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争执,因为他在上空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
三人坐上缆车,准备下山。
在舱门关闭的最后一秒,江晏清跳了下去。
“阿晏!”温浊宁大惊失色,心中已经预感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我去找罗耀拉拿手机。”
江晏清跟两人挥了挥手,目送他们离开,转身踏上前往高级赛道的缆车。
缆车越往上走,黑色的不明物体就越清晰。
江晏清眼神一凛。
是了。
确实是弹簧刀无人机。
这种无人机又称弹簧刀巡飞弹,是米利托研制的一种单兵便携小型自杀式无人机。
罗耀拉见到江晏清一点都不意外。
他抬起头,顺手把振动的手机抛给江晏清,“响了好几次。”
江晏清接过手机,左手飞起一把餐刀,将蜜蜂外形的仿生摄像头定在墙上。
他用神识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才接通电话。
“说。”
“赞助商是库珀的人,他要杀你。”电话里传来沈星牧焦急无措的声音。
虽然用了变声器,但江晏清知道是他。
“嗯,”江晏清声线冷淡,不慌不忙地问道,“他们告诉你的?”
“他们没有直接说。”
沈星牧心急如焚,语速不自觉地加快。
“安东尼动用了杀伤性武器,我正在破译他们的传输线路,还需要二十分钟。”
“不必,”江晏清语气冷硬,“他们仍然对你心存怀疑,我们刚好将计就计,消除你的嫌疑。”
“难道你想……不行!”
沈星牧反应过来,情绪濒临崩溃,声音陡然拔高。
“你不能去!”
江晏清冷声打断,“别发疯,我死不掉。”
“可是……”
沈星牧还想再劝,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晏清挂断电话。
江晏清抬眸,淡淡地扫了眼罗耀拉。
“后悔吗?”
罗耀拉知道江晏清的处境。
一旦江晏清离开诸华帝国,安东尼就会展开疯狂的追杀。
所以,他换上了江晏清的滑雪服,还拿走了他的手机……
“不后悔。”
罗耀拉晃了晃手中的威士忌,自嘲地笑了笑,眼神却十分坦然。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这家伙心高气傲,竟然愿意屈尊降贵参加娱乐节目,肯定不只推广多元化这么简单。你真正的目的,是在我的生活用品中放上氰.化.钾。”
江晏清对每位选手都进行了详细调查,罗耀拉这样特殊的存在,自然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
“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没有杀掉你吗?”
罗耀拉微顿,多少生出些诧异。
“我现在还愿意给你当替死鬼。”
“你想听我自夸,还是夸你?”江晏清勾唇一笑,“你我之间,就别浪费时间了。”
罗耀拉失笑,“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
“彼此彼此。”
江晏清将手机关机,放回口袋,“你拿过雪联世界杯的金牌,我想跟你比一场单板。”
“你这人,都到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有兴致滑雪啊!”罗耀拉一口饮下烈酒,爽快道,“走吧,我奉陪到底!”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拿起滑雪板走出休息室。
罗耀拉没想到,江晏清为了保护无辜的路人,竟然要去高级赛道的侧坡滑野雪!
太疯狂了!
他这次真的是舍命陪君子!
“走。”江晏清率先从山顶俯冲而下。
青年身姿矫健,在怪石嶙峋的山沟间灵活穿梭,宛如一只灵动的雪豹。
罗耀拉紧随其后,身旁冷风呼啸,雪雾升腾。
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快感让他放声大笑,“江晏清,你这个疯子!”
江晏清笑而不语。
这才哪到哪?
两人从八十度的雪坡滑下,一到平缓的地段就用高难度动作炫技。
就在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弹簧刀无人机撞向他们身后的积雪。
刹那间,雪层坍塌,雪崩一触即发。
厚重的积雪如潮水般倾泻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两人刚刚经过的小道被完全掩埋,变成白茫茫的雪瀑。
罗耀拉呼吸急促,心脏跟着剧烈跳动。
绝境降至,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豪情。
能跟好友葬在少女峰,值了!
就在他放慢速度,欣赏最后的雪景时,江晏清笔直地冲过来,将他撞进一处隐蔽的岩缝。
“不——”罗耀拉惊恐地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晏清消失在山崖的尽头。
雪崩的巨响压过了罗耀拉的嘶吼,犹如猛兽怒吼,势不可挡。
江晏清舍弃滑雪板,纵身坠下山崖。
就在他准备假死脱身的时候,一个高大俊美的身影突然闯入他的视线,稳稳地将他抱住。
男人的身后,六翼青鸾的翅膀展开,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辉。
光芒之下,他的面容愈发清晰。
男人身着白金配色的燕尾服,右眼佩戴金色合金面具,光影将棱角分明的轮廓衬的越发冷峻,周身散发着冷肃威严的气场。
“你……”
怎么来了?
江晏清没有问出口。
这个问题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太多余了。
就在这时,两道劲风袭来,宿棠月和温浊宁一左一右悬在男人的两边。
白羽飘落,宿棠月披着圣洁的白袍,天使光环悬浮在他的头顶,一双巨大的白色羽翼在他的背后扇动,圣洁与纯粹并存,美得令人窒息。
温浊宁踩在菱形的飞行器上,身穿黑色魔纹斗篷,一道道黑色的光影环绕在他的身边,白色的小团子黏在他的肩膀上,警惕地看着宿棠月。
【系统:主人,天使光环已经认主,我取不回来了。】
【温浊宁:无妨,宿棠月不会伤害阿晏,不过……另外一个男人是谁?】
两人一团子呆滞了片刻,很快认出了抱住江晏清的男人。
【这是……GBRA的华胥局长?他怎么在这里?】
江晏清选择闭上眼睛装死,不想面对几人的大型掉马现场。
我,遇到了,这辈子,最大的,滑铁卢!
第206章 左右为男(1) 经常亲亲抱抱,连禁区……
宋时序紧紧抱着江晏清, 穿越纷飞的冰雪,稳稳地落在山脚。
宿棠月和温浊宁神色焦急,匆忙跟在后面,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作响。
宋时序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 让江晏清踩在松软无垢的雪地,再用神识探查爱人的伤势, 满心满眼都是对江晏清的关切与后怕。
这副模样,仿佛刚才经历生死危机的是他自己。
松手的时候, 宋时序的手臂还在发颤, 眼眶泛着湿热的红, 显然吓得不轻。
江晏清落地后, 避嫌地后退一步, 跟宋时序隔开一定距离。
宋时序愕然抬头,对上江晏清深沉疏离的眼神, 一股无措的慌张压在心头。
那眼神就像一堵高墙,将他所有的感情都挡在了外面。
江晏清的眉骨凝着一层薄霜, 睫毛在眼睑投下青灰的影,连呼出的白雾都比旁人凉三分。
宋时序眼中的光逐渐黯淡,薄唇不自觉地抿直。
他的心上人没有情根,对他冷淡一些很正常,他应该习惯的,可……还是很难受。
不——
一定是他贸然赶来, 扰乱了江晏清的计划,才让对方不高兴了。
都是他的错。
等会好好道歉, 跪搓衣板哄宝宝开心。
“回去。”江晏清淡淡开口。
冷如寒泉的嗓音落下,眉眼间全是冷淡,周围的寒风都被他的气息感染, 变得更加凛冽。
短短的两个字,却如重锤一般,凿进宋时序的心。
只为江晏清跳动的心脏,顿时泛起一阵窒息的痛楚。
宋时序喉头滚动,垂眸遮掩住眼底的苦涩,发白的唇血色尽褪。
他不敢再停留,生怕多待一秒,就会惹得对方更加厌烦。
男人展开华丽的六翼,略带仓皇地转身离开。
江晏清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跟着放松下来。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对方抱住就亲!
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宋时序用华胥的身份出现,这里又有外人在场,他必须维持住对方冷酷威严的形象。
宿棠月望着男人飞远的背影,瞳仁幽深,仿若藏着无尽的黑夜,令人捉摸不透。
心道:华胥局长比新闻中的还要冷酷,身上的气息阴暗又压抑,看起来不是什么善类。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警惕的冷光。
如果对方威胁到江晏清,无论他是谁,都不能存在……
温浊宁觉得奇怪,以自己对阿晏的了解,华胥救下他,他肯定会表达感谢,断然不会是这么冷淡的态度。
他犹豫了一下,惴惴不安地问:“阿晏跟他有什么过节吗?”
江晏清闻言,嘴角不经意地勾起,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嗯,有很大的过节。
话尾被呼啸的山风吞了大半。
经常亲亲抱抱,连禁区也进了,确实是很大的“过节”。
还是一种解不开理还乱的“结”。
江晏清将大衣紧了紧,他的锁骨上还留着淡红的吻痕,后腰的位置隐隐发烫。
“我们也走吧。”
江晏清缓缓转过身,目光盛着融融暖意,温温柔柔地落在两人身上。
“去我家小憩片刻,如何?”
在他们愣神之时,三人的脚下出现一圈清澈的水流。
水波荡漾,一圈圈漫卷而上,将一行人包围。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山峦、雪地、倒树都在此刻褪去了颜色,演变成一片幽深的虚空。
斗转星移间,已置身千里之外。
留下罗耀拉一个人在岩缝里哭泣。
男人失控地叫着江晏清的名字,嗓子都哑了。
忘川殿内,小仙童一见到客人,便立刻忙活起来。
仙童端着鎏金托盘飘来飘去,玉足离地三寸,脚踝银铃脆响。
他们端着精致的茶具,在客厅飞舞,有序地斟茶。
茶香伴随着雾气袅袅升腾,在殿内弥漫。
江晏清坐在正中,身着一袭冰蓝色的对襟长袍,衣料如冰河般流动,衬得他愈发清冷出尘。
白色长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添几分仙人之姿。
他优雅地抬手示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举止间尽显高贵从容。
“喝点茶水,我们可能会聊很久。”
宿棠月和温浊宁垂眸,掩去眸中的惊艳,轻抿一口茶水。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温浊宁却无心品味茶中的滋味。
江晏清的绝世风姿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只能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悸动,以免对江晏清犯错。
宿棠月抬眼看向江晏清,心尖轻颤。
心上人明明近在咫尺,却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感觉,比他更像天边的孤月,清冷而疏离。
宿棠月握紧茶杯,指尖泛起一弧惨白——
作者有话说:不会虐哦,都是宋时序自己虐自己,后面会有大大大大的糖。
第207章 左右为男(2) 我要怎么样,才能留在……
茶香袅袅, 江晏清端坐其间,神色平静,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透着超脱尘世的淡然。
“我是忘川之主, 执掌冥河,洗涤冤魂。”
江晏清简明扼要地说, 声音不疾不徐,宛如清泉。
“这一世, 是我的第十次历劫, 待了结过往恩怨, 不日便要离开人间。”
宿棠月和温浊宁冒着被世界规则绞杀的风险, 暴露身份救他, 与他结下善缘。
若非天道湮灭,宿棠月和温浊宁早已不复存在。
这份缘, 需还,也需解。
在他离开人间之前, 尘世重重,皆当尘埃落定。
宿棠月和温浊宁坐在他的对面,听到这番话,心中皆是一震。
温浊宁敛眸,心中苦闷酸胀。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自己能成为江晏清的助力, 可如今看来,江晏清似乎从来都不需要他的帮助。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 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走进江晏清的世界。
“宁宁?”江晏清注意到温浊宁的异样,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 轻声问道,“又在乱想些什么?”
“在想,我对你有什么用。”温浊宁目光沉沉,闷声回应,“我要怎么样,才能留在你身边。”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握紧,声音发颤。
“你一走,我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是为我而生的,”江晏清无奈,柔声问,“还记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
“为了复活我的父母。”
温浊宁垂下头,眼睛湿润起来。
“可是,我的攻略任务失败了,完成新的任务,还要三十几年。”
他的主线任务从【攻略男主】,变更为【站上顶峰,引领时代】。
在温浊宁的计划里,就算一切顺利,也需要三十年。
他的压力一直很大,如果没有江晏清的鼓励,他会走得很辛苦。
“宁宁,你的父母一直在你的身边。”江晏清耐心地安抚道,“那次我们两家聚餐,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父母就发现了。你和你的父母有两世的缘分。他们比你先到这个世界,为你建起温暖的小家,等你回到他们身边。”
温浊宁闻言,整个人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后,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泪雨潸然。
“阿晏,我,我……”
他嗓音哽咽,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回去吧,我知道你现在很想见他们。”
江晏清莞尔,笑容带着春暖花开般的温柔。
“我不会安慰人,还是交给叔叔阿姨吧。”
温浊宁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匆匆离开。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家。
明明身处地狱,却能一眼看到回家的路,推开家门的一刹那,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那是家的味道。
一直一直,都是记忆中的味道!
“爸,妈!”温浊宁扑向魂不守舍的父母,泪水再次决堤。
“宁宁!”
温妈妈一把将他紧紧抱住,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
“怎么不接妈妈的电话,妈妈要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
温爸爸站在两人身后,偷偷擦掉眼泪,假装严厉地说:“臭小子,瞧给你妈吓的。”
再晚点回来,他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就在不久前,少女峰发生了一次雪崩,已有四人失踪。
温浊宁音讯全无,电话也一直无人接听,温爸温妈焦急万分,近乎崩溃。
“对不起妈妈。”温浊宁紧紧抱住母亲,“我再也不离开你们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温妈妈惊魂未定,身体还在颤抖。
温爸爸张开手,将母子俩抱在怀里,像一棵参天大树,支撑着天地,护佑着他最爱的人。
温浊宁在父母的怀抱中,感受到满满的爱意。
无论未来如何艰辛,只要家人在身边,就会拥有无限的力量与勇气。
第208章 左右为男(3) 这双眼睛对主人藏不住……
温馨的一幕, 在轮回之镜浮现,宿棠月垂下眼,不去看那幸福美满的画面。
江晏清将手伸入镜中, 把温浊宁的恶魂取出来。
温浊宁的恶魂藏得极深, 由于长期处于休眠状态,江晏清一直不曾察觉, 直到那天,他与宿棠月相约去酒店, 恶魂才被唤醒。
从那以后, 只要温浊宁看到江晏清和宿棠月接触, 体内的恶魂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 疯狂叫嚣着占有。
“抓到你了。”
江晏清把小小的恶魂捏在手中。
温浊宁的恶魂就像一个暗紫色的果冻, 在他的手里蹭来蹭去,十分亲昵, 可爱得不行。
江晏清有些不忍心将这个小家伙吸收进去。
轮回之镜变回清晰的镜面,映照出青年的容颜, 让宿棠月险些看痴了。
宿棠月收回目光,继续为江晏清梳理长发。
忘川之主白发垂落,如云似雾,梳齿划过,宛如细雨穿过古琴。
宿棠月神情专注,将几缕秀发梳至发梢, 再用发冠束起,垂眸看了一眼江晏清手里的恶魂。
“这是何物?”
“温浊宁的恶魂。”
江晏清笑着, 两手揪起恶魂的小手手,逗着小家伙玩。
宿棠月一顿,无声贴近, 呼吸擦过江晏清的耳垂。
“我的体内也有吗?”
“嗯,你还比他多一个。”
江晏清不再逗弄小恶魂,张开手掌,让恶魂躺在他的手心。
掌心散发出柔和的暖光,将恶魂缓缓吞噬。
这枚恶魂从未对外人造成伤害,魂体依然纯净无暇,没有沾染罪恶与因果,所以无需洗涤,便能融入江晏清的神体。
宿棠月对此并不意外。
男人紧抿着嘴唇,眼底不由得暗了暗,克制地收回手。
清清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肮脏的东西了……
宿棠月情绪低落,轻声道:“我想,回去了。”
回去用滚烫的热水把自己彻彻底底地洗干净,尽管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根本洗不掉,但这样做,至少能让他的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是吗?”
江晏清转过头,看着宿棠月的眼睛。
“阿月,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的。”
宿棠月移植了他的眼睛,这双眼睛对主人藏不住事。
“不要讨厌我。”宿棠月俯身环抱住他,声音带着哀求。
“没有人讨厌你,是你一直在厌弃自己。”
江晏清牵住他的手。
“如果你愿意,可以在这里留宿一晚,明天随我去一个地方。”
说着,神力从他的手心渡到宿棠月的身上。
眨眼间,宿棠月便换上了一身仙气飘飘的纱衣,宛若云中上仙,清丽脱俗。
“和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宿棠月握紧他的手,眼底浮现出让人沉溺的爱意。
次日,三生石畔,红线天宫。
三生石畔的晶簇折射出晨曦的迷光,赤金雾霭中浮沉着千万段未了的情缘,红线天宫在云霭间若隐若现。
檐角的风铃随风而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惊起一群衔着姻缘签的相思鸟。
相思鸟振翅高飞,向着姻缘树飞去,将姻缘签系上。
树冠垂下万千红线,每一根的末端都系着等待圆满的姻缘签。
姻缘签上的一字一句,都将化作人间的怦然心动。
江晏清拉着宿棠月走到姻缘树下,俊美的小月老正皱着眉,将缠绕在一起的红线分开。
心中默念着:
晋江不能NP,都给我分开,分开!
“牵丝仙君,江某打扰了。”
江晏清微笑着向月老作揖。
宿棠月也跟着作揖,一副夫唱夫随的模样。
牵丝仙君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惊喜地转过身来,扶住江晏清的肩膀。
“忘川上神,你来啦!”
快给我的姻缘树浇浇水,求您了,小金乌快把它烤熟了!
牵丝仙君突然注意到江晏清身边的男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整个神都不好了。
牵丝仙君大惊失色。
忘川上神,你怎么带别的男人来我这里?
华胥帝君要是知道了,非掀了天界不可!
牵丝仙君不语,只一味地瑟瑟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华胥帝君提着剑杀过来了!
修罗场,他和姻缘树要远离修罗场!
江晏清笑容亲和。
“想交换一根姻缘树上的红线,不知方便吗?”
“客气什么,你救了姻缘树多少次,这些红线,你想要多少有多少。”
牵丝仙君大方地摆摆手。
其实心里泪流满面。
华胥帝君,我对不起你啊!
小金乌每次把姻缘树烧焦,都是江晏清救活的,这恩不能不报。
牵丝仙君强撑着笑容,将一把红线递给江晏清。
“都给你,多的备用。”
“多谢牵丝仙君。”
江晏清道谢后,从中挑出一根红线,将其余的收起来。
“我们先走了。”江晏清留下一个可以自动浇水的长瓶,带着宿棠月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宋时序解除了隐身状态,站在姻缘树下。
长睫下那双黑深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内里心乱如麻,大脑一片混乱,慢慢的,瞳孔都有些失焦了。
晏清留下宿棠月过夜,两人做了什么吗?
宿棠月睡在他们的床上,抱着他的爱人?
晏清为他求了红线,是决定选他了吗?
宋时序呼吸一窒,寒冰密密麻麻地刺入心肺,钝钝地发疼。
“华胥帝君,您冷静一点……”牵丝仙君心惊胆战,“天道陨落后,三界就这一棵姻缘树了。”
“我不会迁怒他人。”
宋时序的手无意识地握起。
他不在乎天下人妻离子散,但晏清不喜欢。
江晏清不喜欢的事,他不会做。
牵丝仙君见状,心中稍感安慰,宽慰道:“帝君,您要相信上神,上神虽然没有情根,但他家风严苛,不是随便之人。”
“我知道。”宋时序眸色暗沉。
他当然清楚对方的为人。
怕只怕,有人恰好符合江晏清的喜好,一出现就赢了所有——
作者有话说:不会虐不会虐,这是欲扬先抑,相信我,我不写虐文。
第209章 释然与救赎(1) 所念之人,近在眼前……
奈何桥畔, 细雨绵绵,宛如烟花三月的江南,轻描淡写间, 添了几分凄迷与哀婉。
忘川之上, 雨雾升腾,朦胧了视线, 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两人仿佛置身在水墨中。
宿棠月撑着一把鲜艳的红色油纸伞, 与江晏清并肩站在古朴的木船上。
雨滴轻轻敲打着伞面, 发出细微悦耳的声响。
江晏清的宿棠月的身影, 在雨幕中显得和谐又宁静。
“雨快停了。”
江晏清稍稍侧头, 姣好的侧颜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清冷, 仿若精雕玉琢的神像,肌肤泛着温润的光晕。
“原来冥界也会下雨。”
宿棠月微微俯下身, 直到眼中映出青年的身影。
江晏清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怅惘:“每逢冤魂将至, 冥界便会降雨。阴差已经先行一步,去接他们过来。不然他们围在这,我还怕他们吓到你。”
阴差常年行走于黑暗,皮肤白得异乎寻常,又因人间频繁的战事与灾害,三班倒, 连轴转,浓重的黑眼圈怎么都褪不去, 配上一身白衣,真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其实阴差们很可爱的。
阴差不是普通的职业,拥有强大的内心才能胜任, 他们的理智要永远占据上风,绝不能同情心泛滥。
这一届的阴差有很多00后,他们的性格活泼开朗,有责任心有担当,是十足乐天派,虽然对灵魂保持尊重和悲悯,但不会感情用事,江晏清很喜欢和他们共事。
微风拂过,带走最后一丝细雨,也将一缕白发送入宿棠月的掌心。
柔顺冰凉的触感,如同羽毛擦过心头,带来微妙的痒意。
宿棠月放下那缕秀发,轻轻合上油纸伞,将其搁置在船边,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
“别担心,我不会害怕,无论阴差还是鬼魂,他们也是别人日思夜想的家人。”
宿棠月的眼神中透着平和与惆怅。
“阿月也有日思夜想的人吗?”
江晏清笑意盈盈。
“有。”
宿棠月低眉浅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两个远在天边,一个近在眼前。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江晏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根红线。
“还记得吗,我说过,在你的体内有两个恶魂。”
宿棠月眼眸微垂,神色中闪过一丝自卑,“记得。”
“确切来说,那两枚恶魂,不是你的。”
江晏清声音温柔。
“你复仇时结下的恶果,有他们遭受的因,现在已经抵消了,阿月还是和最初一样清清白白。”
宿棠月闻言,整个人瞬间怔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江晏清。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难道那两个恶魂就是——
就在这时,江晏清手中的红线仿佛受到某种牵引,“嗖”地一下飞入宿棠月的心口,将两枚恶魂一起牵了出来。
恶魂落在船上,变幻成一对恩爱的夫妻。
一根红线将他们的手腕紧紧相连。
夫妻二人泪流满面,眼中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思念。
他们快步上前,将宿棠月抱入怀中。
两人正是宿棠月那对被谋害的父母,因为阳寿未尽、怨念难消,一直藏在宿棠月的体内,一面伺机报仇,一面守护着他们最疼爱的孩子。
平日里,宿棠月能让那么多人倒霉,都是他们在暗中助力,阴差和判官都清楚其中缘由,对夫妻二人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是阴间最新提倡的人性化执法,也可以称它为“柔性执法”。
“爸,妈!”宿棠月哑声哭泣。
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阀门,如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积压的怨气和仇恨,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和救赎。
第210章 释然与救赎(2) 我在家等你。
江晏清悄然离开, 前往极寒之地。
冰雪覆盖天地,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意,冻结了所有的生机。
青年落在极寒之地的冰原上, 寒雾弥漫, 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江晏清踩碎几片浮雪,呵出的白雾还未消散, 脚下便传来明显的震动。
眼前,平静的水面陡然泛起巨大的波澜, 紧接着, 一条寒冰巨龙破水而出, 在空中盘旋一圈, 带起一阵强烈的寒风, 吹得江晏清的长袍猎猎作响。
冰龙身形庞大,鳞片的缝隙中升腾起白色的霜雾, 每一片鳞甲都折射出刺目的白光。
察觉到江晏清的气息,冰夷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威严, 反而带着对晚辈特有的宠溺。
“小晏清,怎么有空来找爷爷?”
“爷爷,我想借一根胡须。”江晏清笑眯眯地看着他。
冰夷二话不说,转头栽入水中。
谁家的倒霉孩子,不认识不认识!
江晏清忍俊不禁,连忙出声哄道:“一根, 就一根,我保证。”
在江晏清的软磨硬泡下, 冰夷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老者面容冷峻,眼神犀利如鹰,周身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气。
他扶着长长的胡须, 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写着“不高兴,快来哄我。”
但想到对方可能有要事,便没有为难,将一缕龙须递给了江晏清。
“你也要炼制神器?”冰夷沉声问。
冰夷乃上古巨龙,全身都是宝,随便拿出一丝都是顶级的炼器耗材,堪称一级保护神兽,极寒之地就像一个巨大的“神兽保护基地”。
江晏清接过龙须,贴身收好
“我需要一根永远不会断的姻缘绳。”
冰夷顿时愣在原地,说话都打抖了,“是,是给那位,华胥帝君?”
江晏清点了点头,眸光温柔似水。
“他没有安全感,戴着姻缘绳,或许能让他安心一点。”
冰夷听罢,在风中凌乱。
疯起来能灭世的华胥帝君,会没有安全感?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孙子,竟会为了一个外人来向他讨要龙须。
还有!
华胥帝君的名声在神界可是如雷贯耳,冷酷无情、手段狠辣,哪里和“缺乏安全感”扯得上关系?
冰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江晏清莞尔,“北阴爷爷那边,还得麻烦爷爷您帮忙说几句好话,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你这孩子,怎的就不怕我接受不了?”
冰夷扶额。
酆都大帝会不会一气之下,把他的鳞片全拔了?
想想都疼!
“爷爷不是见过他吗?”江晏清笑了笑,“应该挺满意吧。”
宋时序聪明善良有礼貌,他的父母都很喜欢,冥界诸神应该也不会太排斥……吧?
(一爷十爹:华胥帝君,善良?)
冰夷:……
我可真是太满意了。
“知道了。”
冰夷面色稍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太过,你的父神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我知道……”
江晏清长眉紧锁,嘴唇微抿,隐有顾虑。
和冰夷告别后,江晏清回到木船上。
宿棠月一家叙旧得差不多了,三人见到江晏清,眼神都带着感激与不舍。
“别紧张,现在鬼门关拥挤,你们还可以相处一段时间。”江晏清走到三人面前,“叔叔阿姨的阳寿还有五十余年,现在步入轮回,下辈子或许能投胎到显贵之家。”
“我们想留下,不管是五十年,还是五天,我都不想离开我的孩子。”
母亲紧紧握着宿棠月的手,眼神里没有一丝犹豫,仿佛世间所有的富贵荣华都比不上与丈夫儿子相处的时光。
当然比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