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谢氏地产的股价还是受到了谢言修离婚的影响, 下跌得极为厉害。
温浅看不太懂股市,只是在做策划案的间隙,拿起手机看时间, 就看到了推送的热搜词条。
点开便是长长的绿色线条。
但没过几分钟,相关热搜就消失不见了, 内容也被清空了。
她没太多心思关注谢氏地产股价, 也没觉得与自己有多大关联。
说到底。
她给了谢言修一年的时间, 是他紧抓着不放, 也是他自己没有做好应急预案。
若按照一开始的约定离了婚,她在没有分走股权和财产的情况下, 便是公布离婚的消息, 对公司的影响也不会这样大。
她按灭手机, 从书桌旁起身去了洗手间。
该到睡觉的点了。
这件事只在她思绪上停留了不到十分钟, 就像热搜也只在顶上挂了几分钟。
晚上将近十一点, 周围已经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夜色浓重, 云层深厚, 仍不见月亮,冷风呼啸吹过,带动树叶簌簌作响。
换好睡衣, 正刷着牙, 手机在此刻响了起来。
她咬着牙刷走到了房间里,看清来电的时候, 有些不好的预感。
走回洗手间, 将口中的泡沫吐了出来。
接了电话,“喂,钟叔。”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浅啊, 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吃晚饭了没?”
“早就吃过了。”她回着上一辈的寒暄方式,“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新换了领导来查账,我这面子也不好用了,你妈妈墓地的钱没办法给你继续拖着”
她的担忧应了验,果然是关于墓地的事情。
钟叔是她妈妈以前的牌友,一直在墓地工作,已经几十年了。
别人嫌晦气不愿意跟他打牌,她妈妈和另外两个人倒不讲究,一来二去成了牌桌上的朋友。
她回到云市之后,找到钟叔工作的地方买了块墓地,将汪梅的骨灰放了进去。
用钱的地方多,她身上钱不够分,便提出缓一缓再给。
钟叔看在多年故人友谊的份上,跟领导做了担保,给她宽限了付款时间,一直拖到了现在。
“钟叔,你不用为难,我待会儿就把钱打过来。”
电话那头松了口气,“你身上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帮你垫一些,但我也没太多的积蓄。”
“够的够的。”她答,“挪一挪还是拿的出来,你不用担心我。”
挂了电话,她点开了手机银行app,将墓地的钱20万元一转,余额瞬间就只剩了三万块。
小五位数的余额,述说着她在金钱上的拮据。
不过也还好。
她的工作正式拉开了,接了一些小型的策展,活下去倒是没有问题。
口腔中的牙膏变得干涩冰冷,提醒着她还在洗漱,她将手机放在一旁,重新收拾起自己。
——
云市的十一月份,天气冷得很突然,温浅的双脚被冻得发疼,是在洗手间待太久的缘故。
快速洗漱完毕,她回到了床上窝进了被子里,又将空调调成了睡眠模式。
暖风吹来,将寒意驱散。
每一会儿,周身都缓和了起来。
她侧过身,拿出手机,点开季辞的微信界面,上面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下午。
是他出差之前发过来的。
「最近非必要别不出门,以免遇上记者,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而她只回了一个「好」字。
翻了身,她在手机键盘上打了字,觉得不妥又删除。
反复几次后,才发了消息给他。
「你睡了吗?」
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回复,「还没有,刚忙完,在去机场的路上,接下来去兴市。」
温浅:「还要去别的地方出差吗?」
季辞:「嗯,明天下午在兴市还有庭。」
「年底了法院了在结案,庭审很多,自然律师需要出席的庭审也很多。」
温浅:「那你怎么不明天早上再走?大晚上赶飞机,身体会吃不消的。」
季辞:「为了防止飞机延误,一般外地的庭审都是提前一天到。」
「我习惯了,你不用担心我。」
温浅的打字的手指顿了下,下意识的关心,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
继续问着他:「那你多久回云市?」
季辞:「后天的飞机回云市,明天下午在兴市的庭开完,后面一段时间暂时就不出差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温浅将被窝紧了紧,「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
消息刚发出,不到两秒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夜深人静突然想起微信铃声吓了她一跳,手忙脚乱想接结果却挂了电话。
只能又发了消息给他,「我就是无聊了,真没什么事找你。」
季辞:「那你接电话,无聊的话,我陪你聊会儿天,现在离登机还有段时间。」
温浅看了眼右上走到凌晨后的时间,「不用了,太晚了,我准备睡觉了。」
季辞:「好,晚安。」
她正准备也回他“晚安”,结果下一秒就响起了敲门声。
心中莫名一动,她从床上翻身下来。
“谁啊?”
拖鞋都还没完全穿好,就小步跑到了门口,手刚握上把手,就听到门外传来不是她预想的声音。
“是我,谢言修。”
她准备开门的手停下,心中升起的期待也落了下来。
冷意袭来,令她立刻清醒了。
季辞不是会拿工作打掩护的人,他说外地还有庭,那就是还有工作。
“温浅?”谢言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还在吗?”
她的思绪被唤回,眉头微微皱起,觉得他很烦,“你又要发什么疯?”
门外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先把门打开,我有事跟你当面说。”
她冷笑了声,没有去开门。
“你以为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怕不是楼道里藏着人拍照吧?”
她大概能猜到下次开庭的说辞,“到时候是不是又要说,凌晨了我还跟你共处一室,证明我们感情没破裂?”
她的话音落下,门外变得很安静,但她知道他没有走。
许久。
传来他苦涩又低沉的声音,“我在你这里真的这样没有信誉度吗?”
“是你自己一次又一次消耗我的信任。”她的声音带着深秋的冷意,“所以,我们到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一手促成的。”
门上传来一声沉闷,是他靠在了上面。
“博物馆的事,我没有带着目的接近你。”他自顾自解释起来,“是黄律师问我,最近有没有单独相处过,我告诉了他,他去取的证。”
“我说过,我不同意离婚,也会为不离婚在法庭上积极争取,所以我觉得我提出这件事,并没有什么问题。”
他没有听到回复,只能继续说着,“至于媒体的事情,不管你信不信,他们不是我找来的,是”
温浅深深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我真是闲得慌,跟你在这里扯这些。”
“我没兴趣跟你讨论你的做法应不应该,媒体又是谁找来了的。”
她抬起脚步往卧室里走去,“我要睡觉了,你别杵我家门口。”
——
温浅回了房间坐在床上,正琢磨着要不要找物业,手机的消息声响了起来。
是季辞的消息,「不给我说句晚安?」
她这次总算是记起来了他的话,「谢言修来找我了。」
季辞:「现在?」
温浅:「对,他现在还在我家门口。」
下一秒,电话意料之中打了过来。
她接起来,比她先说话的是对面,“你还好吗?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发生什么事。”她回,“我没开门,他在门口的。”
电话那头季辞松了口气,“别管他,把门反锁好,这个点你们聊什么都不合适。”
他顿了顿,“我还是叫警察过来处理。”
“不用不用。”温浅制止了他,“大晚上的把警察叫来,我还得去趟警局,我不开门就是了。”
他再次嘱咐着:“那你别开门,如果他实在不走或者有过激的举动,记得打电话报警。”
“好,我知道。”她回复,“我不会给他开门的。”
挂了电话。
门口的敲门声又传了进来,“温浅?”
她坐在房间床上,声音稍大了些,“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我不会给你开门,你再待着不走我就报警了。”
“我同意离婚。”
出乎意料的一句话,令原本想要躺下的温浅,又从床上站起了身。
思索片刻后,她从房间走了出来。
在餐厅搬了根凳子,放在了正对着房门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同意离婚。”门外的谢言修再次说了一遍,“我想了很久,这场婚姻确实已经走到了尽头,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的。”
温浅很是狐疑,但他的话让她无法忽视。
不仅是季辞,很多她咨询过的律师都说过,她的情况第一次诉讼很难离掉,最快的方式就是让谢言修自己同意离婚。
而现在他松了口。
“你有什么条件?”相处六年,她太了解谢言修了,“你的条件最好别是继续恶心我。”
“爷爷是11月15日的生日。”谢言修说,“他现在情况很不好,医生说就这几个月的事情,所以这会是他最后一个生日。”
他清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几年,你算是他的精神支柱,我想你跟我去参加他的最后一个生日。”
“今年的生日宴会在云市老宅举办,不用我们去京市,不会花掉你很多时间。”
温浅没有接话,而是仔细思索着。
还没想到什么,门外响起了另一道声音,“这位先生,现在是凌晨的时间,请你离开这里,不要堵在别人家门口。”
又有另一道声音继续说着:“业主给物业打了电话,说是有人上门骚扰,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们就要强制你离开了。”
“是物业的工作人员吗?”她问着,想来应该是季辞叫上来的。
“是物业值班的。”门外的人回,“温小姐,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报警?”
她想了想,还是想跟谢言修谈谈离婚的事情,“没关系,我跟他有事情聊,我不会开门的,就隔着门。”
物业声音顿了一下,也猜不透这两人的关系,“那你有什么事情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夜间在小区巡逻的。”
“好。”她答,“麻烦你们跑一趟了。”
物业的人离开了,楼道又恢复了平静。
谢言修从刚刚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才开了口,自嘲了声,“你对我还真是一点不信任。”
叹了口气转回正题,“刚刚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经过这一打岔,她脑子清醒了几分。
说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在生日宴上,我们还要装作恩爱夫妻的样子?”
“是。”
她兀得笑了一声,“你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我要听实话。”
第42章 真实意图(已全修) 为了稳定股价……
(如果发现剧情连不上, 请回到41章开始看,提前了离婚剧情;如果发现剧情是连贯的,那就忽略这句话)
谢言修站在门外, 楼道的灯黑了又亮,夜晚的寒风灌了进来。
他觉得有点冷, 就像他如今的处境一样。
不得不说, 六年的相处, 温浅确实是了解他的。
但他也没想过隐瞒。
走到如今的局面, 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谢氏地产最近因为我们离婚,股价跌得很厉害, 董事会希望我提出解决方案。”
他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晚, “解决方案有很多, 但不都不及我们一起出现, 打破离婚传闻来得迅速。”
房门内是她困惑的声音, “可我们本来就在离婚, 这些都不是传言。”
“开庭当天有关媒体的事情, 后续的处理结果,你的律师应该有告知你。”
他解释着,“在法院出了红章文件的情况下, 现在没有媒体敢放出开庭的信息和照片。”
“所以, 现在关于我们离婚的一切,只要我们一同出席爷爷的生日宴, 那便都是传言。”
门内安静了好一瞬, 应该是在思考他的提议。
她似乎不太赞同,“那你的意思是,即便我们离婚了,我还要顶着你配偶的头衔?”
“放心, 不会太久。”他早就想好了解决办法,“等股市稳定下来,最多三个月,我便会对外披露我们离婚的情况。”
“法院的文书会写明,你放弃了股权和财产分割,再加上时间经过了三个月,投资人和合作方也会彻底相信,离婚不会稀释我的股权,也不会引起公司权力架构变动。”
现在是不确定的状态,因为温浅随时可以要求分割股权,甚至通过法院对公司财产进行保全。
这对投资人和合作方来说是极其需要警醒的情况,股价才会一直下跌。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原本在我们的婚姻里,你的身份一直没有对外公开,所以,我过三个月公布离婚消息,也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隔着房门,谢言修看不到温浅的表情,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
半晌才听到她的声音。
“那我们现在公布离婚,法律文书也会写明我放弃股权和财产,不一样可以证明你的股权不会被分割?”
“现在正是风口浪尖,公司已经尽力压了,但还是小范围传开了。”他答,“股价已经因为我们离婚下跌了,若是这个时候承认离婚,只会添把火让股价更加难以控制下跌。”
他细细解释,“你会放弃以亿计的财产,这着实很难令人相信,外界只会认为是公司缓兵之计。”
“等到股价动荡几个月后,我的股权依旧没有变动,外界才会相信你真的没有分走我的股权,但这个时候公司的股价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最后总结着,“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平息离婚传言,并且离婚的消息也不能现在公布。”
话音落下,夜色愈深。
门口传来沉重的呼气声,以及她冷静的声音,“提议不错,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
随即话锋一转,“但是谢言修,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诓我的?等到我跟你一起出席了生日宴,稳定了股价,你又反悔了怎么办?”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落在他心上。
他怎么忘了?她现在对他是没有信任度的,甚至现在连门都不愿意开。
最开始,他们定下约定,为了不留把柄连纸质协议都没有,只有着孤注一掷的彼此信任。
到了最后,这样的信任却早已分崩离析。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不折手段的人吗?”
“不然呢?”她轻嗤了一声,“你从被谢家的放逐边缘,爬到如今掌权人的位置,难道靠得是天真无邪?”
“你是怎么爬上来的,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只是我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些手段你也会尽数用到我身上。”
他怔怔站在原地,悲戚从脚底升了起来。
许久之前,她明明也鼓舞他,让他凭本事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如今,这些在她眼里,是不折手段。
他想起她看向他那般厌恶的眼神,自嘲笑了声,眼尾都泛了红。
终究是他弄砸了一切,无法弥补和挽回。
“如果我真的是个不折手段的人。”他压着声音,也压着内心的情绪,“那在法庭上我就会拿出你母亲的所有的医疗凭证,来证明我在这段婚姻里的付出。”
“谢言修。”门内传来凳子挪动的声音,是她站起了身,“我们说好了这件事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你不可以拿出来说。”
现在媒体已经介入了,如果被人发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约定,那汪梅的事便会被挖出来。
再添油加醋、妄加揣测。
戏剧性的故事最能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所以我没有。”他说,“我知道你不想因为离婚的事,去打扰你过世母亲的清净,所以我现在没有提,以后也不会提。”
他闭了闭眼,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败涂地的滋味。
“既然你有所疑虑,那你不必现在答复我,离爷爷的生日还有半个多月,你想好了随时联系我。”
门内没有回话。
他深深看了一眼,但隔着厚实的铁门,他什么也看不到。
上一次在这里,他坦然告白之后,是被她报警抓走。
这一次在这里,她隔着门,句句都是不信任。
他终于觉得疲累,“我走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再来打扰你。”
——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
没一会儿,门缝里透着的楼道灯光也熄灭了。
屋内没有开灯,仍旧是一片昏暗。温浅长时间待在没开空调的客厅里,手脚变得冰冷无比。
她站在原地,思索着谢言修的话,一时间无法做出决断。
不知过了多久,又响起了敲门声。
她皱着眉很是不耐烦,“你怎么还没走?你又有什么事?”
“浅浅是我,你还好吗?”桑以宁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过来,“你没事的话,先把门打开。”
轻柔的女声让温浅放下戒备,起身走过去开了房门。
楼道刺眼的灯光猛然袭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还没适应就听到桑以宁问她。
“狗男人走了吗?”
“走了。”温浅知道她说的是谢言修,适应了光线,看到门外不止有裹着大衣的桑以宁。
还有秦莫。
她大概猜到他们过来的原因,“季辞叫你们过来的吗?”
“季律师给我打了电话,说是谢言修这个点来找你,他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
秦莫接了话,“我想着我也是异性,就叫了以宁,我俩住得很近,就两条街的距离,顺路一起过来的。”
桑以宁也补充着:“季辞没我联系方式,所以他只能找秦莫。”
冷风吹来,温浅缩了下,“外面冷,先进来吧。”
“我就不进去了。”秦莫看了眼时间,“现在都一点过了,你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以宁留在这?”
“行,你回去吧。”桑以宁朝他摆了摆手,“我今天住这里好了,谢言修就是再来,我也能给他骂回去。”
秦莫离开后,房门关上。
桑以宁触及温浅冰凉的手,下意识握了上去给她搓了搓,“你跟他聊很久吗?手都冰成这样了。”
“是挺冷的。”温浅带着桑以宁回了房间,“卧室开了空调。”
两人走进卧室。
里面的空调仍工作着,经过一个小时,已经将不大的一片空间吹得暖烘烘的。
温浅走到桌边将手机拿了起来。
刚才听到谢言修同意离婚,太震惊以至于走出房间忘了拿手机。
果然看到二十分钟前,季辞给她发了消息,「谢言修走了吗?」
温浅:「抱歉,凌晨之后手机是免打扰模式,消息没有提示声。」
「谢言修已经走了,秦莫和桑以宁也过来了,你不用担心我。」
她想了想又继续发了消息,「我记着你的嘱咐,没有给他开门。」
季辞回复得很快,「那你早点休息。」
温浅:「好,晚安。」
桑以宁将外套脱下来放在一边,里面穿着睡衣,她本就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因而直接缩到了床上,叫着还在书桌边站着的温浅。
“你不冷吗?还在那站着,快进被窝来,可暖和了。”
“来了。”温浅应了一声,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上去。
房间中灯熄灭了。
没一会儿,桑以宁朝她靠了过来,“你睡着了吗?”
“没有。”她答。
桑以宁又问:“那你睡得着吗?”
温浅默了默,“折腾得我有点精神,一时半会儿还睡不着。”
“我也折腾精神了。”桑以宁答,“要不你跟我讲讲,你那个准前夫大半夜跑来找你干嘛?”
温浅想了想,觉得告诉桑以宁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将他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有些拿不准,“你说,我应该答应他吗?等到参加完老谢总的生日宴,他会按约跟我离婚吗?”
“这我哪儿知道。”桑以宁说,“不过他现在有求于你,那你确实可以借机要求他离婚。”
“你之前跟我说过,走诉讼离婚很难,要是他同意不就一下解决了?”
温浅仍有些犹豫,“话是这么说,那不是怕他诓我嘛。”
“他一个上市公司股东,说话这么不算话嘛”桑以宁说到一半想到什么,起身下了床。
走到放外套的地方,从里面摸出了手机来。
“我突然想起来白天看到谢氏地产股价跌了,划拉着网页到了谢言修的澄清视频,我还评论了他虚伪,结果被官方号拉黑了。”
“澄清视频?”温浅不解,“他要澄清什么?”
光线打在桑以宁脸上,她在手机上查找着,“你等下,我换个号给你找出来看。”
很快。
桑以宁找到了视频,走回了床上,将手机递给了温浅。
温浅坐起了身,拿过手机点了播放键。
视频里是谢言修的身影,他和一众公司高管坐在长桌子前。
背后是一面巨大的背景墙,上面写着,“谢氏地产新闻发布会”。
他神情严肃坐在桌子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视频的发布者,是谢氏地产的官方账号,发布时间就是今天下午。
温浅明白了过来,谢言修下午还在京市,开完发布会就来了云市。
所以才会凌晨出现在她家门口。
“就是澄清关于你们离婚的事情,说是个谣言。”桑以宁开了口总结着。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她很是不解,“我都没有刷到你们离婚的消息,谢氏地产的澄清发布会先出来了。”
她问着温浅,“这个澄清的事情你知道吗?是你们说好的?”
温浅想了想,大概是刚刚才知道。
果然是谢言修的风格,先做了才会通知她,好像没想过她不配合怎么办。
第43章 回来(已全修) 飞机改签提前回来了……
(如果发现剧情连不上, 请回到41章开始看,提前了离婚剧情;如果发现剧情是连贯的,那就忽略这句话)
温浅看了看视频播放量, 并不是很高,看起来只是发给特定对象看的。
她没有回答桑以宁的问题, “我先看看他说了些什么。”
随着进度条的走动, 视频的声音传了出来。
先听到的记者的发问, “请问谢总, 外界传你和你夫人正在打离婚官司这是真的吗?”
紧接着是另一个记者的声音,“不少媒体都提到了这个事, 说是亲眼看到了你出现在云市的双华区法院。”
又是一个问题, “请问你们离婚为什么要去云市?在担心在京市离婚被大众知晓吗?”
坐在台上最左边的人接了话, “你们一个一个问, 一起问要怎么回答?”
谢言修只是抬了抬手, 神情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 我直接统一回答。”
他并不打算和媒体玩文字游戏, “我和我太太感情很好,并没有离婚的打算,外界传言不实, 请各位媒体朋友不要传播谣言。”
记者:“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云市的双华区法院?”
谢言修:“11月下旬是我爷爷的生日, 他今年想要在云市老家办生日宴,我回去云市是在处理这个事情。”
记者:“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为什么出现在双华区法院。”
谢言修:“我不知道双华区法院在哪, 也没有注意去没去过附近, 如果真的有人在那看见我,那就是我在路过。”
现场静了一瞬,另一个记者继续问道:“可是有媒体在你和太太的离婚官司开庭当天,亲眼看到你进入了双华区法院, 你这又如何解释?”
谢言修:“首先,我和我太太没有在打离婚官司,其次,如果有人看见我进入法院了,请把视频或者照片拿出来,不要没有证据就凭空造谣。”
现场响起窃窃声,半分钟后,也没人拿出什么照片和视频来。
手机视频看到一半,桑以宁凑了过来。
“我也一起看看,我剩下那一半没看,刚评论了谢言修虚伪,就给我拉黑了。”
“行。”温浅将手机往两人中间挪了挪。
视频里。
坐在前排右手边的一个记者举起了手机。
“我这里有查到双华区10月30日的开庭公告,上面清清楚楚写了谢总的离婚官司开庭时间,跟媒体描述你在双华区法院出现的时间一致。”
他将手机放到了谢言修面前,“请问这个你怎么解释?”
谢言修看了眼网页,“你这个是第三方抓取,并不是官方公布的信息。况且,就算你这个信息是真实的,那也只是同名同姓,因为另一个人不是我太太的名字。”
记者紧接着问道:“那请问你太太叫什么?”
“我太太不是上市公司股东,她的名字也好、年龄也好、长相也好,都无须公开披露。”
谢言修的声音变得冷厉起来,看向众人的目光带着威胁。
“各位媒体应该比我清楚,公民个人的身份信息依法受到保护,非法获取他人身份信息的是犯罪。”
他豁然站起身,“如果我发现有哪家媒体曝光我太太的身份信息,我一定会追究到底,将涉事人员送去坐牢。”
谢言修说完准备抽身离开,一个记者的问题止住了他的脚步。
“你这样否认、不肯承认离婚的事实,那你太太现在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想离却离不掉?”
谢言修脚步顿住,将桌上的话筒拿了起来,原本这个问题他可以不回答。
他看着镜头,认真回答着:“我跟我太太相识于微末,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她一直都是在背后支持我的人。”
温浅通过视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能感觉到,他是在对着她说话。
“离婚谣言发生后,我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如果我太太真的想要离婚,那是一定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我不会拖着她不放。”
他说完这句话快速离开了现场,不再管记者七嘴八舌的追问。
没一会儿,现场又恢复了平静的秩序,由其他高管对外回答问题。
后面的回答更为官方,说了等于没说那种。
温浅觉得没什么可看的,将视频点了暂停,又将手机还给了桑以宁。
桑以宁拿回手机,脑海中还回想着谢言修的话,确实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
竟莫名觉得他挺有担当。
随即她被冷得打了哆嗦,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
“这人还挺会演,要知道他这么能演,我才不给你看这个视频。”
“或许他是真的想通了?”
温浅也有些拿不准,以她对他的了解,刚刚在视频里,他看起来不像是演的。
“别想啦,等他真的要跟你去办离婚手续,你再相信他想通才是。”
桑以宁躺下身,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又拉了拉温浅。
“浅浅,漏风,冷。”
温浅也躺了下来,桑以宁挤到了她身边,“不说你那个晦气的准前夫了。”
她转了话题,“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觉了,上一次还是在大学你离开之前。”
“是啊。”温浅答道。
回忆起那个微微燥热的初夏,“那个时候的一个选择,改变了我到现在六年的人生轨迹。”
桑以宁其实不太了解内情,但也想问她,“那你后悔吗?”
“不后悔。”
——
两人晚上聊了很久,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醒来已经是过了中午的时间。
桑以宁昨天是穿着睡衣过来的,只能从温浅衣柜里找了衣服出来穿上。
两人尺码只差了一个,温浅的衣服她倒也能穿。
收拾完自己,外卖正好也到了,是桑以宁点的。
在餐厅吃着午饭,桑以宁突然提议:“我下午约了同事逛街,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吧?就当打发时间了。”
“不了。”温浅拒绝着,“我昨天的策划案还没做完,今天要继续弄。”
桑以宁吃了口菜,“策划案?你的工作室这么快就接到工作了吗?。”
“接几个小型的策展活动,是之前的老板介绍过来的。”温浅说,“我在这边也没有什么根基,刚起步,得慢慢来。”
“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吃完饭。
桑以宁用温浅的化妆品简单化了妆,又从她卧室的门后找了个挎包背上。
“衣服还有包包,后面我空了给你还回来,不空就给你寄回来。”
她走到门口,顺手提了刚刚的外卖垃圾,“那我先走了,你在家好好工作哦。”
“路上小心。”
送走了桑以宁,没了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整个房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温浅没惆怅太久,转身去了房间,继续完善昨天的策划案。
是一个小型的个人雕塑展览。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等到她大体弄完策划案,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看了眼时间,都过了晚饭的点。
将电脑合上,伸了个懒腰,从书桌前离开,到了厨房里。
冰箱里还有些食材,原本是打算中午弄的,结果桑以宁赶时间一起床就点了外卖。
所以,变成了晚饭。
一个人总是没太多讲究,她挑了挑,觉得番茄不能再放了。
又从冰箱拿了蛋出来,花了不到半小时,做了一份简单的番茄炒蛋。
刚关火,敲门声响了起来。
温浅有些困惑,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有谁过来。
“谁?”她朝门外问着。
“是我。”意料之外的声音,“季辞。”
她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门外确确实实是季辞,不是她的幻听。
他整个人都透露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她愣了一下,才问道:“你不是明天的飞机吗?”
“改签了。”他答,“下午的庭开久了些,所以回来这个点了。”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暗暗松了口气,“你看起来精神头还不错。”
“昨天和桑以宁聊晚了,今天睡到中午才起来,算起来比平时都睡得久,精神当然不错。”
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行李箱上,明明他家就在对面,却先敲响了她家的门。
心里涌上一阵暖,“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她侧了侧身,邀请着他,“那你要进来一起吃吗?我正好在做饭。”
“好。”他得了允许才踏进她家里。
她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放到了客厅的一角,从鞋柜里拆了一个新的拖鞋给他。
是他的尺码,也是她的心照不宣。
她状似无意递给了他,而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来,换了鞋子穿上。
“现在还吃不上饭,我只做了一个人的量。”她朝厨房走去,“你等我一会儿,我再炒两个菜。”
“我和你一起。”他也跟了过去。
冰箱门开合,水龙头开始放水,菜板上是刀切过的声音。
片刻后。
抽油烟机和灶台又响了起来。
厨房空间不大,两人的身影交叠,默契配合,很快做好了晚饭。
吃饭的时候,季辞还是问起了昨晚的事情。
“谢言修过来找你有什么事?”
第44章 谢家 温浅决定参加生日宴
(如果发现剧情连不上, 请回到41章开始看,提前了离婚剧情;如果发现剧情是连贯的,那就忽略这句话)
谢言修昨天凌晨跑到温浅家门口这件事, 她没有瞒着季辞。
那谢言修过来说了什么,她也没打算瞒着。
挑了重点说:“谢言修说他同意离婚了。”
季辞停下动作抬起了头, 似乎不太相信, “他同意离婚?这态度转变未免太大了?”
“谁说不是呢?”她吃了口菜, “不过, 他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他问。
温浅将昨晚谢言修稳定股价那番言论,全数讲给了季辞听。
而后又问着他, “你觉得他说这话可信吗?”
他听完没有立即答话, 细细想过之后才回复道:“谢氏地产股价下跌这个事情我知道, 谢言修作为事件的直接责任人, 董事会要求他解决目前的局面也是必然之果。”
“谢言修提出的解决方案, 确实是最快也是最直接的。”
他分析着, 又回到离婚官司本身来。
“但是对我们来说, 口说无凭。如果你帮助他稳住谢氏地产股价之后,他又反悔不离婚了怎么办呢?”
他想着后续,“毕竟, 我们又不能亲自出面, 将你暴露在媒体之前,去撕开他的谎言。”
“我其实也有这个担心, 所以没有立马答应。”她将筷子放下, “提前写个协议行吗?就是如果我帮了他,他就要同意离婚。”
“这种协议没有法律效力的。”他的眼神落在她放下的筷子上。
问着她,“吃饱了吗?”
“嗯,饱了。”她又将话题转回来, “那换句话说,其实最后离不离婚,全凭他良心了?”
他认可这个说法,“你觉得他有良心吗?”
温浅思索着,记忆倒带追溯着过去。
要说他对她有没有良心,在从前的相处中,她觉得他至少是做到了他承诺的事情。
虽然这一年两人矛盾激化,但也用不上“有没有良心”这样极端的词。
“根据上一次的庭审,你觉得法院判决离婚的可能性大吗?”她问。
“目前的证据来看,判离的可能性不高。”季辞接话,“而且上一次庭前会议法官不在,也不清楚法官的态度,得下一次开庭再看。”
“下一次的开庭时间定了吗?”她又问。
他摇头,“上一次原本就是开庭,只是出现极端情况被人打断了。后面小陈也问过法院,法官年底前的庭排得很满,可能今年都不会安排再次开庭了。”
“离婚还真是很难啊。”她情绪有些低落。
协议离婚有一个月离婚冷静期,诉讼离婚第一次一般又不给判离。
她想了想,“要不还是试试呢?不过是陪着出席一场生日宴,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万一能离掉呢?”
季辞抿了抿唇,“我不建议你同意谢言修的提议,这对你没什么保障,我会帮你把婚离掉,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时间真的很久。”她叹了口气,“况且,爷爷就是老谢总,我好歹跟他相处了五年多,他对我也算和蔼,我不排斥去一趟他最后的生日宴。”
他听完她的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看得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不清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怎么了?”
“没怎么。”他轻轻呼了口气,“你是离婚官司的当事人,对于被告提出的方案,最终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
他看着她,“我不建议你答应,但如果你想答应,也请你深思熟虑之后再给他答复。”
“好,我会好好考虑之后再答复。”她看着他空掉的碗,“你吃饱了吗?”
“嗯。”
气饱了。
真是一个不听律师建议的当事人。
——
老谢总生日这天,温浅还是决定出席。
她想了很久,在工作的时候也总是想到这个事儿,最终在老谢总生日的头一天才决定下来。
她决定的下一分钟就发了消息给季辞,告诉他这个决定。
他至今没有回复。
下午三点,天气难得出了太阳。
明亮刺眼的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了沙发边缘。
沙发上坐的是温浅。
她此时拿着手机,看着仍没有回复的微信框,心中有些忐忑。
他没收到她的消息吗?还是没有看到?
但她也很清楚,现代社会手机已经是必需品,他只是单纯没有回复而已。
十来分钟后,微信消息弹出。
不是季辞的回复,而是谢言修的消息,「我到你家小区楼下了,我等你下来。」
温浅回复了他,「不是约的四点钟吗?」
谢言修:「提前过来,想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
温浅没什么需要他的。
只再次确认着,「我陪你去参加了生日宴,不管最后有没有达到你想要稳定股价的目的,你都同意离婚吗?」
谢言修:「我说得很清楚,我同意离婚。」
「我也想得很清楚,我们的婚姻已无法挽回,不想再绑着你了。」
「至少以后你想起我,不全是坏的记忆。」
温浅:「希望你说到做到。」
谢言修:「一定。」
她最后看了眼季辞没有回复的微信框,叹了口气,回了卧室收拾起自己。
老谢总今年是八十九岁,身体也很不好,在云市老家办生日,也带着些落叶归根的味道。
生日宴定在了云市的谢家老宅,原本只打算请些亲近的人,但因为谢言修和温浅离婚的事情,又增加了一些投资方和合作方。
病重老人的生日宴,商业氛围淡了很多,因而温浅也不需要穿什么晚礼服。
她从衣柜里找了件蓝色针织衫,一条白色阔腿长裤,再搭上一件浅棕色的大衣外套。
身上也没有带任何首饰,妆容也很简单,整个人显得温婉大气。
收拾齐整,她打开家门,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也不知道现在季辞在不在家。
思索了阵儿,还是没有去敲门,径直走向电梯。
等电梯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给谢言修发了消息。
「我之前没决定好要不要去爷爷的生日宴,昨天才决定要去,所以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
「方便的话,绕路去趟商场,我买点东西。」
谢言修:「不用了,我帮你准备了。」
温浅:「好。」
到了楼下,谢言修仍旧等在这里,他今天看起来没有那天在视频里看着疲惫。
整个人穿着合体的手工西装大衣,人也精神了许多,眼眸中也明亮许多。
见她出来,朝她走了过去。
又按照过去每次两人出席活动那样,朝她抬了抬胳膊。
这一次。
温浅没有去挽他的手臂,“现在还不用开始演。”
他面上并不恼,默默收回了动作,“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现在是四点钟,过去刚刚好。”
生日宴是晚宴。
出了小区,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豪车,不合时宜停在这个不算宽敞的路边。
两人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司机将车辆往北开着。
谢家在云市的老宅位于北面二环外的位置。
由于是云市早一批经商的人,当时的云市的市中心还只在一环,老谢总为了住得清净,特意将别墅买在了当时的郊区。
结果随着时代发展,从前的二环郊区,现在也变成了繁华的市中心。
车内很是安静,温浅低头看着手机,没有跟谢言修有过多交流。
谢言修也没有自讨没趣,跟她说些什么。
——
车辆下了二环高架,拐过几个街角,周围变得安静许多。
进了别墅区大门,开到内庭,就到了目的地。
温浅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面上已经带着得体的笑容。
谢言修先下了车,回身俯身,用手掌隔在了车门框上。
他的头低着,眼神也低着,在外人看来像是在和温浅交谈着什么。
温浅的手扶着他的胳膊从车内走了出来,而后顺势挎在了他胳膊上。
像预演过无数次,不必再次回忆,两人便能配合默契。
“小谢总。”管家在门口接待,这是老谢总在场时,旁人对谢言修的称呼。
也预示着谢言修会接老谢总的班。
谢言修微微点头示意。
面前的人是老宅的管家赵伯,六年前,温浅独自上谢家门谈婚事的时候见过。
只是现在看着更苍老了些。
赵伯开口道:“老谢总吩咐过,等你们到了,先让你们去书房见他。”
“好。”谢言修答道,“书房在几楼我记得,我们自己进去。”
将礼物交给赵伯,两人往别墅里面走去。
谢家的老宅是整个别墅区里最大的一栋,院子自然也是最大的一个。
两人走过前院,才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声传来,也见到了来参加生日宴的其他人。
迎头撞上的便是谢家的其他同辈,谢言修的堂弟和堂姐,老谢总的其他孙子。
这俩人是亲姐弟,与谢言修关系不怎么好。
“好久不见。”说话的是谢璟词,这话是对着温浅说的,“上一次见你,还是去年的中秋节吧?今年春节家宴都没出席,今天怎么舍得出现了?”
他打量着两人挽着的手,“你们还真是能屈能伸,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还能手挽着手一起出现。”
第45章 老谢总 谢家唯一一个封建迷信的……
温浅对眼前两人不是很熟悉。
准确来说, 除了谢言修和老谢总,她对谢家的其他人都不怎么熟悉。
老谢总下面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每个儿子女儿又有自己的孩子, 与谢言修同辈的就有六个。
往日也只在家族聚会时见过,有些甚至都没有说过话。
眼前这俩人, 倒是说过几句。
谢璟词是同辈最小的一个, 谢语菲却是最大的姐姐。
“好久不见。”温浅嘴角带着浅笑, 并不接谢璟词的话, 也没有给他解释的必要。
偏谢璟词不罢休,还想说些什么, 被他身侧的谢语菲拉了拉。
谢语菲只是笑了笑, “他一向说话没个把门的, 也向来不过脑子, 你们别往心里去。”
“主要还是这段时间关于你们离婚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 谢氏股价跌得厉害, 所以他说话才着急了些。”
她意有所指说道, “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心要在一起才好,只有公司好好的不出问题, 我们这一大家人才能和和睦睦的。”
谢言修接了话, “就怕有人盼着公司出问题,好从中浑水摸鱼。”
“五弟, 那你这就想多了。”谢语菲笑笑, “谢家是一个整体,谁会想不开去盼着公司出问题?”
谢言修没有接话,谢语菲语气客套转了话题。
问着温浅:“听说你前段时间回了云市,温家那边一切都还好吗?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不要跟我们客气。”
“一切都好。”温浅寒暄着,“家人想念我,所以多留我住了一阵,没想到闹出这样多的事来。”
“原来是这样。”谢语菲看了眼两人挽着的手臂,“看你们如今这如胶似漆的模样,离婚的事还真是子虚乌有了。”
谢璟词嘴角嘲讽,“我看八成是眼瞅着股价因为你们闹离婚的事跌了,怕拿不到爷爷手上的股份,才”
“小词。”谢语菲打断他的话,“你要这么能说,就去跟爷爷聊聊天?”
“我才不去。”谢璟词有些不耐烦,“一个封建迷信的老头,临了了越来越迷信。前年算命的说我属相冲他,我一开口他就让我走远些。”
“你怎么这么说爷爷?”谢语菲有些无语他,对着谢言修和温浅说道:“我们不耽搁你们了,爷爷应该在等你们,你们先去看看他吧。”
“是啊。”谢璟词也接了话,“五嫂你可是爷爷的福星,赶紧去看看他,说不定他就跟六年前一样,出现奇迹好转了呢。”
“谢璟词你皮痒了是吧?”谢语菲抬手去拧他,“会不会好好说话?再阴阳怪气明年送你出国留学去。”
姐弟俩说着话,注意力从谢言修和温浅身上移开。
谢言修拉了拉温浅,示意她往旁边走。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才听不见了谢璟词和谢语菲的说话声。
温浅问着:“我印象中谢语菲对我们可没这么和蔼,这一年发生什么了?”
“也没发什么。”谢言修接话,“只是爷爷的情况确实糟糕,她提前站队罢了。”
她琢磨着他的话,“那看来开庭那天媒体不是她们这一家找来的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别墅大门口,谢言修回答着她刚刚的问题。
“参与的人我心里有数。”
她问道:“是谁?”
“不重要了。”他压低了声音,“我们很快就要离婚了,这些事对你来说没有知道的必要。”
她想了想也是这个理,没再继续追问。
——
两人刚出现在门口,大厅内的嘈杂的声音便慢慢安静下来。
无数目光朝他们投来。
大概是快一年没经历过这样的注视,温浅竟有些不习惯。
很快一个身影走了过来,是老谢总的助理,跟了他快四十年。
也是个头大白了大半的老头。
许助理走到两人身前,恭敬说着:“谢总,谢太太,老谢总等你们很久了。”
谢言修点点头。
在众人的目光中,两人走到了大厅后面,直到消失不见。
大厅里才重新有了说话声。
别墅里装了家用电梯,书房的位置在三楼。
许助理将两人带到书房门口,等他们进去后,抬手关上了房门。
书房里窗帘没有拉开,四周墙上的小灯倒是打开了,但也没照亮太多。
再加上书桌和书架都是棕红色的,显得房间的略微昏暗。
温浅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周围。
不远处书房的正中央放了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瘫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陷在其中。身形极为消瘦,露在外面的手指,像细窄的朽木包着一层皮。
脸颊中间还带着一根氧气管,连着身侧的可移动氧气瓶,正在往他鼻腔中输氧。
温浅一时间震惊得没有说话。
饶是眼前人被病痛折磨得脱了相,但她也认出了这人便是老谢总。
她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他还能自己上下楼,不过一年的光景,就到了如此油尽灯枯的景象。
“你们来了。”老谢总开了口。
如同生了锈的钢丝划过,又沙哑又低,“自己找位置坐吧,渴了自己倒茶喝,我是动不了了。”
他说完花了他很大力气,慢慢喘息了起来。
谢言修走了过去,半蹲在他身侧。
“爷爷,生日快乐。我去云市老巷里,给你买了些你喜欢的桂花糕。”
老谢总听到桂花糕,眼神亮了一些,他在谢言修身上看了一圈。
问着:“在哪里?”
“给赵伯了。”谢言修答,“晚一些让赵伯拿给你。”
老谢总亮起的眼神暗了下来,“我现在吃不了了,只能吃些流食。”
温浅看着不远处两人说着话,谢言修的模样与平日里不太相同。
他面对老谢总的时候,身上的冷厉总是会收起来。
在这个没有父母的大家庭里,老谢总算是他在亲戚里最亲近的人了。
尽管一开始,老谢总也不怎么注意得到他。
她想。
谢言修让她来参加生日宴,或许也不全是为了谢氏地产的股价。
“老五媳妇儿。”老谢总开了口,叫的是温浅,声音羸弱,“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过来让我看看。”
“爷爷。”她扯开一个笑,走了过去,“生日快乐。”
老谢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一年我的身体也越发差了,你若是多回来看看我,说不定我能好一些。”
他喃喃着,“你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你,从京市找到了云市,各家姑娘的八字我都翻了个遍。”
温浅也蹲下了身,听着他略显责备的话语。
老谢总将他身体不好的原因,归结为她不来看他。
当初老谢总生了病,他向来信些神神鬼鬼的,找人算命得了一张生辰八字。
说是这个生辰八字的女孩嫁到谢家,可以让他渡过死劫。
这个人找来找去,找到了温浅。
回看她和谢言修的这一场婚姻,她得到了钱,谢言修得到了权。
而老谢总救回了命。
当然只有他这样认为,他将温浅视作了福星,连带着谢言修也沾了光。
对于一个封建迷信了一辈子人,是永远也叫不醒的。
谢家在京市生意蒸蒸日上,他并不认为是国家经济腾飞带来的,他认为是他二十年前迁了祖坟的缘故。
同样。
六年前他病情好转,他也不认为是医生全力救治的结果,是因为温浅嫁到了这个家里。
所以。
温浅经历过母亲的离去,再面对生命流逝之人,心里没有太多恼。
对着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轻柔开了口,“是我的不是,那你以后想见我了,就托谢言修给我传个话,我便来看看你。”
老谢总听到温浅对谢言修连名带姓的称呼,眼眸微动,“你们真的在闹离婚吗?这可不行”
“没有的,爷爷。”谢言修接了话。
他明白他和温浅的婚姻,对于老谢总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精神支柱没了,可能更撑不了什么时日了。
“我们一直都好好的,你不要听外面的人乱传,我们不会离婚的。”
老谢总伸出颤巍巍的手,两只手分别抓着温浅和谢言修的手。
“那就好,我今天看到你们,都感觉好多了。”
他对着谢言修说道:“在管理公司这方面,你很有能力,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厉害。遗嘱我已经立下了,我死后我名下的股权都会留给你。”
他又转头看向温浅,浑浊的目光中灰暗一片。
“尽管你和小五一开始可能没多少情谊,但六年的时间也很长,我也希望你们俩能有更多个六年。现在谢氏地产我也给了他,你们今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如意。”
谢言修掩下眼中的晦涩,他们没有下一个六年了。
他拉着温浅的手臂一起站起了身,“爷爷你好好休息,我们还得下楼去见见宾客。”
“去吧。”老谢总抬了抬手,“公司的事情要紧。”
两人告别了老谢总转身走向房门。
随着房门打开,透了一阵亮光进来,又随着房门关上,亮光一点一点消失。
同样消失在视线的,还有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他的身影淹没在昏暗的书房。
无声又无息。
——
两人乘着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开的时候,温浅还未回神,谢言修叫了她,“到一楼了。”
她看着打开的电梯门走了出去,“爷爷他信了吗?”
“信不信的,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他答,“所以,不管我们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他都会相信的。”
她出神了半分钟,突然问道:“如果爷爷死了,你会觉得是因为我要离婚的原因吗?”
“跟你没关系。”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爷爷是因为生病去世,不是因为你,谢家任何人都不会觉得是因为你。”
是了,她怎么忘了。
整个谢家,只有老谢总一个人封建迷信。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整理好心情,“走吧,去见见公司的投资人和合作方。”
“好。”他答。
两人走入大厅的时候,许多目光又投了过来,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们。
没一会儿。
身边便挤满了来说话的人,谢家的亲戚、公司的其他股东、投资方还有合作方。
温浅只微笑挽着谢言修的手,偶尔搭一两句腔。
两人向来分工明确,工作上的人谢言修处理,家长里短的人她来处理。
可是很快,她察觉到了什么。
在众人的目光中,夹杂着一道炙热且锐利的视线。
她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正向她和谢言修走过来的几人。
最边上那个,便是一直没有回她消息的季辞。
第46章 他来了 由她开始也该由她结束
与季辞视线相对的那一刻, 温浅觉得周遭的声音变得模糊,想将挽着谢言修的手抽回来。
但被身侧的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手臂用力阻止了她的抽离。
她回过神。
想起来当下的情况, 用力回抽的手松了劲,继续好好放在谢言修的臂弯里。
她脑中闪过很多疑虑, 不确定季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她要来参加老谢总的生日宴, 他才过来的吗?
还是他原本也要参加?
在季辞直勾勾的注视下, 她莫名觉得心虚, 将眼神瞥开了。
但随即。
她又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她又不是背着他过来的,她发了消息告诉他的。
想到这。
她又抬起眼回望了过去, 带着理直气壮, 只是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谢言修察觉到她的异样, 从容不迫地与旁人交谈时, 又分了一分注意力, 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在看到季辞的时候, 眼眶微微颤动, 闪过微不可察的不悦。
“谢总,好久不见。”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人,温浅觉得有些眼熟, 但不大记得是谁。
谢言修微微朝她俯身, 凑到她耳侧小声道:“谢氏地产在云市全资子公司的负责人林其。”
林其走到两人跟前,身边并排着的便是季辞。
他继续说道:“谢夫人好久不见, 上次见你还是在去年的总公司年会上。”
温浅从模糊的记忆中, 似乎找到了这个人,原来见过,怪不得觉得眼熟。
在老谢总生日这样的场合,京市之外其他地方子公司的负责人一般是不出席的。
但这一次老谢总回了云市过生日, 所以林其于情于理都得来一趟。
“好久不见。”她简单寒暄了回去。
林其的视线她和谢言修身上转了一圈,“谢总和太太的感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前段时间听到有人说你们在离婚,我立马就觉得是谣言。”
他斩钉截铁地说着:“想来是不知名的竞争对手,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到处散播谣言,想要打压谢氏地产的股价的。”
“离婚的事情当然是谣言,我跟我太太感情很好,没有离婚的打算。”
谢言修接了话,目光状似无意看向季辞,“这位是?”
林其赶忙虚抬了抬手,“这位是云市恒和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季辞律师,也是云建公司最近想要聘请的常法顾问。”
他介绍着季辞,但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云建集团确实打算找季辞合作,但明明谈得好好的,三个月前季辞却突然说接不了了。
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
好在老谢总要在云市办生日宴,他要了张邀请函给季辞送去。
想着季辞看在谢氏地产的份上,说不定还能再谈谈。
“你好季律师,初次见面,今天来的人多,要是照顾不周还请谅解。”
谢言修淡淡说着,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季辞的目光早已恢复疏离,不咸不淡应了一声,“你好谢总。”
没有问候温浅,也没有称呼谢太太。
林其觉得这两人对话明明很正常,却带着些微妙的不和谐。
只是他还没说什么,谢言修就问起了云建公司法律顾问的事情。
“我记得云建集团不是有合作的常法顾问吗?之前那个为什么不继续合作了?”
谢言修声音不大,到他周围一圈的人都听到了,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林其已经表明了季辞是在商谈的常法顾问,谢言修还要问这个话,明显是不把季辞放在眼里。
“之前那个因为伪造证据进去了。”林其答,“更何况合作期限也到了,再加上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没办法续约了。”
林其继续说着,“云市在建设工程法律方面最专业的就是季律师了,云建公司是云市数一数二的建筑企业,常法顾问自然也要找最好的。”
他的声音说到后面有些不确定了。
因为谢言修的面色并没有太好,他觉得很是奇怪,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
找常法顾问不找最好的,难道要找不专业的?
“进去了?”谢言修问道,“因为什么进去的?”
“说是官司要输了,所以做了假证据想要法官改判,结果被人发现了。”林其答。
“这样啊。”谢言修嘴角扯出一个轻蔑的笑,“那这不是知法犯法嘛?没想到会有律师为了赢官司去捏造证据。”
他看向季辞,“季律师在执业的时候也得小心才是,可不要为了赢官司去做什么假证据。”
“那自然不会。”季辞也扯出笑,“我打了那么多官司,没一个败诉的,所以我不用做这种事情。”
他强调着,“没有一件败诉。”
谢言修自然明白季辞是什么意思,对方指的也是温浅的离婚案子。
季辞确实不会败诉,因为他已经同意离婚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温浅打断了他,“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过去了。”
“好。”谢言修从对季辞的情绪中抽离,神情柔和地回复着温浅。
微微垂下头与温浅说着话的模样,在旁人眼里如同恩爱夫妻一般。
他确实是输了,但也不妨碍最后恶心一下季辞。
“站久了是不是累了?那我们过去坐着休息。”
温浅微微后撤了一些,但也没有太多,毕竟许多双眼睛看着他们。
其中的一道视线尤为扎人。
“快到就餐时间了,大家落座吧。”
谢言修说完也不管身边的人,自顾自带着温浅走到了别墅的另一侧。
——
谢家老宅足够大,再加上请的人不多,在别墅里举办生日宴也绰绰有余。
此处原本是餐厅区域,因为生日宴特意改造过。
餐厅再加上大厅的一部分,变成了一个极大的场地,丝毫不输给外面的酒店。
温浅刚走到这里,就发现与记忆中完全不同了。
她抬了抬眼,能看到璀璨的水晶灯悬挂于顶上,明亮的暖黄色灯光落下来,将整个空间照得极为明亮。
角落的交响乐队正演奏着轻缓的音乐。
不远处是一排排长形桌子,香槟色的桌布铺在上面,又顺着桌子垂顺到地上,
桌面上放着一对对西餐用的银色刀叉和透明的高脚玻璃杯。
隔几个座位中间用了鲜花篮子。
按照老谢总的观念,是断不可能用常见的蜡烛台做隔断的。
一个大限将至的封建迷信老头,西餐里的白色蜡烛,那不吉利到极点的。
温浅跟着谢言修坐到了最前面的长桌上。
空出了最中间的位置,谢言修坐到了旁边,温浅坐到了谢言修的旁边。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就坐了。
也不知道季辞是不是故意的,坐到了温浅正对面不远处,她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而他的视线却没落在她身上,只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温浅的思绪飘远,手上默默揪着桌布,将原本一丝褶皱没有的绸面抓出了明显痕迹也未察觉。
手下的桌布被扯了扯,她收回目光看到了谢言修凑了过来。
他低下头,声音极轻,“等我们离婚了,你有很多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去爱你想爱的人。”
他强调着:“现在,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她面上闪过诧异,原来她的心思这样明显吗?
手中的桌布被她放开,抓皱的部分也被她往里塞了塞。
“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遇到他,我会调整好情绪,不会露出破绽功亏一篑的。”
他掩下眼中的苦涩,“如果你知道他会来,是不是就不会同意我的提议了?”
“跟他没关系的。”她轻声答着,“不管他来不来,我都同意你的提议。”
她今天的妆很浅,眼眸在灯光的映射下极为明亮,“这是我的婚姻,由我开始也该由我结束。”
因为是大庭广众,两人为了不暴露假意和好这件事,说话的时候凑的很近。
更营造出了一种窃窃私语的亲密感。
原本还有些疑虑的投资人和合作方,此刻便真的相信两人感情没有变故。
离婚的事情不过是外界子虚乌有的传言。
除了一个人。
季辞的余光一直注意着主桌的两人,面上带笑听着身边人说话,心思却全然没在这上面。
没一会儿。
主桌也来了人,两人便收住了话头。
温浅主动和谢家其他人打起了招呼,客客气气聊起了家常。
随着时间到了,老谢总也下来了。他坐在轮椅中,被许助理推着过来。
他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氧气管也收了起来。
但仍掩饰不住腐朽衰败的感觉。
音乐声缓缓停住,老谢总拿过了佣人递来的话筒。
以他如今的情况,不借助话筒,只能凑到他跟前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缓缓吸了口气,开了口,“谢谢各位亲朋好友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我这个老头子的生日宴,很谢谢大家。”
没了氧气输送,他的声音极缓,也说的极为艰难,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歇歇。
谢言修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又回来了。
老谢总想自己说。
第47章 不想等了 他再一次拒绝和她谈以后……
老谢总歇了一阵儿, 缓了缓继续开了口。
“我这一生也算是精彩,从一无所有的毛头小子,到今天攒下这样大一份家业, 也成功守住了这份家业。”
“子女孙子女也很优秀,小五是最得我心的, 小五媳妇儿也是我亲自选的, 谢氏地产未来有他们, 这份家业想必能一直传承下去。”
他的话语停了下来, 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喘息了几下,“抱歉, 我太累了, 就不陪大家了, 希望各位用餐愉快。”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整个人变得恹恹的, 被许助理推着回去了。
轻音乐又响了起来, 餐食也按照顺序, 一道一道、一餐一餐端上了桌。
刚刚热闹的氛围,因为老谢总的出现和离开短暂安静了会儿,但很快交谈声很快又起来了。
谢言修没吃多少, 跟温浅说了些什么, 就起了身离开宴席。
温浅没什么胃口,也不想留在这里跟谢家人一起吃饭, 便也跟着起身走了。
不过谢言修去了楼上找老谢总, 温浅则去了别墅的院子里。
——
谢家将生意搬到京市之后,这边的老宅就几乎没人住了,只留了管家和一些佣人打理着。
老谢总半年前病情加重,已经无法行走, 大抵是预料到自己时日无多,两个月前他回了谢家老宅。
回到了这个生育他,又承载着他青春的云市。
老谢总回到老宅后,谢家的子女和一些老朋友时常过来看他,这里才渐渐有了人气。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周遭极为安静,天上如往常一般云层深厚,看不到一丝月亮和星光。
花园的路边有些小灯,走在其中虽不特别明亮,但能照清楚其间的小路。
温浅顺着小路一直往外走着,拐过一个人高的绿色植物爬墙,逐渐远离了房屋,也彻底听不到人声。
这里较为偏僻,连灯光都不是很明亮,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到有她这个人在这里。
她随意坐在了花园边的小凳上,舒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灯光。
快到冬季的时节,灯旁看不到小飞虫,只有幽幽的亮光照射出来。
她在宴席上喝了些葡萄酒,此刻酒意发了上来,令她面上变得很热。
脑袋也有些模模糊糊,但也只有一些。
一阵冷风吹来,打在她热络的面上。
强烈的冷热差她紧紧身上的大衣,整个人缩了缩,仍坐着没挪窝。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感受到从一开始就长久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现在也跟了过来,在她身后不近不远,默默看着她。
她转过头,黑暗中看到一个剪影,他站在她身后不高的台阶上。
那里没有光亮,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但她没有害怕,也没有意外,这是她在梦里描绘过无数次的身影。
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认出来。
她站起身,转过来面对季辞,看着他。
他不说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天,“我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从台阶上走了下来,面容逐渐清晰,“我没有回你。”
她讪讪笑了笑,打着趣,“那肯定是你意念回我了,我忙起来也这样,还以为自己回了,结果过了好几天,才发现当时根本没回复别人。”
过于昏暗的环境,令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这个笑话,他觉得不好笑。
他的呼吸有些重,在寂静的夜晚,能清晰听到。
“为什么答应他的要求?”
“理由我跟你说过了。”她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问一遍,“今天之后,谢言修说他会跟我离婚的。”
她又补充着:“即便他反悔了,我也觉得这是个不能放过的机会。”
“没有别的原因?”他的声音裹着深秋的寒,“你对他没有别的想法吗?”
离婚纠纷里,最容易出现的,就是离婚的当事人离着离着和好了。
夫妻关系很特殊。
床头吵架床尾和,并不是一句毫无道理的话,而是无数在实践中得出的结论,包括在司法实务上。
所以。
从一开始,他就不让她私下接触谢言修,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对官司不利。
也是他在害怕,怕她离婚的心思动摇,也怕她再次选择谢言修。
如果这样,那他要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原因?”温浅很显然没有听懂他的画外音,“我要真有什么想法,一开始就不会放弃分割财产了。”
她以为他说的是钱,“我们婚后财产独立,除了我妈妈的医疗费,我跟他没有经济纠缠的。想从豪门搞钱出来,也不知道得费多大劲,我不想弄得太复杂。”
她在新闻里见过不少,无非就是死缠烂打,又是上电视又是打官司的。
最后也都是作为豪门的一方实在被纠缠得不行,给了一笔钱打发了。
但她和谢言修不同,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平等的,就算合作结束了,她也不会因为钱死揪着对方。
她理所理当又困惑的话语,让他心里松了口气,可话语还是冷冷的。
“我知道了。”他答,“这里很冷,还是回屋子里去。”
他说完还以为她会动身,却不料她只是站在原地。
抬起头看着他,“你为什么生气?”
她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我没有瞒着你,也提前告知了你,你为什么还要生气?”
“你说过,这是我的事情,决定权在我自己”
“我是说过决定权在你自己,这也确实在你自己。”他打断她的话,“可我没说过,你答应他,我不会生气。”
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资格生气,“我不希望你和他再有接触,我也不希望你再回到他的生活范围。”
那样他会觉得无法掌控,也会担心谢言修伤害她。
“我希望你相信我,最多第二次我就能帮你离掉,不需要你委屈自己去配合他。”
她想说她不委屈,但她用不太灵光的脑袋想了想,觉得他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
“我不想等了。”她朝他走了过去。
在他下两个台阶站定,抬起头看他,“从我起诉离婚到现在,虽然只过了不到三个月,但我真的觉得好漫长。”
“法律流程就是漫长的。”他答,“不止是离婚官司,其他官司也一样。”
他声音轻了两分,“我会陪着你,你中途抛下我,自己去想办法解决,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无能。”
“不是的。”她听到他的话突然有些着急。
可能是酒意上来了,言语也有些混乱,“就是因为你在,所以我才不想等了。如果这个官司里只有我和谢言修,我可以一直修耗下去。”
毕竟一年的时间都耗过来了,也不差再多一年。
可是她又遇到了他,“因为你在,所以我才耗不下去了。”
两人距离变近,季辞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意识到她可能不太清醒。
打断她的话,“我们先回屋子里。”
他抬脚欲走,却被温浅两步追上,下一刻,她拉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很热,也很软很小,轻易激起了他回忆中两人十指紧扣的画面。
那样熟悉,又那样遥远。
这是除了在山里迷路那次,两人唯一的肢体接触。
她先动的手。
他垂眼看着她抓着的手腕,正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看到,她就已经松开了。
只剩她抓过的地方,变得火热酥麻一片。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紧紧攥着放在身侧,“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先别走听我说完。”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话可能早了一些,你也说过不希望我预设什么。”
她自顾自说着,“可是不瞒你说,我早就奢望过这样的预设。那天晚上在肖强家里被你打断的话,我现在仍然想告诉你。”
他眼神颤动不已,明明是黑暗的环境,他却能看到她如星辰闪亮的眸子。
“阿辞。”她叫着过去专属于她的昵称,“即便过去这样多年,我还是”
“别说了。”他狠下心打断她,他大概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可是不该是现在,也不该是在这里。
对于外界流言蜚语,他从来都是无所谓,可是他不希望有人抓住这个把柄中伤她。
他提醒着她,“这里是谢家老宅,今天是老谢总的生日,你来参加生日宴不是为了跟我说这些话的。”
适时一阵冷风吹来,也吹醒了她沉溺的思绪。
她在做什么?
大概真是酒意发了出来,她居然在谢家的地盘上,想要对着婚姻外的人诉说衷肠。
上头的情绪渐渐落了下来,大脑也在冷风中逐渐清醒。
这是季辞第二次拒绝跟她聊以后。
她突然想起分开时候的场景,那天天气很好。
按理说应该下雨才对,像电视剧里那样下暴雨、电闪雷鸣。
可是那天天气真的很好,阳光照在身上只带了微微的燥热,空气也很清新舒适。
在这样一个适合情侣出去约会的下午,她认认真真向他提了分手。
没有误会,只有她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第48章 凭什么 他没有明确过什么
一切巧合得就像是八点档狗血剧, 汪梅生了病需要极大一笔钱,而谢家在这个时候来海市找上了她。
除了要她嫁进谢家,没有其他任何要求。
甚至考虑了她的年龄和意愿, 给了她主动权,让她选择年龄相仿、能够看上眼的孙子一辈。
当触手可及的救赎递到她面前时, 她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因为那是她相依为命的妈妈。
她明明白白将这件事告诉了季辞, 清清楚楚背叛了他们的爱情。
无视他的悲伤与挽留, 毅然推开他回到了云市,去找谢家谈婚事。
她舍弃了他。
删除了他的全部联系方式, 分得彻彻底底, 毫无挽回的可能。
所以。
她想, 他拒绝跟她谈以后是应该的。
上一次在山里, 他给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次在这里, 同样也是合情合理的缘由。
她觉得自己很不讲道理。
凭什么她想要再续前缘的时候, 他就要无条件原谅过去?
原谅她当初的舍弃, 原谅她带给他的伤害。
那只是她的苦衷,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过正常谈着恋爱,作为对象的她家里出了事, 而他也做好了和她一起面对的准备。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拿了出来, 也在帮她积极联系相关领域的专家。
可她却退缩了,做了背叛者。
她又想起他说的话。
他说:六年的时间很长, 不是所有人都会陷在过去。
其实。
陷在过去的人, 只有她而已。
温浅沉溺于自己的逻辑思绪里,感觉不到外界事物的存在。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别墅,只记得转过头想说什么的时候,季辞已经不见了身影。
大厅另一侧吃饭的地方传来交谈声, 角落的交响乐队仍不知疲倦地演奏着。
从安静的花园走到声音嘈杂的地方,她有些不适应,微微皱着眉。
谢言修正好从楼上下来,在大厅撞见她魂不守舍的,走到她跟前,“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爷爷怎么样了?”
“他没什么事,就是一直带着氧气管,突然摘下来的时间太长,身体有些撑不住。”
他解释着,“刚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
“没事就好。”她歇了去跟老谢总告别的心思,“我在宴席上喝了些酒,头疼,我想回家了。”
“那喝些醒酒汤再走吧?”他问,“或者住在这里也可以,家里房间足够多。”
“我说了我要回家。”她讨厌他的充耳不闻,“今天我已经很配合你了,我现在累了。”
谢言修没再坚持,“好,我送你回去。”
还是坐的来时那辆车,温浅和谢言修坐在后座,两人都靠着门边。
中间隔出了极远的距离。
她没有说话只倚在车门上,目光看向窗外,看着周围的环境,从人烟稀少的别墅区,到了灯火通明的闹市区街道。
在街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她将窗户打开了。
夜晚的冷空气涌入,将车内原本的暖气打散,冷风顺着往下侵袭了全身。
身上的热意被压下来,她觉得舒服很多。
“关上车窗。”谢言修这话是对司机说的,下一句是对温浅,“夜晚很冷,吹风会感冒。”
“我不是傻的,我冷了知道关上窗。”她转过头看他,抬手压在玻璃上,“你要是觉得冷就坐副驾上去。”
“怎么不冷?”谢言修拧起了眉头,“现在云市晚上只有几度,待会儿车子开起来只会更冷。”
鉴于她的手放在车窗上,他只能试图说服她,“听话,让司机把窗户升起来。”
温浅叹了口气,不想跟他争辩,只是在放手之前,余光里落入一抹银色。
她的视线完全看过去,是一辆熟悉的车。
“在前面路边放我下来。”她对着谢言修说道,“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有些困惑,“不过是不让你开窗,不至于连我的车都不坐了吧?”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她说,“前面路边放我下来。”
温浅十分坚持,谢言修也只能让司机在路边停了车。
在下车前,她手放在打开的车门把手上,身子还未完全探出去。
转过头说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我知道。”他回,“这里离你家还有段距离,你打车还是坐地铁?”
她没有回答,只关上车门,又走到后面一辆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用行动告诉了他。
谢言修当即明白了过来,自嘲笑了声,让司机掉头回了谢家老宅。
——
温浅上了季辞的车,轻车熟路坐在了副驾驶位上,将车窗打开靠在了窗框上。
虽然两人刚刚在花园聊的不是很愉快,但比起在谢言修车里跟他说些鬼打墙的话,她宁愿面对季辞。
季辞看了眼她打开的车窗,“你不冷吗?”
“不冷。”她酒醒得差不多了,“我酒意发出来了,身上还有点热。”
他的目光落在她红润的面庞上,想了想说道:“可是我开了空调,你开着窗,热气都跑完了。”
她动作未有改变,只是转了眼神过来看他,看了一会儿看累了,抬手将车窗按了起来。
又看到他伸手转动了旋钮,不解问他,“你把空调关了干什么?”
车辆启动,光影后退。
他神色未变,“你刚刚不还说热吗?”
时间不算太晚,回去的路上的车辆很多,一路走走停停的。
车内安静了很久。
温浅找着话题,“今天听林总说,你是在跟云建公司谈常法顾问的合作吗?”
“之前在谈,现在没有了。”他答,“我接不了他们的合作,按照执业规则会有利益冲突。”
“利益冲突?”她有些不解,“哪里冲突了?”
他解释道:“云建公司是谢氏集团下面的全资子公司,而谢言修是谢氏集团的掌权人。我代理了你的离婚案子,就不能与被告那边有利益纠葛。”
“所以是因为接了我的离婚案子,才推了云建公司的常法顾问?”
她理解着他的话,“常法顾问的律师费,应该比我这个案子要高吧?”
“要高很多。”
“哦,那你亏了。”她不痛不痒调侃了一句。
继续问着:“那你既然都不跟云建公司合作了,今天为什么还要来老谢总的生日宴?”
路边的灯光透过前窗玻璃,一道一道落在他身上,明明暗暗交替着。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过了好一阵儿,才开了口,“因为我担心你。”
他最开始很犹豫要不要去谢家老宅。
一方面,他不想看到温浅和谢言修在人前亲密,担心他们今晚过后和好了。
他去了,反而成了见证人。
另一方面,基于谢言修曾经在温浅家门口动过手,他着实是不放心。
担心谢言修接着这个由头对她做些什么。
最终还是担忧占了上风。
他一路从家里跟着谢言修的车到了谢家老宅,又从谢家老宅一路跟了回来。
其间。
两人去三楼见老谢总的时候,他也悄悄跟了上去,在书房门外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谢谢你的关心。”温浅的回答很平静。
已经彻底想明白的她,不再会因为他模棱两可的话产生波澜。
从头到尾他对她说过的话,其实并没有明确指向什么,是她自己想多了、放大了。
“我刚刚又跟谢言修确认了一次,他同意离婚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季辞察觉到了她的礼貌,带着淡淡的疏离感,但他一时间找不到原因。
“等周一上班的时候,让小陈跟法院约调解时间,然后去法院做调解。”
“调解?怎么还要调解?”她皱了眉头,从靠着的窗框坐直了身体,“不能直接去民政局办理离婚吗?”
“约法院调解的意思,不是让法院给你们再次做调解,而是在双方协商好的情况下直接出调解书。”
他解释道:“到时候还会给到你一个离婚证明书,这个东西和离婚证是同等效力的。”
“如果你选择去民政局,那会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但是法院调解没有冷静期,当天调解,当天就能拿到调解书和离婚证明书。”
她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还以为又要折腾。”
——
周一早上九点十分,陈程就在群里发了消息。
「调解时间约在了11月21日下午两点半,在双华区法院本院第十五法庭。」
温浅还没回消息,季辞的信息先发了出来。
「跟法院改个时间,那个时间我有庭。」
陈程:「季律师,我知道您有庭。」
「但是法院年底了确实很忙,我已经沟通过了,法官这个月只有这个时间空,不然就要等到12月后了。」
「11月21日您在省高院有个不正当竞争的二审开庭,换成别的律师客户大概不会同意。」
「所以,只是调解的话,我建议温小姐的案子换别的律师去。」
温浅可不想拖到12月份,「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去,你们跟我讲有什么要注意的就行了。」
季辞:「看下秦律师的时间安排,准备下他的授权材料,让他去温浅离婚案子的调解。」
第49章 离婚 因为一个吻,一切都失控了……
调解的时间和地点, 由陈程通知给了黄律师,对方回复没有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时间过得很慢。
温浅几乎是数着日子一天又一天,只有在投入工作的时候, 能短暂忘记还有离婚这件事。
她有些担心谢言修中途反悔。
但自从老谢总生日之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甚至没有联系过她。
很快到了调解这一天。
温浅赶到法院的时候, 秦莫已经到了法庭里, 黄律师也到了。
两人站在书记员的座位旁边, 眼神落在电脑屏幕上,而法官助理正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着字。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 是两点二十分。
走了进去, 有些不确定问着:“我这是来晚了吗?”
“没有。”秦莫抬头看到她回复着, “我跟对方律师都到了, 所以就让助理老师提前打了笔录, 待会儿你可以直接签字。”
温浅点头, “好, 麻烦了。”
她又看了圈周围,有些奇怪,“谢言修没有来吗?”
黄律师接了话, “谢总有事来不了, 我有特别授权,我签字也是一样的。”
她听完轻轻“哦”了一声, 谢言修没有来这个事在她意料之外。
还以为他会来跟她告个别。
助理那头打完了笔录, 电脑旁边的打印机响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吐了几张A4纸出来。
“你们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就签个字,我再拿给法官看看。”
她将笔录递了出来, “都没问题的话,今天给你们出调解书和离婚证明书。”
秦莫接了过来,确认完又递给黄律师,两边律师都看过之后,在每张笔录的下方都签了名。
签字之后返给了助理。
她翻看了起来,想了想说道,“原告既然来了也签一个。”
“好。”
温浅应了一声,接过调解笔录,在秦莫的指导下挨着签了名字,还按了指印。
法官助理拿着签好字的调解笔录,从法庭背后的小门回了办公室里。
整个法庭就只剩下了温浅、秦莫还有黄律师,几人坐到了法庭下方的旁听席。
等了一会儿,助理仍然没有出来。
温浅用卫生纸擦着大拇指上的印泥,“我们这是程序弄完了吗?”
“对,等着出文书就行了。”他答。
“这么简单吗?”
“调解只要说好了,笔录确认好了,都很快的。”
她了然,“早知道就签个字,我自己来也可以的,还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你别这样说。”秦莫答,“你请了律师,法院的事我们不可能让你自己过来的。”
他观察着温浅的神色,“季律师今天下午在省高院的不正当竞争案子,是云市最大的两家企业在打官司,团队里除了他没人能接手。”
“所以,他不是不想跟你一起过来,是实在调整不开时间。”
“我又没责怪什么。”她转头奇怪看了他一眼,“工作上有冲突很正常,我能理解的。”
“再说了,我是一个成年人,即便他不在,我也有对外处理事情的能力。”
秦莫尴尬笑了笑,“看来是我想多了。”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
法庭背后的小门打开了,助理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拿着文件走了出来。
又就近放在了一边的桌面上。
几人走了过去。
助理将文书原被告两边各给了一份,又拿了送达回证出来。
“调解书和离婚证明书都弄好了,这个送达回执麻烦签下字,时间记得也写上。”
“好。”
秦莫和黄律师都应了一声,各自在各自的送达回证上签了字。
助理拿着签好字的回执看了看。
“这个案子就处理完了,法院会统一时间到民政局修改婚姻状态,等不及的可以自己拿调解书去民政局改。”
她说完转身回了办公室。
温浅没怎么注意听助理的话,目光一直落在手里绿色硬壳背面的离婚证明书上。
将离婚证明书打开,左边是她和谢言修的身份信息。
右边是一串文字。
“温浅与谢言修离婚纠纷一案,经双方调解达成解除婚姻关系协议,本院作出(2025)云0102民初3152号民事调解书。
该调解书于2025年11月21日发生法律效力。
温浅与谢言修的婚姻关系于该调解书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解除。
特此证明。”
右下角是云市双华区人民法院的院章。
“温浅。”秦莫唤回她的思绪,“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她回过神,才发现法庭中此刻只剩下了她和秦莫,黄律师早已离开。
“好。”
走出法院。
半个多小时前还阴着的天空,此刻放了晴,阳光落下来有些刺眼。
温浅将手搭在眉头朝远方看了看,对面街道的黄色银杏树叶落了一地,铺开一片金色小道。
第一次发现法院门口的景象是这样好看。
她放下手,微微抬起头,任由阳光打在她的面庞。
闭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切恍如隔世,六年的婚姻,终于在此时此刻结束了。
她拒绝了秦莫送她回家的提议,在阳光繁盛中走到了地铁口。
又在地铁的摇晃中回到了家。
——
温浅在沙发上坐了快两个小时,似乎还没有完全适应,她和谢言修的婚姻已经解除这个事实。
手上还拿着离婚证明书,已经看了好几遍了。
微信的信息声响了起来,她突然惊醒般拿了起来,只是在看到消息的时候。
略略有些失望。
是桑以宁的消息。
「啊啊啊啊,我听秦莫说你离婚成功了?」
「好烦,好想给你打电话,可是老板在开会,这资本家每逢周五下午必开会。」
温浅:「离了。」
「(离婚证明书图片)」
桑以宁:「恭喜姐妹重获新生。」
「(烟花)(烟花)」
「我好想现在就过来和你一起庆祝!!可惜我还在开会。」
「(流泪)」
温浅:「没事,等你开完会再过来。」
桑以宁:「我今天过不来的,新产品上线,会加班到很晚。」
「妈的,该死的资本家。」
温浅:「那你明天过来也行,明天正好周六。」
桑以宁:「成。」
微信归于平静,她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是下午的七点三十五分。
她没记错的话,法院是五点下班。
换句话说。
季辞应该早就开完庭了,可她的微信里,他的消息框一直很安静。
她突然想起来,委托代理协议里面,律师费尾款的支付时间就是收到确认离婚的法律文书。
又算了算还没付的律师费,远超过她现在的存款。
她应该要和他说一声的。
于是。
她打了电话给他,还没听到嘟声他就接了起来,但是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她先开口。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呼吸声,让她意识到是接通了。
“季辞,离婚证明我拿到了,婚离掉了。”
停顿了下,说出了打电话的目的,“半个月前,我把手上的钱付了我妈妈的墓地钱,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了,剩下的律师费只能分期,可以吗?”
她解释着,“原本我手上接了一些工作,后续能够有收入,到时候付律师费应该没问题。只是没想到谢言修会突然同意离婚”
她说到后面停了下来,对面依旧没有回应,安静得如同窗外的黑夜。
就在她想叫他的名字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
她微张的嘴只能合上,看着中断的通话,默默熄灭了屏幕。
这段时间,他好像变得很忙,总是早出晚归,而她也因为工作忙碌着。
一来二去,两人的联系没有之前频繁了。
或许。
她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他,她已经离婚了这件事。
今天秦莫是和她一起去的,秦莫大概会在处理完的时候就告诉他。
他应该早就知道她已经拿到离婚证明书了。
肚子的叫声打断了她繁乱的思绪,她这是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她从沙发站起身。
妈妈去世前嘱咐过她,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照顾好自己。
——
门铃声在半个小时后响了起来,吃完饭刚换好睡衣的温浅走到了门口。
“谁?”她问。
门外是季辞的声音,“温浅,是我。”
她打开了门,就看到穿着西装的他站在门外,手上还提着公文包,看起来连家都没回。
冷风顺着打开的门窜进来,她打了个哆嗦,“先进来吧。”
“好。”
他从门外进来,反手关了门。
初冬的寒气伴随着他的身影被带了进来,搅乱了一室的温暖。
温浅转身去鞋柜拿了拖鞋出来。
想起被他挂掉的电话,有些不明白他的行为,“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却不想。
她刚拿出拖鞋转过身,就被他拥入了怀中,他的怀抱有些冷,打在她耳尖的呼吸却极热。
手上拖鞋落了地,砸出不大不小的两声响。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也没推开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很快。
下一秒。
他就着拥抱的姿态低下头,吻上她的唇,将她所有的疑问都堵回了喉间。
灼热的唇一寸寸描绘着她的唇线,像过去无数次接吻那般,轻车熟路又蛊惑人心。
模模糊糊的话语贴着她的唇溢出,清清楚楚落入她耳中,“我来收律师费。”
她很疑惑。
明明都在手机里说了,她没钱要分期,他现在过来也收不到钱的。
可很快她脑中变得混沌。
手下意识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将原本一丝不苟的衣服抓出一片褶皱。
没了思绪去想什么律师费的问题。
季辞感受到她的回应,像是在燃烧的火焰上浇了一把油。
他变得愈加放肆,右手抬起按在她颈后,一开始试探的吻逐渐加深、加重。
等到她身后陷入柔软的床铺,她才意识到,因为一个吻,一切都失控了。
压抑太久的情感是大坝的缺口,一旦开始释放只能越扯越大。
不到决堤无法停下。
第50章 答案 “欢迎迷途的你,回到我身边。”……
卧室没有开灯, 窗帘也紧闭着。
黑暗的环境中只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被单被压下的沉坠声响。
温浅的睡衣从下摆被撩起,露出瓷白的肌肤, 猝不及防接触了冷空气。
又很快被温热的手掌覆盖,激得她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清醒。
“等一下。”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 语调细弱, “家里没有”
剩下的词语羞得她没有说出口, 耳尖像是被热油滚过, 烫得发疼。
此时此刻。
季辞当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别担心, 我在小区门口买了, 是我们之前常用的那款。”
她闻言本就红透的脸颊颜色更深了。
他竟然自带作案工具。
呼吸再次被掠夺, 阔别太久的感受有些陌生, 像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却又在他极有耐心的安抚下, 慢慢遵循着本能靠近他。
一吻结束。
他离开她的唇, 手落在她脸颊轻轻摩挲着。
她看不清他隐于黑暗中的表情, 只能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响起,“浅浅,要不要继续?”
要不要继续?
衣服都脱了问这个?
她忽然觉得他很恶劣, 手伸到他后颈用力将他拉了下来, 主动吻上他的唇。
听到他喉间溢出的轻笑,带着得意与游刃有余。
她有些恼, 轻咬着他的下唇, 将他一起拉入欲望的深渊。
周遭的空气不断升温,灼烧着她本就不多的理智。
像被巨浪倏然掀翻的小舟,被狠狠凿入海底,不断下沉、下沉
再下沉。
她溺在海水中, 手指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在清醒与沉沦中拉扯。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他问起最近。
“这段时间,我感觉你对我冷淡了很多,但我一直想不到原因,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问,“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让你不开心了吗?”
“不重要了。”她眼底涌上泪水,眼前变得一片模糊,“我已经找到正确答案了,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对,是我自己想错了。”
那些猜测,那些不确定,那些庸人自扰。
都在此时此刻,得到了最好的答案,她从他的行动中读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是那样的真切和热烈,让她难以招。
“那天晚上在谢家老宅的花园里,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他继续问道,极为期待这个答案,“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你对我还是怎样?”
她从烧灼一片的头脑中,缓慢读取着记忆,泪眼中的迷离更甚。
手从他的肩膀抬起,落在他的眉眼,轻轻描绘感受着,想象着他此刻的模样。
在又一阵惊涛骇浪后。
她低低的,猫咪呜咽似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回答着他的问题,“我还是,只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水滴进了,滚烫的热油,瞬间噼里啪啦激烈的爆开。
他眼中的温柔被揉碎,夹杂着更深的欲望。
汗湿的额头垂下来,抵着她的额头,两人呼吸交缠密不可分。
“浅浅,我也是。”
沙哑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她被蛊惑抬眼看去,尽管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听到他继续说道:“欢迎迷途的你,回到我身边。”
——
温浅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阳光落进房间,照在她脸上,将她不情不愿地唤醒。
被子紧紧裹在她身上,很是温暖。她缓缓睁开眼,意识还没苏醒,呆呆看着屋内的景象。
下一瞬。
她惊呼一声,猝然从床上坐起来。
下意识看向周围,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书桌上机械时钟的滴答声。
糜烂的记忆不断袭来,她的面庞越来越红,最后抬手捂住发烫的脸。
很快。
卧室房门被打开,她糜烂记忆中的男主角此刻正站在门口。
显然是听到了卧室的动静发现她醒了。
“醒了?”季辞走到她身边,坐在床侧,抬手将她乱成一团的头发理了理,“醒了就出来吃午饭。”
“午饭?”
她困惑地拿了床头柜的手机,点开屏幕,赫然发现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十分了。
昨晚她记不得什么时候结束的,最后的记忆只停留在他抱她去浴室清理。
身前的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思绪。
回答着她,“凌晨三点才睡,可不得中午才起来。”
“我早上九点叫过你起来吃早饭,但你睡得太沉了,我就没硬拉你起来。”
他身子前倾,在她唇角落下一吻,“中午这顿不能再错过去了,收拾好了出来吃饭。”
他说完就出了房间,全然不管耳尖已经红得不行的温浅。
她觉得很热,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了,才发现身上的睡衣已经不是昨天她自己换上的那套了。
心里建设还没做完,大门被敲响了。
她正要问是谁,就听到桑以宁的声音,“浅浅,我到啦,快给我开门。”
恍然想起,昨天桑以宁说过今天要来。
眼见着季辞已经走到了大门口,手还没搭上门锁,她赶忙追了过去。
抓住他的手,面上很是慌乱,压低了声音,“等一下,等一下,你先躲躲。”
然后拉着他往卧室走去,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将他推了进去。
“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她深呼吸平复着心情,走过去给桑以宁开了门。
门外的桑以宁两只手都提了东西,看到温浅穿着睡衣,头发也乱糟糟的愣了一下。
她问:“你这是才起床吗?刚刚你家噼里啪啦的什么声音?”
“啊是的。”温浅去接她手里的东西,没有回答家里为什么响,“你买了什么?这一大堆。”
桑以宁走了进来,“买了酒还有卤菜、零食,来给你庆祝离婚,我们今天就在家里。”
她将东西放在客厅的沙发和茶几上,“还有上次借你的衣服,我也洗好拿过来了。”
“就在家里啊”她喃喃着,目光有些不自在瞥了眼房间门。
房门好好锁着,没有任何动静。
“好香。”桑以宁闻到了厨房传出的香味,“你做饭了吗?正好不用点外卖了。”
她走到厨房,灶台上正炖着东西,她掀开锅盖瞅了眼。
“浅浅,你最近很虚吗?还要炖老母鸡补身子?看起来好像炖好了,我先盛出来。”
温浅只觉得头大,将桑以宁推出了厨房,但完全找不到理由让她回去。
“你去沙发坐着,我来弄就好。”
桑以宁觉得今天的温浅有些奇怪,转念想想,可能是离婚了,所以兴奋过了头。
她拿起沙发上的东西,“衣服还有背包,我先帮你放房间里。”
“别,我自己放。”
她放下手中的碗,从厨房里窜出来,只是还是慢了一步。
卧室房门大开,桑以宁站在门外,门内是季辞,目光毫无避讳地看出来。
他开了口,“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桑以宁扯了扯嘴角,脑子飞快转动着,“呀,我才想起来我今天约了秦莫来着。”
她返回沙发,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动作利落得把自己的包挎上。
“我先走了,不用送了,太客气了。”
随着房门打开又关上。
屋内恢复了安静。
季辞从房间里走出来,面色不是很好看,一句话没说去了厨房。
锅铲的声音响动,是他在给午饭收尾。
温浅本想过去跟他说些什么,但又还没组织好语言。
手机消息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走回寝室,拿起来是桑以宁的消息。
「姐妹,你速度够快的啊,季辞在你这儿你不早说。」
温浅:「他来的有些突然,我一时间没想起来。」
桑以宁:「他昨天晚上就在你家吧?看来你是没时间给我发消息。」
「我懂,天雷勾地火嘛。」
温浅:「你怎么知道他昨天晚上在我这?」
桑以宁:「你心虚全写脸上了,我说怎么见到你扭扭捏捏的。」
温浅:「你别说了,太尴尬了」
桑以宁:「都是成年人,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温浅:「可是我昨天才离婚,离婚证明都还是热的,就跟前男友」
桑以宁:「你赶紧把这句话删了,季辞要看到你现在还叫他前男友,怕是得破防了。」
「再说了,你跟谢言修都离婚了,难道还要给他守节不成?」
「上一秒分手,下一秒转角遇到爱,这很正常。」
温浅:「这正常吗?」
桑以宁:「这很正常啊。」
——
与桑以宁聊完,温浅先去了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刚走出来,就听到季辞不轻不重的声音,“午饭做好了。”
他此刻正坐在餐桌边,眼神幽怨地看着她。
“好。”温浅应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抬眼去看他的神色。
很明显,她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不好意思,我忘了桑以宁要来,刚刚可能处理得不是很好。”
“你确实处理得不好。”他冷哼一声,“我很见不得人吗?还是拿不出手?”
见她低着头,还是心软了,“你还有补救的机会。”
她闻言抬起头,“怎么补救?”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自己想,从前你惹我生气,是怎么哄我的?”
从前这也太久远了。
她定了定心神,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伸出手抓着他的衣领。
将他拉了过来,凑上去吻他的唇。
她的吻时隔年久变得生疏,睫毛微微颤动着,在他面颊上擦过。
很痒,心里更痒。
在他想回吻的时候,她却撤开了。
她抬起眼看他,“气消了吗?”
“还差一些。”
他说完,右手抬到她后颈,左手环着她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低头凑了过去,刚分开不久的唇瓣又贴在了一起。
他的吻带着生气的情绪,变得极具侵略性,温软的舌探入,将她的气息搅得一片混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