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米的当天晚上林晓就把米泡上,每天换水三次,直到空气里弥漫出淡淡的酸味才用石磨磨成米浆。
米浆倒入细棉布袋子中,用麻绳扎紧挂在毛巾架子上,借着重力让水分慢慢渗出。
这个过程也需要一天多,林晓会不时观察布袋子里的米浆情况,直至米浆变成了米团。
接下来就来到最重要的一步——酸浆发酵。
这个步骤很重要,稍不留神米团长霉,那就只能从头再来。
好在这一步林晓可以把加温水搅成糊状的米团带进空间厨房用发酵面包的机器进行发酵,不仅大大缩短发酵时间,还避免了发霉。
而且林晓发现这个机器还能加速各种食物的发酵速度,可根据时间调节按钮,两个月的黄豆发酵最后缩短到了两天。
林晓趁机发酵了两小缸子汤池老酱和豆瓣酱,又充盈了两样调料上架子。
第五天,发酵正好的酸浆水与吊干的米团揉成米面团。
林晓长长呼出口气,对一直等在灶台边的徐奶奶笑了笑:“成了!接下来只要压成米线就能下锅。”
“牛爷爷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个压米线的玩意儿,你看能不能用?”
那股子淡淡的酸味令人唾液分泌,徐奶奶边说边从篮子里拿出个好几种铁皮打造的圆筒。
林晓上手试了试,除了样子粗糙点,和前世的压面器没多大区别。
“能用。”
“那你先压着米线,奶奶去供销社买猪肉,听说今天厂保卫科打到了好几头野猪。”
“野猪肉小锅米线,光想想都觉着香!”
“奶奶买完肉就先回家,晚上喊二叔一家都来我家吃饭,让大家伙都尝尝你煮的米线?”
“好的,徐奶奶慢走。”
二叔二婶从最开始将信将疑,到后来竟隐隐有些期待,每天一下班就赶紧往屋里赶。
今天也是下班直接就回了家,连菜都没顾得上买。
“大姐,真成一条条了,这就是米线?”
他们家门口的蜂窝煤灶前,三个孩子将灶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锅里什么情况。
林建党个子矮,得垫脚尖抓紧哥哥胳膊才能看清楚水里漂浮着的米线。
洁白细长的米线飘浮在锅底,林晓用筷子在锅底搅动一圈,很快就用笊篱将米线捞起来放入一边的冷水盆里。
“这是酸浆米线,和咱们吃的米粉口感不同,等吃进嘴里你们就知道什么味道了。”
“真想快点吃!”看着那盆米线林云就馋得直吞口水,刚想趁林晓不注意抓两根尝尝,才伸出手就被不知哪来的大掌拍得往后一缩。
“妈。”
林云哭要哭不哭地揉着手背,后悔偷吃前应该看看身后才对。
“二婶,徐奶奶让咱们全家都上她家吃米线。”
“咱们这么一大家子去得吃不少粮食,你一个人去就成。”
林新华的眼镜很快布满了开水锅飘上来的雾气,林晓觉着二叔这个样子特别滑稽,压米团的手不由抖了抖,锅里立刻多了几截巴掌长的米线段。
“咱们自己带点菜去不就成了。”曾玉兰扯开两个儿子,自己凑到锅前仔细看:“还真让晓晓做出了米线,好看是好看,就是废事。”
来家快一周,其中五天林晓都在忙活做米线。
曾玉兰记忆中那个被娇惯着长大的侄女短短几年就变得如此能干,叫人惊喜的同时又很令人心疼。
“只要好吃就值得。”林晓又搬出前世经常跟食客们说的经典名言。
前世林晓开的社区食堂在附近非常有名。许多邻居们见她连酱油都自己酿,经常开玩笑说这属于没事找事。
每逢那个时候经典名言就会登场。
一碗米线要做七天,中间不管哪个步骤失败就只能从头再来,寻常人可能会觉得烦躁。
但林晓却觉得非常有趣,成功后的满足感无可比拟。
“有这么好的耐心,二叔就不担心你上班要怎么教那些娃娃了。”林新华取下眼镜,随意在衣角上擦去水汽。
“二叔,我听奶说你要调回咱们清源县?”林晓忽然想起正事。
“你跟妈说的?”林新华一听就晓得是妻子心里藏不住事,毫无威慑力地看了眼曾玉兰后小声接着说:“暂时保密,还不确认之前可不能出去到处说。”
“好。”林晓急忙转头去看走廊。
好在这会儿还早,邻居们大多还没开始做饭,就他们一家站在屋门口。
“厂里和清源县机械厂私下谈了一桩人员交换,调过去工资待遇都不变,不过……”林新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竞争激烈,不知道能不能轮到我。”
别看都是县城,连江县其实更像是个镇子,想要坐火车出县还得去清源县火车站。
工作好那就意味着竞争激烈,光听说的都有好几个报了名,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落到林新华头上。
“正好一会儿问问牛师傅。”曾玉兰忽然说:“牛师傅好赖是厂长亲舅舅,消息总比咱们灵通些。”
“那我今天这顿米线可一定得做好。”林晓更觉责任重大。
昨天奶奶得知二叔也能去清源县,高兴得絮絮叨叨说了大半宿兄弟俩小时候的事,林晓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记得了。
能为一家团聚做出贡献的话,再做两盆米线她都愿意。
***
机械厂职工宿舍。
牛爷爷也算是厂里骨干,加上年纪大腿脚没那么利索,住的是厂子干部们才有权利分的平房。
一间平房加门前一块五六平的菜地。
徐奶奶在菜地边搭了个小棚子用做厨房,边上还有口刚搭起来不久的柴火灶。
“老牛说蜂窝炉灶火小,昨天专门用废砖头搭了个柴灶,等今晚煮完米线再拆。”徐奶奶笑着解释。
小小一个灶口,刚好能放下个紫铜小锅。
“牛爷爷呢?”林晓把盆放到灶边。
“在屋里。”
想要煮米线,肯定得先拿到铜锅,林晓到现在还没见到紫铜锅的庐山真面目。
“小林同志来啦!进屋来拿锅。”
平房面积不小,三扇窗户让屋里很是亮堂,牛爷爷的迷你工具台就摆在门对面的窗户前。
屋里摆设和二叔家差不多,干机械的屋里好像都离不开机油味。
“你看看这小锅咋样?”
牛爷爷指指茶几上放着的锅,就像是已经预料到林晓会怎样惊叹和震惊,两条半白眉毛高高挑起很是得意的样子。
玫瑰金色的紫铜锅静静放在桌上。
锅体上泛着层哑光,随着位置改变一抹丝绸般的光闪过,入手能感觉到密密麻麻的锤印。
这是用一整块完整的紫铜皮捶打而成,木头锅柄嵌入锅边,一只手就能轻松拿起。
“怎么样?”
半天得不到想要的回应,牛爷爷忍不住主动问了起来。
“牛爷爷,您真的太厉害了!”林晓双手捧锅,非常真诚地给出夸奖:“连铜锅边都是手工用钳子卷,均匀饱满,没有一点瑕疵。”
“小同志还挺懂行。”牛爷爷摩挲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须,相当满意地笑起来:“不枉费我敲了整整一个月。”
“我这就去煮。”
“我瞧见林新华同志是不是也来了?让他进屋跟我说会儿话。”
二叔进屋,林晓捧着锅出屋。
也许是舍不得切开紫铜皮,铜锅做得很大,林晓用手粗略地估算了下直径,至少在二十二寸左右。
这一锅煮两大碗米线都绰绰有余。
徐奶奶从屋里抱出土坛子放林晓脚边,又指着棚子边上的菜地问:“除了腌菜还需要什么菜?我地里没有的可以去隔壁借点回来。”
“韭菜地里有,就是没有豌豆尖,有白菜也凑合……”
别看一碗小锅米线看着简单,真要什么都动手现做,完全复刻还得挑时间。
比如八月份才开始种豌豆,米线里想要放豌豆尖至少得等到十月份才行。
还有……
“林云,你把姐的挎包拿出来,刚进去跟牛爷爷说完忘屋里了。”
“保证完成任务!”
“我还带了几个今早菜站买的番茄,能用得上不?”
曾玉兰不好意思空手来,不仅提了两碗米,还有半篮子蔬菜和两把林晓从家里带来的干木耳。
“臭小子你跑什么……”
伴随着屋里牛爷爷洪亮的骂人声,林云跟屁股被点了炮仗似的埋头狂冲,边跑还边嚷嚷着:“包好重,大姐你包里装石头了吧!”
石头倒是没有……林云从包里拿出了一罐子酱。
“你包里什么时候还藏了罐酱?”
林晓不好意思地挠头,将巴掌大的罐子放到手心:“本来想带给二叔二婶尝尝能不能吃得惯?结果一到屋里就忘记了……正好煮米线。”
汤池老酱是小锅米线除了米线外最核心的一样佐料,林晓不知道她记忆中的配方算不算正宗,但眼下能凑齐的材料也就眼下这些。
曾玉兰把罐子拿过去闻了闻,很快皱眉:“还好你带的少,二婶根本不知道这种酱能怎么吃?味道……也闻不惯。”
“很快就香了!”林晓说。
汤池老酱真正的香味遇到热汤后才会挥发出来,在此之前就是滩红彤彤的酱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