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的清晨, 空气清冷。
早上七点半的日光洒落进来,古城开始苏醒。缭绕的雾气在这个时间点已经被晒得尽数挥发,这是独克宗城全天光照最温柔的时刻。
街道上静谧且悠长, 位于长街尽头的大佛寺矗立在山上, 俯瞰古城, 神圣庄严。它身旁巨大的鎏金转转经筒一半隐于树丛之中, 另一半在晨光下熠熠生辉,金光夺目。
林东晴是在半个小时前出来的,他刚出来的时候还没什么人。时间太早, 游客基本上不会这么早起。路上偶尔的藏民老人出来散步, 遇上了便与他相视一笑。除此之外还有洒扫的环卫工人, 以及街边热气蒸腾的早餐铺子。
在古城区的路上还遇到了一样出来晨跑的中年游客, 他们一起小跑了一段路。那个游客渐渐地落在了他的身后, 他回头看到对方气喘吁吁地给他竖了拇指,然后示意他先走。
于是他独自跑过了龟山公园门口,一群白鸽正好从头顶飞过。跑过昨晚他和詹星看一群人跳打歌舞的月光广场,接着经过博物馆门口,经过矗立着白塔的广场, 最后到了北门又拐回头。巷子长街的景物匀速地掠向他的身后。
回到了酒店的大门口, 他有些运动完后的气喘,鬓角上也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珠。
他走到酒店二楼的露台上休息了一会, 顺便抽了根烟。
随后回到房间, 轻手打开了房门。他走到床边, 果然看到詹星躺在床上熟睡着。
詹星侧躺着,睡得很安静,看起来很乖,他想亲一下。
但俯身到一半时还是止住了。
他走去行李箱前, 蹲下翻出来一套干净衣服,拿着走到浴室去洗澡。
詹星的意识已经逐渐醒过来了,但宿醉导致的头疼很不好受,他沉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没过多久,他便感受到旁边的被子在动,床凹陷下去一块。
“醒了吗?”
声音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气飘了过来,他睁眼看到林东晴坐在床边,头发是湿的,“你怎么洗澡了?”
林东晴拿过旁边的水杯递给他,“我出门了。你起来喝点热水吧。”
詹星坐了起来,他靠着床头耷拉着个脑袋,脸色有些苍白,“我头好晕啊。”
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温水从喉咙滑到胃里,带来的暖意缓解了些许不适。
他问:“你出去干嘛了?”
林东晴说:“跑步。”
詹星诧异道:“跑步?几点出去跑的?”
“差不多七点的时候。”
詹星把水杯搁到床头柜上,“你昨晚两点多才睡,干嘛那么早起来跑步,这样对身体不好。”
“我习惯了,早上睡不着。”
詹星皱起眉,“你怎么睡眠质量这么差,你去医院看过了吗?”
“看过,没什么用。”
林东晴看着他蹙起的眉心,揉了揉他的脸,“别担心我,现在比以前已经好很多了。你再睡会吧,现在还早,睡到中午起来我们吃完饭再走。”
“好,”詹星伸手过去拉了拉他的衣摆,轻声说:“你陪我一起睡。”
林东晴低头看着自己衣摆上的那只手,怔了好几秒。
詹星悄然抿了下唇,随后收回手。
林东晴忍不住调侃他,“起床气都被酒治好了?”
“不是,是看到你就好了。”他缓缓躺下,整个人又回到了被子里,留下有些茫然的林东晴。
他去吹干了头发后也上了床,刚一躺下来,本来背对着他的詹星转了个身,钻进了他的怀里。?
不是说自己睡习惯了,对着别人就睡不着吗。变化这么大,他都有些不适应了。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搜索:
家里高冷傲娇的猫突然变黏人了是怎么回事?
1、可能是天气变冷了,我的猫一到冬天就黏人,夏天一摸它就生气。
这个不对。
2、可能是生病了,猫不会讲话,突然黏人是在传递求救信息。
也不对,詹星会说话。
3、可能是怀孕了吧?
不对!
4、猫是慢热的动物,尤其是有些猫戒备心比较强,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它才能真正信任眼前的人类。它觉得待在你身边有安全感,所以选择放下高冷。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接受他的爱意,温柔地抚摸它。
林东晴低头看了一眼那浅金色的毛茸茸脑袋,在上面轻轻地摸了几下。
感受到詹星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收紧了,人又往前蹭了一点,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临近中午,林东晴在床上睁开眼睛,他睡意朦胧间的第一个想法是,竟然睡着了。他平时早上起床后基本就睡不回去了。
等下一秒意识清醒后,他发现面前有双明亮的小猫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
平时在家睡觉的时候,他往往起得比自家的狸花猫还要早。偶尔能睡晚一点没起床,他家的猫也是这个样子蹲在床头盯着他看。
不过他家那只猫看他应该是想确认他还活着吗,没活着的话估计要准备去物色新主人了。唔,但詹星应该不是,他可能只是单纯地想盯着自己看。
林东晴轻声问:“你这么看我干嘛呢?”
詹星说:“在确认你还好好活着吗。”
林东晴:“”
是猫!是真猫!
林东晴:“我要是没活着了,你不会要去物色新的主人类吧?”
詹星用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我守寡!”
又变回这个凶巴巴的样子了。
林东晴叹息一声,觉得詹星这下是真的完全酒醒了,“你还是喝醉的时候最可爱。”
不对,喝醉的时候也很凶,最听话的应该是半醉半醒的时候。
詹星闻言眨了一下眼,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安,“那你觉得我现在不可爱了,是吗?”
林东晴怔住了,他有点怀疑自己耳朵坏了。但是从詹星的表情上可以确认,他耳朵没事。他看着对方喃喃道:“不是”
酒还没醒啊。
他们在中午退了房间,去酒店附近的餐馆吃了饭后便开车走了。
出了古城外,林东晴把车停在路边,下车走到一个药店里。他回来时把手里的一袋东西塞给詹星,“抱着吧,一会保命的。”
詹星往里面看了一眼,袋子里有两个氧气瓶、葡萄糖、几盒药,还有橙C软糖。
他打开软糖的盖子,抖出来两颗,自己吃了一颗,另一颗放到林东晴的嘴里。
酸甜清爽的橙子果汁味道在口腔中弥漫。
林东晴开着车提醒他:“你可以把东西都放出来,但那个袋子别丢。”
“为什么?”詹星嚼着糖问。
“这边找个洗车的店不容易。”
喔,原来是怕他吐车上了。
要是放在平时,他会脱口而出——“至于吗?”
但是这次不敢了,这两天被打脸的次数太多,一切逞强的话仿佛都成了命运的诅咒。詹星怕它会告诉自己:你至于,你真至于。
“梅里雪山那边的海拔会上到四千多的高度,你要是实在难受的话我们就回来,反正雪山就在那里不会跑,下次还可以再去。或者改道去其他海拔低一点的地方也可以。”林东晴跟他说。
“好。”詹星应道,“你在那边订酒店了吗?”
“订了,先订了两晚。”
詹星在心里感慨,太有效率了。他拿着手机问,“在哪个地方?我搜搜看。”
“雾浓顶。”
“这名字还挺有诗意。”他拿着手机看着刷着雾浓顶的观景台,离梅里雪山很近,看着很漂亮,他很期待。
从独克宗城出去没多久,大概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会先经过纳帕海。
纳帕海不是真正的海或湖泊,而是一片季节性的高原湿地。
在冬天的时候它就是一片干燥的草地,而现在是夏天,草地上绿草丰茂,雨水加上雪山融水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湖泊,像一面平滑的镜子,倒映着蓝天和山峦。
那草地下面有人在骑马,还有一个彩色的大经幡在迎风飞舞,但他们只是在车上感受一下就走了。
去梅里雪山的路不好走,天黑更是危险,所以最好是在天黑前可以赶到酒店。
沿着G214国道行驶,这段滇藏线本身就是一条风景长廊。
过了纳帕海,他们开始翻越山岭,往山下的金沙江畔驶去,海拔也逐渐降低。詹星打开了海拔高度测量软件,发现这里只有2000出头的高度了。
“我感觉我回到地面上了,氧气都变多了。”詹星开了点窗,窗外灌进来新鲜的空气。
“这下面的金沙江河畔上有个奔子栏镇,海拔不到两千。对了,在那边其实也能看到梅里雪山,要是你在雾浓顶高反严重的话我们就回来这边吧,只是住宿条件可能没有那么好。”
“但我感觉这边离雪山好远。”詹星说。
“是啊,但在这里你不会高反。”林东晴说。
选择本来就是一个在做取舍的过程。
“你饿不饿?”林东晴问他。
“我不饿。”甚至还有点反胃。
“那我们就不进镇子里面了,直接开过去吧。”
在绕过奔子栏镇时,窗外的一抹彩色吸引了詹星的目光。他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经幡,层层叠叠,比他之前看到的都要震憾。那旁边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一串藏文,下面的汉字写的是“财神爷。”
他向林东晴说:“前面有个野生的财神爷。”
林东晴笑了一下,“那你想下去看看吗?”
“嗯,有点好奇。”
他们下了车,往财神庙里走去。
这是一个露天的小庙,在山腰的悬崖边上修了一个平台,门口叠着玛尼堆,里面供奉着藏传佛教的财神。小庙没有房顶,只有铺天盖地、漫天飞扬的彩色经幡,从山上延伸到山下,在风中流动。
庙里正有两位游客在拜佛,他们正在给财神石像倒牛奶。
“这里的财神喜欢喝牛奶啊。”詹星说。
游客回头对他说:“听说牛奶和酒都可以,他都喜欢。”
林东晴问他:“你昨晚不是说有愿望要许吗?”
詹星茫然:“什么时候?”
“你喝醉的时候”
詹星努力地回忆,但是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没有关于这段对话的记忆。
但他有直觉,自己想要许的愿望应该不是求财方面的。
林东晴说:“那你跟财神商量一下,让他帮你去找负责相关业务的同事。”
詹星砸了一下嘴,不想搭理他。
他昨晚在龟山寺转经筒的时候学到的,要绕着经幡或者寺庙走三圈或七圈,三圈是基础版祈福,而七圈是圆满版祈福。
围绕着这座寺庙平台的经幡栈道,转一圈并不短,所以他们打算转个三圈就行。
通道两个人一起走会有点挤,于是詹星让林东晴走在了前面。
他在后面看着林东晴穿梭在经幡之中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好美。
詹星拿出相机,打开了录像模式。
然后拉住前面人的手,“林东晴,回头看我。”
遮天蔽日的经幡包围着他,使他置身于信仰之中。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经幡,斑驳的光影在他脸上留下了符文和色彩。
我的世界好像骤然静止了。
他拉着我走,对我笑得温柔,我要把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虔诚的祈愿和祝福都送给他。
他们绕了几圈后,詹星倏然停下了脚步,“等等,我们走了几圈了?”
林东晴回头一看,“好像不小心多走了半圈。”
“那继续吧,再走多三圈半”
公路绕着山体开始盘旋上升,海拔又要准备升高了。
在走到了两条路的分岔口时,往前是新修的铺装路,往右拐进去是老国道,现在变成了省道。
两边都可以开到雾浓顶,区别在于新路走隧道,路况好走,时间更短。省道则相反,路上坑坑洼洼的地方多,而且盘山路上没有围栏,比较危险。
但是因为老路会穿越白马雪山垭口,沿途的景色非常好,所以还是很多人会选择咬牙往这边开。
他侧目看了眼坐在旁边驾驶位上吸着氧气,一脸恹恹的詹星,没有多做思考,直走上了新国道。
“还好吗?”林东晴问他。
“还活着。”詹星蔫了吧唧地说。
“那还要往前开吗”
“开啊,给我开到雪山顶上去。”
“行行行”林东晴无奈地说。
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了,但是好像还挺有力气的,还能讲那么多话。
“我歇会,要是看到了不得了的风景记得叫我啊。”詹星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一个睡觉舒服的姿势。
“好。”
詹星闭上了眼睛,头昏昏沉沉的像是里面灌了水,睡不着。
他这几天经历了高反、恢复、高反、恢复,然后再高反。
每次身体感觉恢复后,他都以为自己要适应高海拔了,但是后来又发现原来只是短暂的缓冲期,只要上到更高一点的地方症状又来了。
不过还好,已经不像他前两年在拉萨时高反那么严重,可能还是得益于在云关待的那一个星期。
云关的天气真好,风轻云淡,天高气爽。虽然也有点干燥,但是远没有香格里拉那么夸张,他这两天鼻子里都有点刺痛。
云关古城的街道也很舒服,走在上面让人觉得放松又惬意,他最喜欢的是晚上,凉风习习的很舒适。
“我有点想念云关了。”詹星闭着眼睛,小声呢喃道。
这声音传到林东晴的耳朵里,让他怔了怔,“你想回云关?”
“嗯,想回你家院子里,躺着看星星。”
林东晴沉吟片刻后,他温声说道:“那我们过段时间回去,你就在我家院子住着,好不好?”
“好”——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你突然这样,我不习惯
詹同学:那我不这样了
林老板:不要[求你了]
第42章 暧昧月光
“詹星。”
他听到林东晴的声音, 于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们现在正在白马雪山的盘山公路上,车正在过一个大弯道。
刚想要问林东晴叫他干嘛,但当车拐出弯道时, 前方视野忽然变得明亮,眼前的景观让他怔住了。
梅里雪山十三峰赫然屹立于眼前,连绵起伏,宏伟磅礴。突然被这座巍峨庞大的雪山山脉毫无征兆地贴脸出现,让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雪山拔地而起, 山巅直入云霄。
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他感觉自己和雪山离得很近,好像伸出手就能摸到附在山体上冰凉彻骨的雪霜。
詹星兴致勃勃地问:“我们一会去观景台吗?”
“观景台明天去吧, 今天先到酒店休息, 房间里也能看到雪山,你可以先将就看着。”
“好。”詹星看了一眼导航, 距离酒店也不远了,再眯一会就能到。
翻过白马雪山后, 车一路下坡抵达德钦县城,从德钦到雾浓顶一路是平坦的国道,弯弯绕绕的盘山路段终于结束了, 詹星有种身体终于被解放了的感觉。
到了酒店门口, 他们停车取下了箱子。
因为他们在每个酒店都是只住一两天,方便起见他们把两个人常穿的衣服都放到在同一个箱子里面。
于是林东晴一手推着箱子, 一手牵着詹星走进去。
他们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林东晴接过前台登记好后递回来的身份证,看着上面詹星的出生日期。真年轻,他出生的这一年自己都已经在上小学了。
前台看见詹星好像一副好像死迷羊眼的样子,提醒他们房间里有制氧装置。
林东晴牵起詹星的手, “走吧小猫。”
房间门打开,电子窗帘收到感应自动地往两边分开,房间从黑暗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两边的米白色窗帘像是一幅画轴徐徐地展开,画里是连绵起伏,气势磅礴的梅里雪山十三峰正面,最瞩目的当属主峰卡瓦格博。
看着这270度环绕的观景落地玻璃的套房,詹星愣住了,他转头问:“这叫将就吗?”
林东晴笑问他:“你喜欢吗?”
詹星点点头。
林东晴抬起下巴凑上去:“那你亲亲我。”
詹星低下头靠近他,在嘴唇即将要碰到的时候突然刹住车,“不行。”
林东晴满脸疑惑:“嗯?”
“这里是不是很贵?”詹星问。
“有钱,别管了。”他催促道,“亲我嘛。”
詹星喃喃道:“你有钱,你给我订酒店,你让我亲你,”他的神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幡然醒悟,难以置信:“我是你包养的年轻男大啊?!”
林东晴心愿未达成,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他看着詹星,这是又整哪样。
林东晴伸手摸着詹星的脸,“像你这样年轻漂亮的男大,我养那么一个两个的还不是问题。”
詹星瞬间抓住他的手腕,震惊道:“两个?!”
“嘶,”林东晴挣脱开自己的手。还说高反呢,比牛都有劲。
“我开玩笑呢。”他转着自己的手腕说,“你都叫我老婆了,我给自己年轻的老公花点钱算什么。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你也可以给我当老婆,我会更乐意的。”
詹星听了额角猛然一跳,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你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我什么时候这样叫过你了。”
“嗯?你翻脸不认人啊。”林东晴抬眼,笑容在脸上荡开,“那我帮你复习一下。”
他拿出手机,翻出相册,打开录像。
香格里拉的酒吧光线昏暗,但是詹星一眼就能认出屏幕上面的主角是他自己。
林东晴的声音从手机的话筒里面传出来,可能是他那时喝了酒,也可能是在电子设备的影响下,他的声音听起来更绵柔,说着蛊惑人心的引导性话语:“詹星,再说一遍,说林东晴是你的谁?”
屏幕里的詹星垂着头,换成一个路人可能看不出来他有多醉,但是詹星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他知道自己肯定醉得意识不清。
屏幕里林东晴伸过手抬起他的下巴,让他看向镜头。
林东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詹星,你怎么不理我啊。”
詹星眨了一下眼,带着酒气的眼神特别清亮,但是目光涣散,没有焦点,他说:“林东晴是我的”
屏幕外的詹星手速极快地抢过了他的手机,并且按下了暂停。
“诶?”林东晴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收回手机,但詹星握着手机的手举过了头顶。
他踮起脚想拿回来,但是够够不到!?
靠!
他气得脸都白了。
“我要删掉。”詹星冷着脸说。
林东晴呵了一声,放下手,“你删啊,我早就备份了。”
詹星咬着牙,皱起脸,耳廓上晕染出了一圈粉色。
他把手机塞回去给林东晴,然后坐到床上喘气。
闹一下累死了,头又开始晕了。
詹星直接躺倒在床上,用力呼吸的胸膛上下起伏。
林东晴坐到他旁边,摸着他的脑袋,“没事吧,怎么气成这样了?”
詹星捂住对方的嘴,“别说话。”
林东晴拿下詹星的手,握着捏了捏,“要用制氧机吗?”
“不用,我睡会,有点晕。”
“好,那你躺进被子里。”林东晴把掖在床垫里面的背角抽出来。
“我要换衣服,帮我拿套干净的衣服出来吧。”詹星说。
“好。”林东晴转身去帮他找衣服。
“你会陪我一起睡觉吗?”
林东晴听到詹星闷声说话的声音,转头望过去。他看到詹星躺在床上,虽然詹星是在跟自己说话,但脸却是朝着另一边的。
林东晴笑了一下,“会的。”
詹星躺在他的怀里,林东晴用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詹星的背脊。
“我睡不着啊,要不你给我唱首歌吧。”
林东晴低下头,撞上詹星仰起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盛着光,好像映着星子的湖面。因为詹星长得更高一些,林东晴很少能看到这个角度的他,平日里傲气的眼神只剩下清澈明亮。
他看着詹星,喉结不由上下滚动一下,“你想听什么?”
詹星想了想,“你会唱你们彝语的歌吗?”
林东晴说:“我好多年没听过了,忘记怎么唱了。”
“那你现学一个?”
“哪能学得那么快呢。”
“一小段也行啊。”
“唔,那你亲我一下。”
詹星在他怀里,对他勾了勾手指。
林东晴低下头,接受着他换来的这个带着温热气息的吻。
“好了。”林东晴点到为止,拍拍他的头。
林东晴伸长了手去拿手机和耳机,打开了音乐软件搜索着彝族歌曲。
点开列表的第一首,是汉语混着彝语的歌,清亮的女声,曲调听起来很悠长,跟他印象中在小时候听到的彝语歌有点像。于是他循环着播放最后一段彝语,听了好几遍。
“会了。”林东晴摘下耳机对詹星说。
“嗯?这么快?”
“只学了一小段。”
詹星期待地看着他。
林东晴有些无奈:“你这样看着我,我都有点紧张了”
“那我不看你。”詹星把脸埋了下去。
詹星听到缓和而清朗的歌声从头顶的方向流淌而下,像是来自大山深处的空灵回响,但却不会让人感到厚重深沉,因为那座山上开满了索玛花,随风摇曳,簌簌作响。
林东晴随着歌曲的节奏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脊,但拍完后一段时间后,詹星还是没有反应。
“你睡着了?”林东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疑惑地问。
“没有。”詹星抬起头,眼里闪着光,“这些歌词是什么意思?”
“大概意思就是,春天到了,山上的花开了,你要来看看吗?这里有个可怜的人在等你。”
詹星“嗯”了一声,抱紧他,“再唱一次吧。”
林东晴笑道:“那你再亲我一下。”
歌声时而很近,就在耳边,时而又很遥远,好像隔着一座大山。
詹星就这么伴着它沉沉地睡过去了。
他做了个梦,在梦里见到了林东晴,站在山上看着自己。
林东晴的身边开满了高山杜鹃花,就是彝族人所称的索玛花。不像在杜鹃谷时看到的那般七零八落的花瓣,而是向阳而生,开得盛大又灿烂,开得漫山遍野。
可他站在那里,看起来却很难过。他说:“詹星,你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詹星猛然睁开了眼,他木然地抹了一下脸,脸上全是温热湿润的液体。
入夜了,窗外的天被染成了墨蓝色,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
是耳旁的手机铃声倏然响起来把他吵醒了,詹星恍惚间抓起手机点了接听,“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后,传过来一个男音:“咦?我打错电话了吗?”
詹星闻言一愣,拿下耳边的手机,才发现自己拿的是林东晴的。他们是同款机型,铃声用的也是同一个,所以他刚刚下意识以为这是他自己的。
屏幕上有来电的备注,写着“杨xx”,后面两个字詹星没看清。
他听到阳台那边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心想林东晴刚刚应该是在阳台上。
于是他手忙脚乱地挂掉了电话,然后赶紧钻到被子里面。
现在这幅样子要是让人看到也太尴尬了吧!
林东晴走到床边,正巧被詹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又响起来了,他顺手拿起来接听。
林东晴对着电话那头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爽:“不是说了这段时间我不方便接电话吗?”
詹星躲在被子里,愣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东晴在外面打了快半个小时的电话,他进来的时候看到詹星坐在床上,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林东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
林东晴没反应过来,他困惑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台,“外面有什么人?”
“难道说,我才是你在外面的人?!”
林东晴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呢?”
他走到床边,房间依旧没有开灯,只留着詹星身旁那盏昏黄的小夜灯。
詹星仰着头。
林东晴看着他,突然双手捧起他的脸,怔然道:“你哭了?”
詹星闻言也怔住了,他以为过了半个小时,枕头都干了,应该没什么痕迹了吧。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眼眶还留着一圈红色,鼻尖处也有点泛红,看起来可怜死了。
林东晴坐在床边,伸手抱着他,抚着他的脑袋,还轻轻拍着他的背,“别哭小猫,不要难过。”
詹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他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想哭啊,在梦里会流泪都是无意识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林东晴仍然抱着,在他的耳边说,“刚刚你接到的电话是我的同事,他找我聊工作上的事。”
“那你为什么刚才那样说,说不方便接电话。”詹星好奇地问他。
林东晴:“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听到那些烦人的事,浪费我时间,所以我让他这段时间不要打电话给我。但刚才我出去抽烟没拿手机,所以也没看到他的信息,但事情又有点着急。”
“哦”詹星犹豫了一下,“你不会在做什么违法犯罪的生意吧?”
林东晴很疑惑,“什么违法犯罪?我就是写代码的啊,放心吧,都是合法收入。”
这下轮到詹星感到很疑惑,松开抱着他的手,“嗯?你是学计算机的吗?”
“对啊。”林东晴说。
詹星诧异地问:“学计算机不用出去上班,还能赚那么多钱?”
“还行吧。”
詹星有些懊恼,心道自己当年是不是入错行了。
林东晴看着他叹了口气,再次捧起他的脸,跟他说着对不起,然后细细地亲吻他的眼尾。
詹星该怎么跟他说自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哭呢。
他伸手搂过林东晴,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像他拍着自己的一样。
安慰不了梦里的你,只好安慰一下现实世界的你了。
睡了一觉后詹星感觉自己好多了,又到了适应高海拔的阶段,只是不知道这次是短暂的还是长久的。
他想去洗个澡,但是林东晴阻止他,说高反不适合洗澡,会加重症状。
詹星说:“我现在完全没有高反的感觉了。而且我就浅洗一下,不然我难受死了,比高反还难受。”
林东晴要看着他洗,但是昨晚他喝得晕乎乎地就算了,现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怎么能让他盯着自己洗澡呢!
詹星独自走进了浴室,浴室也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窗户对着雪山。现在天已经黑了,但不知道是今夜的明月特别亮,还是本就夜夜如此,月光明亮能把雪山的轮廓都照得清晰可见。
“林东晴!”
被叫到名字的人走向浴室,倚在门口问:“怎么?还是想要我帮你洗吗?”
“不是,这浴室怎么没窗帘啊?”詹星回头看着他说。
林东晴看了一眼窗外,“这也不用窗帘啊,梅里雪山是神山,禁止攀登的,就算真有人也不可能看得到你的,放心吧。”
詹星转头看向外面,确实是不可能有人,但是这岂不是要让山神看到自己洗澡?也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吧。
“真没有窗帘吗?”詹星问。
林东晴略微思索,“你要是觉得别扭我就给你拿个东西挡挡。”
詹星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你等我一下。”
他转身走了出去,接着很快又走进来。
詹星看着他递给自己的白色口罩,脸上一片空白,他有些呆滞地问:“这什么意思?”
“给你挡一下。”
简直匪夷所思!
詹星叉起腰,质问着对方,“你这是让我挡哪呢?这一小块。”
“当然是挡脸啊,你把脸遮住就算有人看到了也不知道是你。”
詹星忍无可忍地把他和他的口罩一起轰了出去。
林东晴被他推到门口时,顺手按下了旁边不起眼的开关,那层玻璃窗瞬间变成了磨砂玻璃一般的朦胧不清,隔绝了浴室的隐私。
靠,原来是电子雾化玻璃。
林东晴回头对他笑道:“逗逗你,别生气啊。”
他不生气,他已经完全没脾气了。
詹星洗完澡出来,林东晴拉着他坐下吹头发。
林东晴一边给他吹头,拨着他乱糟糟的湿发,一边责怪他:“不是让你别洗头发吗?”
“我没听清。”詹星说。
“你是不想听吧?”
詹星没有回答,只是环住了对方的腰。
詹星睡觉前头晕没胃口,所以一直没吃东西,现在身体恢复后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猪外加一头牛。
他刚想问林东晴要不要出去吃饭,对方在餐桌边对他招手说:“过来吃饭。”
詹星:“?”
他走过去看到桌子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他讷讷道:“你是神吗?”
林东晴递给他筷子,一脸淡然:“我不是,餐厅的厨子是。”
詹星没吃下一头猪,但是吃光了那盘炭烤猪肉,也没吃下一头牛,但是也吃光了一碟香煎牛肋排,还有那一大盆高山菌炖鸡汤。
“还要再吃点别的吗?”林东晴在旁边撑着脸看他。
“先不了,晚点再说。”
林东晴忍不住笑出来,“你胃口真好。”
“我长身体。”詹星说。
“别长了,长太高了。”
吃饱后他们就在阳台上坐着。
香格里拉的月明亮如镜,悬挂在卡瓦格博峰山顶的右上方,月华洒落梅里,给雪山镀上了一层银边。
雪山的山巅是耀眼的银白色,而雪线之下是黑色的山体,和浓重的夜融为一体,雪山就像是悬浮在黑夜半空之中,如同神迹一般,像是神明居住的宫殿,不像凡间景象。
雪山脚下有一条长长的光带,是214国道和沿途村落的灯光,逶迤曲折,暖光像洒落山谷的金色星辉,和头顶的白雪冷月形成对比。
他们分别坐在小木圆桌两边的凳子上,两个人望着对面的雪山,詹星在发呆,林东晴在抽着烟发呆。
薄荷烟的味道飘了过来,詹星的手搭在桌子上,手心向上伸向林东晴,他说:“我也要。”
“你要什么?”林东晴问。
“你的烟。”
“之前不是试过了吗?”
“没在晚上试过。”
“行。”他把手上那截烟递给他了。
詹星接过来,说:“你好小气啊,都不舍得给我根新的吗?”
林东晴凑近盯着他,眼里带上了笑,“我还以为你就想要我嘴里的这根呢。”
詹星听着他的话,心尖轻颤一下,手里拿着他的烟,差点就不小心掐烂了。
清凉的薄荷气息渗入到身体里,让他感觉这个夜晚又更冷了些。
他奇怪,在冬天抽这烟不会冷吗?
刚一转头想问,林东晴已经站起了起来,身体越过桌子,指尖托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明明是同一款烟,熟悉的烟味,但是从詹星嘴里尝到的就是很不一样。好像这一口烟被加进去了一百倍的尼古丁,让人的心率极速飙升。
但只一会他就放开了,“这个姿势不太方便。”
詹星在桌上烟灰缸里捻灭了烟,然后把他拉到身前,让他面对面地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样不就方便了吗?”
林东晴低下头看他,“你还真是聪明。”
他的手搭在詹星的肩膀上,侧过头轻轻咬着,舔舐着,从他的耳廓一直到耳垂。
那两颗耳钉是不规则的形状,边上带着些不尖锐的刺,舌头从而上面滑过,有种奇妙的触感。
他放过了詹星的耳朵,转而垂下头看他,“怎么办呢,好学生跟着我都变坏了。”
詹星仰着头,和他四目相对,“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罪大恶极。”
林东晴低笑了一声,“你说的没错。”
他俯身下去,吻着詹星的唇。而对方的手覆上了他的后脑,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固定在那里,迫使他吻得更深。他们辗转汲取,想要更深的触碰以及更多的爱。
两人的唇分开了,但是呼吸仍然纠缠在一起。
林东晴轻轻抚着詹星浸在清冷月光中的脸。比起雪山和月光,他还是更爱看这个。
而詹星看他背着月辉,身后是银白的雪山和朗月,但似乎都不如他这般皎洁。
“你看起来真白啊。”林东晴轻声说。
“嗯,你挺黑。”詹星说。
林东晴捏了一下他的脸,不解风情。
林东晴保持着这个姿势有些累,于是他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体。
但换来的是詹星的呼吸一滞,“…你别乱蹭啊。”
“嗯?”
本来是无意识的,接下来该是故意的了。他又动了一下,用温柔的声音却极其恶劣的语气说:“我没听清。”
今夜的月光比往常都要暧昧,令人沉沦。
詹星躺在床上举着游戏机,林东晴洗完澡经过他的旁边,问他:“你最近好像很久没发东西了。”
詹星正盯着游戏机屏幕里面和他斗智斗勇的白银人马,随口问道:“发什么东西?”
“你polaris的账号啊。”林东晴说。
詹星手一抖,把游戏机丢到床上,猛然看向他,“你还提这个呢!自从知道被你发现之后我就没有再打开过了。”
林东晴疑惑地问他:“为什么?”
“尴尬,不敢点进去。你看到了也不跟我说,我还一直在上面夸你。”詹星没好气地说。
“我看到不是很正常吗?你总是发云关的定位,我还以为你是无所谓被我看到呢。”林东晴很无奈。
“我哪知道你也用那个平台啊,我以为都是年轻人用的。”
“詹星,你看我的手机长得像老人机吗?”
詹星哼了一声,然后拿起手边的游戏机,才看到屏幕上面展示的红灿灿的“game over”。
啧,被打死了,都怪林东晴。
他重新开始打开存档,终于对着那只凶恶的白银人马复仇成功,捡完了它身上掉下来的装备后,放下游戏机去上厕所。
詹星出来时途径窗户角落的书桌,看到林东晴正坐在那对着电脑,一只手撑在书桌上扶着额。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一种难以言喻复杂。
詹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苦恼的林东晴,于是想走上去关心一下。
“你在干嘛呢?”他用十分关怀的声音问道。
林东晴抬起头看着他,“在学习。”
詹星惊讶,“那么好学呢。”
“嗯。”林东晴点了下头。
“学什么?”詹星走到他身边。
但林东晴在他走到旁边之前却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
詹星很诧异,“不让我看?你在做什么坏事吗。”
“你看不懂。”林东晴说。
“看不懂就看不懂呗,大不了就是一堆代码,有什么好藏的啊。”詹星奇怪地看着他,“还是你在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林东晴沉默了一瞬。
詹星站着俯视他,几乎挡住了他全部的光线,“给我看看。”
“行,那你自己看吧”
詹星伸长了手臂,拿过他的电脑。在屏幕转向自己的那个瞬间,他瞳孔极速缩放,手“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
笔记本电脑发出来的声响,就像是他们之间的某个静音开关。
他们静默地四目相对,没人先开口说话。
詹星的脑子有好几秒钟思考不了,全是刚刚在屏幕上看到的画面,触目惊心,令人震惊。
又过了好一会。
詹星嘴唇动了动,说:“你学这个啊?”
林东晴抿了下唇,“嗯。”
詹星讷讷地问他:“你是想跟我实践吗?”
“不然我还能跟谁实践。”
詹星咽了咽唾沫,“你自己学吧,我打游戏去了。”他说完闪身溜走了。
他心不在焉地玩着游戏,被怪物一次又一次砍死后,最终放弃了。
他关了游戏机,然后在床上躺下。
过没多久,就听到书桌那边有椅子挪动的声音,灯光也被熄灭。
林东晴走到床边,躺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我关灯了?”
“关吧。”
灯被关上后,随之带来的是眼前一片静寂的黑暗。
詹星忍不住转身看着他,清了清嗓子问:“你学得怎么样了?”
林东晴正看着天花板,他沉默了一阵,“也没什么可学的。”
詹星悄然地摸过去勾住他的手指。
“其实吧,”林东晴语气平淡地说,“我觉得用手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对吧?”
半晌没听到詹星的回复,他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旁边有一双明亮的小猫眼睛盯着自己,小猫咬了咬唇,小猫小声说:“可是我想要啊。”
“你想要什么?”
“你。”
林东晴的表情凝滞住了,“那你会吗?”
詹星扯了扯那只被他勾住的手指,“你刚刚不是学了吗,你教我。”
“你想干我,还想要我教你,你连吃带拿的啊?”
詹星翻身压在他身上,手撑在他身体的两侧,俯身亲了一下他的唇,低声说:“教教我,哥。”——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给星星小猫唱的歌是《大山》,歌词是最后的那一段彝语[彩虹屁]
第43章 日照金山
房间里没开灯, 但那全景落地玻璃窗前的窗帘敞开着,冷白的月光洒进房间,留下了一地的清晖。
詹星浸在月色中眸子半垂着, 一动不动地盯着着林东晴。
“你不是对我最好了吗,你说过什么都答应我的啊,哥。”
细如毛雨的吻落在林东晴的侧颈,同时那声声的呼唤也钻进他的耳膜之中。
林东晴看着眼前白色的天花板,抿紧了唇没说话。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挣扎, 但是身体已经被撩得起火了,那一撮火苗在风中摇摆着。
他在内心叹息一声,清了下嗓子, 说:“知道了。”
詹星抬起头看他, 眼神倏地亮了,浅棕色的眸子里面闪着兴奋的光, “你答应我了?”
林东晴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条躺在砧板上的三文鱼,旁边还有只两眼发光的猫正在觊觎他。人为猫俎, 我为鱼肉。
林东晴摸了摸詹星的脸,语气很无奈:“我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的。”
“你对我最好了。”詹星贴着他的脸蹭了蹭,然后坐了起来。
但詹星坐起来之后, 静止了几秒, 似乎陷入了沉思。
林东晴见他坐在床上,半晌没反应, 于是问:“怎么了?”
詹星语气迟疑地说:“唔,你刚刚在看的视频里面,是要用东西的对吧?就那些啊,但是我们没有那个要怎么办啊。”
林东晴有些讶异,他就瞄了屏幕那么一眼, 竟然还能记得那么清晰。
“我行李箱的隔层里有”
詹星闻言,骤然睁大了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林东晴,“你好不正经啊”
“那你别用!”林东晴咬着唇瞪他。
詹星从他身上下来,走到床边蹲下开始翻行李箱。把堆叠在上面的衣服都挪开,他从行李箱的隔层找到了林东晴东西。
詹星看着那些从未触及过的领域,狐疑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些啊?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你别问……你用就是了。”
詹星坐在床上,看着林东晴,“我要怎么办?”
林东晴向他招了招手,“过来小猫。”
詹星看着紧闭着的盖子,林东晴让他尝试着去打开它。
他蹙起眉,挪了一下位置。刚松动了一点点,就感觉一股阻力在把他往外推,他稍微加上了点力度,还是不行。但是也不敢太使劲,这个盖子肯定很脆弱的,他力气那么大,陡然使劲万一坏了怎么办。
“是这样的吗?”詹星抬头看着他问。
林东晴咬着唇,点头。
“好像不太能行啊。”詹星说。
“那要不要换个”
“不要,”詹星拒绝他,“我喜欢这样。”
房间,浴室中有个白色的浴缸,在对着雪山的那一片大落地玻璃前。晚上洗澡的时候,往浴缸里面放满了水。一开始,詹星要浅浅地试探着,伸进去为了探一下水温。
因为人的温度比较凉,一开始会觉得水很烫,只能一点点地适应。热水放了好久都没凉下去,他在浴缸旁等着。房间的温度有些高,急得他快出汗。
又等了一会,他调整好了角度,缓缓进入,他终于适应水温,和水相互接纳,全身躺进浴缸之中,被浸到热水里面。
温热柔软的水流袭来,全身浸泡到热水中,热水瞬间包裹住了自己,让他忍不住叹出来一口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尤其是他们还对着雪山,月华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地上,也照在他们的身上。
只是这浴缸显得太拥挤。他在狭窄中感觉自己被紧紧地钳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林东晴刚才还勉强有心情教人,现在一只手抓紧了被子,手指指尖都抓得泛白,而另一只手的手背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遮挡住了脸,抽着气。
詹星用指尖碰碰他绷直的小腹,轻声问:“是不是很难受啊?”
“还行”虽然是这么说,但林东晴的声音明显在微微地颤抖。
詹星轻轻拿下了他挡在眼睛上的手。他们四目交汇,林东晴怔了一下,不自然地偏过了头,躲过了詹星看向他的目光。
他的反应让詹星也怔了一下。他俯下身体,轻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林东晴看着自己。
詹星从唇边溢出一声笑,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物,“怎么啦?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呀,你不是最能说了吗,不是最爱撩我了吗。”
詹星看着他,眼神在他的身上游走,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身体。
“哥,你这样让我想起高山上的索玛花,那是你们民族的圣洁之花,对吧。”
詹星一寸一寸轻抚着眼前的索玛花,看着它被染上红潮,盛开得热烈。
他的眼神在月光下漾着柔光,看起来明澈又深邃。
“别不好意思,你这样很好看,”詹星的唇覆在他的耳边,“东晴。”
呼吸落在林东晴的耳畔,他的耳廓和耳下的脖颈很痒,让他有些忍无可忍,“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
詹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林东晴感觉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不停地抽着气,不受控地紧紧抓着身下的被子。
好疼。
他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件简单轻松的事,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活不成了。
詹星将被子从他手中扯下来,随手丢到一旁。雪白的被子从床边滑落到地下。詹星的手覆上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林东晴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
“哥,你看着我呀,你不是说我最好看了吗?看看我你就不疼了。”
詹星松开林东晴的手,转而托起他的后脑勺,指缝插入他黑亮的发间,让他的目光避无可避。
林东晴用力地呼吸着,他说不出话,只能继续在心里腹诽。
但他不由自主地盯着詹星。月光勾勒着这张年轻俊秀的面庞,平日总是慵懒冷淡的面容上此时流露着浓烈的情欲。让他忍不住喉结滚动,心脏和躯体猛然收缩。
詹星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手下光滑背脊,“你放松一点,”他小声嘟囔,“跟会咬人似的。”
林东晴觉得詹星现在像火药,能点燃自己身体中的火,并且让火苗迅速燃成了火势通天的巨大篝火,令自己心驰神往,忘却身体的疼痛,用力扑进火中。
林东晴沉溺进了詹星的眼睛里,他双手勾过詹星的脖子,吻了上去。
他们卸下了理智,全然交给了身体的本能。
房间内的一直传出的混乱的声响,断断续续地,时而如大雨倾盆,时而如小雨淅沥,但是此间无人得空顾及。
源源不止传来的酥麻感,在全身流淌而过。
詹星一直在叫他,“东晴,怎么不理我”
林东晴牙都快咬碎了,没办法回应他的话。
詹星抽过纸巾,擦着身上的痕迹。林东晴平躺在床上喘着粗气,看着天花板,目光有些涣散,满脸的放空。
詹星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随后坐到林东晴旁边,用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轻问:“你还好吗?”
林东晴正在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他顿了一下,“还好。”
就是全身疼,就是累得够呛。好累啊,想歇歇,想抽根烟
“那能再来一次吗?”詹星小声说着,拿在手里的东西晃动了一下。
林东晴看着詹星手上已经撕开包装的东西,差点两眼一黑要昏过去。咬牙切齿道:“你打开了才问是什么意思!?”
“逗你呢。”詹星对着他笑,笑里藏着小猫得逞的狡黠。
翌日清晨,詹星被闹钟吵醒了。他摸了半天找到自己的手机,但响的不是这台。
他丢开后又去找捞林东晴的手机,终于把闹钟给关掉了。
他看着手机上的5:50,烦躁得直挠头,林东晴调那么早的闹钟起床要干嘛!
他倒头睡回去,下一秒又睁开了眼。
他转身去看林东晴,对方闭着眼睛,呼吸匀称,睡得正熟,闹钟并没有把他吵醒。
平时很少起床的时候还能看到林东晴在睡觉。不算上那天在独克宗城,林东晴出去跑步又回来睡回笼觉的一次,这应该还是第一次吧。
詹星摸了摸对方的脸,看来昨晚的睡眠质量很不错,睡前运动果然是助眠神器。
他拿过相机,偷偷拍了一张林东晴的睡颜。
趁我喝醉的时候录我视频,我拍你一张睡觉的照片不过分吧?
他在看林东晴的照片时,总是习惯放大去看。他看到照片上熟睡的林东晴,脖子和锁骨上留下了星星点点的紫红色痕迹。
他愣怔地放下相机,回想到他自己昨晚的行为,耳尖逐渐泛起红色。
他翻身下了床,地上狼藉一片。捡起自己散落在床边的衣服裤子,套上后走到了阳台,掀起窗帘的一角,外面天还没亮。
詹星洗漱过后,披上外套走到阳台上,坐在昨晚林东晴坐的椅子上。
这个闹钟其实是昨晚詹星让林东晴调的,他们今天要早起在阳台上看梅里雪山的日出。但看林东晴难得睡好,詹星决定还是不叫醒他了。
这里的清晨很冷,夏天也像江市的冬天一样。而且实在是太干燥了,他吸气的时候鼻腔里面很疼,有种刀割的感觉。
好在林东晴从家里出发的时候,还装了厚外套给他。他自己从江市过来时才没想那么多,胡乱塞了几件夏天的衣服和外套就拉着向行李箱上飞机了。
不过自己穿他的衣服还挺合适的,林东晴好像是喜欢买尺码大一点的衣服。
詹星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等日出。
昨晚看过天气预报,今天是个大晴天,会出现日照金山的几率78%,已经算是非常高的概率了。
果然没等多久,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卡瓦博格峰的尖顶上,像是被点燃的一簇金红色的火苗,象征着山神给凡尘的希冀。
梅里雪山雄伟壮丽,是藏传佛教的净土,它被奉为神山,每年都有藏族的信徒来这边转经和朝拜,这座山脉是他们精神寄托。
詹星听到身后的落地玻璃里传来了电子窗帘展开的声音。
他回头看去,看到林东晴正趴在床上看他,雪白的被子盖到了肩膀下面,面容和眉宇间还留着昨夜放纵后的疲惫。
詹星扬起唇角,隔着玻璃对林东晴浅笑了一下,向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出来。
林东晴对他回以一笑。但人没起床,而是拿起床头的手机,对着詹星拍了几张照片,收回手机后指了指詹星后面,示意他好好看日出。
阳光移动的速度很快,刚刚还只是照到山峰的尖角,现在再转头看过去,已经蔓延至雪线以下的位置了,暖融融的金晖浸染了整片的山腰区域。
这金碧辉煌的日照金山,是自然给人类的馈赠。听说看到日照金山的人,可以幸运一整年。
日照金山出现的时间只有十分钟左右,在金光即将要消逝之前,林东晴穿好了衣服走出来,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打火机响起咔嚓一声,詹星望过去,看到他倚在椅子靠背上,脸上带着倦意,神情淡然地吐出了一口白烟。
詹星眸光微闪,他觉得自己又心动了。
他看着对方说:“怎么一起床就抽烟。”
“补上昨晚的份。”林东晴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在烟灰缸上轻弹了一下。
詹星挑了下眉,“哦,隔了一晚上的事后烟。”
“嘶,”林东晴伸手过去捏了捏他的脸,“就你能说。”
眼看着雪山上金色的光芒消逝,照在山脉上的阳光变成了普通的白色日光。
詹星:“林东晴,我们今天要去哪?”
“嗯?”林东晴拿着烟的手滞了一下,抬眼看向詹星,“你叫我什么呢?”
詹星奇怪地看着他,“我叫你名字啊,我叫你什么。”
林东晴不咸不淡地呵了一声,“你昨晚不是这么叫我的啊。”
詹星默默移开了脸,看着雪山,全然当做没听见。
林东晴强行掰过他的脸,“詹星,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呢?在床上的时候我是哥,提上裤子我就是林东晴了?”
詹星清了清嗓子,拿下他的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烟花][烟花][烟花]给你们俩放个烟花[烟花][烟花][烟花]
第44章 乖噜噜尼
他们坐在阳台上。
日照金山的盛景转瞬即逝, 如同昙花现世。要不是手机和相机里都存着照片,真的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场金碧辉煌的梦境。
虽然金光是过去了,但是梅里雪山壮丽依旧。清晨的空气中包裹着寒冽的白雾, 让詹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你感冒了吗?”林东晴抬眼问他。
“没有,就是我鼻子有点疼。”詹星皱着脸说。
“那进去吧,房间里面有加湿器,你会好受点。这里的空气很干燥,要多点喝水, 或者你也能涂点润滑的东西。”林东晴的手在烟灰缸里捻着烟。
詹星懵了一下,语气狐疑:“润滑的,东西?”
“”
林东晴一时之间没控制住手的力度, 原本还剩小半截的细长烟蒂被他压成了一团皱褶。
“不是我想的那个吧?”詹星还是不敢相信。
“你要是觉得那个能行, 我也不阻止你。”
詹星反应剧烈地摇了摇头。
詹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他看到林东晴仍然坐着没动。他垂着眼看林东晴, 奇怪地问:“不一起进去吗?”
林东晴向他伸出了手,眼神幽幽地看向他:“拉我一把。”
詹星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明白过来。他的心尖陡然一动, 但想起来又有些隐隐的内疚,可眼神里分明还闪烁着期待的光,总之一时之间, 十分复杂。
詹星试探着问:“要不我抱你进去吧?”
林东晴半眯起眼睛看他, 嘴角旁的笑意似是温度凉凉。
“那我拉你”不抱就不抱呗。
詹星深吸了一口房间内的空气,“我感觉, 还是房间里的空气比较舒服。”江市的天气潮湿得像是每天泡在池塘里,江市人上了岸就是不太习惯,离不开加湿器。
“嗯,除了加湿器,这里面还有弥散性氧气。”林东晴说。
“高级啊, 怪不得我感觉待在房间里高反都好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了高原海拔。差点就盲目自信起来了。
詹星脱下外套,随手放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走到床边整个人躺倒下去。他们的床就在落地玻璃的旁边,人躺在上面就能直接看到雪山了。
不过这层玻璃虽然是清晰明亮,但隔着层东西还是觉得不太得劲。
“小猫,别乱丢东西。”林东晴捡起詹星刚刚放在沙发上,但又滑落到地上的外套,抖了抖再放回沙发上。
詹星躺在床上,歪着头看他,“我没乱丢啊,它自己掉下去的。”
詹星话音落下,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接受了林东晴给他起的这个新昵称了。
他躺在床上玩了会游戏,林东晴从书桌那边走过来,看到他举着游戏机的姿势,说:“你总是这样玩,要是那玩意儿摔下来把你鼻梁给砸了,你以后就不漂亮了。”
詹星刚要准备说点什么回击他,但转眼看到他拿起沙发上的那件外套穿了起来。
詹星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你去哪?我也要去。”
林东晴先是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笑得无奈:“什么我去哪,我冷,我穿件外套。”
“噢。”詹星又躺下了。
林东晴坐到床边问:“你还要接着睡吗?”
詹星的手往下移了一点,从游戏机上方露出一双瞳色清浅的眼睛看他,“我不睡了,你呢?”
“我也不了,那要不要去餐厅吃早饭?”
“好。”詹星坐起来。
林东晴伸手整理着詹星刚刚睡乱的头发,“今天要绑头发吗?”
詹星的脑袋随着对方手上的动作微微后仰着,他半垂着眼看人,“你帮我绑。”
“好。”
林东晴用手指轻柔地梳抓着詹星的头发,他熟练地绕着根黑色小皮筋,“你头发的颜色是不是不一样了。”
“嗯,洗多了它就掉色了。”
詹星的头发是在来云南前不久染的。刚染的时候亮得像绸缎,在阳光下会泛出浅金色的光泽。但是很难能一直保持最初的发色,这段时间他也没有特地去维护,之前是浅白金,如今差不多就剩浅白了。
林东晴之前说很喜欢他的头发。
詹星对他眨了眨眼,“那现在还漂亮吗?”
林东晴轻笑,搂过詹星的肩膀,让詹星顺着力度往自己身上倒过来。
他亲了一下詹星的头顶,说:“很漂亮,乖噜噜尼。”
詹星靠在林东晴的身上,用手指捻起自己的一簇发尾细细看着,心想是不是该去补染一下了…
他们一起走去酒店的餐厅吃饭。餐厅的位置并不多,可能是因为酒店的房间本来也不多,每天接待的客人有限。
跟大部分的酒店早餐一样,这个酒店的早餐也是自助餐,不过还融入了当地特色。有香肠煎蛋烤吐司、也有酥油茶青稞饼牛肉面等,卖相看着还不错。
詹星拿着盘子什么都搜罗了一点,叠得满满当当的。
他拿着餐盘走到餐桌上,他们餐桌的位置旁边就是一面全景玻璃,正对着梅里雪山。在这种餐厅环境下,菜品能难吃到哪去呢。
詹星看着对面林东晴的盘子,里面装着的食物不到自己的三分之一。于是他把自己的份又分出了三分之一给他。
林东晴无奈地看着他不断给自己的餐盘里加菜,“我吃不了那么多”
“你吃吧,不然我良心不安。”詹星还是不断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分给他。
“你良心不安?”林东晴疑惑地看着他。
“嗯,你的腰”
“詹星,我们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聊天了。”
他们吃了早餐,刚要准备走出酒店的大门时,前台的工作人员叫住了他们,说酒店每周五有晨起煨桑活动。一周一次的活动,竟然还正好让他们遇上了,难得的因缘际会,那就不得不过去看看了。
在酒店建筑的后面,有一个独立院落,平台上矗立着一个高大的桑炉,约又两米多高,形状像一颗白色的大蒜头。
炉口处被烟火长久反复地熏烧,变得颜色焦黑。绕着桑炉有一圈木桌,上面放着柏树枝,看来这些柏树枝就是用于煨桑的主要燃料。
听主持煨桑仪式的藏族员工说,煨桑是藏族传承千年的一种传统宗教仪式,是祈福,也是祭祀。
酒店这个平台是为了建桑炉而搭建的,因为桑炉需要设置在洁净之处,例如寺庙、屋顶或者是干净的院落。
煨桑的桑,不是桑树叶子的桑,而是藏族语言,是驱逐不净的意思。所以煨桑带着人们盼望净化心灵,净化世界的美好祈愿。
桑炉中被点燃的柏树枝叶燃起来浓烟,被风托起,飘往神灵的居所,如此便能和雪山上的神灵沟通对话。神明收到来自信徒们的供奉,也听到这虔诚的人间祈愿。
供奉神灵的祭祀品,是用用糌粑,茶叶,青稞粒等粮食作物,在桑炉里燃烧的藏柏和贡品传出来植物的冷香气息,让人闻着有一股宁静的禅意,脱尘、无念。
主持的藏族员工用柏木枝蘸上清水,洒向桑炉的烟火,诵念藏传佛教的祈祷语,祈求神灵的庇佑。
现场的客人也不多,加上他们两人,大概有十个人,酒店员工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袋青稞粒。
他们把自己的心愿寄托进青稞粒之中,再倒进桑炉里,最终化为袅袅白烟,飘向雪山。
完成了煨桑仪式后,他们走出了酒店,一路驱车到了雾浓顶的观景台。观景台和酒店离得也不远,但还是开车要方便点。毕竟两个人,高反的高反,腰痛的腰痛。
观景台上视野开阔,相比在酒店的阳台,这里风更大,但也让人感觉更接近自然了,如果要跟雪山对话的话,这个位置应该能听得更清晰些。
观景台入口前蹲着只橘色长毛猫,安静地在阶梯上看着来往的游客,时不时被路过的游客摸两把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是对这些人类的行径习以为常了。
詹星也蹲了下去,摸摸它的脑袋,而林东晴站在他旁边。
詹星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有猫缘,我的狗缘比较好一点。”
林东晴说:“是因为你家里养狗,比较习惯跟狗相处吧。”
“嗯,我家狗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接回家养的,也算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了。”
詹星摸着那只猫,橘猫眯起了眼睛,看起来还挺享受。
他上方传来手机拍照的声音,接着听见林东晴说:“拍回去给我家小雨看。”
詹星一怔,猛然抬头看向他:“小雨是谁啊!为什么在你家!”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林东晴愣了一下,盯着蹲在地上表情愤然的詹星,觉得有些好笑,“不是你给它改的名字吗?”
詹星燃起的火哗一下被浇灭了,他抿抿唇,“哦,你家猫改名了,我忘了”
雾浓顶观景台上也设置了桑炉,正在冒着滚滚的白烟,但现在没看到有人在煨桑,大概是晨起仪式结束了,但火仍然未灭。
观景平台中间还矗立着一排排开的金顶白塔,是梅里十三塔。白塔塔身上印着金红绿三种颜色交织的彩绘图腾。在风吹日晒的高原上,白灰脱落,图腾也斑驳得不成样子。
但这更托显出年月沧桑,可梅里雪山圣洁依旧。
彩色的经幡绕着观景台缠绕了一圈,被来自雪山的风吹得上下翻动。
詹星看到他手下的木栏杆上有人用黑色油性笔写了字,是两串长长的藏文,他好奇地嘀咕了一句:“这写的什么啊?”
林东晴听见了,他从一旁凑过来,“我看看,”
沉吟片刻后,他说:“第一句话是,每个看到这句话的人都会收到他的祝福。”
詹星顿时两眼放光,“你还会看藏文呢,那么厉害啊,那后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林东晴对他弯起眉眼,“是收到祝福的人会变成小猫。”
厉害个屁!
詹星气得牙痒,“你这人有时候真的好烦啊!”
他伸出手将对方的头发从前往后捋了一下,林东晴额前的刘海被扬起又落下。
詹星看到林东晴身后的远处还有座雪山,跟梅里雪山似乎是一脉相接的,但看着也很雄伟壮丽。
“你知道那边是什么雪山吗?”詹星问。
林东晴回头看去,思忖片刻,“像是白马雪山,这面应该是它的背面,我们就是从那个方向上过来的。”
他说着拿出了手机,翻出导航地图,将手机转向雪山,看着箭头所指的方向,便是白马雪山的方向,“确实是它。”
詹星“噢”了一声。
有时候还是有点厉害的,也就一点吧。
这时,詹星听见他旁边两个正在互相给对方拍照的游客的对话:
“这边有栏杆,不太好拍啊,不如一棵树那里好拍。”
“是啊,那个地方空旷,取景更好一点。”
他好奇地想:一棵树是个什么地方?
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发现竟然还真有个地方叫一棵树啊,观景台过去十几分钟,车还能直接开上去。
他拉了拉林东晴的袖子,把手机的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他看,“我们去这里看看吧?”
林东晴盯着他的手机,说:“好,开车去吗?”
“嗯,能开上去。”
白雪皑皑的山巅,流露着圣洁的光华。
他们把车停在这棵高大的古树下。
脚下是一片泥沙土地,高原上的泥沙地干燥又贫瘠,除了这颗古树外,方圆几十米都是寸草不生,所以它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就叫一棵树虽然这名字也是极具敷衍性就是了。
这个地方的视野确实更开阔,眼前没有遮挡物,而且现在也没有游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詹星找到一个角度,是由一根弯曲延伸出去的树枝和粗壮的树干形成的夹角角度,像一个不规则的相框,从树下看过去,那相框中正好框住了峻秀的神女峰。
詹星给雪山拍了照片,随后他回过头对林东晴说:“我们拍个照吧?”
“好啊,要用你的三脚架吗?”林东晴问。
詹星一怔,“对哦,我的三脚架呢?!”
“在车的后备箱里”比猫的记性还差。
詹星把三脚架找角度架好,他的相机重量很轻,这里的风力不小,他只好找来旁边几块石头,给它固定一圈。
他弓着身体,看着相机屏幕里的画面,有雪山,有古树,有停在树下的车,还有站在车旁的林东晴。
詹星调好了角度,站起身对林东晴说:“你要不坐车头上去吧?”
林东晴好奇地问他:“为什么是我坐,不是你坐啊?”
詹星说:“你长得就不白,还穿着黑色衣服,跟车都要融为一体了,你在照片里是隐身的你知道吗?”
林东晴难以置信,喃喃道:“我哪有那么夸张啊”
詹星确认三脚架上的相机不会倒下后,他走到林东晴面前,对他说:“你是不是上不去啊?让我抱你呗,我力气挺大的你放心,摔不了你。”
林东晴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方的手臂。
詹星现在身上穿着外套,被袖子挡着,其实林东晴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能看得到。
他侧过脸,眼前是詹星紧实的小臂,血管在上面蔓延,线条看起来利落分明,富有力量感,但他的皮肤又实在白皙细腻,也有少年感。
詹星的手,紧紧地抓着他手腕,而他的手腕,被压在床上。
那只手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抓紧,又放松,往复循环。
大概连詹星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有林东晴能很清晰地感受得到这力度的变化。
手腕上分布着动脉,一直被按着的话,血液会不循环。他的手被压麻了,泛着酸,但他没有开口说,因为他不想让詹星放开他。
明明昨晚痛得想死,但是现在回味起来,又好像让人流连不已,每一帧画面他都想要好好地保存在脑子里。
跟喜欢的人做.爱原来是这种感觉,后劲还真大。
“发什么呆呢?”詹星歪着头盯他。
林东晴敛了神色,抿抿唇,“没什么,我自己能上去。”
林东晴从车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车头上的灰,然后双手一撑轻松跃了上去。
本应该是轻松的,但他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腰后传来的酸痛感让他忍不住倒提了一口气。
林东晴坐在车头上,看着詹星笑,“我现在比你高了。”说完他敞开了双臂,“快抱一下,让我体验体验这种感觉。”
詹星无奈地走上去。
“腿分开啊。”
林东晴脸上表情顿时凝住了,他不确定地发出一声:“啊?”
“你膝盖挡住我了都。”
“哦”林东晴神情复杂地按他说的做了。
詹星抱住他,搂紧了他的背。但不敢搂腰,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高原雪山下的风带着寒意,但是詹星的身体很温暖,像一个小暖炉,抱住了就让人不舍得撒手。
“好了,”詹星拍拍他的背,“我要拍照了,那么喜欢下次让你站凳子上抱我。”
林东晴松开了詹星,但转而又捧起了他的脸,柔声问:“那你再亲我一下行吗?”
詹星微仰着头看他,双手抓住他外套的衣领,将他拉下来一点,双唇贴了上去。
他们在雪山下接吻,带着清冽雪味的风,轻轻笼罩着他们。
詹星原本以为,林东晴只是要跟自己浅尝辄止一番。但是林东晴似乎异常地主动,手压着他的后脑勺,要与他缠绵许久,亲得他耳廓都红了两轮。
他松开了林东晴,对方还要再贴上来,詹星用手抵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说:“这里随时会有人过来的。”
林东晴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微喘着气,说:“那去车上亲?”
詹星怔了一下,忍不住发笑,“这地方这么开阔,要是有人开车上来一眼就能看到我们了,你想现场直播啊?”
林东晴点点头,“也是,你说得对。”
“等我先把照片拍完,我的三脚架撑不了太久,这地上都是沙子,要是倒了相机就坏了。”詹星走过去调好了定时拍摄。
这画面里有雪山,有古树,有停在树下的车,有坐在车头上带着笑的林东晴,还有站在他旁边被他摸着脑袋的詹星。
拍好照片后,詹星把三脚架收了起来,又放回到车的后备箱,这次他肯定记得自己把东西放在这了。
林东晴坐在车头上抽着烟,燃着的红色星子在他的指间忽明忽暗。
詹星倚着车身,安静地看着对方,问:“你在想什么?跟我说说。”
他感觉林东晴看着远方的眼神里,有些道不清的情绪。
怎么突然这么伤春悲秋,该不会是陷入什么难过的回忆里了吧?但詹星知道自己的德行,让他呛人可以,让他讲点安慰人的话,他还真不熟练
他关切地看着林东晴,等着对方准备跟自己倾诉心事。
林东晴手里拿着烟,叹出来一口气,“我在想跟你做.爱的事。”
詹星:“哈?”
第45章 从善如流
林东晴从车头上下来, 落地后满脸不悦地扶了下自己的腰。
他问旁边一脸懵圈的詹星,说:“今天还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
詹星看向他,眨了眨眼, “暂时没有。”
“那要去县城逛逛吗?中午可以在那吃个饭。”
詹星点点头:“噢,好。”
车刚刚起步,就看到有其他游客上来了。他们开走后,新来的车停到了他们本来停车的位置上。
詹星心想,还好他没听林东晴的, 还好他们跑得快。
詹星拿起放在手边的瓶装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水温有点凉, 他含在嘴里没咽下去。
耳旁突然传来林东晴温润的声音, 问他:“小猫,你开心吗?”
詹星:“唔?”
林东晴:“昨晚做得开心吗?”
“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东晴刹住车, 转头愕然看着他,用手在他背上给他顺气, “没事吧?”
“没事…你开你的。”詹星抹了抹唇,然后抽出纸巾擦擦车上的水迹。
他缓了一会,安静下来。
“你还没回答我呢。”林东晴说。
“你怎么还要问啊……”
没回答就是不想回答的意思!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我好奇。”林东晴说。
詹星:“不知道, 不记得了…”
林东晴无可奈何地说:“你该不会过一会就要说你不记得自己上过我了吧?”
“……”
詹星又被呛到了, 咳嗽了两声,他清清嗓子:“不会的, 我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开不开心,告诉我嘛,什么感觉啊?昨晚跟我做的时候开心吗?你喜欢吗?怎么一直叫我名字,平时也没看你那么爱聊天呢……”
詹星坐在一旁,听着那柔软的声音讲着露骨的话, 感觉耳朵热热的,心脏也跳得快快的,真是让人坐立不安。
他的眼神飘向一旁,看到林东晴正认真地开着车,表情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刚刚那些话不是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一样,让人打从心底发出一声感慨:
“林东晴,你脸皮真厚啊…”
林东晴短促地笑了一声,“你昨晚还说我脸皮薄呢。”
詹星咬了咬唇,气急败坏地说:“那你脸皮有弹性!可薄可厚!吹弹可破!行了吧!”
林东晴愉快地笑着,逗一下小猫真开心。
车一路开往德钦县城,在抵达县城前的公路上,遇到了一群拦路的牦牛,它们霸道地走在路中间,挡住了前方的路。
“长得还挺可爱。”詹星看着前面的大牦牛后面跟着几只颜色不一的小牦牛,身上的毛发卷曲,憨态可掬。
车慢慢往前挪动,这些牦牛在这里生活多年,已经习惯了车流,可能是知道车会等它们先走,所以走的速度极其缓慢。
“走得好慢啊…你说,要是我叫它们的话,它们会让我吗?”詹星转头问林东晴。
林东晴说:“不好说,牦牛的脾气比羊大多了,也不爱搭理陌生人,说不好还要冲过来撞你。”
没想到这些牛看起来挺可爱,脾气竟然那么大,“这么难相处,主人也不管管啊。”
“它们估计都是附近山上瞎溜达的,有时候会自己跑下来玩,主人估计是放养的,也看顾不了那么多。”林东晴说。
“那他们不怕牛被车撞?”
“车更怕被它们撞,一头成年的牛可能得要好几万块,而且还重得很,大几百斤,车撞了它车也好不到哪去。”
詹星讶然:“好几万一只?!”他看着在公路上慢悠悠踱步的十几万人民币,说:“行,要是我以后在公园抢不到位置摆摊卖画,我就来这放牛了。”
林东晴听得直笑,“你要是在公园抢不到位置也没事,不还有我呢嘛,放心吧。”
詹星斜眼睨他,“你要养我啊?”
“我提前去帮你占位置啊,我起得早。”
“……我谢谢你啊,你对我真好。”
车开进了德钦县城,县城的建筑物和道路都很新。它坐落在雪山脚下,被群山包围,据说是云南平均海拔最高的县城。路上随处可见的是新型藏式风格的民居,且没什么人,车流也不多。
车行驶在县城的道路上,詹星看到路边有间小餐馆,于是他叫住林东晴,“我们下去吃个饭吧?”
“好啊,你想吃哪家?”
“刚我右手边有一家,车停前面我们走回去吧。”
“行。”
现在的餐馆里面只有他们两个客人,老板很快做好了两碗米线,端到他们的面前。
林东晴用筷子夹起米线上的一块红烧牦牛肉,说:“你该不会是在报复它们吧?”
“我报复谁啊?”詹星不解。
“报复刚刚挡路的牦牛啊,所以现在要过来吃碗牦牛米线泄泄愤。”
“神经……”
詹星没想那么多,只是正好路边看到了这家店写着牦牛肉米线,门口也挂着许多看着挺新鲜的肉,让他对味道有些好奇罢了。
不过也不排除是刚刚在路上看到那些牛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们的味道产生好奇了。
这里得昼夜温差大,午后阳光明媚,紫外线强烈,早上还穿着的厚外套,在刚刚下车的时候就被他们搁车上了,加上现在还在餐馆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米线,穿着短袖都让人觉得热。
给他们做米线的老板坐到旁边的桌凳上休息,拿着本书当扇子扇风。
林东晴吃完放下了筷子,问坐在一旁的老板,“孃孃,你家的牦牛都是自己养的吗?”
老板正闲得发慌,难得有人跟自己聊天,她乐呵呵地说:“是我们家自己养的呀,放在山上养的,都是吃天然牧草呢,不喂饲料的,味道跟其他地方的牛肉不一样吧?”
詹星认同地点点头,他好奇地问:“那些牛都放山上怎么知道哪只牛是谁家的。”
“认得呀!每只牛长得都不一样,颜色不一样,长相都不一样的,有的毛发会漂亮一点,有的会乱糟糟的嘛,而且它们都有自己的名字,我一叫名字它们都听得懂。”
“哦,那还真厉害。”詹星说。
老板继续摇着那本书扇扇风,对他们说:“我家养的牛是黑色的最多,然后还有灰色啊花色的,还有一头白色的,唯一一头啊,白色是最珍贵的。”
詹星在脑子里想象着她在山上喊牛的样子,眼前都是五颜六色的牛。他懵懵的问:“啊,那我吃的是什么颜色的?”
老板也懵了,旋即笑得不止,“哎哟,都红烧了成那样了,我咋个能知道是哪样颜色的嘛,总之不是白色的!”
走出了餐馆,詹星看着前方县城的道路,路很长且几乎都是上坡。
路边停着随处可见的摩托车,自行车倒是一辆都见不到,看来这里的坡度是连自行车都爬不上去的。还好他们是开着车来的,在高原上一直走上坡会非常辛苦。
“县城里有什么好拍照的地方吗?”詹星问。
“有片面积不大的古城,要去看看吗?”
“要去。”
车一路往前开,詹星发现这个县城的路真的特别长,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他问林东晴:“这个县城的地形是不是特别长一条。”
“对啊,这个县城就夹在两座山中间,所以又长又窄的,我们昨晚在阳台上有看到它呀,就是那一条长长的灯带。”
詹星想起来了,雪山脚下那一条宛如银河般的璀璨光带,原来白天是长这个样子啊。
到了古城附近,他们下车步行。这里蓝天白云,风很轻,很安逸。
走到了古城门口时,詹星叫住了旁边的人,“咦,林东晴,你到家了。”
“嗯?什么意思?”林东晴疑惑地问。
“你看,”詹星给他指了一下马路对面的一家餐馆,门口的招牌上写着“云关饭店”。
“今晚要不要去吃你家乡的菜。”詹星说。
林东晴很无奈,“你在云关的时候还没吃够吗?那等我们回家之后我做给你吃。”
他们在阿墩子古城里慢悠悠地走着,这是一个真正的小古城,入眼皆是居民楼房,商业化程度几乎为0,街道上走着除了他们两人,见不到其他游客,更多的是穿着藏族服饰的本地居民。
大多数的房子外观都是淡淡的米黄色,亦或是木头房子,再加上民族风格鲜明的花纹图腾。每间楼房都各有特色,能看得出来它们的主人一定很热爱生活,很用心地在打理自己的居所。
脚下是熟悉的古城专属的凹凸不平圆滑石板路,街道旁有溪流从高山往下流,水流不大,但很湍急,流水声叮咚作响,让人感到心境安宁。
詹星正在用相机拍着一座两层式的居民楼,门前攀爬着一小片的葡萄树,阴凉惬意。房子的楼顶是一片玻璃顶,能看到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花卉,把采光发挥到最大化。
正巧这时房子的主人从外面回来了,是一位藏族的中年妇女,看到他们站在门口,于是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参观一下房子里面。
他们觉得不好打扰太多,便婉拒了邀请。房子的主人跟他们说,这里过几年就要搬走了。
德钦县城目前正在进行搬迁,有一部分居民已经迁到新的县城区了,因为这里的地质灾害多,泥石流地震高发,他们要搬到更安全的地方去了。
詹星看着这片静谧安宁的古城区域,愈发觉得一切人为的美好在面对自然灾难时都无能为力,无法与之相抗衡,人类的光阴显得脆弱又短暂。
从古城出来后,他们就启程回酒店了。
房间的窗帘没打开,詹星关上门后,眼睛一时未能适应环境光,陷入了黑暗之中。
饶是他在进门前已经做好了林东晴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准备,但是当身处一片黑暗时,发现被林东晴从善如流地扯开了裤腰带子,还是惊得一颤。
詹星微偏着头,说:“你怎么一上来就直接摸摸摸的,这么着急吗。”
林东晴的吻落在他耳下的侧颈处,“我还怕你不知道我着急呢。”
林东晴说完后,悄然在手上加了力度,让詹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詹星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腰侧,“你不是腰疼吗?”
林东晴的指腹用力地摩挲两下,把手抽了出来,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在他耳畔说:“你轻一点,我就不疼。”他的牙齿轻啃着詹星的耳廓,“别像昨晚一样,那么用力。”
詹星挑了下眉,“你昨晚也没少用力咬我啊。”
“断不了的。”
“但是会疼!”
“我都说我控制不住了,都怪你话太多,害我紧张。”
詹星轻轻地揉着林东晴的腰,“谁知道你会紧张啊,脸皮时薄时厚的。”
林东晴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
詹星把人拉到床边,推他上了床。
林东晴坐在床上,詹星跪坐进他岔开的腿间,环住他的腰,凑近他的脸,鼻尖碰到了对方,呼吸纠缠交融。
“哥,你是想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林东晴感觉自己现在口舌干燥,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酒店的床是实木做的,实木床都很重,质量很好,也很稳固,做大动作的晃动也不会有声响。当然,它的外观也十分好看,胡桃木的天然木纹纵横,深巧克力色,手感细腻。
抓在胡桃木床头板上的手五指修长,干净利落,但指尖泛白,像是用出了全身的力气。又或者全身酥软,无处释放,所有的力气都只能堆积在手上。
“东晴,回头看看我。”
詹星攫住林东晴的下巴,掰过他的脸。林东晴被迫回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人。
詹星看着他的脸,林东晴皱着眉,呼吸急促,微微张着的嘴唇红润。
“东晴,能跟我说话吗?”
林东晴眉心皱得更深,咬住唇摇了摇头。
詹星看着他,松开了攫住他下巴的手,陡然加重了力度。
“啊”
林东晴抓着胡桃木的手更紧了。
詹星俯身亲了一下他的脸,“这不是能说话吗?你的声音最好听了,再多说两句嘛。”
一阵骤雨袭来,砸得他晕头转向。“我操,”林东晴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回头说:“轻点啊”
詹星笑得很愉悦,他俯身在林东晴的耳后说:“你骂人的时候好可爱啊,再骂一次吧。”
*
詹星在床上睁开了眼睛,他悄然拿起林东晴横在自己腰上的手,放到床上。
他钻出被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睡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詹星靠着床头,侧首看着还在熟睡的林东晴,手轻轻摸着对方的脸。
林东晴抓住了他的手,侧过身体,将他的手压到自己的脸下。
“醒了吗?”詹星轻声问。
睡着的人没回应他。
他伸长了另一只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相机,单手举着相机对着林东晴拍了几张。
他放下相机后,看到林东晴睁开了双眼正看着自己,声音里有些刚睡醒的朦胧含糊,“你偷拍我。”
“不可以吗?”詹星看着他问。
“可以。”林东晴蹭了蹭压在自己脸下的手心。
日落的余晖为梅里雪山铺上了一层金光,虽不如日出时分的耀眼,但更显柔和温暖。
詹星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描摹着远方的雪山,垂落的发丝被夕阳镀上一层金橘色。
林东晴坐在一旁看着他,“小猫,今天也开心吗?”
詹星拿着笔的手一顿,“嗯,开心。”
他说完又继续动笔,水笔在厚实的东巴纸上留下一抹橙色。
“那你怎么都不看我?”林东晴用调笑的声线问。
詹星:“我看你干嘛,我又不是在画你。”
林东晴从喉间发出一声笑,“你是有猫格分裂症吗?在床上出现的那个被你弄哪去了?”
“”
林东晴搜着手机上的路线图,说:“我们再往滇藏线上去就到西藏的芒康了。对了,你还想去徒步吗,雨崩村就在这附近,或者绕去四川甘孜也行,也不算太远。你想去哪个?”
詹星从画中抬起头,正准备要说话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章姐。”
“是我妈。”詹星说。
詹星拿起手机,点了接听,手机自动打开了扬声器。他的手机里传出来一个女性的声音,对于詹星这个年纪来说,他的母亲的声音是相当的年轻了。
“喂,星星,有件事要跟你说。”
詹星关了扬声器,把拿着手机的手移到耳边,“什么事?”
林东晴沉默地观察着詹星的神情。
过了一会,詹星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桌面上。
詹星抬眼,看到林东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眸子清亮得像深邃的黑曜石。他突然觉得如鲠在喉,欲言又止,“东晴”
林东晴对他笑了一下,“怎么了?”
詹星抿了抿唇,“我可能得先回趟家。”
第46章 燥热的天
林东晴看着詹星, 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是詹星似乎发现他眼里的笑意正在慢慢消褪。
“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几天?一周?”
詹星将手伸向他的脸颊, 用指腹在他的脸上细细地摩挲着,“还不确定,但是我会尽快回来的。”
林东晴盯着他半晌,“那我回云关等你。你是明天走吗?我送你去香格里拉的机场。”
詹星摇了摇头,“我从大理机场走。”
林东晴笑着说:“好。”
更深露重, 夜阑人静,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
詹星躺在床上,隔着观景玻璃看着外面的月照银山。今晚是他这次云南旅程的最后一个夜晚。他数了一下时间, 他和林东晴从云关出发, 沿路上走走停停,到达雾浓顶这里, 一共度过了十天的时间。
要是放在平时,他的十天转瞬即逝。在学校上了一周的课, 周末泡在A区艺术楼的画室里,或者没事干的时候回家遛遛狗,跟朋友吃个饭,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可是他在云南的十天似乎被拉得好长好长, 他和林东晴一起走了好多路,做了好多事。
他们在泸沽湖的星空下接吻, 拍下了两个人的第一张合照。一起走过金沙江的江畔,走过虎跳峡的悬崖,林东晴为他戴上了新的耳钉。在兰花坪躺着看月亮,他答应了中秋会来陪林东晴看月亮。香格里拉醉醺醺的夜晚,林东晴牵着他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们在梅里雪山看到了日照金山, 在这张床上缠绵不休
林东晴用了半个月的时间成为他生命中最亲密的人。
他默然叹了口气,睡不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心想,林东晴肯定也还醒着,本来就是个很难入睡的人,如今肯定正在失眠吧。
詹星想到他们出发前,在林东晴院子里那个雨声淅沥的夜晚,他跟林东晴聊完天后,自己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他还记得睡着前,当时林东晴正坐在床上看他,但是看了多久他并不知道。
林东晴睡眠少,可能是他自己的身体机能已经习惯了,所以白天的时候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疲意。但那天在出发往丽江的路上,他少见地在车上睡着了。詹星估计他那个晚上是一整夜都没睡。
那个晚上他在想什么呢?一个人对抗失眠的夜晚,光是想象起来就觉得漫长又孤独,肯定很煎熬吧。
詹星转了个身,抱住林东晴,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找到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林东晴轻轻拍着他的背,“小猫,你舍不得我吗。”
“嗯。”
“那你要记得回来找我。”
詹星内心思忖着,我会记得,一定会记得的。
他搂紧了林东晴。林东晴身上的温度很暖,味道很甜,呼吸很轻,一股令人安心的气息推着他入梦。
“詹星,你要回来找我,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翌日清晨,林东晴把詹星从床上叫了起来,詹星意识模糊中,被林东晴拉着完成了一系列的洗漱动作。
詹星订了傍晚回江市的机票,从大理机场出发。所以他们今天要从雾浓顶开车回大理。
从云关走到雾浓顶,他们花了十天的时间,但是径直回去的路,走国道再转高速,只需要六个多小时。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最近的机场其实是香格里拉机场,但詹星还是想从大理机场走。
毕竟从云关出来的时候,是他自己主动叫上林东晴的,他把林东晴从云关带出来的。如今旅程过半,也是自己要先离开。他没办法让林东晴独自一个人开几个小时后的车回云关。
而且林东晴晚上休息不好,第二天要开六个多小时的车,从雾浓顶出去还要走不少盘山路,疲劳驾驶还是太危险了。
一路上他们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车厢里的气氛都是沉默的,比往常的每一段路都要安静。
詹星昨晚睡得比较多,精神也算还行,所以他坚持要自己来开车,把林东晴按进副驾驶座上休息。
林东晴阖着眼皮,靠在座椅上。詹星看过去看几次,都见到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中途他们只停车加了一次油,车就这么一路跑回了大理,回到了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大理机场。
詹星一直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里,遇到了林东晴。
今天的天气也还不错,现在是快要临近傍晚,但太阳还没有开始下山。
他要比太阳先一步向云南,以及在云南生活的林东晴暂时告别了。
“到了。”林东晴说。
詹星侧过身体看着对方,他的心潮起伏,思绪翻飞。
他好想要把林东晴带走。就像上一次把他从云关带出来一样。
但这次不合适。而且,林东晴好像也从来没有想要跟他回江市的意思。
詹星将他拉到自己的怀中,用力地抱住他,就像要把接下来无法触及的离别日子里的拥抱,都提前一次性抱完。
林东晴轻抚着詹星的后背。
林东晴陪他一起下了车,詹星在车后备箱中拿下了自己的行李箱。
詹星说:“不用陪我进去了,也不要在机场门口站着抽烟,快回家去吧。小雨看到你回家了会很开心的。”
“好,等你进去了我就走。”林东晴说。
詹星拉着行李箱走了,距离他的航班起飞的时间不远,甚至有些紧凑,他得赶紧去办理登机手续。
走到机场的单向门入口,詹星回头看了一眼。
林东晴仍然站在那,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但看到詹星回头时,扬起唇角对他笑了一下。
詹星突然感觉有些头晕目眩,他眼前的人的身影,和他在梦中看到的那个,身旁开满了索玛花的身影重合在一起,他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詹星放下了手中的箱子,转身快步走向林东晴,在林东晴略微错愕的神情之中,詹星抬起他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詹星放开他,看着他明亮深邃的双眸,“东晴,你不要难过,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他伸出手指勾住林东晴的小指,说:“我向你保证,你相信我。”
林东晴垂眼看着自己被他勾住的手指,随后仰头对他笑道:“好,那你要早点回来呀。”
詹星上了飞机,在起飞前他给林东晴发消息。
他找到林东晴的微信栏,把他放到了置顶的位置。因为他们这段时间几乎无时无刻地待在一起,根本用不上微信沟通。
他们的聊天记录很少,每天寥寥几句话,有时一天都不用发一句话。
詹星:[我登机了。]
林东晴几乎是秒回他:[嗯,我也到家了。]
他给詹星发了一张狸花猫的照片,那张胖脸睥睨着镜头,看着有些冷酷。
林东晴说:[好像看不出来她有多开心。]
詹星笑了一下,回复说:[我们猫猫族就是这样的。]
从大理到江市,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两个多小时便落地了。
詹星走出舱门,潮湿黏腻的热风迎面朝他扑了过来,江市七月初的盛夏,天气真是糟糕透顶。
他心情烦躁地站在转盘旁边等着自己的行李箱。拿到箱子后,他走到停车场,花了老半天时间才找到自己的车。
他坐在车上给章茹打了个电话,听着对面用了好几年的粤语金曲铃声,听到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还是没打通,他又转而拨通了詹云的电话。
詹云没有特地去换自己的电话铃声,还是最原始的那个。
对面接起来了,问:“怎么了?”
詹星:“姐,詹富贵在哪个医院?”
詹云:“在家呢,没在医院,今天接回家了。”
詹星皱起眉,“接回家了?”
詹云:“对,怎么,你回江市了?”
“刚到,那我现在回家。”
詹星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回去,小区的门卫大爷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认得他和他的车。于是上前跟他打招呼:“好像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
詹星心不在焉,但还是勉强回复着他:“嗯,这段时间不在家。”
在小区里拐了两个路口,詹星把车停在自家门口前,拉着箱子穿过门口的庭院,走向大门,把行李箱提上几层阶梯。
大门的指纹锁试了两次都解不开,他烦乱地在屏幕上按了好几下门铃。
没等多久,詹云出来给他开门了。
房子里的明亮灯光照了出来,她看到詹星的第一反应先是挑了下眉梢,然后说:“哟,出去半个月终于晒黑了。”
“这门怎么打不开啊。”詹星提着行李箱进门。
“你问你妈,她之前不知道怎么刷新了系统,要重新录一下,等下我给你录。”
詹星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家居拖鞋,“你今天怎么在这,不上班吗?”
詹云倚在一边的墙上看他:“今天周六,我上什么班。”
“你们改双休了?”詹星问。
“一直都是双休好吗看你就是一点也不关心公司的情况。”
“我关心这干嘛,我又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詹云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回来是要准备来公司当员工了呢。”
“我回来是看詹富贵的,我狗呢?”詹星看着她。
“你狗在它自己房间睡觉。”
詹富贵的房间在一楼,他推开门进去时,詹富贵已经醒了。
他们对视的瞬间,那只大金毛犬在笼子里激动地转着圈,着急地呜咽个不停,把笼子撞得哐啷作响。
詹星走近蹲下,打开了笼子的门。
詹富贵冲出来扑向他,一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詹星看到它腿上包着固定骨板,里面渗出了黄色的药水。
“别动,别动!”詹星喊它,詹富贵没有再乱动,但还是一直激动地在叫唤。
詹云在他后面说:“昨天跑太快摔骨折了,医生说它年纪大了,骨头脆容易受伤。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不能乱动,得笼养一段时间。”
詹星摸着狗的脑袋,大金毛犬吐着舌头,看起来很开心。
詹星抬头问詹云:“我妈去哪了?”
詹云耸了耸肩,“不知道啊,你妈又不会跟我汇报行程。”
在小狗房里陪詹富贵坐了一会,再把它哄骗进笼子里睡觉后,詹星走出了客厅,坐到沙发上。
他拿起手机给林东晴发了信息,告诉他自己到家了,他的狗也没太大事。
等了一会,他没收到林东晴的回复,便把手机随手放到了桌子上。
他习惯性地没锁屏,因为之前自己的手机上也没什么东西可让人好奇的。
不过,这是之前的事了。
詹云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正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詹星余光瞥见她的动作顿住了,他抬眼看到詹云正在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靠。
他赶紧把手机拿起来按了锁屏。
詹云双手捧着水杯,她喝着水,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男朋友?”
詹星不自然地抿抿唇,“嗯。”
“看来这次旅程收获颇丰啊,”詹云拿着杯子问他,“是云南人吗?”
詹星点了点头。
“你竟然会不好意思,不是都把合照发朋友圈了吗?长得还挺帅,年龄应该比你大吧?”
“嗯,但比你小。”詹星说。
詹云听后咂了下嘴,“谁问你了。”
詹星握着手机,心里在不停地打鼓。他忘了自己今天把林东晴的照片设置成手机壁纸了,手机一解锁就能看见。
“诶,我真没想过你会突然谈恋爱,你是1还是”
门口传来了指纹锁开锁的声音,詹云立马闭上了嘴,噤若寒蝉。
章茹从玄关走了进来,看到客厅上坐着的詹星,露出了笑容,说:“星星,你终于回家了啊。”
詹星看到她,顿时眉心紧皱,对章茹说:“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詹富贵快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詹云见势不妙,拿着杯子从沙发起身,识时务地上楼回房间了。
章茹在沙发上坐下,把包用力地搁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儿子,“詹星,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礼貌,你回来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要质问我吗?”
詹星深吸了一口气,“我没礼貌那是另一回事。你再怎么说也不能为了让我回家说詹富贵要不行了吧?”
章茹觉得不服气,“他昨天是看着要疼得不行了啊,我跟你说错了吗?难道狗受伤了你不想回来看它,还是你觉得伤得不重就不用回来了?”
詹星坐在沙发上,咬着牙关,气得冒火。
章茹:“你出去都大半个月了,也该回家了吧,你一直在外面,我们会担心你的。”
詹星没好气地掀起眼皮看她:“谁们?”
章茹:“不说这个。之前我不是跟你说李阿姨家里是开品牌设计公司的吗,上次她跟我说想让你去她那实习。还有,你爸的朋友杨叔叔,他儿子你还记得吧?还是你江大的学长呢。他几年前开了家公司,是个游戏公司,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这种吗,你要不”
詹星心烦意燥地打断她的话:“我不想去,品牌设计游戏设计跟我画画有关系吗?我是学油画的。你自己以前还是个美术老师,你觉得有关系吗?”
章茹:“你这也不想干,那也不想干,那你想干嘛呀?”
没等詹星回答,她继续说:“我知道你想去读研,我没有不支持你,但是你别再选美术专业了,难道你以后真想去做美术老师吗?你去做老师谁替你爸管公司。”
詹星的眉心从见到她之后就没有舒展开过,“我姐不是在公司上班吗,她能力比我强,比我合适,你别整天想着给我安排事情干了。”
詹星站起来要走,章茹在背后,噌的一下也站了起来,声音激动地叫住他,“她是你姐,可又不是我女儿!”
詹星闻言一怔,他顿住脚步抬眼看上二楼,詹云的房间的门紧闭着,他们的房子隔音不错,但是章茹的声音也不小。
他蓦然感觉头一阵钝痛,转身踏上了二楼的台阶。
詹星坐在自己房间的电竞椅上,晃悠悠地转了两圈。他靠着椅子的靠背,把手机举在头顶,看着林东晴给自己回的消息。
林东晴:[好,记得好好吃饭。]
詹星扁了扁嘴,点开对话框输入:[我很想你。]
*
林东晴送目着詹星,直到那抹颀长的身影混入了机场的人海之中。
他听詹星的,没在机场门口抽烟,直接开车回了云关。
林东晴回到古城院子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院子和他们出发时的那天没什么两样,但是却莫名让人感觉空落落的。
狸花猫正躺在猫爬架上睡觉,看到他过来后,慢悠悠地从上面跳下来,在他的脚边打转。
林东晴蹲下来摸了摸猫的脑袋,“可惜你不会讲话,只有他会跟我说‘你回来了’。”
第47章 视频通话
詹星待在房间里, 他打开了电脑,本来想着开把游戏玩的。但是看着自己账号里的游戏列表,忽然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无聊地转着椅子,等林东晴给他回消息。
手里握着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林东晴终于给他发过来消息:
[那要跟我打电话聊天吗?]
詹星猛然坐起身,用意念回复:要要要要要要要
他点开了林东晴聊天框里的语音通话,对面很快就接起来了。
林东晴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猫, 你想我吗?”
詹星:“嗯”
林东晴温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轻飘飘的,像一片轻盈的羽毛, 一下子抚平他烦躁的思绪。
那头的林东晴轻笑几声, “你的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委屈?”
詹星兀自心想:我就是受委屈了!
“没有,你听错了。”
林东晴的笑声又传了过来, “那行吧。”
詹星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林东晴问他:“你在干嘛呢?”
“什么也没干, 就坐在房间里。”詹星说。
“回家开不开心?”
詹星叹了口气,“不开心,还是跟你待在一起比较开心。”
“怎么突然这么诚实呀?”
林东晴的声音柔柔的, 好催眠, 让他忽然觉得困意上涌。
詹星挪开了身前的键盘鼠标,他趴在电脑桌前, 打开了手机的扩音,将手机放道自己的眼前的桌子上。他喃喃道:“我一直都很诚实的”
林东晴低声笑着,说:“你说是就是吧。”他语气停顿了一下,“那你想回云南了吗,我给你订机票好不好?明天的。”
詹星怔了一下, 坐起身,“明天?!”
“对呀,你不想明天就见到我吗?”
他当然想,特别想。尤其是在听到林东晴的声音之后,就更想了。但是明天就走也太夸张了吧,他才在家待了没到几个小时呢。
詹星有些无奈地说:“你别开玩笑了。”
林东晴沉吟片刻,说:“明天下午两点半可以吗?这个时间对你来说会不会太早,那三点半怎么样?这样你就不用早起了,反正航班都还有座位”
詹星听得一愣,你是认真的啊?!
“不是,等等等等!”
“明天有点太着急了吧,我才刚到家呢!我过几天还得带詹富贵去换药呢,虽然它看着没什么事,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对了,我可能还有点事得回躺学校”
话筒对面的林东晴沉默了半晌,詹星没听到他的回应,试探着问:“你在听吗?”
林东晴:“嗯,我在听。”
“那你怎么不说话啊?”詹星语气迟疑地问:“你是不高兴了?”
林东晴:“唔,有点。”
詹星回来江市,虽然是在突发状况下的,但是既然人都回来了,还是把在这边需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
不过林东晴的反应倒是让詹星没想到,他们在机场分开也才几个小时呢。
詹星有些讶然,他语气调侃道:“你好黏人啊,林东晴。”
林东晴在对面没有说话,但是詹星听到他似乎小声地哼唧了一下。
他们聊了有一会,詹星觉得有些困倦,想上床去躺着。但他接受不了自己没洗澡换衣服就躺上床,尤其是今天还跨越了千里的路程。
“我要去洗个澡,先不跟你聊了。”詹星说。
林东晴的语气染上了浓浓的笑意。虽然听起来很正常,但是詹星精准地捕捉到他的不怀好意。
“你要去洗澡?”
“对啊。”
林东晴:“我想看看。”
詹星:“哈?你想看什么,你要看我洗澡?!”
“对啊,给我看看嘛,我好想你。”
詹星的呼吸凝住了。林东晴好像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好听,也知道怎么说话最能撩拨他。
詹星咬了咬唇,这种要求要是自己敢答应他,那还真是猪油蒙心了。
“你看你自己去吧,挂了!”
詹星果断地挂掉了电话,但是林东晴很快又打回来了。他瞄了一眼屏幕:林东晴正在邀请你参加视频通话。
“”
他立马地点了拒绝,然后抓起手机噼里啪啦打过去一句话:[林东晴!你有病啊!]
他把手机丢到床上,已经能想象到对方在屏幕对面笑得有多可恶了。
詹星的想象力一直很丰富,他现在控制不住地开始浮想联翩。网警到他家按门铃,然后说:“你好,我们警方查到你们家的IP地址有人在网上涉黄”
靠!别搞我了!
詹星咬牙切齿,他思绪乱飞地从衣柜里翻出衣服,走出房间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一身清爽的詹星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发呆。
昨晚他还躺在雾浓顶酒店的床上,今天就在自己家了,感觉好不真实啊他真的从云南回来了吗,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有去过云南了吗?
“叮——”
手机来信息了,他期待地抓起来一看,是负责他的毕业设计的指导老师发来信息。
现在不是很想回复,先当做没看到吧。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电脑前,把读卡器插进电脑,将相机内存卡里的照片都传到电脑云盘上。
照片一张接着一张地出平铺在电脑屏幕上,这些是他这段旅程的缩影。照片按照时间排序,第一张是给林东晴拍的,当时自己正在他的咖啡店里充电。
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以前不爱拍人像的,怎么拿起相机就给他拍下了这张照片呢。
詹星凝视良久,他伸出手,指尖靠近电脑屏幕,在那照片上面轻抚了两下。
几千张的照片,詹星将每张都细细地看过去,看完后他瞥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钟数,才发现自己原来盯着看了这么长时间。
他躺回了床上,给林东晴发消息:[你在干嘛?]
过了一会,林东晴回复他:[在工作。]
詹星又想起他在暖光灯下对着电脑认真专注的表情,看起来真是,非常的好吃?
詹星似乎想不到更贴近的形容词。
林东晴又给他发了条消息:[小猫,我想看看你。]
詹星怔了一下,低头检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接通了视频通话。
林东晴看起来是将手机架在一旁,他的画面里有他自己和电脑,他正在坐在自己房间的电脑桌前。
“小猫,你又躺在床上玩手机。”
“我就躺。”
林东晴无奈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不过这个视角的詹星倒是挺新鲜的。
詹星举着手机的手臂有点酸,于是他翻了个身,趴着看林东晴。
詹星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学计算机?”
林东晴不假思索地说:“听说赚钱。”
詹星咂了下嘴,“好单纯的想法。”
林东晴在屏幕里的扬起唇角笑。
詹星:“虽然之前我跟你说我没有多喜欢画画,但是对比他们想让我读的专业,我觉得我可真是太爱画画了。”
林东晴说:“那你就去画画好了,不喜欢的就不要读,你肯定学不进去,所以读了也没用。”
詹星挑了下眉梢,心想还挺了解我,“那你喜欢学计算机专业的东西吗?”
“不喜欢。”林东晴说。
“那你怎么还学?”詹星问他。
“我本来也没什么喜欢的专业,所以学什么都一样。”
他们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半天,林东晴把手机架在旁边,一边忙着工作上的事,一边听詹星说话。
他听着詹星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安静下来。他转头一看,屏幕上的詹星闭上了眼睛睡着了。他握着的手机倒了,角度发生了变化,但还是把人拍进去了。
林东晴轻笑着,伸手用指尖抚了抚自己的手机屏幕。
詹星睡醒时,是第二天的上午。精神恍惚间又让他差点忘记自己回到江市了。不过在这里也有一点是好的,就是早上起床不会鼻子疼。
詹星下楼时,正好遇到每天过来做饭的阿姨,他和对方说:“钟姨,今天不用做我的饭。”
钟姨说:“好的,那今天就剩云云一个人在家吃饭啊。”
詹星正往小狗房走去,他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头问:“今天就我姐在家?”
钟姨:“对啊。”
“哦,那我也在家吃吧。”
詹星在小狗房陪詹富贵玩了一会,虽然它瘸了条腿也没什么能玩的,精神倒是挺好,就是被关在房间里,狗脸看起来有些郁闷。
饭桌上,詹星和詹云安静地吃着饭,詹星手边的手机响了,他点开看到林东晴给他发了新消息。
林东晴发的是一张云关古城的天空,照片上万里晴空,厚实绵密的云朵漂浮在空中,下方是古老的钟鼓楼,以及青石街道,远处有起伏的青峦。
詹星认得这个位置,是林东晴咖啡店的门口,因为他也曾拍过同一个方位的照片。
林东晴:[那朵云的形状好像一只小猫。]
詹星拿起来仔细辨认着,回复他:[看不出来,是你出现幻觉了吧?]
林东晴:[嗯,那肯定是因为我太久没见到你了。]
詹星:[太久指的是还没到二十四个小时吗?]
他回复完林东晴,放下了手机继续吃饭。
“啧啧啧。”
詹星闻声抬起眼,看到坐在旁边的詹云正盯着自己。
詹云:“谈恋爱这么开心呢。”
詹星清清嗓子:“还行。”
詹云揶揄地看着他:“还行?嘴角都快压不住了。”
詹星哽了一下,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詹星出门开车去了学校,他家离学校不算远,车程大概也就一个小时。
学生的车牌没办法进学校,于是他在学校门口的停车位上停了车,步行走进去。走到宿舍门口时,他抬手在宿舍的门头板上摸了几下。
奇怪,钥匙呢?
他们宿舍里住着一屋迷糊的大学生,一直有人会忘记带钥匙,于是他们放了根备用钥匙在宿舍门上的门头板上。
他给朱斌打了个电话,朱斌接起电话问:“詹哥?什么事啊。”
詹星:“宿舍的钥匙去哪了?没在门口啊。”
朱斌:“啊?你回学校了吗?”
詹星:“对。”
话音刚落,对门宿舍本来紧闭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朱斌拿着手机,跟他打了个招呼:“嗨,我在这。”
“”詹星挂掉了电话。
“咦?奇怪,我没拿那条钥匙啊,我都是用自己的。”
朱斌蹦起来去摸门顶上的门头板,一连蹦了好几下也没摸到任何东西。
詹星看着他,说:“没找到就算了吧,我刚也没摸到。”
朱斌回头,怨念地看着他:“都忘了你这座珠穆朗玛峰在这了,我还在搁那跳啥呢。”
朱斌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开门,他们一起走进宿舍。朱斌问他:“你怎么突然就回学校了啊,我以为你还在云南呢。”
詹星走向自己的桌位,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放到包里,顺便把充电线也拔了起来。
他一边忙着手上的活,一边对朱斌说:“昨天回来的。”
詹星:“你上次借我的调色刀是干嘛?你们画国画用不上吧。”
“啊那个啊,”朱斌挠了挠脸,“那时是对面宿舍的人在做煎饼,但是找不到趁手的厨具,你放心,我用洗洁精洗干净了!”
詹星:“你们没病吧?”
朱斌拉过凳子,坐到他对面,“诶詹哥,对面宿舍的约我们一起出去玩,去泰国或者马来西亚,你要一起吗?大概月底出发。”
詹星干脆果断地说:“不去,我没时间。”
“啊?你有什么要忙的吗?搞毕设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啊,还是你要去实习?”朱斌问他。
詹星收东西的手一顿,说:“不是。”
朱斌疑惑地看着他,只片刻后,他便幡然醒悟道:“你不会是还要去云南吧?”
詹星没回复他,只是一味地收着自己的桌面。
朱斌睁大了眼睛,神色震惊,“詹哥,你在云南被下蛊啦?不对,会下蛊的好像不是云南那边的啊。”
詹星:“你闭嘴”
第48章 小小小猫
宿舍内, 詹星忙着把自己的桌面整理好。离开宿舍的那天,他急匆匆地出门,把东西丢得七零八落, 拉着个行李箱就跑了,跟逃难似的。
他爬上二楼的架床,开始整理床铺,把被子都卷成一团,最后要塞到收纳袋子里。
朱斌在楼下看着他, 好奇地问:“詹哥,你是不是打算回来宿舍住了啊?”
詹星说:“开学再说吧,反正这段时间应该是不回了。”
“你不用泡在画室里了?”
“我直接从家里开车过来。”
朱斌挨着他的电脑椅子靠背, 转来转去, “真羡慕你们本地人啊,想回家随时就能回, 不像我,回去得飞两千公里。”
詹星说:“人坐上了飞机, 一千公里和两千公里也没太大区别,大不了就多睡一会。”
朱斌坐直了身体,“嘿, 瞧你这话说的, 我差的是那点时间吗?是机票钱啊!”
朱斌话题一转,“对了詹哥, 你今年拿优秀奖的那个展是省展吗?”
“国展,去年的是省展。”
朱斌深吸了口气,吐出一句“羡慕死我了”。
“那你打算保研哪个学校啊?江市能选的除了江大就是江美,那江美还不如我们学校呢,你不会要留本校吧?我觉得不划算, 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
詹星拉上收纳袋的拉链,说:“想那么多,资格认定都没开始,谁知道呢。”
“我们系的专业第一还这么谦虚,你不上名单谁上,难道让我上啊?”
艺术学院的国画和油画专业在同一个系别里,统称为绘画系。不过两个专业课程和评分标准都大相径庭,推免名额当然也是分开的,只是朱斌的大嘴巴就喜欢夸大事实。
詹星坐在自己的床板上,眼神俯视着楼下的人,“你上啊,但你六级过了吗?”
朱斌垮下脸:“好了,不许再说了啊。这一刀切政策真烦,国画专业的推免为什么还要求英语啊,我普通话一乙不行吗?背几首古诗就当是我六级过了吧。洋语就应该只安排给你们这些学洋画的!”
詹星:“我又没所谓。”他早就考过了。
朱斌:“啊啊啊你不许再说了!!!”
过了一会,朱斌又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可惜我们纯艺专业都不爱办夏令营,让我找个借口去旅游也好啊,想到北京玩一趟。去逛逛京美,我的梦校啊——”
詹星沉吟不语。
京美倒也是他高三时的梦校。只是当时因为偷偷报名艺考,他正在和自己家里人吵架,主要是和他妈,吵了好久。
他家住别墅区,独栋的房子隔音不必说。十七岁的詹星和他年轻美貌的母亲,两个人那天争吵的架势,看起来像是要把屋顶给掀飞了。
甚至吵到隔壁栋的邻居都能听见,特地走过来劝架。
詹云淡定地应付着邻居:“没事的,小场面。啊?报警就不用了吧”
最后詹星妥协,章茹也妥协,两人各退一步。他可以报绘画专业,但是得留在江市。
詹星回忆到这,心想自己这次就算是去西伯利亚画棕熊,也不要留在江大读研。
开玩笑的,西伯利亚太远了,去一趟云南多不方便。
詹星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收好床,看着楼下的朱斌说:“让让。”
朱斌抬起下巴:“不让咋地!”
詹星一脸淡漠地将他那装着床单被子的收纳袋推到床边的栏杆上。
朱斌见了陡然一惊,“我让我让!别砸到我。”他挪着椅子抱头鼠窜般地逃到一边去了。
朱斌帮着詹星把行李一起搬到门口,放进他车的后备厢里。詹星刚关上后备箱门,听到身后有熟悉又和蔼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詹星?你今天在学校啊。”
詹星怔了一下,回头看到对面的人,说:“黎老师。”
他忽然想起来,昨晚黎老师给他发了信息,他想着先撂在那晚点再回。但是晚点他就和林东晴聊天去了,再然后就睡着了,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回复,他突然感到一阵心虚。
“你昨晚没回我信息啊。”黎老师推了下眼镜,看着他。
“抱歉老师,我手机坏了。”他面不改色地说。
黎老师笑了两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说:“我昨天收到你给我发的信息了。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改画人像啊,你之前不是说自己的造型感不好,所以才要选风景静物的吗?”
朱斌在一旁插话:“老师,他谦虚呢,别信他。”
詹星瞥了他一眼,很是无语。
黎老师又被逗笑了,“现在刚开题,要换也来得及。我看了你给我发的照片,色彩很有张力,不过表达的信息太多了要进行提炼。民俗主题倒是很稳妥,但要想想怎么增强个人独特性,你自己得再斟酌一下。”
詹星点了点头,“好。”
“那你之后有空的话,我们再详细地讨论一下吗?”黎老师问。
“好的,我明天就有空。”詹星说。
黎老师的表情有些为难,“但我明天就不在江市了,我今天是回学校拿东西的。下周才回来呢,你到时候再过来学校?”
詹星语气迟疑地说:“老师,我下周可能不在江市”
朱斌贼兮兮地笑着,向他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黎老师笑了笑,“那好吧,我们线上聊也行。”
目送走了老师,詹星本来计划去趟艺术楼的,但是现在走出了校门口,又懒得再走回去了。
“老朱,我先回家了啊。”詹星说。
“啊?你不是说一起去A艺的吗,怎么放我鸽子啊!”朱斌说。
“我不想去了,懒。”
朱斌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詹星拉开自己的车门,坐进驾驶座上。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按下车窗叫住了朱斌,“老朱!”
朱斌回头,奇怪地问:“咋啦?又改主意了?”
詹星说:“你的宿舍钥匙能借我吗?我去配一条新的。”
朱斌说:“你钥匙丢了吗?”
“早几年前就丢了,我一直都是用门口备用的那根,现在那根也没了。”詹星说。
“哦,”朱斌走过来,掏出钥匙,递出去的手骤然停住,“诶不对,我给你了,我一会怎么进宿舍啊?!”
詹星:有道理
“我明天出去帮你配吧,今天不想出校门,反正你也不急着用。”朱斌说。
“行,我明天到学校再跟你一起出去好了。”詹星说。
“那敢情好啊。”朱斌说。
詹星开着车回了家,他提着两大袋东西,打开杂物房的门。开门的瞬间,他和站在里面的章茹对视上了,一时愣住。
“妈,你在这干嘛?”詹星随便找了个空位,放下他那些行李们。
章茹回头继续在柜子里翻翻找找,说:“我找东西来着。”
詹星走过去,“找什么?。”
“相册啊,你小时候的相册。”章茹说。
詹星眯起眼睛,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你上次不是拿出客厅了吗?”
章茹:“啊,上次是拿出来过。”
詹星:“那是不是在客厅的抽屉里?”
章茹愣了一下,“好像还真是。”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章茹翻着那本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面找出来的厚重相册。
詹星看着章茹手上的相册,问:“你突然找这个干嘛?”
章茹翻着相册,对詹星说:“你小姨今天和我说,他儿子长得跟你小时候越来越像了,于是我就想看看你小时候长什么样子。”
詹星问:“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你记不住吗?你上次在这看相册也没过多久啊。”
章茹抬眼看他,“记不住,我老年痴呆,行吧?”
詹星:“那得去医院看看,趁早干预。”
章茹皱起脸,“你烦死了!”
章茹快速地翻着手中的相册,翻到某一页时,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下,“啊,这张真可爱,这是你最可爱的时候了。”
章茹把相册递过去给他,“你看你以前,跟现在一点也不像,完全是两个样子。”
詹星接过来看,“这不就是我吗,跟现在一模一样啊。”
章茹:“哪里一模一样,你现在哪有以前可爱。”
詹星嘁了一声,拿出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下来,然后发给林东晴,问:
[这照片跟我现在长得像吗?]
林东晴正坐在肉肉小院庭院里的凉亭中,他手里握着手机,看着刚刚从詹星那收到的照片。
穿着浅蓝色衣服的白嫩小孩乖乖地坐在白色的凳子上,身后是一片修剪精细的绿色草坪。他的手里拿着一块蛋糕,懵懂地看着镜头。脸圆圆的,瞳色清浅的大眼睛,顺滑的头发带着点棕,不是纯黑色。
照片下面还印着一行字:星星三岁生日留念。
咦,是小小小猫。
林东晴轻笑出声,他在烟灰缸里灭了烟,对着屏幕打字:[星星三岁啦,好可爱啊]
他保存了照片原图,然后退出去把这张照片设置成手机屏保。他想了想,又设置成了手机壁纸,这样就只有他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
林川坐在对面偷偷打量他。那么高兴,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跟谁聊天。
林川问:“东晴,詹同学下周要来这边过火把节吗?”
林东晴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说:“他说会来。”
林川:“哦,那要给他留房间吗?之前他住的三楼那一间。火把节是一年到头最多客人的时候了,现在不留的话可能就要被预定了。”
林东晴闻言先是怔了一下,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放到唇边,避开对面的眼神,说:“不用给他留了。”
林川疑惑地说:“啊?那他到时候要住哪”
他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顿时噤声。
林响坐在他们中间,本来正看着书,听到他们的话题戛然而止,好像突然被按下了静音键一般。
于是他看了看林川,又转头看了看林东晴。
他拍拍林东晴的手背,打着手语问:哥,谁要来?
林东晴看着他,说:“唔,是我的”
林川突兀地清了一清嗓子,林东晴的话被他堵住,只好无奈道:“朋友。”
林响:跟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吗?
林东晴点了点头,“嗯,跟我全世界最好。”
詹星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看着林东晴给他发的信息,发呆良久,该怎么回复好啊
“星星。”章茹叫他。
“啊?”他有些慌乱地抬起头。
“你很热吗?那把空调开低点?”章茹问。
詹星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噢,是有点”
章茹好奇地打量他,“只是有点吗?你热到耳朵都红了。”
第49章 想见相见
江市清晨的阳光异常灼眼, 透过未被完全拉上的窗帘缝隙打了进来。
詹星被这抹阳光扰醒,他把被子拉过脸上,眼帘上的红光消失, 他继续睡觉。
但这被子真是闷死人了!
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下去,走到窗户旁用力一扯,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将那道刺眼的光线隔绝在外。
他睡眼惺忪地躺回床上。床头手机屏幕正好亮了起来, 提醒他收到了新消息。他拿起来一看,时间7:25,信息发送人是林东晴。
这个时间点, 也就只有林东晴会给他发信息了。
林东晴又一大早的出去跑步, 今天还给他发了几张云关古城的照片。七点半的古城,詹星从来没见过, 似乎隔着屏幕就能闻到古城中清冽的晨雾,带着点微凉的气息。
林东晴一连给他发了好几张, 其中有张照片拍的是只狗,一只体型很大的金毛犬。它的嘴里叼着个小菜篮子,篮子里还装着点青菜。
大金毛乖巧地跟在一个孃孃的身后, 孃孃背着手, 正在悠闲地散步。这狗带出门还真是方便,直接解放双手。
林东晴说:[你看别人家的狗。]
詹星乐了一下, 回复他:[詹富贵说这是假的,都是你p的。]
林东晴:[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詹星打了个哈欠,握着手机回复他:[昨晚没拉好窗帘,刚刚被太阳晒醒,我现在要继续睡觉了。]
林东晴:[晚安小猫。]
詹星把空调给调低了两度, 然后躺下来钻进被子里,拿着手机回复他:[早安东晴。]
明明都在同一个时区,怎么感觉两个人好像有时差似的。
信息发送过去后,詹星放下手机继续睡了。他满脑子都是林东晴在云关古城跑步的样子,早上的古城看着好惬意,他下次也想和林东晴一起早起。
等到詹星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11点半了。他醒了之后,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未读信息。
他兴致勃勃地点进去,结果看到未读信息来自朱斌:[詹哥,我们几点去?]
詹星的神情略带失望,慢悠悠地戳着屏幕回复他:[我起床就去。]
朱斌很快就回复了:[那请问你几点起床?]
詹星:[两小时后到学校。]
朱斌:[要不你晚点再来吧,我快收尾了,再给我多两个小时!]
詹星:[行。]
詹星点进林东晴的对话框,对方没给他发信息。他又点开林东晴的朋友圈,还是保持着上次的样子,一进去就是他家那只大狸花猫的贴脸照。
而下面最近更新的一条,还是泸沽湖星空的照片,文案上写着“瞻星。”
他跟林东晴应该是没有共同好友的,所以也看不到他这条朋友圈收到的回复。
咦,但他居然看到了评论显示1。他点进去看到那人的留言:啊?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林东晴没有在下面回复这条评论。詹星能看到说明他也有对方的微信。他皱了皱眉,这人谁啊?自己也没给他备注名字。
他好奇地点进去,看到对方朋友圈里的照片,里面有张熟悉的脸。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刚到云南时遇到的第一个人,叫庄家成。
对方离开云关前加了他的微信,但他一直忘了备注。他退了出来,又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发现庄家成也有在自己发的朋友圈下留言,那张他和林东晴在宁蒗县城拍的合照。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注意。
他的留言只有一个字:“啊?”
詹星看得有些想笑。
他拿着手机,最后又回到和林东晴的聊天界面。给他发点什么好呢,林东晴,你怎么还不找我?
算了,没什么劲。
他起床洗漱换衣服后,走到一楼小狗房,今天他来给詹富贵喂药。詹富贵的样子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除了那条被固定住的小瘸腿,其他地方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詹星坐在地上,一只手掰开詹富贵的狗嘴,另一只手拿着颗蓝色的消炎药片,手速极快地往他的舌根处塞,再及时关上它的嘴,捏住不让它打开,最后还要再晃晃它的脑袋。
一套喂药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看到詹富贵有吞咽的动作后,詹星放开它,并且拍拍它的狗头,说:“真乖。”
詹星站起身,正准备开门出去,手已经放到门把手上了。但这时他敏锐地听到了身后传来不对劲的声音。
他转头一看,詹富贵的脚边有颗半被唾液泡烂的蓝色小药片。
一人一狗对视着,詹富贵悄咪咪地把那只没有受伤的前爪盖到药片上面,企图蒙混过关。
詹星咬牙怒道:“你这狗!!”
他转身回去把那颗被吐出来的药片用纸巾包好丢掉,接着又拿出一片新的喂它。
这次詹星坐在它旁边盯着它看了很久,确保它不会吐出来才放心。
詹星用力薅着它身上的毛发,“你怎么这么会演啊,你跟林东晴一样讨厌!”
安顿好狗,詹星在家吃了饭,今天家里就剩他自己一个人在家了。詹云要上班,他爸这段时间都不在江市,他妈又整天跑出去玩得乐不思蜀。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是整个家里最闲的人。
他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偶然瞥见玻璃窗户外面的人拿着游泳圈走过。
过没多久,詹星提着袋游泳装备往小区的泳池走去。路上遇到不少他妈遛狗平时结交的狗友,纷纷地主动来问他詹富贵的腿怎么样了。
詹星应付着他们,心想詹富贵你人气还挺高。
工作日的小区泳池人并不多,尤其是深水区,泳池里只有零零散散三两个人。
詹星换好衣服,站到泳池边上。他拉下头顶的泳镜,微微弓身,深吸了一口气后如同一条尾鱼般滑入水中。
水流包围着身体,耳边只剩下自己规律的换气声,眼前一片是模糊。直到游完好几个来回,他出水后坐在泳池边上,胸膛微微起伏着。
他往常喜欢游泳,是因为游泳能让人脑子放空,只需要关注着往前游就行。人在水里时,心无杂念,很难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他凝视着面前被打破平静的蓝色泳池,在剧烈晃动后又逐渐愈合,他再次进到水中,掀起水面的一片涟漪。
詹星从储物柜中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有未接来电,于是点了回拨。
他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用毛巾擦拭着刚用清水冲洗过的湿发。听到电话被对面接起后,他说:“干嘛?找我什么事啊。”
从手机话筒中传来过来的声音很轻柔:“没事呀,只是有点想你。”
詹星抓着毛巾的手顿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说:“你下午才想我,这大半天的干嘛去了。”
“我手机摔坏了,不是故意不找你的。”对面的语气很无奈。
詹星听得一怔,这不是昨天自己胡乱拿来搪塞老师的拙劣借口吗?他皱起眉,语气有些不悦,“林东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话吗?”
林东晴叹了口气,听起来无可奈何,他说:“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是真的,你去看一下微信。”
詹星将信将疑地点开和他的微信聊天框,林东晴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手机四分五裂。
詹星再次把手机放回耳边,震惊地说:“你这手机怎么回事啊,死状也太惨烈了吧。”
林东晴说:“被车碾了,救不回来,不过我换了新的手机。”
“噢”竟然还真是误会你了。他骤然一惊,“那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啊,有事也打不了电话给你,放心。你今天在干嘛呢?”林东晴问。
“我去游泳了,刚游完。”
对面又用意义不明的语气对他说:“啊,游泳啊。”
詹星警惕道:“别打视频过来啊,不接,变态。”
手机里传来林东晴轻快的笑声,听得人心痒痒的,“我怎么就变态了。你是一个人去的吗?”
“对啊。”詹星说。
他话音刚落,从淋浴房里走出来个人,是住附近年龄相仿的邻居,向他打着招呼,说:“詹星,我先走了。”
“”
林东晴:“一个人?”
詹星舔了舔唇,解释道:“那只是路过的邻居我在小区里的泳池呢,里面全是邻居,很容易会遇到熟人,但我真的是自己来的。”
林东晴笑道,“我又没说不相信,看你急的。”
“好烦人啊你。”
林东晴安静了几秒,小声说:“是不是因为我太烦人了,所以你都不回来看我。”
詹星一愣,赶忙说:“你别乱想啊,我不是真的觉得你烦人,我过两天就去找你。”
林东晴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一瞬间被点亮了,“真的?过两天吗?”
詹星下意识地点头,“嗯,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那你到时要跟我说,我去机场接你。”
詹星笑了笑,“好。”
林东晴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浮现、萦绕。
从未见过他和自己打电话时的样子,但电话本来就是在见不到面的时候用的。不过这真的很让詹星很好奇。
“东晴。”
“嗯?”
“很开心吗?”
“开心啊,你要是今晚回来我就更开心了。”
詹星问:“那你现在是在笑着吗?”
林东晴似乎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后他清润的笑声便传进詹星耳中,“这都被你发现了。”
詹星开着他那深灰色的SUV跑在市区。江市市区路窄,人多车多,红绿灯也多。这段时间习惯了跑在云南那畅通无阻的国道和高速路上,回来两天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从他家的小区去学校,经过的这段路最容易堵车了,但如果绕行的话又需要绕得非常远。
詹星单手撑着头,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
想想自己在这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做。毕设作品他想要做组画,但是具体的主题没确认下来,没定下尺寸连画框都没办法做。推免作品集也差不多完成了,只剩下些排版的问题,到时候把电脑带出去做就好了。
至于詹富贵这只狗,看起来也挺好的,腿瘸了也只能静养,自己在家也是给他喂个药。虽然章茹之前骗他有些不道德,但还是会好好照顾狗的。
车辆在市区走走停停,终于开到了学校门口。詹星给朱斌发了信息,让他过来校门,自己懒得走进去了。
等人的期间,詹星拿出手机搜着江市到大理的机票,什么时候去见林东晴好呢,后天吗要不明天好了。
正犹豫不决间,旁边副驾驶座的车门忽然被人拉开了。詹星一时恍惚,猛然转头看去,然后看到了朱斌。
朱斌愣住了,看着他说:“你怎么那么大反应啊?欸?为什么你的表情看起来那么失望。”
詹星正了正神色,说:“没什么”
他大概是在云南待魔怔了。
詹星问:“我们去哪配钥匙?”
朱斌拉过安全带说:“你搜一下墨丹这个店,我之前在那逛过,记得他楼下就有一个配钥匙的。”
“行。”詹星拿起手机,屏幕扫到他的人脸后自动解开了。
朱斌突然发出一声:“我靠。”
詹星转头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啧,别窥屏,闪一边去。”
朱斌识相地坐好回去,啧啧称奇,“是真爱啊。”
“你要那么多话就把钥匙给我,人下去。”
朱斌忙道:“别别别,我还想顺路去逛逛画材店呢。”
车缓缓地开出去,朱斌憋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憋住,他赌詹星应该不会真的开到一半把他丢下车。
“詹哥,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詹星噎了一下,“别问我这种问题。”
朱斌内心腹诽:小气。
“我本来还以为你会跟我一起单身到毕业呢。”朱斌叹了口气,感慨真是世事无常,“我想见识一下被你喜欢的人,要不你带我一起去云南吧?”
詹星觉得匪夷所思:“你有病吧,我还带你去云南。”
朱斌切了一声,“我看你是不好意思吧。”
“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这总能说吧,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什么样的人吗詹星握着方向盘,看着眼前的路,陷入了沉思。
他喜欢的人,像苍山脚下的一阵风,像泸沽湖面的日出,像兰花坪沾染晨露的青松,像香格里拉微醺的酒,也像洒落在梅里雪山上的月光。
“他是个很好的人。”
车开到了导航的定位,他们下车去配钥匙,还特地多配了两根备用的,免得下次弄丢了又要跑出来。
朱斌说想到楼上的画材店去逛一逛,詹星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的,于是就一起上去了。
画材店在三楼,他们坐着扶手电梯上到二楼。那有家理发店,门口发传单的人看到他们上来时,眼睛就亮了。
那人拿着传单走过来,热情地对詹星说:“帅哥,你的头发染得真好啊,要不要来我们这边补个色?”
詹星垂眼看着那个人手上的传单,又看了看那门店,“先不用了,谢谢。”
他见被拒绝,转而攻略旁边的朱斌:“那这位帅哥呢?”
“啊我也不用了。”
他们坐上往三楼的扶手电梯,朱斌絮絮叨叨地说:“我们国画讲究的是一个形神兼备,诗情画意,而我的风格是一个沉稳大气,端庄优雅,我要人如其画,不搞你们这些花里胡哨的。”
詹星:懒得听废话。
两人走到画材店门口,詹星看着那门可罗雀的清冷店面,光线昏暗,货架蒙尘,看起来似乎能直接用来拍恐怖片。
他问朱斌:“你从哪找到的这家店?”
朱斌说:“对门宿舍的人推荐的啊。”
对门宿舍到底住的是何方神圣啊。
詹星跟着他走了进去,逛了不到半个货架,里面潮湿阴暗的霉菌味把他熏了出来。
他站在店门口等朱斌,感觉刚刚吸进去了一堆孢子,身上也沾上了空气中的灰尘粉粒,让人难受得想吐。
詹星开车把朱斌在学校门口放下去后,直接回了家。
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冲进浴室洗澡。洗完澡后那种黏腻潮湿的感觉消失了,但取之而来的是他的瞳孔震颤,发出一声惨叫。
章茹趿着拖鞋走过来,敲敲他的浴室门,“星星,怎么了?”
詹星拉开浴室的门,章茹看着他,睁大了眼睛,“你脖子上好红啊,怎么回事?”她抓起詹星的手臂,“手上也有,你吃什么了,是不是过敏了呀?”
章茹拉着他下楼,“赶紧到医院去看看。”
詹星一脸蒙圈地被她拉着出门,到门口时,他的脚步突然顿住,章茹被他扯了一下,詹星问:“妈,我脸上也有吗?”
章茹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脸上暂时没有。”
看到他松了一下口,章茹奇怪道:“怎么只关心自己的脸啊,你什么时候那么爱漂亮了?”
霉菌过敏的詹星躺在床上,吃了氯雷他定,医生让他这几天别出去晒太阳。
他一脸无奈地拿起手机,打开了订票软件,本来想要把订在明天飞的机票延后几天,但是不确定自己到底哪天能完全恢复,他干脆先取消了订单。
烦死了,烦死了!!
这几天詹星一直在家待着,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作品集,以及思考毕设作品的创作方向,到点就吃饭。
章茹因为他正过敏,也很少出门,基本都待在家里。她感觉詹星这几天异常地安分,就是一直脸上的表情一直怏怏不乐的,连话都少了很多。
几天的日子熬着熬着就过去了,詹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敏泛红的症状已经消褪下去,于是他戴上顶鸭舌帽就出门了。
章茹正好在客厅坐着,问他:“去哪呀?”
詹星说:“出去晃晃。”
*
翌日晌午,林东晴在古城北街的咖啡店里。
此时的店里有几个客人正在喝着咖啡聊天,他做好了手上的那杯,放到托盘上,对站在对面的黎小姿说:“帮我拿过去,三号桌。”
黎小姿满脸忿忿地看着他:“你还真会使唤人!”
她把咖啡端过去给客人后,又拿着餐盘走了回来搁到桌子上。她倚着咖啡操作台,说:“诶,你那男大媳妇还回来吗?”
林东晴抬眼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又把眼神放了下去。
黎小姿:“我说错了?那你是他媳妇?”
林东晴没心情跟她瞎扯。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会动的詹星了。虽然也有打电话,但是对方一直拒绝跟他视频通话。詹星说自己一直在家,但是在家有什么不方便视频的。
而且明明上次说好了这两天回来的,但是又迟迟不告诉他是哪天。到底在干嘛呢小猫。
“叮——”
林东晴放在身后桌子上的手机发出清脆的信息提示音。他拿起点开后,看到了詹星给他发的最新消息。
林东晴怔然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机票照片,对着上面的日期和时间信息确认了好一会。
他抓着手机,在柜台的抽屉里翻出车钥匙,然后对黎小姿说:“我出去一下,你帮我看看店。”
黎小姿愣住了,看着林东晴从自己身旁走过去,对着他快要走出门口的背影喊道:“我不会做咖啡啊!”
林东晴头也没回地说:“你别接单,一会帮我关门就行。”
他走到古城的停车场取车,随后往大理机场开去。
詹星拉着行李箱走出舱门。
这是他第二次来云南。他深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通透纯净。他的心情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愉悦,简直愉悦到了极点。
人来人往的接机口,围着一圈人,眼神里都是对相见之人的渴望。他们可能是在等自己的孩子,可能是朋友,可能是游客,也有可能是爱人。
机场人海中,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等他的林东晴。
他静静地立在原地,唇边带着笑意,眼里装着水一样的温柔。
詹星松开拉着箱子的手,快步走上去,用力地搂紧了林东晴。好想念这个触感,这个温度,这个味道。
詹星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腔,连耳膜也随之轰鸣。
林东晴轻轻拍了拍詹星的背,语调中带着笑意,“别人都在看你呢。”
詹星抱着他不撒手,“我不管,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们抱了一会,詹星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
林东晴笑着说:“小猫,你又染头发啦。”
詹星无意识地轻咬了咬下唇,“嗯,这好看吗?”
林东晴伸手捻了一下他耳边的发丝,那根发丝闪着粉金色的光泽,“好看,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怎么还不来找我[可怜]是不是讨厌我
詹小猫:啊,好可怜[爆哭]我来了
林老板:[墨镜]
第50章 小别胜新
詹星看着林东晴, 忽然想起来之前对方跟他说,喜欢他的头发,是因为他头发的颜色像太阳一样。
“现在还像太阳吗?”詹星眼里闪着些期待的光。
林东晴的笑意染上眉梢, 他忍不住摸了摸詹星的头,手指顺着发丝滑落颈间,“现在像晚边了。”——黄昏时分的太阳。
“走吧,带我们小猫回家。”林东晴牵起詹星的手,走去拿刚刚被他丢下的行李箱。
“我自己来。”詹星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箱。
走出大理机场, 今天的阳光依旧很好,一阵风迎面吹了过来,詹星今天没绑头发, 他新染的浅色发丝在风中凌乱起舞。
林东晴转头看着他, 说:“你不在的这几天,大理一直下雨, 云关也下了两天。你看你一回来天就放晴了,为了让我能天天晒太阳, 你以后不要再走了。”
詹星挑了挑眉,“怎么能只晒太阳呢,偶尔下下雨不也挺好的吗。”
林东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 “不好, 我不喜欢下雨。”
两人一起走出去,走了好一会詹星才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他放好自己的箱子, 盖上后备箱门,走到副驾驶座的位置开门进去。
“怎么把车停那么远啊。”詹星边问着,边要去拉安全带。
但是他安全带没拉上,倒是猝不及防地被林东晴一把拉了过去,脸上是没反应过来的懵圈表情。
林东晴用指节刮了一下他挺直的鼻梁, “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看着林东晴的脸逐渐靠近,直到对方柔软的唇落到自己的唇上。他闭上了眼睛,手臂环过对方的身体,用心感受着他们短暂分别后的第一个吻。
詹星觉得自己真的很喜欢云南。因为只有这里有林东晴,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吻到他喜欢的人。
林东晴的手一直搭在詹星腿上,并且缓缓地往前移动着,他的手掌隔着一层裤子的布料,滑过对方的腿根,落在温热绷直的地方。
两人的双唇分开了,林东晴眨了眨眼,盯着詹星的反应。
那只手覆在上面轻揉着。
詹星今天穿着黑色的工装裤,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在车厢中传开,流露着不言而喻的暧昧和情色。
林东晴的手伸进詹星的衣服下摆,一下子拉开了他裤腰上的结。
林东晴低笑了一下,声音带着些唇齿纠缠后的黏腻,“你真可爱,每次都在这打蝴蝶结,我一拉就开了。”
林东晴稍微坐直身体,让手更方便地探进去。他的手掌和手腕钻了进去,没入到衣服布料之下。
詹星抿着唇,伸手握住对方露在自己衣服外面的小臂,但那双手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手也只能顺着对方的动作在不停地上下起伏。
“小猫,”林东晴咬上他泛红的耳尖,“你抓着我的手一直在跟着我动呢,这样好像是你自己在自”
“啊,”林东晴吃痛地低呼一声,手上的动作霎时停住了,“咬我干嘛!”
詹星刚刚转头在林东晴的细嫩脖子上咬了一口,力度不大,但是他的虎牙有些尖锐,忽如其来的刺痛感有些吓人。
詹星咬着牙关,说:“那你胡说八道干嘛!林东晴,别在这玩了,快点开车回家。”
林东晴轻快地笑起来,他摸摸对方生气的脸,“我才不回家,我一会要开到咖啡店去干活。”
詹星没好气地瞪他,“你干个屁,你有那么勤快吗?平时这个点你的店都要关门了!”
“嗯?你是很急吗小猫,”林东晴两只手都在摸着詹星,不过是一只在上面一只在下面。他又开始乱动起来,尤其是下面的那只。“急着回家干嘛呢,我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吗,我怎么不知道?”
詹星觉得林东晴这个人有时真的好欠!好恶劣!
可是他偏偏在大多数时候又很好,而且脸长得也好看,眼睛亮亮的,像一潭泉水,看起来一脸清纯。这和他那个恶劣的性格对比起来,让人感觉很反差。
唔,倒也不是不可爱,倒也不是不性感。
林东晴扬着笑还要继续挑衅他,“小猫,你怎么看着我不说话呀,是又在偷偷骂我欠吗?”
詹星的手从对方的腰间滑落下去,滑到他的臀侧,一双猫眼紧盯着对面的黑亮眸子,说:“你要是不开车就坐过来,让我来开,我赶着回你家去干你,你就是欠被我干。”
林东晴愣怔地眨眨眼,詹星把他那只手不安分的手从自己裤子里提起来,顺手还抽了张湿巾帮他擦手,最后将那只手放到方向盘上。
林东晴咽了咽唾沫,开始启动车子,他嘟囔道:“你这只邪恶小猫。”
林东晴的车从大理机场一路开回了云关,开到自己院子旁。车缓缓停靠在门口那棵绿叶成荫的树下,詹星问他:“不是说不好停在这吗?”
林东晴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说:“停一小会没事的。”
詹星想了一下,“一小会可能不行。”
林东晴抬起头,脸上有些迷茫,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停个半天也没事”
他们下了车,林东晴牵着詹星往自家院子的门口走去,詹星顿住脚步,说:“我箱子还没拿呢。”
林东晴拿着钥匙开门,“晚点再拿吧,你那么着急。”
詹星:倒也不急这一两分钟
走进院子后,詹星环顾了一圈。林东晴的院子和他上次来时看到的还是一样,宁静又惬意,下午金色的阳光洒落进来,晒得院落到处暖融融。
他终于还是回到林东晴这个小院子来了。
詹星没看到那只狸花大卡车的身影,于是问道:“看来猫是又跑出去了吗?”
林东晴关好院子外的门,又拿着钥匙打开房子的门。他回头对站在院子中间的詹星说:“你到底是来找我玩的还是来找猫玩的啊。”
詹星走上前,推着他的后腰进门,随后再把门关上。
他把人转了个身压在门后,从后面轻咬了一下林东晴的耳垂,低声说:“我先找你玩。”
林东晴的双手抵在门上,詹星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十指相扣着。
这个姿势下,林东晴只能侧着脸,他看着詹星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大小和自己的差不多,但手背上的皮肤比他白,真是只漂亮的手。
他看着那只扣着他的手慢慢地收紧,手背上蔓延的血管看着越来越明显。
“啊”
猝不及防地,身体传来被突然撑开,异物挤进的感觉,林东晴下意识地抬起下巴,“你怎么那么突然。”
“你分神了?”詹星侧过头看着前面人的脸。
“我没有”
“没有吗?”
突然加重的力度把门撞得哐当一声响,林东晴回头对詹星说:“你轻点,我的门年纪大了。”
詹星在他的身后,动作明显凝滞了一下,说:“不算大吧,才二十七岁。”
林东晴闻言愣住,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几乎要翻着白眼昏过去。
他抑制不住的怒火燃了起来,恶狠狠地拍了两下那扇被他压在手下的可怜木门板,咬牙切齿地骂道:“说的是这个门!!这个!!”
詹星轻笑出声,抓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了,你别激动,再拍真坏了。”
詹星用手顺着他的背脊,“放松点,别把我也咬坏了。”
“我现在想咬死你,詹星。”
“那你得守寡了,”詹星用手压了压面前那副微微塌着的后腰,“再下去一点,东晴。”
他们从门口到床上,林东晴房间里的床挺大,经得起他们翻来覆去的折腾。
断断续续的声音萦绕在房间之中,林东晴把身下的被子抓得凌乱不堪,再快一点,他就要到极限了。
詹星扶在他腰上的手骤然松开,随后整个人退了出去。林东晴怔住,侧过头去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满,“干嘛啊?”
“转过来嘛,哥,我想看看你。”
林东晴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忍。
他艰难地转了个身,把自己正面摔在床上,胸膛起伏喘着气,看着詹星那张漂亮的脸上扬起顽劣又满意的笑。
詹星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打开呀。”
林东晴又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忍。
詹星俯身上前,盯着身下之人的脸,抬手用指腹轻拭去掉林东晴眼角边溢出的泪迹。
他抚摸着林东晴的脸,指尖滑过他的颧骨,脸颊,最后到达唇边,“你在床上的时候最听话,平时老是气我。”
林东晴冷哼了一声,“你平时倒是可爱,在床上的时候最讨厌。”
他说完话,张开了嘴,把詹星的食指和中指含了进去,轻咬着,吞进去一点,又吐出来一点。
詹星看着他那双微红的眼角瞪着自己,一时间心荡神怡。
詹星抽出自己的手指,移到对方那片柔软湿润的地方,缓慢推进。林东晴一激灵,还没等反应过来,又被填满了。
身下的人难以自抑地发出了声音,感觉天灵盖都要被爽飞了。
林东晴喘息间,费力地抬手拨开詹星的头发,“小猫…头发,遮住脸了。”
詹星停下来,眉梢一挑,“怎么,看不到我的脸你就出不来了?”
林东晴咬了咬唇,“我想帮你绑起来。”
“绑吧。”詹星递过手,林东晴将他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拉下来。
他伸长了双手的手臂,捋过詹星的半长发,想将它们绕到脑后。
林东晴躺在下面,努力了好一番才把詹星的头发全部抓在手中。
但对方突如其来的挺进,让他手一抖,发丝从手上散落下来。
“你干嘛啊…”林东晴皱着眉,晃动不止,“你这样…让我怎么绑”
詹星低头看着他,动作没停,唇角扬着恶劣的笑意,“那你要加油哦,哥。”
*
“还给你。”
詹星用手刮了一点自己小腹上的黏稠,然后抹到对方的身上。
林东晴愣了一下,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别弄我身上!我看你才是变态,你这只发情的小猫!嘶——”他的动作扯到身上的某些部位,有点疼。
林东晴靠坐在床头上,詹星拿着个枕头塞到他身后,隔开他后背和床头那冰凉的木板。
林东晴的声音有些低哑,感觉嗓子有点干,他拿起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
“我想要烟。”
“在哪?”
“抽屉里。”
林东晴咬着烟,就着詹星举着打火机的手点烟,薄荷烟味一瞬间弥漫开来。
拿着烟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他叹出来一口气,看着床上的被子发呆。
詹星拿过另一只枕头,放到自己的身后,他们并排倚在床头。
詹星转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枕头,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林东晴床上只放着一只枕头。
他好奇地问:“这是你提前给我准备的枕头吗?”
林东晴侧目看了一眼,“对啊。”
詹星挪下去一点,配合着林东晴的身高,把脑袋靠在人家的肩膀上,“东晴,你真好啊。”
林东晴把烟搁在烟灰缸里,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好。”
詹星一怔,猛然坐起身,“我哪里不好了?!”
林东晴一脸平静:“你快把我干死了。”
詹星又靠了回去,“那这次算我不好呗,我下次会轻点的。”
林东晴用手指圈着詹星的发丝玩。
詹星靠着他,小声嘀咕:“你要是再说我不好,我以后就不来找你了。”
林东晴手顿住,说:“你不来找我,我会难过死的。”
“啧,别动不动就死啊,好好活着。”詹星伸手拍了拍林东晴的头顶。
“嗯,那我听你的。”林东晴拿起手中那一撮粉金色的发丝,放到唇边亲了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