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房间内。
林东晴洗完澡, 从浴室走进房间。一眼看到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詹星,背脊看起来正小幅度地均匀起伏着,应该是睡着了。
他搓了搓詹星的发尾, 是干的,还带着暖意,好乖,今天会自己好好吹头呢。
林东晴转头,看到床单上有几处斑驳的可疑的痕迹算了, 先睡吧,反正脏的地方也是在床尾。
他掀开轻薄的空调被,轻手轻脚地躺了进去。看了看旁边正背对着自己熟睡的詹星, 探身捞起从对方身上滑落的被角, 然后掖好。
他轻摸着詹星的脑袋,“睡觉也不老实。”
林东晴刚洗完澡, 皮肤上带着微热的温度,沁出来清新湿润的雪松沐浴露的味道。
詹星身形微动一下, 然后转身钻到林东晴的怀中,脸也埋进去。
“好香,”一只手横过来环住他的腰, 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东晴陪我睡觉。”
林东晴轻拍着他的背, “陪着呢。”
*
沉沉地睡去了几个小时后。
詹星坐在林东晴的电脑桌前,随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那本书, 那本他之前见过但是没翻开看的《人月神话》。
“软件工程中的根本和次要问题”
詹星一头雾水地合上书。什么啊,之前还以为这是本外国小说,没想到竟然是本专业书。
他扫了眼这一览无余的空荡荡桌面,再转过去认真观察他的房间。林东晴的家里的风格可以说得上是极简主义,除了该有的必备品, 就没有其他东西了。他问:“你平时在家不无聊吗?”
林东晴正单手抱着床单,另一只手关上衣柜的门,“一个人当然无聊啊。”
他把干净的床单丢在床垫上,看着詹星问:“你要过来帮我换床单吗?”
詹星从电脑椅上站起来,走到床边,说:“你家里怎么什么娱乐设备都没有,你除了工作都不干别的事情吗?”
林东晴抖开那沓叠得整齐的床单,说:“我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啊,所以家里的东西也不多。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就好了,我给你买新的。唔,你想玩逗猫棒吗?”
“逗猫棒?外面院子不是有好几根吗……”詹星说到一半,站在床边,冷脸看他,“林东晴。”
看到詹星慢两拍之后的反应,林东晴愉快地笑了两声。
他们在房间里,门房紧闭着。这时的门口忽然传来了爪子挠门的声音,詹星好奇地看过去,问:“是你家猫回来了吧?”
林东晴说:“嗯,别给它开门,它最爱在铺床单的时候捣乱了,就喜欢钻到床单里面乱抓。”
“哦。”
詹星走过去,从背后环过林东晴的腰,把脑袋搁到他的肩上。他看到林东晴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不规则的红痕,像是不小心沾上了玫瑰红色的颜料。
这是他自己刚刚留下的作品。正好落在林东晴衣服领子的上面,遮挡不住。詹星忍不住在上面又亲了一下。
林东晴痒得偏了一下头,他抓着床单的一角,无奈地说:“我差点忘了你也是只小猫,你也爱捣乱。”
“我抱抱你怎么就捣乱了,不就是铺床单吗,我帮你。”
詹星放开他,走到床的另一头,拿起床单的一角。床单堆在床上,还没有被完全地摊开。于是他用力地一扯,将林东晴手上拿着的也扯了过去。
詹星看着变得更凌乱的床单:“”
林东晴看着他,指了指那张詹星刚刚站起来的椅子,说:“回那坐着去。”
被打发到一旁的小猫坐看林东晴在铺床,没有自己的帮助,他三两下就把床单掖好了,很平整。
詹星:“我们不会每天都要换一次床单吧?你家里有那么多床单吗?”
“有三张,够换了。”林东晴说完,语气一顿,“不是每天都换是因为刚刚弄湿了才换的。”
詹星转着椅子,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也很理所当然:“对啊,要是每天都被你弄湿,不就得每天都换了吗?”
林东晴额角一跳,他沉默了好一阵,眼神微妙地看着对面的人,说:“詹星,没有每天。”
詹星坐直了,手放在两腿之间的椅子坐垫上,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不喜欢吗?你刚刚看起来不是还挺高兴的。”
林东晴坐到床上,叹气,给了对方一个幽怨的眼神,“我年纪大了,我不能陪你每天。”
话音落后,詹星脸上的遗憾神色显而易见,“啊,那几天?”
“不定时!”林东晴咬着牙恨恨地说。
“那好吧”
不开心。
詹星扁了下嘴,他走过去坐到林东晴的旁边,说:“在下面有那么累吗?你又没使劲。”
林东晴的嘴角扯起一个冷笑的弧度:“行啊,那下次换个位置,让你体验体验?”
詹星转头看向林东晴静默了半晌,他伸手托着林东晴的脸,笑得灿烂,像是突然听见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事,“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林东晴。”
“”
从院子出去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他们打开车门上了车,准备要把车停在门口挡路的车给挪走。
林东晴拉过安全带,握着方向盘,想了一下,说:“要不我把车开回民宿吧,我要回去拿一下电脑,顺便在那边吃个饭。”
詹星:“好啊。”
车开了一小段盘山路,到达半山腰间的肉肉小院。林东晴把车停到民宿旁边的露天停车场上。
下了车,他们先到民宿不远的小餐馆吃饭,民宿只提供早餐,晚上一般都是林川自己做饭,林东晴心想这个点他们大概率是已经吃过了。
小餐馆的杨孃孃坐在门口,看到他们就站了起来,一如既往的露出了热情洋溢的笑容,“呀,东晴,这段时间都没见到你。”
他们找了个座位坐下,詹星正拿着手机回复章茹给他发送的十连问。
从:怎么又要出去?这次去哪?什么时候回来?到后面:你还回这个家吗?你还认我这个妈吗?
杨孃孃边忙活着开火边说:“这位小帅哥好像在云关也待了挺久呀,上次见面好像都十多天前了吧?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呢。”
林东晴坐在一旁,回头笑着对杨孃孃说:“他不回去了,他要留在云关给我当媳妇。”
詹星握着的手机“啪”一下摔在桌面上。
他抬头,一脸震惊地看向林东晴:“?”
杨孃孃朗声笑着,只当他是在开玩笑,“那你赚到了嘛,找到个这么好看的媳妇。”
夜幕降临,他们在小餐馆里吃完了饭后,踏着夜色,顶着天边微闪着的晚星,步行回肉肉小院。
詹星睨着旁边正在走路的人,“林东晴,你又在外面胡说八道。”
林东晴在夜色中对着他笑,“我说的是我自己的心愿啊,只是你还没有帮我实现,小猫。”
詹星无意识地抿住唇,“你别在外面怎么这么叫我,别人会听见的。”
“那我叫你什么好,叫你星星?”林东晴问。
詹星小声地吐槽了一句:“怎么跟我妈似的。”
林东晴没听清,问他:“什么?”
“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肉肉小院的庭院,詹星余光瞥见凉亭中坐着个人,正低着头在写字。
陌生的身影让詹星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林东晴对他说:“那是小响,是我弟弟。”
“噢。”詹星点点头。
林响注意到他们两人,抬头愣了一下后,起身走过来。
詹星看着站在面前的林响,他的左耳耳廓上挂着一个黑色的设备,和耳廓上方的处理器中间连着根短线,隐在黑发中并不明显。他戴着的是人工耳蜗。
林响比他矮了一个头,皮肤有些黑,眼睛很大很明亮。他嘴角扬起,笑出了两颗洁白的虎牙,一股青涩单纯的高中生气息。
他对着詹星挥了挥手,詹星也朝他挥了挥手。
林东晴在一旁说:“小响能听到声音,也能听懂。只是他刚戴上人工耳蜗不久,现在还不太习惯说话。”
林响点点头,然后一脸单纯地对着林东晴打手语,林东晴按住他在空中挥舞的手,说:“别瞎比划,谁跟你说的?”
林响:姐姐。
那就是黎小姿说的。
林东晴有些无奈,他指了指詹星,对林响说:“叫哥就好了。”
林响点点头,对詹星笑着,小声地喊了声:“哥。”
单字的音节,倒是听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
詹星看着林响走回凉亭的桌子旁继续写作业的身影,说:“你们长得还真不像。”
“毕竟是堂弟。”林东晴说。
詹星:“他跟你哥也长得不像啊,你们三个人各长各的。”
林东晴:“那倒是,性格也不太像。”
詹星认同的点点头,“嗯,他看起来挺乖的,至于你”他上下打量着林东晴,似乎在绞尽脑汁想一个形容词。
“我不乖吗?”林东晴看着他,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我也能叫你哥啊,詹星哥哥。”
詹星:“”
林东晴拿回来自己的电脑后,他们骑着小电动车下山回古城,路上的夜风呼呼地吹着。林东晴在后面突然环住前面骑车的詹星,脸贴在他的背上。
詹星说:“你这样子不怕被路过的人看到吗?古城里全是你的熟人吧。”
“怕什么,”他话音落下,还是坐了起身,“不过你的头发抽得我有点疼”
詹星在前面笑着,笑声挟在风里,“那我明天去剪了。”
林东晴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但脸远离了他乱飞的发丝,“不剪,这样好看。”
詹星冷呵了一声,“你其实就是喜欢我的样子,对吧?”
林东晴捏了一把他的脸,“对,我就是觊觎你的美色。”
“你肤浅!”
一路吹着风回到了小院,詹星把电动车停在院子旁的小巷子里,林东晴又主动牵起他走回门口。
詹星垂眼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又看看林东晴黑发浓郁的后脑勺,他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别人会不会看到,不管在哪他都会牵着自己的手。
林东晴用钥匙开门,他家的门确实看着有些年代了,木纹纵横,拔出钥匙的时候有些摇摇晃晃的,但是也还没到年久失修的程度。
林东晴跟他说:“等会我拿一把备用钥匙给你。”
“别给我呀,我会弄丢的。”他的宿舍钥匙在他手上呆不到几个月就丢了,还好他家里是用指纹锁的。
林东晴转头看他,“可是你没钥匙不方便吧?”
詹星耸了下肩,“我们一直待在一起不就好了,你带着钥匙,我跟着你。”
林东晴看着他,想了一下,眉眼一弯,“那也是。”
他们走进院子,正趴在院子里睡觉的狸花猫醒了,它踏着优雅轻盈的步伐走过来,在林东晴脚下绕了一圈,又到詹星的脚下绕一圈。
詹星蹲下撸着它的脑袋,说:“嗨,小雨。”他抬起头问林东晴,“它知道自己的新名字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多叫一段时间就知道了。”林东晴说。
猫跟着他们走进去,想要尾随他们进入房间,但林东晴转身狠心把门一关,留它自己在外面挠门。
“你怎么不让它进来?”詹星问。
“它老是在外面溜达,一进来就要跳到床上去,只有它刚洗过澡的时候我会放进来。”
“你是自己帮它洗澡吗?”詹星问。
“不是,带出去洗的。”
詹星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倒在房间的地上,问:“我这些衣服该放哪啊?”
“放进柜子里,有空位的地方都可以。”林东晴指了指房间里白色的大衣柜。
“行。”
林东晴看着詹星打开了铝框箱子的卡扣,拉开箱子隔层的拉链。詹星的箱子里,有一半装着花花绿绿包装袋的零食
林东晴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
詹星:“啊,我想着反正在你家能穿你的衣服,所以就没带太多衣服过来。箱子里还剩下点位置总不能浪费吧,于是我就从家里搜刮了点零食放进去。”
“对了,”詹星抓起箱子里的游戏机和连接器,“我们今晚继续玩游戏吧?上次不是才玩到一半吗?”
林东晴看着詹星,对方的眼里闪着期待的光,像天边的北极星一样,清晰明亮。
他有时候会不小心忽略掉詹星的年龄,比如在斗嘴偶尔输给对方的时候,在床上被压制住的时候,以及在他自己内心深处对对方有着接近偏执的依赖症状出现的时候。
所以,每当詹星偶尔展露出来与他这个年龄和身份恰合其分的痕迹时,都会让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林东晴蹲下去,拍了拍詹星的脑袋,“你还是个小猫宝宝呢。”
詹星皱起眉,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好肉麻,别这么叫我。”
林东晴无奈:“好吧”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桌子上堆着一大堆的零食。连着游戏机的电视屏幕上显示着他们正在玩的游戏画面。还是上次那个他们没有打完的游戏,还是那对一边吵架一边闯关的夫妻。
詹星打开了上次的存档,问:“你还记得怎么玩吗?”
林东晴:“记得啊,简单呢。”
詹星嗤笑了一声,他分明记得当时对方在游戏里面一点忙都帮不上,甚至还在一旁干扰他。
过了半小时后,詹星忍无可忍地说:“林东晴,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自己数数死了多少次了?下次我不救你了。”
林东晴止不住地笑,“你救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又过了一会,“救我呀,你别顾着跑,我血条快掉光了,没时间了。”
詹星看着屏幕上那个被钉在木板上的男性角色小人,说:“我不想救你了,你就在这躺着吧。”
“怎么这么冷血啊星星,我们不是夫妻吗,就算是吵架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谁跟你是夫妻,我们本来都要准备去离婚了好吗。”他说的是游戏里面的剧情。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走过去把林东晴的角色给救起来了。
林东晴复活后控制着手柄,让自己屏幕里面的角色蹦了几下,“活过来了,我老婆真厉害。”
詹星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暂停键。
上次的林东晴也是这么讨人厌的吗?应该不是吧,不然为什么自己刚刚还会那么期待地找他玩这破游戏。
“嗯?”林东晴疑惑地看过去。
在客厅暖黄色的吊灯光线下,詹星的目光幽深,语气发凉,“我忍了你一个晚上了,林东晴。”
詹星抽走他手中的手柄,放到桌上。
他把林东晴推倒在沙发上,然后倾身压了上去。林东晴蓦然陷入在柔软的沙发里,眼神错愕地看着撑在自己身上的詹星。
“你再说一遍,到底谁是你老婆啊。”
詹星抬起他的下巴,俯身吻下去,林东晴虽然处于怔然间,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
唇舌纠缠间,吻至深处。
他们本能地攫取着那一点被挤压到一起的稀薄氧气,沙发这一隅的温度都变得灼热起来。
詹星的手滑了下去,手在对方身上游走着,为了方便自己,他将对方的衣服从下摆推了上去。
他摸了一圈那细腻滑嫩的皮肤后,趁对方正沦陷在深吻之中,来不及反应,他倏地拉开了对方裤子上的那条拉链。
林东晴蓦地睁开眼,侧过头,分开了原本紧贴在一起的唇瓣,“你今天不是才答应我”
詹星的手没停,往里探进去,“我答应你不每天,但没答应你一天几次啊。”
*
巷子的对面,黎小姿开门走进自家院子,李孃孃正坐在庭院里,给自己精心养着的那盆一米多高的月季修剪花枝。
“回来啦。”她对黎小姿说。
“回来了。”黎小姿答完准备回自己的房间,李孃孃突然叫住她,“哎,问你个事。”
黎小姿回头疑惑道:“什么事啊?”
李孃孃的态度迟疑了一下,说:“住在东晴家的那个男孩子……”
“啊?谁?”黎小姿一时没反应过来。
“哎呀,那个长得高高的,标致呢,还染着头发。”李孃孃比划着说。
黎小姿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怪不得林东晴今天要那么急匆匆地出门,原来是詹星回来了。
“哦,那个呀…”黎小姿佯装自然地说,“那是东晴哥的朋友吧,好朋友。”
李孃孃抬眼睨她,“什么朋友这么好啊,还牵着手呢。”
黎小姿噎了一下,心想你们两人也太明目张胆了,我帮不到你们了。
她咽了咽唾沫,说:“你别管人家的事了,也别出去乱说啊。”
李孃孃继续扒拉着手上的花枝,“我哪里管得着他呢,就是好奇,所以想问一问你。他们家几个孩子都不容易,东晴也算是我一直看着长大的,他能过得高兴就很好了,这有什么的。”
黎小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哦哟,没看出来你这么善解人意呢,平时也不是这么对我的呀!”
“你跟人家能一样吗!”
李孃孃骂完她后,叹了口气,“我是想着,东晴他妈妈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也不会怪他的。”
黎小姿点头,“那倒是,许孃孃最温柔了,她以前对我最好了。”
“我只是担心他,可不要被人骗咯,东晴的性格那么好,又懂事又会赚钱。”
黎小姿哧地笑出来,“哈,你还担心林东晴还被人骗,他不去骗人家就很好了。”
李孃孃斜眼瞪她:“没礼貌。”——
作者有话说:詹小猫:我才是1,不许挑战我的权威(叉腰
林老板:
——
暖心提示:咦,怎么这么多人跳到这章来了,上一章有饭啊啊啊,要记得吃呀!!![爆哭]
第52章 日落大山
詹星睡醒后, 他睁开眼第一件事想的是,今天本来是打算跟林东晴一起出去晨跑的。
但他听到身边的人熟睡时均匀而细微的呼吸声时,就知道今天的计划已经泡汤了。
他动了一下, 传来的痛感让他不由地“嘶”了一声。
他转头看到是自己的头发被林东晴的手指扯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手指会和自己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他没好气地拍了一下那只手的手背。
林东晴从睡梦中被拍醒了,他的眉心微微蹙起,然后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林东晴醒后咳了两声,感觉嗓子干到快要冒烟,说:“你怎么一大早就这么暴力。”
“我头发都快被你扯断了!你睡觉就睡觉, 抓我的头发干嘛啊。”詹星一边埋怨着一边把自己的发丝从他的指间解救出来。
林东晴看了眼,有些忍俊不禁,“我无意识的。”
詹星用手整理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说:“你今天睡了好久啊。”
林东晴的脸色看着有些疲累, 问他:“现在几点了?”
詹星点了一下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11点多了。”
林东晴一愣, 说:“这么晚了?”
“对啊。”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难以分辨外面的天气和时间节点。詹星往窗户的方向看去, 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他疑惑地问:“我怎么记得你的房间里面之前是没有装窗帘的啊。”
之前,这个房间的窗户只有一片百叶窗遮挡着。詹星当时睡在地铺上,早上的阳光打在上面, 能从百叶窗的缝隙中看到一条条笔直的光线。所以他对这个窗户印象深刻。
“嗯, 前两天刚装上的,你之前不是说早上会被太阳晒醒吗。”林东晴语气随意地说着, 他掀开被子起床,往房间门口走去。
詹星坐在床边,听着他说的话,神情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东晴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猝不及防地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詹星的脸靠在他的后肩上。
林东晴抬手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下次轻点,我差点就被你拍扁在门上了。”
林东晴在院子的猫碗中加了勺猫粮,然后牵起正躺在庭院里晒太阳的詹星出门。
正午的阳光洒落进巷子中,微风把他们头顶的树冠吹得簌簌作响,岁月和时光在这里都变得静谧缓慢。
他用钥匙把院子的门锁上,然后向詹星伸出手。
詹星看着他向上摊开的手心,耳边敏锐地捕捉到了不远处正散步路过的居民闲聊声。
他看着林东晴,小声说:“不牵了吧,白天好多人。”
林东晴收回手,脸上的表情写着我不高兴。
詹星抬眼望着那几个路过又逐渐走远的身影,再扫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确认没人后,他低头亲了一下林东晴的脸,说:“别不高兴嘛,我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看。”
林东晴眨了眨眼,“好吧,那就不牵了。”
詹星看着对方脸上一扫而过的阴霾,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丝痕迹。心想真是变脸比变什么都快。
他指了指另一只被林东晴搂住的手臂,说:“这样也算牵的吧?”
他们从院子走向古城的咖啡店。一路上有不少人在跟林东晴打招呼,顺便也问候了詹星。
他现在是林东晴名义上的好朋友,暂住在他家里的好朋友,又或者是不付房费的民宿客人。
詹星莫名地有些好奇起来,要是他真让林东晴牵着自己走在古城里,别人看到的时候又会是什么反应啊。
站在咖啡店的门口,詹星看着那座古老的青石鼓楼,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通过林东晴的照片来到的这里,而不是坐飞机过来的。
毕竟这个场景,除了阳光的角度和天上云的形状,和那张照片里面的分毫不差。恍惚间,让他产生一种强烈的失真感。
“星星。”
他转头看到林东晴站在小木门的门口,疑惑地看着他。“进来呀,怎么站在路边发呆。”
但林东晴的声音很真实。
“来了。”他抬步走向咖啡店。
咖啡店内,詹星坐在柜台上,专注地盯着他自己的电脑,他正在和指导老师聊关于毕设的事情。
他随手拿起手边那杯血橙汁,吸了一口后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堆透明冰块。
“林老板,续杯。”詹星对着咖啡操作台里的林东晴喊道。
林东晴走过去,拿走了他手里的杯子。
坐在吧台上的熟客听见了,语气打趣地问:“林老板,我也续杯,行么?”
林老板:“给钱就行。”
熟客哈哈笑道,“我这样的就要收钱,长得帅的就不用收钱是吧?”
林东晴抬头笑道:“长得帅的也不行。”
詹星的眼里映着电脑透出的白光,他半眯起眼睛看着林东晴。后者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对他一笑。
詹星垂下眼,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上。
和他的指导老师聊了一会,主要是讨论毕设主题的方向。之前他发给老师那些拍摄的照片,是他们从云关到香格里拉沿途拍摄的人文。
由于之前接触到的民族比较多,所以詹星一开始是想着画一组关于云南多民族展示的油画组画。但是他的老师建议他将创作聚焦与一个民族,使油画的核心思想更突出和深刻。
他看着林东晴,想着要是只选一个民族的话,彝族倒是他的第一选择。不过目前的素材不够。正好过几天就是火把节了,在这么盛大的节日里,肯定能收集到很多合适的素材和灵感。
干点动脑子的事就会让精力消耗得特别快。
詹星从椅子上站起身,往门外走出去,路过林东晴身旁时,对他说:“我饿了,我出去买点吃的。”
“要我陪你去吗?”林东晴问他。
“不用了,”詹星扬起下巴,神情看着有些得意,“我对云关熟得很。”
林东晴笑道:“行,那你想吃什么呢?”
“不知道,我路上随便看看吧,走啦。”詹星对他摆摆手。
詹星走后不久,黎小姿从隔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咖啡店。
“东晴哥,今天能赏我一杯冰美式吗?”
“能。”林东晴说。
黎小姿受宠若惊:“哟,今天这么好说话。”
“你昨天帮我关了店,感谢你的。”林东晴转身去给她做咖啡。
“这么客气呢,”黎小姿嘿嘿笑道,她看了一眼里面没人的柜台,只有部电脑放在那。
“咦,你家小朋友呢?”黎小姿问道。
“在外面逛着。”林东晴回答她。
“噢。”她瞄了眼林东晴,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说话的语气都跟前几天不一样了。
“你被虫子咬啦?这个天气虫子是有点多哦。”黎小姿瞥到他脖子上有个红印子,不太明显,但是看多两眼的话也能瞧见。
林东晴抬起头,困惑地问她:“什么,哪里被虫子咬了?”
“脖子上啊。”黎小姿指了指自己的侧颈靠近衣领的位置。
林东晴的大脑不需要思考,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他家里就没有出现过什么会咬人的虫子,只有会咬人的小猫。
空气中静默了半晌。
黎小姿猛然地反应过来,她本来想装作无事发生,但是奈何她知道自己的演技真的很差。
“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行么”
林东晴把做好的咖啡放到桌子上,深棕色的咖啡液和透明冰块在杯子里晃动,他向着隔壁店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说:“拿回去喝。”
黎小姿走后,他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侧颈,这个位置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到。
詹星从外面走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好几袋东西。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吧台上埋头写字的林响。林响从一堆试卷里抬头看到他,对他笑着挥了挥手。
林东晴对詹星说:“小响有时候会过来这里写作业。嗯?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詹星转头看向他,“烧饵块,里面是牛肉,你没吃过吗?”
“怎么长得不一样,哪家店买的?”林东晴问。
“在卖酒的那条巷子前面。”詹星说。
林东晴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没吃过,好吃吗?”
詹星把那吃剩半截的烧饵块递过去给他,“你尝尝。”
林东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还可以。”
詹星走到林响旁边,问他:“你要吃东西吗?”
林响看着他手里的几袋东西,好奇地眨了眨眼。
“给你这个吧。”詹星在他旁边的桌面上放下一袋甑糕。
林响扬起笑,小声说,“谢谢,哥。”
“别客气。”詹星说。
詹星坐回了他的专属柜台位置,吃着东西继续规划自己的毕设作品。
他看到林响拿着沓试卷在问林东晴问题,怪不得林响要跑到这来写作业,原来是有辅导老师。
他听着林东晴给林响讲着试卷,还是物理题,什么外力F、重力、摩擦力,还匀加速直线运动?他听得快要匀加速直线睡着了。
讲完一道题后,林响对林东晴比划了一下,随后走了出去。
詹星好奇地问林东晴:“你高中毕业都多少年了,还记得这些东西?”
林东晴说:“他总是问我题目,我也只能学完再教他,感觉像跟着他又读了一遍高中。”
“噢那你也能学一下油画吗?帮我做做毕设?”
林东晴无言看着他。
黎小姿从门口又走了回来,她来还刚刚从咖啡店这拿走的杯子。这次她看到了柜台上的詹星,热情地对他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咦,你染了个新颜色啊,这好好看。”
詹星对着她笑了一下,“谢谢。”
黎小姿坐到林响刚起来的位置,随手拿起他的试卷扇着风,下午的天就是有点热。
她随口问詹星:“你这次要在云关待多久啊?”
林东晴也听到了,他整理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
詹星抬眼看着她,说:“暂时还不知道,看情况吧。”
“现在是暑假,那你岂不是可以待到开学再回去?”黎小姿跟他闲聊着。
詹星说:“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倒是可以。”
詹星看着自己的屏幕,上面是他搜出来的关于彝族的资料,他忽然灵光一闪,问道:“小姿,你也是彝族的吗?”
黎小姿:“我是啊。”
詹星迟疑了一下,问:“那我能给你拍个照吗?”
对面的两人闻言都看向他,黎小姿怔了怔,问:“你要给我拍照?啊,你是想拍我们民族的衣服的照片吗,找我当模特?”
詹星:“差不多,我想毕业设计想做彝族相关的主题,但我目前的素材比较少。”
黎小姿顿时瞪圆了眼睛,“这么说你还要给我画画?!”她满脸写着雀跃,“好呀好呀!什么时候去拍照呀?今天去吗,我晚点就回家去换衣服。”
“今天吗,”詹星想了一下,“也行。”
黎小姿笑道:“那我们在哪拍呢?什么背景会比较合适?”
“大自然吧,在野外会比较好一点。”詹星说。
“好好好。”黎小姿激动地扇着手里的试卷。
她一不留神,手上没收好力度,在场的三个人都听到了一声“撕拉”的一声。
“”
黎小姿拿着这试卷,上面密密麻麻的中文英文和数字交叉的题目看得她眼花缭乱,而纸上那一大条裂痕更让她头晕目眩的。
“这,”她把试卷放好在桌面上,“你们什么也没看到啊,风吹坏的。”她说完溜回了隔壁。
林响过了一会也回来了,他看到自己被撕坏的试卷,脸上的表情也快要裂开了。
他震惊地看向林东晴,林东晴对他指了指隔壁的方向。
他抓着试卷委屈又生气地往隔壁走去。
詹星看着林东晴,说:“你这咖啡店还真热闹啊。”
林东晴对着他无奈地笑了笑。
在傍晚时分之前,咖啡店关了门,他们回到院子里。詹星拿了相机和电池,等黎小姿准备好后就坐上她的车一起出发去拍照了。
他们驱车到县城外面,黎小姿找了一片野外的草坪,这里视野开阔,光线明亮,还能拍到日落西山。
黎小姿从家里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彝族传统服饰,这是由她母亲,以及她母亲的母亲一起手绣的衣裙。
她将长发简单地挽起,用银钗固定在脑后。身上的上衣是深孔雀蓝的底布,领子袖口前襟都盘绕着繁而不乱的刺绣,针脚细密,图腾以花草为主。深红色的百褶裙也绣着一圈的花草图腾。厚重的银饰环于颈间,银圈下的流苏和银球在行走间轻颤,叮当作响。
整体色彩浓郁而和谐,为她平添了神秘的气息,仿佛行走的古老民族画卷。
黎小姿开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检查着自己的妆容。因为这套衣裙没有口袋,所以拿着不太方便,于是她将手机递给旁边的小助理,还要问小助理:“响响,姐姐穿这套衣服好看吗?”
林响打着手语回应她:好看,你好像一朵花。
黎小姿的笑声在草坪上回荡,“我不要做花,我要做大山一样的女人。”
林响歪着头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是在说身高体型是吗?
黎小用力地“啧”了一声,伸手过去对着林响前面的空气挥了挥,想是要把他刚刚在空中打出来的句子挥散。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大山,厚重坚韧,气势磅礴,知道吧?”
林响迟疑地点了点头。
詹星举着相机,镜头追随着她的身影,给她拍下了许多张照片。有静静伫立着的,也有慵懒地坐在草地上那根躺倒着的粗重树干上,还有转着圈的裙摆在夕阳下迎风飞扬着。
黎小姿翻看着这些照片,感慨道:“真好看啊,可以发给我吗?我加你微信。”
“可以,我今晚就发给你。”詹星说。
黎小姿笑嘻嘻地说:“谢谢星星,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我听到东晴哥也是这么叫的。”
“可以。”
黎小姿并着手指搭在额前,看着西边逐渐靠近山峰轮廓的太阳,“我帮你们拍个照吧?趁太阳还没下山,还能拍到日落呢。”
她拿着相机,指挥着前面两人的背影,“你们近一点嘛,别坐那么远。”
詹星挪了挪位置,瞥了林东晴一眼。之前他们的合照都是他自己用三脚架拍的,陡然出现个真人摄影师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林东晴留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对着他清浅地笑了笑。
詹星的发丝被黄昏的光线染成粉橘,与霞光交融,散发着比日落还要耀眼的光。林东晴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在洱海看日落的那一天。
“今天的日落像不像我们之前在洱海看到的那次。”林东晴的眼底映出橘色的光。
詹星看着他,说:“嗯,很像。那天在洱海看日落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林东晴的笑意从眼中弥漫开来,“当时和现在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詹星正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他想问是什么事。
眼前的林东晴突然凑近,他偏过头,吻住了詹星的唇。
柔软的触觉,将他的思绪拉回当下,但又在此刻的黄昏中失去焦点。
黎小姿看着镜头里的画面,陡然愣住,但还是不忘给他们按下了快门。
林东晴的唇只轻轻一碰,很快便离开了,但詹星感觉自己的唇上还残留着属于对方特有的温度和气息,久久不散。
“响响别看!”黎小姿倏然嗷了一嗓子,正蹲在一旁的草地上辨认着菌子的林响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她。
天边的那轮日落逐渐沉进了群山的怀抱之中-
詹星因为林东晴突然在别人面前亲他,揣着一大团的怨气。从城外到城内,一直到他们吃完了晚饭,到古城的夜幕都拉了下来,长街上暖黄逶迤的灯带都亮了起来。
他们并肩走在古城的街道上,林东晴勾住了他的小指,“小猫,别生气啦。”
詹星默默地把手指抽了出来。
林东晴一只手搂过他的肩膀,说:“你别生气,我请你吃冰棍?”
詹星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说:“吃就吃,你搭着我干嘛,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
林东晴:“搭一下怎么了?你跟你朋友不这样吗?”
詹星嫌弃地看着他,“谁会跟朋友这样啊,轻浮。”
林东晴:“”
他们走到了古城小学的隔壁,到张阿奶家买冰棍。这次买了一大袋,詹星准备放在冰箱里面慢慢吃,就不用经常走到这边来买了。
张阿奶看着林东晴,说:“林阿弟,上次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林东晴很无奈,“张阿奶,你的记性怎么那么好,还记着这事呢。”
张阿奶:“我记着啊,我帮你留心着呢。”
林东晴忍不住笑出声,“你帮我留什么心啊,你别再为我操心了,我有”
他转头看到了面色不善的詹星。
他噎了一下,话锋一转,“我有喜欢的人了,不用替我操心,你介绍给其他人吧。”
虽然云关晚上温度不算高,但毕竟是夏天,一袋子的冰棍化得快,于是他们直接往小院的方向走回去。
走在路上时,詹星从袋子里面抽出来一根递给林东晴,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根。
詹星突然停下脚步,说:“我想尝一口你的。”
林东晴也停住了,他含着冰棍,看着詹星。
他们在必经之路的幽暗小巷子里。
林东晴的眼睛纹丝不动地盯着对方。因为身高的原因,他们在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神要微微地往上抬,眸子在黑暗中隐隐亮着,像映着水光似的。
他的指尖握住插在冰棍里面的那根木条,缓慢地将它从口腔中拿了出来,拿出来后,他的舌尖还要在冰棍的顶端舔了一下,然后再递给詹星。
“给你。”
“”
詹星看着他,沉默到冰棍都快要融化的时候,欲言又止,“你”
刚刚被人当面勾引完,他有些无语到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你不让我每天,但是你又这样那样的,你是在磨练我的意志力吗?我是来你家修行的?”
林东晴抿了抿唇,有点心虚。他的脑子没有想那么多,总之就是突然这么做了。
小院子,沙发上。
门外的庭院里晚风习习,凉爽惬意,月光穿过门口榕树的枝叶,在青石地板上打下一片斑驳的月影。
相比于开阔的庭院,院子里的沙发上就显得局促许多。温热缠绵的空气中,带着渍渍作响的声音。
詹星咬着下唇,手里是林东晴的顺滑黑发,他轻轻地在上面抚着。湿热的舌尖陡然滑过,让他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度,手往里按了按。
林东晴往后退了一下,侧着头咳嗽了几声。他抬着眼睛看向詹星,咳得眼眶泛红,眼里水光潋滟。
詹星先是抹了抹他的眼尾,指尖往下又抹了抹他红润,带着涎液的双唇。
“还玩吗?东晴。”——
作者有话说:林老板:下次还敢
——
来晚啦大家~抱歉抱歉
最近比较忙,但是也想赶赶剧情进度,所以每天码的字也更多了。但就是没能及时回复大家的评论啦qwq~不过我会每晚抽时间看留言的,嘿嘿,很喜欢看大家的留言,感觉心里暖暖的~谢谢大家呀[撒花]希望大家还可以多多给我留言[星星眼]
特别特别特别感谢给我投雷和营养液的宝宝们,爱你们[红心][摸头]
小小补充说明:
彝族有很多不同的支系,看到一些彝族的小伙伴说,生活在不同省份的彝族在很多人看来其实是不一样的民族,因为语言和服饰上都有差别之处。光是云南省的就有很多不同的分支,服饰风格一般是刺绣繁复和色彩浓郁的。不过我写的云关是架空,所以大家就当我的也是架空的分支吧~不用太当真,经不起考察,哈哈[摸头]
第53章 祈愿火树
“东晴,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发绳?”
詹星将床上的被子翻来覆去地找,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把发绳戴在手上,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可以直接用, 但是今天却找不到了。
“东晴——”
林东晴从外面庭院走进来,站在房间门口的边上对他说:“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面有。”
詹星打开抽屉,看到里面赫然躺着两包发绳,还是新的,包装都没开呢。一包是黑色的, 就是他平时常用的那种,还有另一包是
他抓起那一包发绳,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你这是准备给谁用呢?”
林东晴看着詹星拿在手里的彩色发绳, 笑道:“给你买的呀,万一你喜欢呢。”
他走了过来, 走到床边,拿过詹星手上的那包发绳, 从里面挑出来一根淡粉色的,“你看,这个颜色就跟你现在的头发很配。”
詹星斜眼看他, “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那个蓝色的适合你,显白。”
林东晴笑了两声, 随即放下了那包彩色的发绳,拿起抽屉中一根黑色,说:“坐过来吧,来帮我们漂亮的粉色小猫绑头发了。”
他们从院子里开门出去时,遇到了对面也正好要出门的黎小姿,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
他们隔着条巷子,互相打了个招呼,黎小姿问:“你们今天要不要来我家里吃饭啊,我妈刚刚还叫我问呢,让星星也一起来。”
林东晴说:“不了,我们今天准备去民宿的。”
黎小姿点点头,“那也是,不然川哥和响响两个人也怪无聊的。那我先去装饰我们店门口的火把咯。”她提着袋准备好的火把装饰物,朝他们潇洒地挥了挥手,随后便往古城主街的方向去了。
今天是农历的六月二十四日,火把节。
詹星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他的双手搭在林东晴肩上,目光一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说:“今天人好多啊。”
林东晴在前面回应他:“今天是云关一整年人最多的时候,很多游客都会特地在这个时候过来体验火把节。”
他们骑着车,经过古城外的广场小公园。这里平时很幽静,一般只有寥寥几位居民在悠闲地散着步,以及围坐在高大树荫下的象棋老人。
但今天不一样。现在看到的小广场上站着不少人,中间还对着一堆的木柴,看起来应该是在布置火把吧?远远的看不清。
詹星问本地人:“这里今晚也会有篝火吗?”
“嗯,今晚很多地方都会有,很多家庭会在自己的门口布置火把。不过我们家院子不行,门口的巷子不够宽,烧起来很危险。”
詹星好奇问:“那你的咖啡店门口呢?”
林东晴说:“咖啡店那边有,古城主街每年都很热闹,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火把,还可以自己布置自己店门口的火把。”
詹星眼神光闪了一下,问:“那我们今天还要去店里吗?”
林东晴虽然看不到后座上詹星的脸,但是能听出来他语气里的期待,“店门口那个火把小姿会弄的,她每年都要弄成整个古城里最花哨的那个。我们民宿也会有的,你一会就能见到。”
他们骑着车来到了肉肉小院门口。
詹星先下了车,他走到车头前,看到林东晴额前被风扬起的头发,于是他自然而然地伸手过去帮他拨了拨。
林东晴坐在车上,仰起脸用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看向詹星。忽然,他歪了一下头,眼神看向门口。
詹星下意识的也回头,看到林家两兄弟站在门口。林响笑得开心,正对着他们挥手,林川也在旁边笑着,但笑里带着点局促。
詹星一愣,跟被火把烫到了似的,神速收回手。
林东晴压低了声音,打趣他:“小猫,怎么跟”他忽然刹住车,咽下了“偷情”两个字,继续说道:“做贼似的。”
他怕詹星今天一天不给他好脸色看,于是换了个安全一点的替代词。
他们一起走进民宿里面,林响要带詹星去看他们正在布置的火把。
林东晴叫住詹星,对他说:“我去厨房帮忙,你跟小响在外面玩吧,有事进来叫我。”
詹星看着庭院里那根躺在地上的粗壮树干,目测有两米多高,他讶然道:“这个是火把的主干?原来这个火把这么大的吗?”
林响:“嗯嗯。”
詹星好奇问他:“这棵是什么树啊?”
林响对他比划了一下。
詹星:看不懂。
林响看着对方茫然的表情,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看不懂手语。于是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然后递给詹星看:松树。
那根松木的树干上被砍出了一道道的竖纹,做火把的时候,要将劈好的粗细均匀的木条,插到这颗松木主干的缝隙里面,变成一个大火把。
此时的树干上只插入了五六根的木条,看来还是项大工程。
林响从地上捡起一个锤子递给詹星,詹星一脸茫然地接过来,头上挂着个问号。
随后林响又从地上那木条堆里面捡起一根,斜斜插入松树的缝隙中,然后用锤子哐哐两下,把木条锤进了松木主干上。他抓着木条晃动两下,稳稳当当。
做完着一系列动作,林响对着詹星比了个大拇指。
詹星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懂了他的示范。于是学着他的样子把这些木条都锤进这根松树主干上。
他的速度很快,拿着锤子哐哐哐地把木条砸进去,感觉像是在玩发泄游戏似的,挺解压。
林响提醒他要记得每根木条之间的距离,詹星给他比了个OK,美观效果对他来说手到擒来。
林东晴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詹星和林响两个人已经弄好了一大半。他看着詹星娴熟的操作,忍不住调侃道:“猫师傅,木工活干得不错呀,有天赋呢。”
詹星掀起眼皮看他,“木工也是艺术,我专业对口。”
林响放下手里的东西,满脸疑惑地对着林东晴比划:猫?哪里有猫?
林东晴忍不住笑出声,说:“小响,你听错了。”
林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耳上的人工耳蜗。
詹星没理他,继续干着自己手里的活。他的脸颊上被沾上了点木屑,有点微痒,于是他用干净的手腕内侧蹭了蹭。
林东晴在一旁看着他,说:“我帮你擦擦吧。”
他们走到凉亭中,林东晴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准备用来扫掉詹星脸上的木屑。
“闭着眼睛,我怕飞到你眼睛里。”
詹星乖乖地合上了眼皮,感受着纸巾轻轻地拂过自己的脸,像羽毛一样轻柔,感觉脸上更痒了。
“别睁眼呀,你眼皮上有。”林东晴说。
“嗯,知道。”詹星闭着眼说。
“我能亲你一下吗?”林东晴忽然问。
詹星一怔,“不行。”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自己的唇被碰了一下。
詹星下意识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他睁眼时,看到林东晴站在眼前对着自己笑,而唇边是对方屈起的手指,“我可没偷亲你啊。”
下午的时候,詹星和林响两人合力将火把做好了,松木主干上齐整地插着一根根木条。这样看的话,火把插着木条的上半部分倒是像个松果,只是并不那么圆润。
装好了火把,接下来还需要再往上面放祈福和装饰用品。
带着一手木屑的詹星去洗了个手,出来时想顺便看看林东晴,于是他便往厨房绕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林东晴正站在案板台上,低着头,手里拿着把刀正在切东西。
詹星走进去,林东晴也注意到旁边有人过来,他转头看到詹星,笑问:“你怎么进来了,火把装好了吗?”
“装好了,进来看看你在干嘛。”詹星说。
林东晴拿起碟子中一片切好的卤牛肉,递到詹星嘴边。
“好吃,你做的吗?”詹星问。
“我切的。”林东晴笑道。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詹星问他。
“你无聊呀?”林东晴从旁边的菜篮子里随手抓了一根葱递给他,“给你,拿去玩吧。”
詹星把那根葱还给林东晴后,心怀忿忿地走出了厨房,看不起谁呢!
不就是前天做饭的时候,林东晴让他帮拿盐,他递过去糖,昨天他让拿蒜,他拿成了小洋葱,让他帮搅拌小米粥,结果五分钟后煮成了煳米粥
詹星走到庭院,看到林响正在小凉亭里学习。他坐到林响旁边问他:“我们不是要装饰火把吗?”
林响在草稿纸上写道:火把太重了,两个人抬不起来,要等哥他们一起。
“哦。”詹星点点头。
林响安静地写题,詹星觉得自己坐在认真学习的高中生旁边打游戏好像不太道德,于是他从身后的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翻看,是一本散文,看得他直犯困。
他注意到林响好像时不时地就瞄一下自己,似乎欲言又止。不对,应该是欲写又止,因为他们的交流是用写的。
“你想说什么吗?”詹星看着他问。
林响想了一下,拉过来一张干净的草稿纸,在上面写字。詹星没等一会,便看到对方递过来的白纸上写着:你喜欢我哥吗?
詹星一时间看愣了。
他之前看到过,听障人士因为常常使用手语,而手语的特点是准确和高效,所以他们的表达方式比较直接,不会委婉。但他没想到林响这么直接,而且很突然。
他还没反应过来,林响拿回了草稿纸,又在“哥”字前面画了个补充符号,写上东晴两个字。
詹星砸了一下嘴,心想你不用补充我也知道你说的是谁。
詹星怀疑地看着他,“我跟你一个高中生,能聊这些的吗?”
林响点点头,他拿回纸继续写道:你只比我大三岁,东晴哥比我大十岁,我们才是同龄人。
詹星看乐了,说:“有道理啊。”
他拿过桌上的另一只笔,在林响给他写的第一句话下面写上:喜欢。
林响看着那两个字,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又拿起笔刷刷地写:东晴哥人很好的,他很会照顾人,长得也好看。他想了想,又继续写:而且也挺有钱的。
詹星失笑,“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是要跟他相亲。”
林响继续写,但这次詹星等得有点久,可能是因为字数比较多的原因吧。
林响把纸递过去给他看,纸上写着:
因为他很喜欢你,你在的时候他看起来好高兴,他以前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要是你也喜欢他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詹星怔忪地看着这笔迹隽秀的一段话,心颤个不停。
“你们聊什么呢?”
林东晴的声音从凉亭外面传来,詹星惊得浑身一震,赶紧把他跟林响的聊天记录收了起来,随便叠了几下拿在手里。
林东晴看着詹星,一脸的疑惑。他走进亭子里,注意到了詹星微微泛红的耳尖。
他坐到詹星旁边,再次问:“在聊什么啊?”
詹星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刚刚更快了,他眸光有些易于捕捉的闪烁,说:“没什么。”
林东晴又转去问林响,林响只是对他笑了笑,接着低头写题去了。
林东晴把眼神重新放到詹星的脸上,在桌子底下拉住了他的手,小声说:“小猫,你有秘密了,而且不愿意告诉我。”
詹星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感觉耳廓止不住的发烫,那张纸就被他攥在手中。
他们一起将高大的火把扶了起来,让它稳稳地矗立在民宿的门口。
詹星踩着张凳子,在火把上挂祈福和装饰用品,林东晴则在下面给他递东西。
先是一个彩纸扎成的方形的盒子,上面写着“风调雨顺”,晃动的时候詹星感觉到里面装着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呀?”詹星问他。
林东晴仰起头对他说:“这是升斗,里面装着五谷,是五谷丰登的意思。”然后让他把升斗放到火把的最顶端。
接下来,林东晴递给他上面绘着经文和莲花图案的祈愿符,这是吉祥的寓意,还有辟邪的作用。最后再插上松柏叶,还有三角小彩旗,彩花,还会挂上红苹果和海棠果。
整个火把装饰好后,跟詹星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样看着倒像是一棵硕果累累的祈愿树。
詹星从凳子上跳下来,拿着相机给他装饰的火把拍照,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语气里带着些惋惜,“这个真的要烧掉吗,我有点舍不得它了。”
林东晴摸了摸他的脑袋,“每年都要烧的,这样我们的愿望才能传递出去,让神灵听见。你要是喜欢,明年的火把也交给你来布置。”
火把节的今天,也是属于家庭聚餐的日子。
晚上六点,他们四个人一起在民宿吃晚饭。平时在民宿餐厅工作的孃孃下午过来帮忙做了点菜,到饭点时,她也回家跟自己的家人吃团聚饭去了。
他们把桌椅搬到庭院中,下午做的菜也都端了出来。今晚的饭菜很丰盛,詹星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在没有屋顶的地方吃饭。不过即使他饭量挺大也吃不了那么多菜。
“先别夹了,”他制止住对方一直往他碗里夹肉的行为,“我真吃不了那么多。”
“这也是我做的。”林东晴对他说,“你吃嘛。”
詹星夹起碗里的一块肉,心想,这段时间吃的饭哪天不是你做的了。
吃过晚饭后,林川让他们不要收拾了,催促着去古城北边的圣火广场看篝火。每年整座城里最大的那束火把,都会在圣火广场被点燃。
林东晴骑着车带詹星下山回古城,詹星望向沿途的行人,发现许多人身着绚丽的民族服饰,纹样繁复,银饰叮当作响。
他拍拍林东晴的肩膀。
林东晴侧过头问他:“怎么了?”
临近夜晚,从耳畔吹过的风有点大,于是詹星从后面凑近他耳旁,说:“你上次答应我的,你说你要穿你们彝族的衣服给我看,你不会忘记了吧?”
林东晴:“没忘呀,我还记得呢。”
詹星问他:“那你今晚要穿吗,我看到好多人在穿啊。”
林东晴想了一下,“我就不穿出去了吧,你想看的话,我在家穿给你看好了。”
詹星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背脊,语气有些促狭地说:“怎么,你不好意思穿出去?”
“那倒不是,那些衣服穿着不方便,而且今晚火太大了,有些危险,我怕会烧到。”
詹星说:“那你就在家穿给我看吧。对了,你穿着衣服的时候我能拍照的吧?”
林东晴笑起来,“穿着衣服的当然能拍,不穿的就别拍了吧。”
詹星想了想,说:“其实不穿的我也拍过了。”
林东晴怔了一下,“什么时候拍的?”
詹星把脑袋搁在他肩上,“你忘了?上次你醒的时候,我问过你的呀。”
林东晴:“哦,那也有被子挡着啊,没关系。”
詹星坐在他身后,朗声笑道:“没被子的也拍过啦!”
“”
“放心,好看着呢,哥。”
“别说了,再说我要危险驾驶了。”——
作者有话说:过节啦过节啦[撒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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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圣火慰我
临近晚上九点, 云关古城的街道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火把,它们矗立在青石板街的中央。这些火把已经被点燃了, 燃着熊熊的烈火,照亮了古城的天,来来往往的行人在火焰下穿梭。
今晚的游客很多,道路两旁昨天还在卖水果、卖茶叶、卖小饰品的摊位,今天全部都转行了, 变成了卖火把的。
当然他们卖的是小火把,可以人手一根的大小和长度。
路边一个摊位上摆着根根整齐的火把,上面还插着一张手写的牌子, 字体写得歪歪扭扭:贩卖快乐, 十元一根。
詹星路过时好奇地瞄了两眼,这快乐卖得倒是挺划算, 良心价啊。
有不少顾客都站在那挑选自己心仪的火把。摊位里坐着个体型微胖的老板,眼神朝他们的方向扫过去, 定睛一看后,喊道:“东晴!”
林东晴闻声回头,微胖的老板对他说:“来我这玩嘛!跟我一起摆摊。”
林东晴说:“我今晚没空, 我要去广场。”
微胖老板看着他身旁站着的詹星, 说:“噢,你要带你朋友去看点火把吗?那快去吧, 应该要到时间了。”
林东晴朝他挥了下手。
他们往古城北边的圣火广场走去,身旁的行人大都也是去这个方向的。
詹星问他:“刚刚那是你亲戚吗?”
林东晴说:“那是我小学同学。”
“哦,长得挺成熟。”
林东晴侧首,看着一旁的詹星,对方那张年轻的脸庞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他轻笑了两声, 说:“我年纪也不小啊,到时候我三十岁了,你也才二十三。”
詹星回望过去,“你三十岁的时候我也会喜欢你的。”
林东晴看着他,眸光微闪。
詹星接着说:“只要你别变得那么胖就行。”
林东晴笑道:“那应该不会的。”
云关的火把节源于彝族的古老传统。
最初是本地彝族居民们祭祀和祈福的盛大节日,但由于火把节的感染力实在过于强大,逐渐地成为了全城居民和外地游客都赶来一起参与的狂欢节日。
圣火广场上,万人空巷,乌泱泱一大片。
林东晴拉着詹星的手,在人潮中穿梭,走到广场的中央,站在最前排的位置上。
广场中央耸立着一个巨型火把,这就是今年的主火把,看着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它高大笔直,直冲云霄。
此时广场中央,身穿祭火法服的彝族祭司——毕摩,站在主火把的下方。他头戴着毡笠,帽子上悬挂着一只鹰爪,披着黑色的羊毛披毡,里面穿着火焰般的红色长袍,左耳上戴着蜜蜡串珠耳环。
他手中的神扇及神铃,随着诵念祭火经的节奏舞动。清脆的铜铃声,低沉浑厚的诵经声,压住了广场上的一切。每个人都屏息凝神,沉入这场神圣肃穆的人神对话当中。
仪式结束后,主火把被点燃,火焰“轰”地一声迅速向上窜升,喧闹声四起,人群发出了今夜最热烈的欢呼声。
松树挺拔,象征着长青、不屈,是彝族人对于生命恒久与炽烈的追求。火把正在被燃烧,树干上的松脂被点燃,伴着噼啪作响的声音,气氛热烈。
紧接着,围在主火把下方的篝火堆也被点燃,从一簇微弱的火苗,燃成熊熊的大火。
火带来的光明与温暖,是每个人心底最原始的渴望。
如果说,通过火焰燃烧而起的青烟,可以将自己的心愿传递到神界。那如今眼前这通天的烈火,焚身的炽热,是不是他们此生最接近神明的时刻。
他们站在篝火前,火光点了两人的身影。垂落在身侧的手,在阴影中十指交缠。
“詹星,谢谢你来陪我。”
广场上此时喧哗嘈杂,但林东晴熟悉温和的声音落入耳中依旧清晰可辨。
詹星转头看去,对方望着篝火,似乎看得出神。他说:“我答应过你,会回来陪你过火把节的。”
林东晴侧过脸,与詹星相望着,眼里映着跃动的火苗,“小时候每年过火把节,我都会悄悄向篝火许愿。”
詹星好奇地问他:“那你今年也悄悄许愿了吗?”
“嗯,”他的笑意从眼底荡开,像火光一样温暖明亮,“我今年的心愿是希望詹星健康顺遂,一生无虞。”
林东晴接着问:“你呢,你有什么心愿吗?”
詹星看着他,眼中的火焰在一直燃烧,将他清浅的瞳色烧成一片红火,发色也在燃烧,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团火。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这样即使你只为了我而许愿,也能够健康顺遂,一生无虞,因为我们以后都要永远地捆绑在一起了。
林东晴迎着他灼热的目光,仰头吻了上去。
四周的声浪瞬间消弭于无形,只剩下对方的呼吸声,以及不远处篝火燃烧的声响。
做我不灭的愿火,与我相拥,慰我寂寥-
詹星拿着根火把,手里抓了把松香,往火焰撒上去。霎时间,火中传出“轰”的一声,火花四溅,迸发出了无数个火星子,像一场火雨,也像万千垂落的星辉。
听说被松香燃起的火花,是带着祝福的。
“帮我拍个照吧。”
詹星拿着火把,另一只手沾满了松灰。他没有空余的手,只能示意林东晴拿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林东晴拿着他的相机,一连给他拍了很多张。他看着詹星浸在火光中,觉得他像个刚从火焰中涅槃而生的精灵。
“可以了可以了。”詹星让他把相机挂回自己的脖子上。
林东晴拿着相机的手微顿一下,他想了想,说:“等等,我给你拍个有意思的。”
他说完,伸手抓了一下詹星手上的火把,然后用三根手指往詹星的脸上一抹。
他眼前的火焰精灵的脸上出现了三道黑色的炭痕,异常显眼。
詹星先是一愣,他反应过来后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林东晴,你给我擦掉。”
“先给我拍个照,把你另一边脸也转过来,我帮你再画三道对称的。”林东晴举着他的相机,兴致勃勃地说。
“不给!”
詹星想要用手蹭掉,林东晴拉住他的手,说:“你千万别蹭呀,这个炭越蹭越黑的,只能用湿巾擦掉。”
“那湿巾呢!”詹星怒道。
“在我口袋里,我拍完就帮你擦。”林东晴笑着说。
林东晴打开了拍照模式,说:“我就拍一张,等我拍完了马上帮你擦掉,行吗?”
詹星睨着他,说:“不行,除非你让我抹回去。”
“好吧。”林东晴说。
林东晴如愿以偿地拍下了照片,只是照片里的人表情看着有些不爽,但更像是一只暴躁小猫了。
他把相机挂回詹星身上,然后拿出湿巾给他仔仔细细地擦掉了脸上黑色的炭灰,“好了,干净呢。”
詹星往火把上黑乎乎的地方抓了一把,抓出了一手的炭灰,然后毫不客气地张着巴掌,对着林东晴的脸伸过去。
但对方偏了一下头,躲开了你的攻击。
詹星愣住,难以置信道:“你躲我?!”
林东晴笑了几声,往后退了一步,说:“要不你放过我吧。”
詹星冷眼看着他,“不可能,你给我过来。”
林东晴又退了一步,尝试商量着:“你看,我本来长得就不白,你还要把我抹得更黑,我没办法见人了。”
詹星冷笑着说:“你放心,我会把你抹到整个古城都没人能认出来你为止。”
林东晴看着他,思忖片刻,然后转身跑了。
“”
詹星震惊地看着他,手里还举着个火把。他手忙脚乱,等将火把扔进篝火里的时候,林东晴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海中,找不到踪迹了。
詹星气极反笑,他站在原地,看着广场上的人潮,骂道:“林东晴,我干你”
他决定先不去管林东晴了,他在广场上走着,拍拍照,收集他的珍贵素材。
但刚走开没多久手机就响了,不用看也知道是林东晴在找他,他随手挂掉,并开了静音。
烈火无眼,行走在广场上得小心警惕着,随着加入松香大战的人越来越多,炭火为也越来越大。人群聚集的地方烟雾浓重,他不敢进去,怕被熏晕了。
詹星正在给人拍照,那些从大火上跨跳过去的彝族少年们叫喊着,左耳上的耳坠随着他们的动作晃动,玩得不亦乐乎。但他似乎从篝火中闻出了股烧烤般的肉香味
他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转头看去,发现是林响。林响的脸上蹭到了一点灰,而且神色似乎很着急,正在跟他不停比划着。
“怎么了?我看不懂,你打字给我看吧。”詹星说。
“他是在说,他哥在找你。”旁边传来一个陌生又青涩的声音。
詹星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林响身边还站着一个男生,跟林响差不多年纪。
“哦,知道了。”詹星说。
林响继续跟他比划着,旁边的男生也继续翻译道:“他让你给他哥打个电话,他哥很担心你。”
“知道了知道了。”詹星挥挥手,无奈地说。
林响睁着一双大眼睛,期待又急切地看着他,这次不用翻译,詹星看出了他的意思:你快打呀。
詹星四周扫视一圈,对着林响指了指广场边上一栋木房子,说:“我一会去那边打,我得找个地方等你哥,不然他怎么过来找我。”
林响点了点头。
“诶对了,我看一下啊。”詹星侧过头去看林响的左耳,他的耳垂上果然也有个耳洞,只是没戴耳环,可能是因为要戴着人工耳蜗的原因。
林响困惑地看着他。
隔壁的小男生拉住了林响的手臂,对林响说:“响响,我们走吧?这太吵了。”
詹星瞥了一眼他,然后又看看林响,“你男朋友啊?”
对面两人皆愣了一下,林响拨开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急速地摇头摆手,生怕别人误会一点。
旁边小男生眼里燃起的亮光又迅速熄灭了。
詹星对林响说:“这人多,你得小心点,早点回去吧。”
他跟林响道别后,走到广场旁边的木屋下面,这有个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头顶上有一片屋檐,挡住了广场上大半的火光,显得比较隐秘。
他拿出手机给林东晴打了个电话,对面接起来,语气听着很着急,“你在哪啊?”
“在广场旁边的屋子下面。”詹星郁闷地说。
“哪间屋子?”
“靠近古城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南边?一个有楼梯的木屋。”
他听到林东晴叹了一声气,“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过去。”
“噢。”
他刚要挂掉电话,又听到林东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说:“别挂电话。”
詹星站在屋檐下,看着广场上嬉闹的人群。他来回走动了一下,感觉自己脚下踩到了个东西,于是低头一看,看到了个烟头。
啧,谁那么缺德在这里乱扔烟头啊。
他把烟头踢到一旁,耳边传来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还有一阵被带过来的风。
他抬头,看到林东晴站在自己的眼前,急促地呼吸着,眉心紧紧蹙起,他背着光,但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明亮。
“你怎么都不接我电话呢?”林东晴看着他说。
詹星的火气一下就冒上来了,就跟那窜天而起的火苗一般,“你好意思说我?!我”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怀里的人紧紧抱住他,手攥着他背后的衣服,在不停地用力呼吸,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不知道是在汲取氧气,还是在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林东晴的声音很轻,可能是太着急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些微微地颤抖,“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詹星闻言有些怔忪,他抬手,轻轻抚着对方的背,语气软了下来,“我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而且不是你自己先跑掉的吗?”
“我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着你,后来人太多,你突然就不见了。”林东晴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詹星无奈地说:“那你下次别乱跑了,我看不到你,我肯定就走了啊。”
“你不接我电话。”林东晴说。
“你还惹我生气呢,你要跟我道歉我才接你电话。”詹星忿忿地说。
“对不起。”
“嗯?这么干脆,那我原谅你了。”
一声长啸划破夜空,詹星抬头往上看去,一道银光冲向天际,在空中开出绚丽的花火,紧接着便是一道道的烟花争相绽放。
烟花下是一片狂欢的炽热的金色火海,火树银花不夜天。
他的双眸被眼前的一切点亮。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说:“林东晴,看烟花。”-
他们从圣火广场走回古城。古城中,长街通明,许多人的手中举着火把,但是这边受地形条件限制,大家都比较温和,不似广场上的激烈。
詹星的头顶飞过一架无人机,他抬头望上去去,说:“从上面看的话应该很漂亮吧。”
“我带去你上面看。”林东晴在旁边对他说。
詹星疑惑:“你带我去哪?”
林东晴说:“城楼,最高也只能到那了。”
詹星问道:“城楼不是文物吗?不能上去的吧。”
林东晴指了指他们后面的城楼,说:“这个不行,南街那个是新建的,可以上去。”
“这么晚还能上去?”詹星狐疑地看着他。
“我有办法。”
詹星跟着林东晴,他们绕到南街城楼的小门,看着他的手指钻进那条大门缝中,摸索了一下,然后传来“咔”的一声,门栓开了。
詹星哑然,低声说:“你还真有办法啊”
林东晴牵着他走进去,城楼的一楼是一个展示厅,上面记载云关古城的历史发展,白天的时候对外来开放参观,现在这个点里面没开灯,黑漆漆一片。
詹星观察着四个角落,“我们不会被拍到吧?”
林东晴说:“里面没装摄像头,就几张海报挂在这,谁要偷啊。”
他们从楼梯走上去,木质的楼梯容易发出声响,他们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
“小心点。”林东晴轻声说。
刚上到二楼,一楼他们进来的方向传来撞门的声音,吓得詹星一颤,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对方。
他们回头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东晴说:“应该只是风吹的。”
他们推开二楼的门出去,从城墙的二楼可以俯瞰到古城的全景,果然从高处望过去,夜景更美了。
古城中到处都是攒动的火焰,整个古城灯火通明,如同繁星洒落人间。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晚风轻轻地拂过,林东晴伸手为詹星撩开了他脸上的发丝。
他们背靠着城墙,坐在地上接吻。
城墙的栏杆高,挡住了他们的身影。楼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但他们只顾得上这一隅的肆意与热烈。
林东晴抵着对方的额头,用极轻的声音说:“我想回家了,你呢?”
詹星注视着他,“嗯。”-
林东晴关上院子的门,急切地环住詹星的脖子,唇贴了上去。詹星靠在门上,被林东晴压着,唇瓣辗转吮吸,舌头灵活地在口腔里打着转。
好软,好甜。
詹星偏了一下头,离开他的唇,对方不满地轻哼一声,还要追上来。
詹星将手抵住他的额头,阻止他继续凑近,“等等,我要看你穿那个衣服,我还要给你拍照呢。”
林东晴呼吸急促,微微蹙起眉看他,语气有些迫切,“我现在只想亲你,能不能做完再拍啊。”
詹星还是挡着他,“不能,趁火把节还没过,我先给你拍照,这样比较有意义。”
林东晴放开他,沉默地走到沙发旁,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他从茶几的抽屉中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迅速地给自己点上了。
詹星坐过去,林东晴往外挪开了一点。
詹星:“?”
林东晴夹着烟的指尖有点抖,“不行,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詹星满脸地无奈:“你这人真是麻烦,做完又喊累,不做又跟有瘾似的。”
林东晴没辩解,甚至认同地点了点头。
詹星耐心地等他抽完了一根,问:“好了吗?”
“好了。”他站起来,走到院子外面。
“去哪啊?”詹星疑惑地问。
“拿衣服,”林东晴回头对他说,“我很久没进去那个房间了,可能里面尘有点大,你就在客厅等我吧。”
詹星想起自己上次过敏的事,于是就没跟着去。他看着林东晴走出院子,他的庭院那还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杂物房,另一个是上了锁的房间。
林东晴拿着钥匙,打开房间,随后走了进去。
怎么找一套衣服找了这么久?
詹星好奇地站起来,走出庭院,正好林东晴也从房间里走里面出来,手里拿着套衣服。他看到那套黑色的衣服上绣着红色的纹饰。
詹星的眼神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林东晴有些好笑地摸着他的脑袋,说:“你这是对素材的期待呢,还是对我的期待呢。”
詹星坐在椅子上,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林东晴正在捣鼓着衣服上的扣子,前襟上的是盘扣,所以有点难麻烦。
詹星拿过手边的相机,透过镜头看林东晴,说:“东晴,这样很合适你。”
林东晴听到了快门的声音,抬起眼看他,“等等,我还没扣好呢。”
不像彝族女性服饰那样的纹饰繁复色彩斑斓,林东晴身上的这套衣服是黑色的,看着沉稳庄重,右衽大襟衣,襟边和袖口和衣摆上绣着暗红色的火焰,还有漩涡状的太阳纹饰。
詹星给他拍了很多照片,他拿着相机走到床边,托起林东晴那张清俊的脸,用相机镜头对着他。
“东晴,真好看。”快门声响起,詹星也放下了相机。
詹星站在床边,垂着眼看他。用指腹在他的脸上摩挲,指尖从他的下颌滑过,滑到凸起的喉结处,再往下落到他的衣服上,轻抚着他的衣襟。
衣襟上的绣纹触感顺滑,光泽感强,像是绸缎丝线缝制的,詹星觉得比今晚在街上看到的任何一件都要好看。
“你的衣服和别人的还不太一样。”
林东晴低头看着那只手,它的指尖正在轻捻着自己衣襟上那颗红色小珠子,说:“是不一样。”
詹星张开了手指,按在他的胸口上,将人推倒到床上,随后倾身而上。
林东晴看着上方的人,眨了眨眼,说:“我刚刚穿好的衣服。”
詹星抚着他的眼尾,说:“那就不脱。”
林东晴抿了下唇,“不行,不能弄脏的。”
詹星俯身下去,亲了一下他的唇,“我会小心的,不弄脏它。”
衣摆被掀到腰线以上,衣襟上那颗红色的小珠子随着主人的呼吸在上下起伏。
詹星用牙轻咬着对方左边的耳垂,在滑到底的那一刻,紧实的包裹感让他下意识的加重了力度。
被他咬着的耳垂主人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下巴,从喉间发出难抑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其他的。
如果是痛的话,那声音似乎有点过于缠绵。
“你今晚怎么特别烫啊,东晴。”
林东晴感受着和之前不一样的微妙之处,表情有些复杂,“你是不是,忘了。”
詹星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又看了看床头柜,“好像是。”
“那我先出去”
林东晴按住对方正欲离开的后腰,咬了咬唇,说:“没事,不用了,就这样吧。”
衣摆已经变得成了一团褶皱,而那颗红色的珠子也在不停地晃动颤抖着。
詹星看着对方一直在乱颤的睫毛,感受着林东晴抓在他背上的手越收越紧。
快一点,小猫
詹星从对方的反应中听到了他的心声。在对方即将抵达路线终点时,他却倏然刹住车,停下了动作。
“詹星?!你想杀了我吗?”林东晴喘着气,皱着眉看他。
詹星伸手捞过他刚刚刻意放在床头柜上的相机,开机对着林东晴的脸。
“你干嘛?”
林东晴慌乱的眼神在镜头和詹星的脸上乱飘,詹星干脆地按下了快门。
林东晴看着那个黑色的镜头眨了一下,就像一只盯着自己的冰冷生物的眼睛。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对詹星说:“别这样,你给我吓软了。”
詹星闻言,瞥过去一眼,说:“不,你没有。”
“”
詹星握着相机,相机的挂绳垂下来,黑红相间的颜色和林东晴身上的服饰异常的相配。那条绳子在他们之间晃动不止。
“你不是说穿着衣服的时候能拍吗?”
“”
林东晴侧过脸,不去看那相机镜头。
詹星:“你看你,总是想骗我,答应过我的事情要记得实现,不然我会自己想办法让你实现的。”
他看着林东晴绷直的身体,说:“别忍着,东晴。”
林东晴皱着眉,盯着那镜头,他不想在里面留下自己失控时的表情神态,但是他真的快坚持不住了
詹星用湿润得可疑的指腹抹了一下林东晴的脸,林东晴的眼神顺着他的手移过去,但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也没有精力去管。
詹星摸了摸他的额角,上面的发丝被汗水濡湿了。
詹星抽过纸巾,帮林东晴擦着额角上的汗,“你今晚说过要给我抹的,我不能让你骗我。你总是骗我干嘛,林东晴,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啊。”
詹星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手指放在删除按键上,他看向林东晴,问:“这些照片我能留吗?”
林东晴坐在床上抽着烟,给他投过去一个眼神,“随便你吧,拍都拍了。”
詹星想了一下,关掉相机,拔出来那张内存卡,放到抽屉里,免得跟其他的弄混了。
“好热。”林东晴轻声说。
“我帮你脱掉吧。”
詹星在帮他解着衣服上的盘扣,林东晴为了方便他的动作,微微抬着下巴。
好细长的脖子
詹星侧头吻上去,轻轻地啃着那光滑的脖颈,一路啃到对方的喉结。
身上的衣服也被他尽数褪下,他亲着林东晴的脖子,说:“东晴,这次我温柔一点。”
林东晴觉得自己被一团火包裹住了,从里到外。
詹星说到做到,他的动作很温柔,一寸寸地亲着林东晴的身体,最后落到他的唇上。他会在对方最喜欢的地方来回蹭着。
詹星的唇与他分开,轻声问:“林东晴,你喜欢我吗?”
林东晴眼里似乎有水光在打转,他紧紧盯着詹星,说:“我爱你。”
詹星的动作凝滞住了,他的心脏在停顿了一瞬后轰然作响。他看着对方,嘴唇微动,没能说出话来。
原本声响不断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詹星抿紧了唇,又松开,“那怎么办要不你跟我结婚?”
林东晴愣愣地看着上方那张二十岁的脸,旋即笑了出来,“你结什么婚,你到法定年龄了吗?”
詹星小声嘟囔:“说得好像到年龄了就能行一样。”
房间里一直飘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薄荷烟味,刚刚没注意,但此时安静下来后,却难以忽视。
詹星转头看到床头柜上,还剩下一半没来得及燃烧殆尽的烟。
他拿起烟,吸了一口,含在口中,随后捏住林东晴的下巴,将烟渡到他的嘴里。
林东晴伸手紧紧搂住对方的脖子,伴着自己最熟悉的薄荷味,与他的舌尖纠缠,涎液伴着尼古丁渗入到他的身体里。
他的烟,平时是用来缓解焦虑的,薄荷味的冰凉能给他带来短暂的放松。但在此时此刻,这股味道却像是起了反向作用,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兴奋不已。像是被困在雪地里的旅人,终于遇到了他的篝火,只想不断地主动索取温暖。
他心想,我是死掉了吗?
但身体里滚烫的温度告诉他,应该没有。虽然没死,却也抵达了天堂-
翌日晌午,阳光洒进云关古城内的北街小院。
小雨大概是只不大爱凑热闹的猫,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院子里睡觉。现在正躺在地上晒太阳,睡得四肢摊开,肚皮向上翻着。
林东晴在院子中,拿着水壶给他养得并不算很好的多肉植物浇水。
床上的詹星终于睡醒了,他抬起手,搓着眼睛,但意外地感觉到手指上传来了异物感。
他将手放在自己半睁未睁的眼前,待视线逐渐清晰后,他看到自己左手的尾指上多了个戒指。
嗯?
那是一个银戒指,银圈透着岁月痕迹的古朴,那上面刻着一圈的纹路,看着眼熟。
林东晴走进房间,看到詹星正举着自己的左手发呆。
詹星转头问他:“这是你给我的?”
“嗯。”林东晴坐在床上,抓起他的左手,揉着他尾指上的戒指,说:“唔,这个戒指是我昨晚进去找衣服的时候,在房间里看到的,是我妈留给我的,她以前总是喜欢戴在无名指上。”
詹星错愕地看着他,“那你就给我了?”
林东晴盯着戒指出神,“她说,让我以后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她留给我的时候也没想到我喜欢的人手会那么大,只能戴在你最小的尾指上。”
林东晴抿了抿唇,看向詹星,难得眼神里透出了些紧张,“我没问过你就给你戴上了,我想,你应该会愿意接受它的,对吗?”
詹星看着戒指,忽然想起来了,这个戒指上面的纹路和林东晴昨晚穿的那套衣服上面绣着的纹路是一样的,是象征着光明与温暖的太阳与火焰。
他看着林东晴,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过火把节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星星眼]所以又是字数多多的一章!!我的键盘也起火啦!
[撒花]原来今天还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啊恭喜恭喜
第55章 四季如春
詹星在庭院的阴凉处下坐着, 桌子上摆着他的东巴纸绘图本,还有一盒水彩颜料,耳边传来的是树上婉转的鸟啼声。
林东晴从房子里走出来, 看到詹星正在专注地画着画,他低头挥动画笔,时不时抬起头观察对面的植物。
詹星压在米黄色纸张上的左手,尾指上戴着个银圈戒指,跟他皮肤白皙的手很相衬。林东晴站在门口盯了一会, 然后走到他旁边,拉过张椅子坐下。
詹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问他:“快十二点了, 你还不去开店吗?”
林东晴说:“没事, 我的店没有固定的营业时间,大家都习惯了。”
詹星拿着笔的手没停, 同时跟林东晴闲聊:“要是每个老板都像你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愿意去上班。”
林东晴笑了两声, “那你做我的小员工吧,但就是你得一直听老板的话。”
詹星:“你这家店听起来不对劲,是做正经生意的吗?”
“正经的就不找你了, 你这种小猫能干什么正经活?”林东晴的手搭上对方的椅背, 手指玩着他绑在脑后的头发。
“我能帮你画画啊。”
“画哪?画我脸上?”林东晴笑道。
“嗯?”詹星拿着笔,坐直了身体, 转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沉吟片刻后,说:“哥,我有个好主意,你能答应我吗?”
林东晴沉默地看着他几秒, 说:“我可以先拒绝吗?现在听到你这么叫我,我有点害怕。”
哼。詹星拿起水笔继续画,盘算着一会就网购点水溶性彩绘颜料。
林东晴坐在一旁,想拿起放在桌上的绿色烟盒。
詹星余光瞧见,于是也伸手过去,把烟和林东晴的手都按住了,说:“我发现你最近抽烟越来越频繁了。”
“有吗?我还觉得变少了呢,”林东晴回想了一下,补充道:“不包括在床上抽的。”
詹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最近老是看到你抽烟呢。”
林东晴对着詹星的手,扬了扬下巴,“能放我出来了吗?”
詹星:“今天只能抽一根。”
林东晴点头:“行,那我现在抽。”
詹星一脸的不信任,但还是松开了手,“你这个人不讲信用,我现在都不敢相信你了。”
林东晴点燃烟,对他说:“你就相信我吧。”
薄荷味的烟雾飘了过来,詹星的大脑皮层对这个味道又多了一段记忆。明明是冰凉透骨的薄荷,却让他品出来一股潮湿的温热。
他凑近林东晴的脸,低声问:“东晴,昨晚爽吗?”
林东晴看着他,深邃的眼瞳映出对方的身影。他从唇缝中呼出的薄荷白烟,喷到詹星的脸上,缥缈的烟,在他们之间缭绕缠绵,“爽。”
詹星画好了图,他看着对面的写生模特,说:“你这些多肉怎么感觉有点营养不良啊,你是不是亏待它们了。”
林东晴:“我养得不太好,这些都是小响之前拿过来的,我还是拿回民宿给他们养算了。”
“别搬了,放这好看,我觉得你可以再买一些植物回来放。”
“好,你今天想去买吗?”林东晴问。
詹星:“可以啊,你这些是在哪买的?”
林东晴:“昆明带回来的,云关也有花市,不用跑那么远。不过今天小响要去昆明做听力评估,要不让他们顺便买一点回来好了。”
詹星想了想,说:“要不我们也去吧?”
林东晴看着时间,说:“开车过去要三个多小时呢,他们是一大早就出发的,我们这个点过去有点太晚了。”
詹星说:“我们就在那住一晚酒店不就好了吗?”
林东晴低头看了一眼对方抓在自己小臂的手,说:“好,听你的。”-
詹星坐在副驾座位上,他拉过安全带,对旁边的人说:“好像回到跟你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了。”
林东晴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转出古城的停车场,问他:“你还想出去玩吗?”
詹星说:“最近先不去了,这段时间我得先做毕设,我不像你那么有精力,一边玩还能一边工作,我只能专注做一件事。”
林东晴思忖了一下,说:“你的毕设是一定要回学校做吗?”
詹星说:“在学校或者在家都行,不过最好还是在学校,我要用的工具画材太多了,而且毕设最后还是要拿回学校的,不过现在还不着急,只是开题而已,这不是还没开学呢。”
林东晴目视着前方的路,“嗯。”
车快到昆明收费站时,詹星拿着手机,看到林响给他发的信息,他们现在正要去云南大学的东陆校区。
市区的交通状况比较拥堵,车流量大,他们在学校找了个停车场停下,步行过去。
走向校园的道路上行人不少,摩肩接踵,附近的街道商铺林立,看来全国的大学都一样,附近一圈都是餐厅。
詹星之前和林东晴一起出去旅过游,也一起在云关待了一段时间,但是今天他们走在昆明的街道上时,却让他感觉和平时不同,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还在想。
“啊,林东晴,”詹星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进城啊。”
林东晴没懂,但是觉得他的说法有点可爱,笑问道:“什么意思?”
詹星说:“你看我们之前去的地方,雪山草原,那边都是县镇和村子,最多就是古城,我们还是第一次一起来这么现代的城市。”
林东晴回忆着说:“好像是,但我们不是也去过大理吗?”
詹星说:“只去了洱海,那不算。”
林东晴点点头,“那你说得对。”
他们走到云大门口,林响和黎小姿正在大门口外等他们,两人就站在白底红字的“云南大学”牌子旁边。
詹星看到他们,表情有些疑惑,他以为今天是林川带着林响来的。
黎小姿对他说:“没想到吧,今天是我带响响来的,他说想逛逛云大,所以我今天就歇店一天带他来昆明了。”
黎小姿走在前面,说:“走吧,我带你们一起逛逛。”
詹星看着她轻车熟路的样子,于是问她:“你以前是在这上学吗?”
黎小姿一脸得意地说:“对啊,姐高中的时候成绩还不错的呢,别以貌取人啊。”
从云大门口走进去,入眼便是古老的九五台阶,路旁的银杏树遮天蔽日,郁郁葱葱,东西两边还矗立着一座牌坊。
黎小姿回头对他们说:“这些银杏树在夏天是绿色的,到了秋天会变成金色。”
那么多的银杏树,能想象到十一月份时,整条路都应该是一片金色树海,金灿灿的,是属于秋天特有的颜色。
他们走上台阶,楼梯的尽头是古朴庄重的会泽院,精致的法式建筑上覆着百年沧桑的痕迹。
在会泽院旁的草丛,有只橘色的小猫正坐在地上舔毛。
林响和詹星走过去,那只猫很亲人,围着詹星的脚绕了一圈,詹星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嗯?”蹲在一旁的林响发出疑惑的声音。
詹星转头,看到他正在盯着自己左手上的戒指。林响收回眼神,对着詹星一笑。
他们走在银杏大道上,林响和詹星走在前面,林响打字问詹星:哥,你现在是上大几呢?你的学校好看吗?
詹星说:“我大三,我的学校没那么好看。”
江大的校园中规中矩,而且他们艺术学院在新校区,是这十年才建成的,所以校园也不像这边有着扑面而来的浓厚文化气息。
林响:那你来这里上学吧?
詹星看着他的屏幕上的字,有些哭笑不得,说:“没那么简单的事。”
“不过这里的天气很好,空气也很好,在这里上学应该会很开心。”詹星说。
林响点点头,给他打字:昆明的天气是最好的,比云关要好。
林响低头继续给他打字,可能是因为经常要跟人打字交流,他的手速很快。
林响:你们昨晚是吵架了吗?
詹星说:“倒也不是吵架,不过你哥有时候挺烦人的。要不你教我个手语,我去骂骂他。”
黎小姿和林东晴走在他们的身后,跟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黎小姿低声说:“你这是求婚了呢?”
林东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黎小姿:“开个玩笑。”
过了会,黎小姿接着说:“你们的关系发展得也太快了吧,我都没反应过来,突然你们就在一起了,突然詹星就住进你家里了。”
她看着詹星从前面走过来,于是合上了嘴,小跑两步到林响身边去了。
詹星走到林东晴旁边,拍拍对方的肩膀,然后跟他比划了一下自己新学的手语。
林东晴看着他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他的耳旁说:“我也喜欢你。”
詹星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对着前面怒道:“林响!”
走在前面的林响背影陡然一震。
他们从云大校园出来后,林响和黎小姿先开车回云关,他们则去了花市。
四季如春的昆明是天然的大温室,所以这里的花卉市场很大,种类也很丰富,而且还特别便宜。
詹星挑了很多,多到要跟店家借了辆推车才装得下,他把他买的盆栽绿植拉到车上。
他们正在把打包好的盆栽放进车的后备箱,放好后,詹星突然顿住,“不对啊,我们今晚不是不回云关吗?为什么现在就买了,这些放在车上一个晚上岂不是都要蔫了。”
林东晴短促地笑了一下,“应该没那么容易坏吧。”
詹星看着他,“你怎么不提醒我呢?”
林东晴说:“我看你买得太开心了,有点不忍心阻止你。”
詹星想了想,“算了,今晚还是回去吧,大不了就晚一点到家。”
他们打算在昆明吃了晚饭后就回云关,于是就去了黎小姿推荐的,在附近的城区一家过桥米线店。因为门店在小巷子里面,他们把车停在外面,人走进去。
现在临近天黑了,小巷子里人不多,只有一些居民走出来消食散步。
走到一半,詹星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被路边的一家自助售卖店吸引住了。
林东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家小店。门口还是黑白色的,灯光挺炫酷,上面的招牌更炫酷,写着“成人情趣用品店”。
林东晴的手心贴在詹星的腰侧,轻轻捏着,说:“怎么,你想进去逛逛啊?”
詹星收回视线,看向林东晴,“我能用在你身上吗?”
林东晴收敛起表情,“只有我?”
詹星点了点头。
林东晴:“那不行。”
詹星:“噢,好吧。”
他们走到米线店,这家店虽然开在小巷子里,但是生意还挺好。
过桥米线的汤飘着一股香味,是爆炒鸡油味混着胡椒香味。汤面上有一层油,盖住了下面鸡汤的热气,看着风平浪静,实际鸡油下是几百度的高温鸡汤,足够把小碗装着的生肉和鹌鹑蛋烫熟。
“好吃吗?”林东晴问。
詹星点点头,说:“板扎。”
林东晴笑了几声,“谁教你的。”
“你的朋友呗。”
“我吃完了。”詹星放下碗说。
“这么快?”林东晴看着他。
“嗯,我去上个洗手间。”詹星说。
他们拉着一车尾箱的盆栽回到了院子,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深夜了,北街巷子里很安静。
车停在院子门口,两人把盆栽都搬进院子里。但因为时间有点晚了,就先放着没管,等第二天起床后打理。
房间里,林东晴坐在床上,他的笔记本电脑隔着被子搁在自己的腿上。
詹星躺在一旁打游戏,他放下举着游戏机的手,问:“你忙完了吗?”
“等我一下。”林东晴说。
过了几分钟后,林东晴盖上电脑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顺手把灯也关了。
他躺下拍拍詹星的脑袋,“睡觉吧小猫。”
詹星拉过他的手,细细摩挲着他的手腕,轻声问他:“东晴,你今天开车累不累?”
詹星最近习惯睡的位置比较低,林东晴低头只能看到对方的发顶,他说:“还好,不是很累。”
他又说:“不过你绑着我的手干嘛,你哪来的绳子”
詹星翻身上去,岔开着腿跪坐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双手提了起来。
“不累不行啊,你会睡不着的。”
林东晴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根丝绒材质的蓝色绳子将他的手腕捆在一起。他试着挣脱一下,这条绑着他手腕的绳子是圆滑的,不疼,但是也挣不掉,纹丝不动。
詹星先是伸手将自己的头发用皮筋扎到脑后,然后又将林东晴的手提起,压过他的头顶,用自己的一只手按住。
林东晴的眼皮跳了一下。
“詹星,放开我”
坐在他身上的詹星扬起笑,说:“你求我。”
林东晴咬着下唇看他。
詹星按着他的手没动,俯身下去吻他的唇,迫使他松开牙关。
詹星从他的唇吻到他的脸颊,然后到他的耳垂,在他的耳畔低声说:“哥,我今天给你买了礼物。”
第56章 盛夏早秋
盛夏时分的云关古城, 晨光初透,空气中浸着凉意。长街寂静,偶尔能见到寥寥几个行人, 主街上的店铺几乎都关着门。
有那么一两家专门做早餐生意的面馆,是为数不多已经开始营业的店铺。店里的那口锅中,浓郁香料汤汁不停地翻滚着,煮着油香四溢、软烂入味的耙肉,店门口冒出蒸腾的白气。
詹星看过去, 见到店里的老板正在做面条。桌上放着手工面条,一圈圈的盘绕着,老板熟络地将面条一寸寸抛进汤锅里, 一根面条就能煮出一整碗面。
詹星转头, 对旁边的人说:“闻着饿了。”
林东晴微微喘着气,说:“那要去吃早餐吗?”
“吃完东西就不能跑了。”
他们没有停下, 直接路过了那家令人垂涎的面馆。
“你看着快要跑不动了,就到这吧。”詹星停下脚步, 看着林东晴说。
林东晴站在原地,弓着背,双手撑在自己的腿上, 抬头看着詹星, “我平时只跑一圈的,最多两圈, 现在三圈半了。”
云关古城不大也不小,从北街到南街是主街,此外还有西街和东街,以及不少小巷子,走走停停的话, 也能逛个一整天。
詹星垂眼,拨着对方额前被汗濡湿的刘海,说:“那你快夸我啊。”
林东晴直起身,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詹星点点头,“嗯,你体力真好,你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猫。”
詹星看着他,旋即笑开了,眼角眉梢处流露出雀跃的神采,“这件事你最懂了,东晴。”
两人并肩走在古城的青石板街上,慢慢走回到他们的北街小院。
太阳逐渐升起了,阳光拨开云雾,门前的榕树绿意盎然,承载着朝晖,在地上打下树荫光影,树上的蝉被太阳晒醒,开始叫个不停。
又是一个蝉鸣不尽的绵长夏日-
詹星推开小院的木门,走进去后反手把门锁上。
院子里翻着肚皮,睡得四仰八叉的狸花猫,听到门口的动静后就是一个鲤鱼打挺,走到他的脚边蹭来蹭去,然后倒到一旁的地上打滚要摸摸。
詹星蹲下,撸着它胖乎乎的肚子。
云关古城上空,是九月初的天,碧空万顷,澄净明澈,格外的湛蓝。
立秋过去将近一个月,云关褪去了夏日的炎热,温差逐渐拉大。清晨时分气温微凉,但詹星身上穿着的仍然只有一件短袖,毕竟是出去晨跑,没两下子就热起来了,而且他本来也是比较耐冷怕热的人。
他走进屋子,走到他和林东晴的房间门口,慢慢地拧开门把手,往里面看了一眼。
房间拉着遮光窗帘,一片漆黑,他看不清床上的情况。
他试探性地小声喊着:“东晴?”
没反应。
他走进房间,放轻了动作,在衣柜里翻出自己一套干净衣服,顺手把桌子上的吹风机也拿了出去,然后到浴室去洗澡。
带着一身雪松味和暖湿气息的詹星走回到房间,他掀起被子,坐到床上,背靠着床头。
身旁的林东晴蹭了过来,脑袋躺在他的腿上。
“你好暖啊,小猫。”
詹星摸了摸他顺滑的黑发,说:“你醒啦?那我开灯了,房间好暗。”
“嗯,开吧。”
詹星拿起手机看信息,他昨天收了好几条消息,不着急的信息他总是习惯放一放,然后就忘记了。
他刚要打字回复,手机电话就响了起来。自从上次无意中接错林东晴的电话后,他就换了一个新铃声。
他低头对林东晴说:“我接个电话,是我室友打来的。”
林东晴点点头,然后坐起来,转过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喝水。
詹星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带着些疑惑接起电话。
他和这个室友都是油画系的,但是他们的关系算是一般,普通室友关系,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他接起电话,孟杭宇在电话的那头,试探性地问:“喂?詹星?”
“是我,什么事?”詹星问。
孟杭宇说:“哦,是辅导员让我联系你的,他说你没回他消息,让我打个电话给你。”
詹星怔了一下,他刚刚就是要准备给辅导员回消息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找人打电话过来了。
“哦,”詹星说,“那他有说什么事吗?”
辅导员在微信上给他发的信息,只问了他一句“在吗?”他昨天看到后觉得有点烦人,想回不在,但还是克制住了。
孟杭宇说:“是这样的,推免名单昨天出来了,你应该看过了吧?”
詹星:“没有。”他忘了。
孟杭宇笑了两声,说:“没事,那我正好告诉你,你是名单上的第一个。”
詹星:“噢,谢谢。”
孟杭宇:“我的名字排在你下面。”
詹星:谁问你了……
孟杭宇:“但你现在还没注册对吧,注册的截止日期是下个星期,辅导员让我提醒你,要记得回校注册。”
詹星:“好,我知道了,嘶——”
詹星抓着手机的手,忽然不受控地收紧了,力度大到他差点要把自己的手机捏碎。
他猛然低下头,对上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
詹星震惊地瞪大眼睛,眼里满是惊诧:你干嘛?!
林东晴对他眨了下眼,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一边慢慢地往下吞。
詹星感受着自己被浸在温水中,轻柔的水在他的四周流动,晃晃荡荡,他仿佛看到了一片起伏的湖面。林东晴嘴里含着的水,是他刚刚在喝的那一杯里的水。
林东晴坐了起来,喉结微动,将水咽了下去。一条透明的细流顺着唇角淌下,他抬手用自己的掌侧一抹而过。
“詹星?”他的手机里传来声音,他尽力地平复着呼吸,说:“谢谢你,我先挂了。”
詹星挂了电话后,将手机扔到床头上。他坐起身,伸手搂过林东晴的脖子,去吻他湿润的双唇。
“你昨晚不累吗?”詹星问。
“我睡得很好。”林东晴说。
詹星看着他,“你最近怎么好像”
他的话没能说完,林东晴凑上去用唇堵住了他的嘴。
他们躺在床上,林东晴玩着詹星的头发。他的头发又长了,每次想去剪短一些,林东晴都要阻止他。
林东晴说,他们云关没有理发店,詹星无语得笑了出来。你们云关人的头发都是长到一定长度就会自动变短是吧?
“东晴,跟你说件事。”
“嗯?”林东晴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发丝上。
“我得回江市了,过两天回。”
林东晴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詹星知道他不高兴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得回去注册,不然我学籍要没啦!”
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时起,两人一起待了快两个月,不算上那一周短暂的分别,几乎无时无刻都和对方在一起。
林东晴抬起眼看他,说:“你不在我不习惯。”
詹星抚着他的脸,“我也不习惯,但是没办法啊,我不能一直待在这什么也不管吧,我毕业证书还是要拿的呀。”
林东晴问:“那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注册花几分钟就能弄完了吧?”
詹星抿了抿唇,“我可能得在学校弄一下作品了。”
林东晴垂下眼,詹星看着他,觉得他像一只蹲在路边被人抛弃的可怜小兔子,心里莫名有些愧疚。
他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我有时间就回来,又不是一直不回来了。”
林东晴沉默地点点头。他挪到床头柜那去拿烟,詹星看着他的动作,提醒他:“今天是单数日期,只能抽一根。”
林东晴说:“知道,我现在就要抽。”
他倚着床头吐出烟,詹星看着他说:“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不要偷偷抽啊。”
林东晴垂着眼,目光没有焦点,说:“你不在的时候我要抽,我一天抽十包,你不回来我就把自己给抽死。”
詹星惊诧得微微张着嘴,看着他。对面的人一脸平淡地抽着烟,语气毫无波澜起伏地说着威胁自己的话。
詹星伸手过去,拿走他手里的烟,丢到烟灰缸中,说:“你在说什么鬼话呢?我是认真跟你说的。”
林东晴掀起眼皮看向他,“我也是认真的。”
詹星跪在床上直起身,捏住他的下巴,“你认真?!林东晴,你要是敢这么死了,我马上找别人谈恋爱去。”
林东晴抽了一口气,抬着眼睛,盯着上方的人。他的下颌线绷直,呼吸沉重起来,胸膛起起伏伏,但嘴还很硬:“你谈就谈,反正我也死了,我看不到。”
詹星气得要把他的下巴捏碎,他压着怒火和手上的力度,“行,我到时候把跟别人做.爱的照片烧给你,我看你看不看得到!”
林东晴简直要被他的话震碎了,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詹星,你好恶毒……”
詹星咬住了牙关,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话:“你更恶毒!先死的人最恶毒!”-
下午,詹星在庭院中画画,他的身前支着画架,手上拿着堆着各色颜料的调色盘。
林东晴把院子的杂物房整理了出来,给詹星当画室,他自己去置办了各种画材。
詹星的头发之前没那么长,一直都是半扎起来的,现在已经长到可以全部扎起了。真麻烦,等他回江市,趁林东晴不在,得把头发给剪了。
剃个光头吓死他。但詹星猜测,剃掉了头发林东晴就要跟他分手了。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林东晴一脸平淡地对他说:“詹星,我不喜欢光头,我只喜欢长头发的男生。”
好可恶。
林东晴从屋子里走出来,经过他的前面,一路走到院子门口。
詹星对着他的身影,忿忿喊道:“林东晴!去哪!”
林东晴被他吓得一怔,回头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垃圾袋,说:“我去丢个垃圾。”
“噢。”詹星收回眼神,继续动笔画着眼前的画。
林东晴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那么大声,整条街都听见我的名字了。”
詹星说:“那怎么了,这条街还有人不知道你叫林东晴吗?”
“没事。”林东晴提着垃圾袋开门走出去。
他丢完垃圾后,回来跟詹星说了一声就去咖啡店了,顺便把钥匙也交给他。詹星留在院子里画画,他还差一点就能完成这第二幅画了。
这是一幅梅里雪山的日照金山。
上一幅画好后已经挂在他们的房间的墙上了。画的是那次在郊外时,黎小姿帮他们拍的照片,上面有两个人的背景。林东晴想要他画那张他们的接吻照,但詹星不乐意,他实在画不下手。
林东晴的咖啡店今天挺热闹,黎小姿拉了张桌子摆在他门口,把写代码的和写作业的都呼唤过来打牌。但三缺一,于是她又朝着路过小学同学喊了一声。
黎小姿丢下一张方块9,转头对着他的下家问:“响响,你几号开学啊?要姐姐送你去学校吗?”
林响收好自己的牌,避免被她偷窥。他摇摇头,说:“后天。”他现在尽量在练习着说话。
林东晴听到开学两个字就烦。他放下手里的纸牌,下意识地抓起了桌子上的烟盒。
打开烟盒,抖出烟,拿起打火机,点烟抽了一口,一套动作十分行云流水。
黎小姿看向林东晴,又问:“那你家的大学生又是几号开学?”
林东晴:“别问,烦。”
黎小姿:“?”
黎小姿的小学同学,也就是火把节时贩卖快乐的胖胖老板,他好奇地问:“东晴,你男朋友还是个学生?诶,等等,三带二我有。”
“啊,刚说完大学生就来了。”黎小姿看着林东晴身后的远处说。
林东晴闻言一怔,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烟。
草。
他要找烟灰缸,但桌上没有,因为他本来就没打算抽烟,可习惯很难改,顺手就把烟和打火机带过来了,顺手就放到桌面了,再一顺手就点上了。
他急忙地把烟塞到胖胖老板的手里,“快帮我拿去扔了。”
他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再拿过黎小姿手边的咖啡,说:“没喝过吧?先给我。”他给自己灌了一口。
黎小姿一幅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林东晴舔了下唇,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詹星,说:“你画完了?”
“画完了。”詹星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他吸了一下鼻子,皱起眉,“你怎么一股烟味。”
林东晴抿了抿唇,说:“不是,是薄荷味,薄荷拿铁,新品。”
胖胖老板一脸茫然地扔完烟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气氛还有点紧张。
詹星短促地笑了一声,“是么?”语气比空气中挥不散的薄荷味还要凉薄。
他的眼神移到林响脸上,林响怔了一下,连连点头。
詹星心里冷笑,你们姓林的我现在一个都不信。
胖胖老板疑惑地看向黎小姿,黎小姿手里拿着牌,挡住自己的脸,无声地对他说:夫管严——
作者有话说:詹小猫和林老板吵架口嗨的内容大家不要千万不要当真,他们对对方一心一意爱到不行,只是脾气有点大[爆哭]
第57章 天堂鸟花
大理机场是林东晴现在最讨厌的地方。
无视四周人来人往的目光, 他抱着詹星久久不撒手,脸直接埋进对方的脖颈处不动了。
詹星拍了拍他的背,“东晴, 我真要走了,等一下就要被广播点名了。”
林东晴垂着脑袋放开他,詹星歪着头,想看他被隐在阴影里的眼睛,“你哭了吗?”
林东晴抬眼看他, 脸上一副“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的表情。
“詹星,你到底什么时候会再回来找我?”
林东晴这两天一直问,但是詹星没有给他具体的答复。“有空就回来”, 这个范围实在是太宽泛了。有空是什么时候有空, 哪种程度才叫有空,如果毕设需要三个月去完成, 那岂不是这三个月都没空?
詹星想了想,“我答应你, 至少每半个月会回来一次,这样可以吧?”
林东晴的眼神亮了一下,“一次待半个月吗?”
詹星有些啼笑皆非, “我不能跟你保证每次都能待这么长时间。”每次画到一半就跑, 会影响他画画的连贯性。
林东晴的眼神又暗了,他迟疑了一下, 问:“那你每周回来,可以吗?”
詹星愣了一下,“每周?!”
他得开始盘算一下自己的存款够飞几趟大理的,能撑得到他毕业吗
林东晴看着他,“我会给你订来回机票, 也会每次到机场接你回家,小猫。”
詹星犹豫不决,林东晴拉起他的左手,亲着他和他戴在手上的戒指,“你不在我很想你,不要留我一个人太久。”
詹星很无奈地看着他,“好吧。”
詹星手里拉着行李箱,拿着登机牌,回头看他。
林东晴站在人群中和他相望着。每次送别自己的时候,他的身影看起来都特别难过。
这次更甚。
离别的痛苦,和他们的相处的时间成正比。时间越长,他就越舍不得,痛苦就越深。
詹星用力地叹了口气,拉着箱子,逆着人潮走回去。
林东晴怔怔地看着他,看他用力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林东晴,别一副死了老公的表情,我只是回去一个星期!我真的要进去了,我不回头看你了!”
林东晴:“别自己咒自己……”
顺着队伍排到前面,詹星走进去安检。他没有回头,但满脑子都是林东晴那张脸。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银圈戒指,上面有林东晴刚刚留给他的吻。
詹星进了安检后,走到自己航班的登机口,坐在椅子上给林东晴发信息:[回去了吗?]
林东晴:[回去了。]
詹星:[开车也能回信息?你别是偷偷在门口抽烟!]
林东晴:[我不抽,你相信我。]
我一点也不相信你。
林东晴总是骗人,说不抽烟,转眼在咖啡店就抽上了,嘴里没句实话。詹星对他从来不质疑的,只有他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件事-
詹星身心俱疲地回到江市,下飞机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热热热热热热热。
今天是周日,明天周一是学校最后一天的注册日。
路上的车有点多,因为走的时候知道自己要在云南待的时间长,所以没开车来机场,这次也要打车回家。
回到家门口,还好他这次的指纹解锁能用。走进去看到房子里没人,但是有狗,詹富贵跑出来激动地迎接他。它的脚已经回复得差不多了,拆了固定板,只是还有点不利索。
他换了鞋,把行李箱扛回二楼的房间。
詹云听到动静后开门走出来,她倚着门框,抱着手臂,一脸地打趣,“咦,这是谁啊,我在这住了一个多月怎么都没见过你。”
詹星拉着自己的行李走到房间门口,对她说:“你哪有住一个多月,你每周就回来一两天。”
詹云“哼”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要跟男人私奔,以后就在云南定居了。胆子挺肥啊你,要不是你每天在群里说两句话,我又帮你找了几个借口,你妈都要报警找你了。”
詹星:“哦,对了,她人呢?”
詹云:“被你气跑了吧,可能是不想见到你,跟朋友去国外旅游了。”
“噢,”还有心情去旅游,说明也没那么生气,“那爸呢?”
詹云笑了两声,“你是在打听敌情吗,怕被他收拾啊?放心,他要忙很长一段时间,没空管你。”
詹星进房间后,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整理衣物。他拉开隔层,里面放着他这几次这往返云南的机票,他之前顺手会塞到这里面去。
他把几张机票抽出来,看到第一次去云南时的机票,江市-大理,出发日期,6月24日。
他看着上方的日期一愣,忽然想起,之前问林东晴的手机锁屏密码0624是不是火把节的,对方当时说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原来他跟林东晴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也是0624啊。
詹星拿着手机,给林东晴打了个电话。
大理机场回云关一个小时左右,林东晴在詹星的航班刚起飞后不久就开车到家了。
他的院子里现在摆着许多绿植,都是他和詹星一个月前从昆明带回来的。
他看着那盆越长越高的天堂鸟,扇叶在阳光下绿得油光水亮。夏季是天堂鸟最喜欢的季节,买回来才一个多月就长了三十几厘米,窜得真快。
之前,连被称为最好养的多肉也能被他养坏,如今院子里的这些却长得很好。因为他特地去搜了植物养护教程。天堂鸟喜欢光照,一周只浇一次水。
毕竟是詹星买的,要是养坏了他会不高兴的。
林东晴在院子里坐了好久才走进屋子,他看着客厅沙发靠着的白墙上方,新挂上的那幅日照金山的油画,笔触温润,画面传神。
画的左下角上写着一排字,“詹小猫在梅里雪山”。字迹俊逸舒朗,一看就不是詹星自己写的,旁边那行歪歪扭扭豪放不羁的“和林老板一起”才是他写的。
林东晴走进房间,坐到电脑桌前。
嗯?
他伸手撕下贴在电脑屏幕上的蓝色便利贴纸,写着“记得打开抽屉看看。”
他好奇地拉开下面的抽屉,看到一张A4大小的硬卡纸,是一幅水彩画,不像油画那般浓郁和写实,淡雅的色调有一种水彩特有的轻松与宁静。
画面上的两个小人的脸凑在一起,是他之前想要但是被詹星拒绝的画。
他翻到画的背后,上面的字看得出来已经很努力地在写得工整了。
“林东晴,这幅画送给你,你别不高兴啦,我很快就会回来了。”落款是只冷着脸的小猫,以及几颗金色的星星。
林东晴忍不住笑了一下,这自画像怎么这么传神,肯定是只天天爱照镜子的小猫画的。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詹星给他打的电话。
“小猫。”
詹星听到林东晴的声音从手机话筒传来。
他戴上耳机,抱着自己的衣服走到衣柜前,“你在家吗?在干嘛?”
林东晴沉吟一阵,说:“在抽烟。”
詹星皱起眉,把手里的叠好的衣服扔进衣柜中,好了,这下白叠了。“林东晴,你存心气我是吧?”
林东晴:“可是我意志力差,没人监督我不行的。”
詹星把手一甩,“砰”地一声用力地关上衣柜门,“你就气我吧,我下周不去云南了。”
林东晴说话的语调慌了,说:“别啊,我没抽烟,我在看你的画。”
詹星正气头上,没搭理他。
林东晴:“对不起嘛。”
道歉也不管用。
林东晴:“对了,谢谢你给我送的画,我很喜欢。我白天要把它贴在咖啡店门口,晚上拿回家贴在床头,这样我就能一直看到它了。”
詹星愣了一下,摘下耳机,对着手机喊:“你有病啊!不许贴!”
林东晴:“我要贴,让路过的人都看到,我家小猫画画最好看了。”
小猫怒吼:“不许贴——!!”
詹云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詹星!你吵死了!”-
翌日下午,詹星开车到学校。他先是拿着学生证到行政楼办理注册手续。行政老师把证件递还给他,笑着调侃道:“连注册也要踩ddl啊?”
他往A区艺术楼走去。之前提交的毕设开题通过了,接下来可以准备起稿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很多,得先把组画的尺寸量好,然后把画框准备好,他预计得做七八个画框,一个大的,剩下的都是小的。
他走进艺术楼,现在已经正式开学,在艺术楼里遇到不少同学。他们大四的学生今年基本没课,但是准备毕设,论文,考研,找工作这些事情比上课让人焦头烂额得多。
江大美院财大气粗,绘画系的每个学生都能拥有自己的画室,不过每个画室间隔着的不是墙壁,而是粗重的白色的帷布,于是他们学生之间都把这里称作工位。放眼全国的艺术院校,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好条件。
詹星已经一个暑假没进来了,桌面和画架上都落了些灰,他戴上口罩,做着清理工作。
整理完工位后,开始量组画的尺寸。量好尺寸后,他走出校门,开车去画材市场,买了兔皮胶,亚麻布,松木条,gesso等一堆工具。
成品画框的质量参差不齐,他想要的尺寸也不好找,得定制,还不如自己动手做,只是要切割木条和绷画布,花费的时间精力要更多。
他白天从家里开车到学校干活,晚上回家,每晚睡前跟林东晴打电话。
人一但忙碌起来,时间会悄然流淌而过,他正拿着砂纸打磨画底的时候,手机里收到了林东晴给他发过来的机票信息。恍然间,才发现已经快过了一个星期。
夜晚十点的A区艺术楼,仍然灯火通明,每个工位的头顶处都装了灯,方便学生自己控制开关。
夜深了,学生逐渐回走出艺术楼,宿舍休息,那一片区域只剩詹星的工位上方还亮着灯。
“詹哥。”
詹星觉得工位上空气不太好,于是就没把帘子放下来,他转头看到朱斌站在他身后。
朱斌:“我走回来拿东西,看到这还亮着盏灯。我当是谁这么勤奋呢,走近一看,这不是你的位置嘛。”
朱斌走进去,看他正在画稿子,于是说:“怎么刚开学就熬大夜啊,毕设也没那么着急吧?”
詹星拿着铅笔,画着线稿的手没停,“我想早点搞完。”
时间是不急,但他要是以这样的频率来回云南,时间得压缩一半。他除了毕设,还得准备投给各大院校的作品集。
“詹哥,周末一起去吃饭不?”朱斌问。
“我周末不在这了。”詹星说。
朱斌满脸疑惑:“你又去云南?”
詹星:“是啊。”
朱斌讶然,瞪大了眼睛,“你不是才刚回来吗?”过了一会,他继续说:“你们感情真好啊,你对你男朋友也很好……”
詹星手上握着的铅笔在画布上划下一条流畅的曲线,形状如同背影上的脊线。
詹星心想,他才是对我最好的人。他为我做那么多事,我能为他做的却很少,所以当他想见我时,我会拼尽全力奔赴他。
詹星在出发前,还是抽空去剪了个头发。理发师问他要剪到哪,他在肩膀往上一点的地方比划了一下,林东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么长。
他还顺便补了颜色,头顶长出来黑色的发根,为了看着协调一些,这次染的是灰色。
詹星走出熟悉的接机口,林东晴在人群中朝他走来。
今天的大理机场变成了林东晴最喜欢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天堂鸟的花语:不要忘记最爱你的人在等你
第58章 能陪我吗
云关进入了深秋, 天气越来越凉。他们也换了席厚被子。但詹星的体温偏高,身上总是暖暖的,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依偎。他在的时候, 林东晴都睡得很好。
可詹星自己怕热,半夜热得他掀被子,外加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林东晴被他弄醒了,不乐意地哼了一声,眼皮动了一下, 但没有掀开,闭着眼喃喃道:“你干嘛推我……”
詹星伸手过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到一边去, 别扒着我。”
林东晴听到这句话后, 安静了半晌,随后缓慢地转过身去, “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 我这就走……”
詹星咬牙切齿:“你烦死了!”
他骂完又把人搂了回来。
在詹星的行李箱隔层中,攒了很多张机票。这段时间一直忘了拿出来,索性就让它们留在那了, 懒得管。
学期刚开始的时候, 詹星一周飞一次大理,但这个频率还是有些不方便。后来他改成了不定期, 按照自己的工作进度,有时一周有时十天,但不会超过半个月。
他在江市时,就回学校画室做毕设,在云南时就写论文和准备作品集。这些工作倒是有条不紊地开展起来了, 让他不自觉地学会了时间规划。
就是写毕业论文还真是件令人烦躁的事。
林东晴给他买了张新的电脑桌,就放在自己本来的桌子旁边。他们这段时间常常并排坐在那,两人各忙各的工作。
詹星盯着屏幕,发出声响:“啧,好烦。”
林东晴正在一旁处理着自己电脑上的数据,问他:“怎么了?”
詹星愤愤不平地说:“我为什么要写论文啊,我不是画画的吗?凭什么美术生又要做毕设又要写论文。”
他对着自己电脑上的文档,不停地骂骂咧咧,“还要写创作动机,我的创作动机不就是不画出来你们就不给我毕业证吗?”
林东晴听得有些想笑,转头问他,“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
詹星转头:“你知道毕加索的立体主义是不是彻底背离了‘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原则吗?”
林东晴:“”
詹星放弃挣扎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走到床边,呈大字型躺倒在床上,“我累了。”
林东晴也走了过去,双手撑在詹星身体的两侧,从上方低头看他,“论文我帮不到你,但我可以帮你放松一下心情。”
詹星抬眼看着林东晴,说:“好。”
“这里,用力一点”
“啊!”
“太用力了!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就别搞了。”
“那这样行吗?”林东晴一脸无奈地说。
“还行。”詹星指了指自己的另一边肩膀,“换一边按。”
过了一会,效果还是不尽人意。詹星偏过头,斜眼看着林东晴,说:“林老板,你手艺不精啊,再去进修一阵吧。”
林东晴苦笑道:“毕竟不是我的主业,你将就着吧,真是委屈你了。”
林东晴的手机响起,他瞄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说:“我先去接个工作电话可以吗?”
“去呀。”詹星说。
詹星又坐回了自己的电脑桌前,他们的电脑桌都放在窗边,此时的窗帘敞开着,白色百叶扇也被拉开。他隔着窗户,单手支撑着脸,目光视线落于正坐在庭院中聊电话的林东晴。
他看着林东晴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电话的背影。
詹星瞥了眼屏幕上的日期,今天是个双数日,林东晴可以抽两根,这是第一根。
庭院中多添了一批绿植,目光所及皆是绿意饱满,生机盎然。云关深秋的天依旧晴朗,只是光线与夏季对比,变得柔和许多,阳光打在墙角和植物上,它们的斜影被拉得更长。
他们两人前段时间又去了一趟昆明。逛了滇池,坐着缆车上了西山。听说这个月底就到了看滇池海鸥的季节,但詹星不太感兴趣,他怕天上随机掉落的鸟粪会降临在他这个幸运儿的头上。
不过昆明的天气真的特别舒适,是詹星去过觉得待着体感最舒服的地方,他很喜欢,所以一提到要去昆明他就很积极。
他正神游间,一个声响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是坐在庭院里吹着秋风的林东晴打了个喷嚏。
于是他拿起对方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他走到庭院中,摊开外套披在对方的身上。
林东晴抬起脸看他,把烟放到烟灰缸中,拉过他的手,在手心处细细亲了好几下。
詹星被他亲得很痒,想要抽回手,但是对方抓着他不放。
“放手。”詹星低声说。
“不放。”林东晴说。
电话中的人顿了一下,问:“你在跟我讲话吗?”
林东晴拿着电话说:“我没跟你讲话。”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说:“懂了,但是不准给我秀恩爱。”
林东晴:“你怎么知道我男朋友长得很好看?”
电话:“”
詹星:“”
一阵忙音传来,林东晴的电话被挂断了。詹星见他放下了手机,狐疑地问:“你跟你同事这么讲话?”
林东晴说:“也是大学同学,关系比较熟。”
“噢你大学是在哪上的来着?”詹星问。奇怪,他之前有问过林东晴这个问题吗,印象中好像有问过,又好像没有,记性太差想不起来了。
林东晴的表情迟疑了一下,詹星及时打断他:“你又憋什么坏呢?你别跟我说你是清北的啊,我不信。”
林东晴无奈一笑,“你看我长得像大理市理科状元吗?”
他说完,手机又响起来了,刚刚跟同事才聊到一半,就被对方挂了电话,现在又杀回来了。
詹星看了眼桌上的手机,说:“你接电话吧,我得进去忙了。”他说完转身走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拉长了语调:“你们恩爱完了吗?能聊事了吗?”
林东晴:“本来没有的,被你打断了。”
电话:“嘿,你还是个恋爱脑,以前真是没看出来,我看到你连朋友圈背景都换了。”
林东晴的朋友圈背景,换成了詹星的照片,是他坐在庭院椅子上逗猫的背影。被拍下这张照片时,他还是那一头粉金色的头发。阳光打在身上,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身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尾戒折射出的细闪令人难以忽视。
詹星坐回了电脑前,继续看着那烦人的文献。
林东晴在庭院中打了大概半小时的电话,才从外面走回来。
他站在詹星身后,用手背贴了一下詹星的脸。
詹星猝不及防地被冰得一激灵,转头瞪他,“干嘛!你的手冷死了!”
林东晴笑道:“提神吗?”
他在身后玩着詹星灰金色的头发,说:“你是一只会变色的小猫。”
詹星顾不上后面的人,他盯着屏幕中的文献,絮絮叨叨:“写论文不如画画,等我后天回去就能画完第二幅了……”
林东晴迟疑地声音在他头顶传来,“后天?”
詹星:“对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后天回去。”
林东晴语气有些恍惚,“我怎么感觉你才回来两天。”
话音落下,房间再无人声。
过了一会,林东晴俯身,双手从背后环住詹星,“小猫,你什么时候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
詹星抬手轻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等我毕业后,放假的时候吧。到时我能在这住很久,每天都陪你。”他小声嘀咕:“不过你怎么这么粘人呢。”
江市到大理,一千多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他们一个月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待在一起,其实见面的频率已经非常高了。
林东晴的吻落在他的耳廓上,贴着他的耳旁说话,声音很轻,“那放完假后呢?”
詹星有些怔忪,“放完假?”
“嗯,你毕业后会留在这里陪我吗?”
詹星愣怔了许久,他转头,对上林东晴深邃的眸子,“放完假后我还得上学啊。”
林东晴看着他,没说话。
詹星的神情有些错愕,说:“你不知道我保研了吗?我不是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我要读研了吗?”
林东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只是目光沉静地盯着对方,“那是以前,不是现在,我以为你现在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对吗?”
“对什么啊,”詹星推开林东晴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转过身去对他说:“我是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了,现在我不也经常跑回来找你吗?”
林东晴站起身,他垂着头,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詹星。他沉吟许久,说:“要不你来这边读研吧,你可以在昆明上学啊,云大不是也挺好的吗”
詹星骤然站起身,推开隔在他们两人中间的椅子。他眉心拧紧,浅棕色的眸子因为惊愕而微微睁大,“你在说什么啊,我不会去昆明上学,我大概率能上京美的。”
林东晴怔住了,他抿起唇,睫毛在细微地颤抖,“你要去北京?”
詹星看着对方,忽然感觉喉间发涩。
他拉起林东晴的手,语气软了下来,“我只是去北京,我又不是要出国。反正无论我去哪,我都会回来找你的,你别因为这个担心。”
林东晴的眼神像是放空了,“可是北京很远,我要好久才能见到你一次。你不是也喜欢昆明吗,我可以在昆明给你买房子……”
詹星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加重了手上抓着对方的力度,“林东晴,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林东晴垂下了眼,詹星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强行抬起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林东晴看着他,呼吸有些乱,“我不想一直跟你这样,我们一个月要分开好几次,断断续续地,这样好累。”
詹星定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你累?我每周赶航班,通宵赶画,我都没喊累。我又没让你来江市找我,你只是在家等我而已,这样你觉得很累?”
“我……”
“你别说话了。”
詹星猛地转过身,电脑被“啪”地一声合上,还顺手一把拔掉了充电器,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他抱着电脑路过林东晴身旁的时候,被对方抓住了手臂,对方语气慌乱地问他:“你去哪?”
詹星抽出自己的手臂,抱着电脑大步往房门方向走去。他穿过客厅和庭院,径直踏出院子门外。
庭院外的木门,发出了“砰”的一声轻响,院子里陷入了漫长无声的寂静。
第59章 温暖深秋
詹星抱着电脑气呼呼地走出了巷子。
他走在北街街道上, 路过林东晴的咖啡店。这几天咖啡店都没营业,他昨天还在说林老板消极怠工。天气越来越凉,他好像是越来越懒了, 人看着提不起精神。难不成林东晴也要冬眠?
詹星将眼神收回来。
林东晴冬不冬眠关我屁事啊,我在生气!
他走到青石鼓楼下,这里是古城的中心点,从这里可以走到西街和东街。他漫无目的走在路上,秋高气爽的天, 让他烦闷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他路过西街一家咖啡店,门口拴着只毛发蓬松雪白的萨摩耶,正在对他咧开嘴笑。他对这种热情主动的大狗狗没什么抵抗力, 于是走过去摸了摸它的狗头。
詹星看着萨摩耶身后的咖啡店, 这家店的空间比较大,有两层, 于是他抱着电脑走进店里。
店长坐在柜台里面,桌上的ipad正放着电视剧, 传出莺莺燕燕地声音喊着“皇上”。店长正看得乐呵,注意到有人走近,抬头发现是詹星时, 表情一愣。
詹星问她:“二楼有插座吗?”
店长回过神, 急急忙忙道:“啊,有的, 插座和网络都有。”
詹星随便点了杯咖啡,从楼梯走到二楼上去。
他找了一个不靠窗的卡座坐下,打开电脑,看到一眼就烦的论文,于是又马上关掉了。
他拿起手机, 打开订票软件,买了张江市飞往北京的票,他下个月要去京美参加复试。
本来他是打算问林东晴要不要一起去北京的,等他参加完复试,可以顺便玩一趟。但看到对方刚刚的反应,还是算了。他决定趁自己回江市那段时间,一个人飞过去,省得又要吵架,影响心情。
他怎么可能留在云南读研,推免报名时间早就过去了。他当时没报云大,报的全是北京的学校。要是现在让他去云大,那他只有参加今年12月考研这条路。
詹星咬了咬牙,他怎么可能这么干,除非他疯了,他鬼迷心窍,他神志不清!
林东晴出来找人,走到西街咖啡店的门口时,已经是将近一个小时后了。
彼时咖啡店的店长正坐在门口逗狗,林东晴注意到她盯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他走上前去。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店长便伸出手指向他指了指楼上。
“谢谢。”林东晴说完从楼梯上去了。
詹星正一手扶额,一手慢悠悠地戳着电脑上的键盘,看着屏幕上的文献。
听到身后的木楼梯传来脚步声,他没在意,只当是有别的客人上来了。
直到林东晴站到他旁边的过道上。
他转头抬望上去,看到对方眉心紧蹙,神色焦急的脸。
詹星平静地盯了他两秒,然后又转头把视线移回自己的电脑屏幕上。
林东晴蹲下去,手放在詹星的膝盖上,仰着脸,眼里是对方表情略显冷淡的侧颜。
“小猫,跟我回家吧。”
詹星仍然看着电脑,保持着姿势没变,屏幕上冷白的光,映着他冷白的脸,他嘴唇微启,“不”。
他坐到詹星的身边,詹星往里面挪了一屁股进去,不让他挨着自己。
林东晴又凑近过去,贴着他,拉了拉他的袖子。
见对方仍然不为所动,他直接上去,伸手搂紧了詹星。
他外套上的温度冰凉,像是结了一层霜。他靠在詹星的肩膀上,黑发蹭到了对方的脖子,也是凉丝丝的。詹星从他身上闻到了深秋的味道。
自从入秋后,林东晴就变得怕冷了。他身上的外套那么薄,该不会就这么独自一人在古城里找了自己快一个小时吧。
“小猫,为什么不跟我回家,你不要我了吗?”
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的詹星顿住了,听着对方微微颤抖的声音,他的心脏骤然一缩。
窗外那棵滇合欢,枝桠恣意生长,几乎要破窗而入。前两个月的枝头上繁花似锦,如今只剩枯枝败叶在秋风中晃晃荡荡,簌簌发抖。
他握住林东晴的手,果然手也凉得像冰块似的。
林东晴牵着他下楼,走前还和店长打了个招呼,店长笑着朝他们挥挥手。
他就这么牵着詹星的手,走在古城的街道上。
旅游旺季过后,云关古城这段时间的游客数量减了不少。街上行人不多,但几乎每个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那些目光总是止不住地在他们身上,以及交握着的手上流连。
每次遇上路人打量地目光,詹星都会不爽地看回去。有些烦人,但他感受着那逐渐被自己捂暖的手,如果现在放开的话,肯定过不了多久又要变凉了。
他就这么让林东晴拉着他,一路走回到北街的巷子,他们迈过门槛,走进院子里。小猫今日短暂的离家出走计划就此宣告完结。
詹星坐到沙发上,随手将电脑放在旁边。
林东晴走过来,坐到他的腿上,正面抱着他,摸着他的脑袋,与他耳鬓厮磨,“小猫,别生气了,你又突然一个人跑掉了,这样我会找不到你的。”
詹星没好气地说:“你这不是找到了吗?”
林东晴捧起他的脸,一下下地吻着他的唇,“我找了好久的,外面好冷。”
詹星毫无表情波澜地看着他,“外面好冷你不会穿件厚衣服?”
林东晴:“我不会,要你提醒我才行。”
詹星呵了一声,“那你这二十七年怎么过来的?”
林东晴去亲他的额头,“我每年冬天都好冷,你今年愿意在这里陪我过冬吗?”
贴在自己额头上的唇,温度有些微凉。他想着,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尽自己所能来陪你的。即使你有时候很讨人厌,即使你总惹我生气。
詹星:“搂紧我。”
“嗯?”
林东晴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照做了。他搂紧了詹星的脖子,然后突然人被抱了起来。
“?!”他惊诧地低下头,看着詹星。
詹星把他抱进了房间,然后一把丢到床上。
所幸林东晴的床垫比较软,以及现在上面垫着一层厚被子,但他仍然还是被砸得晕头转向的。
他“嘶——”地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詹星撑在他身上,说:“林东晴,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东晴怔了一下,伸手摸进他的衣服里面,蹭着他紧实的小腹,轻声说:“你是只可爱性感的小猫啊。”
詹星面无表情,抬手又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次传出“嘣”的一声响。
“啊,”林东晴吃痛地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额头,“詹星,你是个手劲很大的人!”
詹星在他的大腿上拍了一巴掌,“自己脱了。”
林东晴抬头看着自己放不下来的手,以及手腕上被缠得一圈又一圈的红色绑带。
“别看了。”詹星说着,给他的眼睛上蒙上一层黑纱。
他眼前的视线变得晦暗不清,只能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晃动。
詹星亲吻着林东晴。从额头处开始,痒得人心难耐,林东晴想摸一下他,但是手被牢牢捆住了,动弹不得。
长长的红色丝绒带勾着床头墙上的钉子,把他手上的动作完全困住了。
他舔了舔唇,轻声说:“小猫,痒。”
詹星停下了动作。林东晴看不到,只能听见些窸窣的声音。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他听见詹星低声问自己:“哪里?这里?”
被剥夺了视线后,每一处的感官系统都被放无限地放大,感知程度直线上升,是往常的无数倍。林东晴的手里忽然摸到一个冰凉的物品,吓得他一颤。
“……什么东西啊?”
詹星的手抚开他的额头上的碎发,“你没见过的东西,先给你用手感受一下,好了。”
手指慢慢地推动着它。
林东晴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起来,酥麻感不断涌起,漫过四肢,冲上他的头顶,一阵阵地袭来。固体传导通过振动,将声音传到他的头骨,再传到他的鼓膜。
他听到的声音震耳欲聋。
“新礼物,你喜欢吗?”
他从来没见过詹星给他买的这个东西,如今只能通过想象,在脑海中描述着它的形状,还有它的材质,再猜测它的颜色,这很折磨人。
詹星俯身在他耳畔问:“哥,想要我做什么?”
林东晴松开咬着唇,小声说了一句话。
“哪?”
“……”
心声也是声,詹星听到了,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说:“好。”
詹星观察着眼前蒙着黑纱,张着唇呼吸凌乱的人,手上连着的绳子因为被绷得笔直。
詹星平日里总是握着画笔和调色盘的手,白瓷般润泽,细腻柔软,他尾指上那枚戴了一段时间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光,纯银的金属材质令人难以忽视。
金属戒指被磨得发烫,上面的花纹沟壑划过,有些恪人,感觉很微妙。
那只干净白皙的手忽然停了,挪了一下手指,按住了。
林东晴用力喘着气,又无能为力,“别……”
詹星将他准备的礼物收了起来,放到一边。
詹星挪了一下位置,他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他俯身咬住对方的耳尖,在耳畔叫着对方的名字,说:“你耳朵也好烫呢。”
被紧紧扼住的呼之欲出,复杂的神经触觉交织而起,让林东晴忍不住挣扎。
詹星捂住他的嘴,“太大声了,路过的人会听见。”
林东晴偏过脸,他直抽气,“松手别这样玩”
詹星摸着他的脸,手指在那层黑纱上摩挲,摸到了他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你叫我名字,我就放过你。”
“小猫……”
“换一个。”
“唔老公?”
“……谁让你叫这个了!”
林东晴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一圈红色勒痕,还有手心处被自己的指甲掐出来的一个个月牙状的痕迹。
他将柜子上的烟灰缸拖过来,詹星将纸巾扔进垃圾桶,听到烟灰缸和木板摩擦的声响,于是回头对他说:“今天第二根。”
“好。”林东晴点头,用打火机点燃了烟。“那个东西呢?我想看看。”
詹星拒绝他:“不给,我收起来了。”
他吐出一口烟,轻声说:“小猫,坏脾气。”
詹星听见了,脸上的神情有些错愕:“你觉得我坏脾气?”
嗯,客观来说,也确实无法否认。
詹星坐到他身边,用手指捋着他被汗水濡湿的黑发,“林东晴,我是脾气不好,但是我对你比对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用心。而且是你总爱惹我生气,你在喜欢我之前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林东晴看着他,眼神里有些空茫,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那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林东晴眨了下眼,“你长得好看。”
詹星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他,“你又在故意惹我生气是吧?”
林东晴不解:“为什么,夸你好看也不行吗”
林东晴在对方危险的眼神中,及时终止了这个话题,他拉住詹星的手,说:“下次可以不要这样了吗,我很难受。你要是生气,可以换个方式惩罚我。”
詹星怔了怔,搭在他的手腕上,指腹轻轻揉着,“有那么难受吗?”
林东晴叹出了口气,白色的烟雾也随之被呼出来,“嗯,我在古城里转了好久,我不知道你是还在古城里面,还是走出古城了,还是你直接就坐着飞机走了,然后再也不来云南找我了。”
詹星恍然,“哦,你是说这个,我还以为你是在说我刚刚那样对你,你很难受呢。”
林东晴夹着烟的指尖顿了一下,说:“刚刚?那怎么能是惩罚呢。”
詹星疑惑地问:“不然那是什么?”
林东晴拍拍詹星的脑袋:“我还以为那是给我的安慰呢。感觉还不错,今天累了,下次再玩吧。”
詹星愣了一下,看着他悠闲地抽着事后烟的样子,莫名来气,他夺下林东晴手里的烟,“别抽了,不给抽了。”
“啊,”林东晴的眼神追随着他的最后一根烟,伸手过去想拿回来,“我的最后一根,现在它是珍贵的资源,不能浪费的。”
“我抽,你看着我抽。”詹星一只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拿着烟抽了一口,呼出的薄荷烟喷了林东晴一脸。
林东晴怔然看着对方。
詹星半垂着眼皮看他,上挑的眼尾,长密的睫毛,漂亮得有些攻击性的脸,此时正被白烟缭绕其中。这幅画面,像他自己画下的那些笔触细腻的古典油画。
“你发什么呆呢?”詹星手上夹着烟,用掌心拍了拍林东晴的脸。
林东晴回过神,凑上去亲这幅古典肖像画中人物的唇。
又柔软又温暖,还好他找回了寂寥深秋中这簇属于自己的火焰。
第60章 别辜负我
夜半, 詹星忽然被梦惊醒。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想抱抱和他同床共枕了几个月的人,但手却意外地摸了个空。
东晴?
他愣了一下, 倏地睁开眼睛,晦暗的光线中,看不见那个深色的轮廓。
他猛然坐起身去开灯。
光亮的房间里,他旁边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他刚刚伸手摸到的地方,床单上是一片冰凉, 说明林东晴已经离开床有一段时间了。
詹星翻身下床,走到房间门口,拧开门把手。房间里的光从敞开的门缝中里照出去。熟悉的薄荷烟味先飘了过来, 萦绕鼻腔。随后, 他看到了在沙发上坐着的人影。
林东晴抬头,看到站在光里的詹星, 有些怔然,他轻抿了下唇, 说:“你醒了”
詹星走过去,挨着他坐在沙发上,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大半夜的, 你坐在这里干嘛呢?”
林东晴换了一只拿烟的手,摸摸他的后脑勺, “我有点睡不着,你去睡吧,明天的航班时间有点早。”
詹星往下挪了挪,靠在他的肩膀上,“那我也在这, 我陪你。”
“好。”林东晴说。
林东晴看着烟,忽然想起来解释,“过12点了,这是我今天的第一根。”
詹星:“知道,我不说你。”
林东晴点头,沉默地抽着烟。
詹星靠在他的肩膀上昏昏欲睡,意识模糊间,他似乎听到林东晴在对他说话,他只听到了一句“对不起”。
“什么?”詹星睁开眼睛,疑惑地问他。
“总是让你飞那么远来找我,是不是很累?”
詹星顿了一下,说:“还行,不算什么事,我年轻身体好。”
他的手指玩着林东晴身上外套的兜帽带子,说:“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都是气话,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虽然有时候赶航班,是会有点累,但是我也很想你,我想见你能见到你,我就觉得很值得。”
詹星的声音和语气中带着刚睡醒的迷糊,林东晴则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詹星继续说:“你说,每个月都要跟我分开好几次,让你觉得很难过。但是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我觉得每个月能见到你好几次,我很开心。”
林东晴顿住许久,直到他手上的烟被烧成了灰烬,掉到他的手背上。他在烟灰缸里灭了烟,擦掉了那些灰烬。
他的小猫只有在睡意朦胧,意识不清的这种时候,会特别的诚实。
他侧过脸去亲詹星的头顶,詹星听到他的声音自上而下的传来,“那你想让我去找你吗?”
詹星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基本上都要待在画室里干活,没时间陪你的。不如我早点搞完毕设,就能早点过来跟你待在一起。而且我不像你,你有自己的小院子,在这里待着多好,我都不想离开。你在云南生活惯了,肯定也适应不了江市的天气,这段时间都是下雨和台风。”
林东晴垂下眼,抿了抿唇,说:“我确实适应不了谢谢你,小猫。”
詹星伸手环住他的腰,在他腰侧拍了拍,“谢什么,跟我还这么客气呢。”
过了半晌,林东晴问:“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你对我很好啊,东晴。”詹星说。
林东晴的脸颊靠着他的头顶,轻声说:“我很爱你。”
詹星每次听到这句话,他的心脏都要停滞一拍,随即疯狂地乱蹦起来。
“所以,你能理解我想要每天都能见到你的心情吗?”
现在客厅里唯一的光源,是从那扇敞开了一半的房门中流露出来的。因为角度限制,光只能照到詹星的身上,剩林东晴隐在黑暗中。
詹星眼神微动,他不自觉地收紧了环在林东晴腰上的手,说:“我能理解。”
詹星坐的是第二天中午的航班,因为这次林东晴记错了日期,忘记给他提前订票了,最晚的航班也只剩下中午时间段的。
他收拾好行李,但唯独身份证不见了。两个人在房间里翻翻找找。
詹星蹲在床头柜旁边,想看看自己的身份证是不是掉到床底缝隙下了。他嘀咕:“奇怪,你之前不是都会帮我收起来的吗,怎么这次不见了。”
“这次忘了。”林东晴在旁边说。
“记性差也会传染吗?”詹星随口一说。
“嗯,会通过xx传播。”林东晴语气认真地答。
詹星惊愕地抬起头,头顶猛地被柜子撞了一下,“草,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黄腔?!”
林东晴轻笑着,手里举着他的身份证,“起来吧,我帮你找到了。”-
詹星现在连行李箱都不用拉了,他的生活用品和衣服有一部分在自己家,还有一部分在林东晴家,反正不管待在哪都方便。
他在小区门口下车走进去,快走到家门时,正好遇上章茹从外面开着车回来。詹星远远地瞥到那抹令人难以忽视的亮红色车漆,就知道那铁定是他妈。
章茹从车上下来,走向站在门口等她的詹星,问:“星星,你从学校回来怎么不开车?”
詹星说:“我没睡好,不想疲劳驾驶。”
章茹惊讶地睁圆了眼,点点头,“有安全意识,值得表扬。”
他跟家里人说自己要做毕设,所以开学后就回学校宿舍住了,偶尔回家。
章茹每次看他差不多每十天左右就回家待上一段时间,而且回来时身上也只是背着个包,所以也没多怀疑。整个家里只有詹云知道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是去云南了。
章茹进了门,将自己的包搁到玄关的柜子上,说:“我听你们学院的老师说,你申请保研了。”
詹星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嗯。”
“油画专业?”
“嗯。”
章茹回头盯着他,抱着手臂,叹了口气,“你还真是犟啊,一点也不听劝。”
詹星和她对视着,“我不想读别的。”
章茹走进去,拖鞋走在亮光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地声音,她边走边絮叨:“你要是有你姐一半上进就好了,你看人家就知道去读个商科,现在在公司混得多好。”
詹星平静地说:“嗯,那你让她管你叫妈吧。”
章茹哑火了,因为詹云的年龄只比她小一轮,双方都坚决不可能接受这个称谓。
章茹嘴角扬起冷笑的弧度,“你就是现在的生活过得太舒心了,纯艺读了四年还不算完的,非得读研,等你毕业出来你就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残酷。”这种时候他们其实和对方长得很相像,一样的神色傲慢。
詹星累了,他今天早起从云关到大理机场坐了一个小时的车,下飞机后,又从江市机场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到家。
詹星看着她,点点头,“嗯,你说得对。”然后往二楼上去了。
他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赶往学校画室。
在A艺的工位里面待了一整天,他正在把用脏的画笔丢到笔筒中准备洗笔,他从角落里找到一瓶油,拧开倒进去洗笔。一瞬间,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弥漫开松节油的味道,他戴着口罩,但仍然闻得有些想吐。
他转眼看到地上的空气净化器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碰掉了。他蹲下去把插头插上,猛然起身时竟有些天旋地转。
他扶着桌子低骂了一声,把净化器开到最大,随后将身上沾满颜料的卡其色围裙摘下来丢到一边,抓起笔筒往外面走去。
詹星穿过走廊,在洗手间门口遇上了他的室友孟杭宇,对方朝他打了个招呼,他只是抬了下手,无暇回应。
站在洗手间的隔间中,他弓着身体干呕了好几下,但没吐出来。
真要命,也不知道那瓶被他搜出来,没注意看就胡乱打开的松节油是不是过期了,这味道也太恶心了。
他嫌弃地将笔筒里的油倒掉,笔筒和笔也顺手扔了,反正他备用的还多。
他站在洗手台前,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唇色浅淡,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撇了撇嘴,拉下发绳将头发重新扎了一遍。看着不太顺眼,因为他没什么耐心,都是随手往后捋几捋,还是林东晴给自己扎的好看点。
他走出洗手间门口,看到孟杭宇还站在门外,而且旁边还多了个朱斌。
詹星奇怪地看着他们,说:“什么情况,在这开宿舍会议吗?”
朱斌说:“詹哥,你没事吧?我刚路过听杭宇说你在里面吐着呢,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詹星怔了一下,“没吐,就是被熏恶心了。”
“哦哦,那你要一起去吃饭吗?我们两个正好也要去。”朱斌问他。
詹星想了一下,今天自己在出门前吃了早午餐,现在确实饿了,虽然有点恶心,但还是得吃饭的。
“行,那走吧。”
他的两位室友本来是约好一起打车去吃学校外面的一家餐厅,正好詹星的车停在学校,于是就载着他们俩人一起去。
孟杭宇说自己晕车,詹星让他坐到前面的副驾上来。晕车没事,别回头吐我车上了。
孟杭宇好奇地打量着车内的空间,说:“都快毕业了,我这才第一次坐你的车呢。”
朱斌在后座上说:“那你可惜了,詹哥的车我都蹭过好多遍了。”
路上,孟杭宇在旁边跟詹星搭话,“下两周是京美复试时间,你应该也报名了吧?”
詹星开着车,目不斜视:“嗯。”
孟杭宇屏住呼吸,侧目悄然打量他一眼。
虽然是室友,但其实他们交流不多。平时詹星在宿舍待着的时间不长,只有上早课的时候他才会前一晚留在宿舍。
詹星本身也是个被动的人,如果对方不主动找他跟他说话,他是不会跟人熟悉起来的。所以他们一直都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孟杭宇试探着问:“那个,我也要去京美复试,你订机票了吗?我们要不一起?”
詹星:“订了。”
委婉又明确地拒绝。
朱斌坐在后排,左看看右看看,说:“哎呀真羡慕你们保研的,我还得参加12月份的考研呢,现在是一边做毕设一边背书,还得写论文,实惨。”
詹星顿了顿,问:“你准备考哪个学校?”
朱斌说:“第一志愿肯定是冲北京啊,到时我还能去找你们玩。”
“哦。”詹星刚想说话,他的手机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没挂掉,但点了静音。
孟杭宇也下意识地瞄过去,正巧瞄到了屏幕上的两个字女生吗?还是男生?
孟杭宇问了句:“你不用接电话吗?”
詹星:“先不接。”
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他担心自己手滑接起来,车厢里会萦绕着一句“小猫?”那他将要在大四这一年迎接自己的社会性死亡。
车行驶到定位中的餐厅,三人下车后,詹星让他们先进去,自己要打个电话。
他拿起手机,回拨给林东晴,但对面喊他:“星星。”
“嗯?你在外面吗?”詹星问。
“对,我在咖啡店,准备关门了。”林东晴说。
“噢,你的店今天终于开张了,都歇业好几天了吧,像你这么懒的老板要怎么赚钱啊。”
林东晴笑了声,“要是不能自由控制开店时间,那我还当什么老板,我不如去上班好了。”
詹星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落叶轻笑着,“当老板这么好吗,那我也想当老板。”
林东晴语调打趣地说:“你不是我店里的老板娘吗?”
詹星不满地问:“这话谁说的。”
林东晴语气轻松:“大家都这么说啊。”
詹星警惕:“大家?哪个大家?!”
林东晴在电话那头笑,“怎么?你要去把他们一个个揪出来骂吗?”
“我脾气真有那么坏吗?”
“不坏,你脾气最好了。”
朱斌和孟杭宇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孟杭宇隔着玻璃看站在外面打电话的詹星,好奇问:“詹星是不是谈恋爱了啊?男的还是女的?”
朱斌倒着茶的手抖了一下,滚烫地茶水烫了他一下,“诶哟我草,”他放下茶壶,说:“我不知道,你这么八卦你自己问去他吧。”
孟杭宇看着他,说:“我不敢问,我跟他还不熟,你肯定知道。”
朱斌心想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啊。
吃饭期间,趁着孟杭宇走去洗手间,朱斌对詹星说:“詹哥,你今天看着精神不太好啊。”
詹星转头看他,“是吗,可能是画室空气太差了。”
“你是昨天刚从云南回来?你这两个月去了几次了啊?”朱斌问。
詹星想了下,“记不清。”
朱斌憋着话,但是又不好说,詹星看着他的表情,说:“啧,有屁就放。”
朱斌怔了下,“这是餐厅,哪能随便放呢,那我也太没素质了吧!对不起,开个玩笑,别这么看着我。”
朱斌压低了声音,“我就是想问,你男朋友有来这里找你吗?是没来过学校?我没见过他,一直很好奇。”
詹星静默了。
朱斌看着他的反应,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放心上啊。”-
詹星回到家,看到章茹坐在客厅,这架势显然是正在等他回来。
他想直接上楼回房间,但是路过沙发时,章茹叫住他,“詹星。”
詹星无奈地看着她,“又要说什么?”
“我听说现在研究生统招报名时间还没截止呢,你要不去考一下其他专业的研究生吧?或者你想出国留学吗?你不是有雅思成绩吗?”
詹星扯了扯嘴角,“你不是不让我去留学吗?”
章茹站起来说:“我改主意了,你现在就算是去北极留学都行,反正你迟早也会回来的,但你不能报纯艺专业。”
詹星不想管她,楼梯方向走去。
章茹在他身后说:“你要是非得学油画,那生活费和学费就自理吧。你现在这么任性,以后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
他看着脚下的楼梯,思考着,我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自由。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是一种感受,是在无边旷野用力呼吸时的心情。但在这里他只觉得窒息,喘不上气。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的压力,一点点地在消磨他。
他想去找林东晴了。林东晴说在他身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窗外是深邃的夜,暖黄路灯下时不时有黑色的剪影走过。江市现在仍然热得像夏天,没有一点入秋的感觉,天气预报说过两天台风要刮过来了,估计会凉快点吧。
詹星坐在自己的电脑椅子上,吹着空调。
他对着眼前的电脑屏幕,输入了半天的资料信息,现在觉得烦躁异常。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到床上躺下,看着天花板。过没多久,又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烦得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拿起手机给林东晴打电话,对方没多久便接了起来。
詹星:“林东晴。”
可能是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躁,电话那头顿了一顿,问:“怎么了?”
他坐回到电脑椅子上,拿着手机,转着椅子,看着房间的四周正在旋转。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停住椅子,说:“林东晴,你说你爱我。”
电话那头愣怔半晌,詹星等了一会,耐心快要到极限的时候,轻柔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詹星,我会一直爱你。”
“一直是到哪一天?”
“到我死的那一天。”
“行了,再见。”他挂掉了电话,把手机丢到一旁。
他挪动电脑椅,在电脑屏幕上的“报考单位”列表刷下去,找到“云南省”,确认院校和专业,拖动鼠标点确认报名,不给自己留半秒钟犹豫的机会。
他咬着唇,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报考成功”提示。
他的心跳快到无以复加。林东晴,你要是辜负我,我就杀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