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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暧昧

    吴桂芬处分下来那天, 谢欣怡刚好收到小妹的回信。

    信里谢欣欢也同样纳闷,只说自己还没来得及“照顾”,谢婷婷就不见了身影。

    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市, 谢欣欢就更不清楚了。

    那天几人走后, 她就和谢母一起去了还在来往的亲戚家, 本想着谢婷婷这次好不容易逃回来, 一定会在家里多待几天, 哪成想还没等谢欣欢去居委会检举,那边谢婷婷就偷了徐文霞放在铁盒里的买菜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徐文霞知道后在家里闹了好半天,还怪谢建民没看好自家妹妹, 一气之下把谢建民小两口赶去了猪圈,最后还是谢老太心疼孙子, 也不管徐文霞的阻拦,愣是把谢建民接到她房里住了。

    谢婷婷回过果子巷的事, 那天谢欣怡大闹后果子巷也有不少人知道, 不过当下形势不好, 每家都有每家的难处, 故而也没人去当那个讨人嫌。

    只当饭后谈资说了几天后, 就没人再提了。

    谢欣怡说她在京市郊区看到了谢婷婷, 谢欣欢也一点不怀疑,她借着给谢老太送稀饭的时候,毫不费力地从谢建民嘴里套出了刚才那些信息。

    虽没问出谢婷婷逃去了哪儿, 但至少知道她现在不在果子巷。

    不在果子巷,就有可能在任何地方, 出现在京市郊区便不足为奇。

    可她来京市干嘛,一没亲人,二没朋友的, 谢欣怡想不通,只当是重生之人脑子有毛病,给小妹回了句让她别管,好好复习后,便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自从上次分析出顾屿对自己的心思后,谢欣怡每每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拿男人来娱乐下。

    今天也不例外。

    她使劲拉过男人刻意压在身下的毛巾被,见对方还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提起了文淑华前几天给顾颖介绍的相亲对象。

    “小伙子你看到过吧,跟你一个部队的,听说长的不错,小乖小乖的,跟顾颖很登对。”

    顾屿翻了个身,“之前你还说顾颖跟高何挺配的。”

    结果呢?

    人转头就和隔壁张新的妹子张娟打的火热,听说都开始谈婚论嫁了。

    穿到这个时代这么久,这还是谢欣怡第一次碰到不按常理出牌的反转。

    高何这人的确是别有居心,不过他的居心也着实太多了些。

    谢欣怡一直以为他处心积虑地接近顾颖肯定有什么目的,以至于处处都防着他,哪成想人不止处心积虑,还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不仅吃着顾颖这个碗里的,还看着隔壁张娟那个锅里。

    明明过年的时候请他来家里吃饭时还挺热情的,结果隔两月,就看见他送下班的张娟回了张家。

    转战速度快的让谢欣怡惊叹,险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年代的人都这么开放的吗,连男生都开始骑驴找马了?

    谢欣怡被惊的好些天没反应过来,顾屿更是逮着机会就拿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嘲笑她。

    每次只要谢欣怡一提哪个男生优秀,他就拿高何当反面教材,谢欣怡都懒得理他。

    “人本来就优秀,妈说比高何强了不止一百倍。”甩给男人一个背影,谢欣怡拉过被子继续输出,“年纪轻轻就是团长,还立了不少功,说一句年少有为也不为过。”

    她学着文淑华的模样对着顾颖的相亲对象一阵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她介绍的对象,就差把我很喜欢写在脸上了。

    见她越说越得劲,顾屿立马沉下了眉。

    果然暧昧期就是好玩。

    拱火的谢欣怡见状很满意,见做梦素材已经达到,她瞬间收了情绪就准备找周公会谈,却不想人刚躺下,背后就传来了一阵烫人的体温。

    察觉到古怪的顾屿半撑着手臂躺在床上,先是用视线将谢欣怡从头到脚扫了遍,然后再缓缓逼近,用只有俩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问道:“你故意的!”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谢欣怡身子立马紧绷起来,被当场抓包的她一动不敢动,只含糊狡辩,“什么故意?”

    哪有故意。

    她就算真是故意的也不可能承认呀!

    “顾大少爷,你别那么小家子气好吧。”

    心虚不敢承认,那干脆倒打一耙,她现在背对着男人,就算男人吹胡子瞪眼的她也看不见。

    谢欣怡超常发挥,在说完男人小家子气后就等着舌战群儒的,却不想等了半天背后一点动静都没。

    这是欣然接受了?

    大佬这么好对付?

    谢欣怡不确定,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男人开腔,于是翻过身,想要看看顾屿在干嘛。

    结果,人刚翻到一半,男人带着侵略的气息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说谁小家子气?”

    男人的手轻压在她腰旁,整个人离她不到半尺,距离突然拉近,谢欣怡甚至能感受到他说那话时的气息,灼热又隐晦,烫的她背脊一紧,忘了该说什么。

    顾屿半撑着身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没觉得俩人现下的动作太过亲密,反而再次沉声反问,“谁小家子气?”

    俩人中间只隔着条毛巾被,谢欣怡还是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跟男人靠的这么近。

    危险,危险,简直太过危险。

    男性荷尔蒙萦绕身边,完美俊颜近在咫尺。

    画面太过少儿不宜,谢欣怡脑子瞬间宕机,连本能逃避都忘了,就更别说是回答男人问题了。

    她微微侧了侧身子,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只偏头看向了远处墙壁上俩人几近重叠的影子。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

    谢欣怡默默在心里背起了清心寡欲咒,手却不受控制的往男人腰间扶去。

    美色在前,哪有坐怀不乱的道理。

    她在黑暗中缓缓摸索前进,正准备往男人腰上掐去,结果下一秒双手就被顾屿从背后抓住,一把握进了手心。

    谢欣怡愣住。

    男人一本正经道:“别乱摸。”

    谢欣怡无语。

    没想到男人说起这些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当真是之前抱着她睡胆子练出来了,纯情小青年都变成满嘴跑火车老司机,哪里还是书中那个禁欲系大佬。

    谢欣怡把手收回来,小声嘀咕了句“小家子气”,然后侧身不再理他。

    顾屿这次没有贴过来,更没有抓着她乱摸其他地方,只是后半夜的时候把两人的毛巾被拿开了一床,这才抱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最近随着气温的逐渐上升,娃娃头冰淇淋销量也直线上升。

    谢欣怡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回到家粘床就睡,哪还有精力去管男人半夜偷不偷她被子。

    一觉好梦睡到天亮,她高高兴兴去上班,刚把自行车停在车棚,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谢欣怡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只见吴桂芬手里抱着一个口袋,身上没穿工作服,低垂着头走在下班必经之路上,整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对旁边行人的指指点点也是置若罔闻。

    这是来厂里收拾东西来了?

    对吴桂芬的处分,早在谢欣怡收到小妹回信时就下来了。

    赔偿私自调换原材料造成的经济损失,不追究其私下买卖的责任,只把她从厂里开除,没因为侵吞国家财产罪把她扭送至公安那里。

    惩罚不算重,也不算轻,只能说力度刚刚好。

    不至于让她活不下去,也给了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当初谢欣怡故意把罪名提高,为的就是先吓破她的胆,让吴桂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最后开除她工籍时她才不会心有不甘。

    考虑到她名下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谢欣怡也不可能真把人送去劳改,赶尽杀绝的事她做不出,但该重惩的还是要重惩。

    她知道吴桂芬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若这次只是抓住她私自调换的罪名就把她开除,她定要闹个三街才罢休。

    谢欣怡不会轻易放过想要害她的人,更不会留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危险品在自己身边。

    与其每日战战兢兢防备,不如主动出击永绝后患。

    从那天抓到吴桂芬,到厂里处分下来,吴桂芬这几天肯定把所有后果都想了,心里做了要被送去劳改的打算,结果处分下来只是开除。

    一般人肯定会立马感谢天感谢地,吴桂芬心要硬点,不说感谢天感谢地嘛,总不会再对冰棍班有怨怼吧。

    谢欣怡这样想,而吴桂芬也确实没再生怨怼。

    那天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她就一直担惊受怕的,怕厂里把她扭送到公安局,更怕突然有人闯进来带走她。

    老贾已经进去了,她还有两个娃要养,可不能再被抓走。

    吴桂芬每日祈祷,希望老天保佑自己,厂里结果下来的那天,她鼓起了好大勇气才去了办公室。

    还好,只是开除。

    厂里让她赔了调换原材料造成的损失,并没有抓住她侵吞国家财产的事深究。

    她不会被抓去劳改,只是从此以后不能再回厂里上班。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回家后吴桂芬抱着两个孩子大哭了一场。

    今早被通知来厂里收拾东西时,一开始面对大伙的指指点点还有些不适应,后来说的人多了,也没什么好回避的。

    说就说吧,反正以后她都不会回这里了。

    只是被厂里开除后,她以后都不能每月按时拿到工资。

    吴桂芬从厂长办公室走出来后就一直在想今后她们母女的生路,对旁人的指点没放在眼里,也没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谢欣怡。

    等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谢欣怡的名字,她才后知后觉的转过头。

    小姑娘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跟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纯粹,美好。

    短短一年时间不到,人从最开始的不被看好,到破格提拔进研发组,不仅研发出了家喻户晓的娃娃头冰淇淋,现在还成了厂里人人称赞的楷模,就连从不夸人的刘大师傅,也不下一次对她赞不绝口。

    而她呢

    吴桂芬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打包袋,默默叹了口气后朝大门缓缓走去。

    第42章 车祸

    吴桂芬被开除后, 冰棍班又恢复了往日忙碌。

    班组成员配合越来越默契,下班时间更是从之前的六点提前到了四点。

    因为食品厂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班组成员完成生产组长交待下的任务, 无论你用什么办法, 只要保质保量交差, 你就是早上下班都没人说你什么。

    所以冰棍班四点下班, 除了收获了其他几个班组的羡慕眼神, 其他的都还好。

    林威林组长倒是好几次来班组跟她们商量提高日产量的事儿,可都被崔妈妈以各种理由打发了。

    “我们又不是劳模班,想让我们加班?做梦吧他。”

    崔军对着谢欣怡几人重复了自己刚对林威说的话, “还说让我劝说大伙同意把之前日产一千的量提高到了一千二?”

    “哼!”

    崔军越说越气,按下冷却机的手都加了不少力度。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吗, 之前明知道他们班组成员不够的情况下硬生生给他们下了日产一千的任务量,现在见他们磨合过来提前下班了, 又想着给他们增加任务量。

    如此追着他们打压, 也不怪崔妈妈生那么大气。

    刘大姐腾出一只手背拍了拍崔军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蒋也趁着冰淇淋还在冷却机的时候跑过来拍了下崔军的马屁, “还得是咱们妈妈, 敢跟林组长这么硬刚。”

    谢欣怡也笑着附和, “可不是,咱妈妈多威武的人。”

    陈大被她睁眼说的瞎话逗的难得一笑,把手里提的巧克力倒进容量器后, 冷不防来了句,“我觉得咱们还真能把产量提高到一千二。”

    谢欣怡:“”

    果然, 劳模的世界他们咸鱼无法理解。

    林威想要压榨她们的愿望到七月结束的时候都没实现。

    尽管娃娃头冰淇淋已经出现了断货的情况,可厂里领导还是没说什么。

    冰棍班组员们继续按时四点下班,早早回到家的谢欣怡倒成了顾老太菜园子里的常客。

    “你把这根木条插进最后一排的土里, 然后拿线跟它绑在这根主干上”

    顾老太一身素衣素裤,裤脚高高挽起,她一边摆弄着手里菜苗,一边指挥谢欣怡将木条插进土里。

    谢欣怡动作娴熟,经验丰富,连木条相隔几米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前就干过这行,不然怎么这么轻车熟路。

    这段时间她一直待在菜地,把老太太的智慧看在眼里,一顿操作下来,菜没学会种多少,人生道理倒学了不少。

    她虚心受教,也跟顾老太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俩人用一天时间锄了菜地里的草,又用两天时间把疯长的冬瓜藤整理了下,等摘了熟透的西红柿放进冰箱,又摘了一大把青椒送给了隔壁张家。

    今天俩人的任务是给豇豆搭架,而且要赶在吃饭前完成,谢欣怡不敢有丝毫放松,一直铆足了劲的干,就在她好不容易把第一根木条搭在主条上时,院子里却突然跌进来一人。

    “请问这里是顾豪毅的家吗?”

    谢欣怡和顾老太听到声响同时转头,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年轻站在院子里,还一脸焦急的看着她们,顾老太连忙答道:“是,这里是顾豪毅的家,我是他母亲,请问同志你有什么事?”

    “他出车祸了,你们赶紧去市一医院!”

    什么?

    出车祸了?

    顾老太手里的镰刀“噹”一声掉在地上,两耳一嗡,双脚一软,身子摇摇晃晃往后倒去,幸好谢欣怡就在她身边,立马手疾眼快地上前扶住,“奶奶,您没事儿吧?”

    顾老太半靠在谢欣怡身上,好半响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我没事儿,没事儿。”

    嘴上说着没事,可脸上却被吓的一片惨白。

    她招呼谢欣怡赶紧去隔壁叫来文淑华,又让张娟给顾屿和顾颖单位去了电话,安排好一切,几人匆忙朝市一医院赶。

    顾豪毅是半个月前去的谭家村抗洪救灾,山上连着下了好些天暴雨,洪涝来时,村民还没来得及撤离,全都被困在了村里。

    部队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赴现场,顾豪毅担任总指挥,张新也在救援队伍中。

    来通知她们的小伙子是张新下面的新兵,今年刚入的伍,据他所说,谭家村的洪涝灾害在顾豪毅他们到的第五天就被控制的差不多了。

    前几天他们带领群众撤退到安全地带,还帮着修好了村里基础设施,按计划应该昨天就打道回府的,却不想又接到了下游另一个村的救援任务。

    顾豪毅带领大部队连夜往受灾村落赶,眼看都要到了,不想途中却遇上了山体滑坡。

    好几日暴雨,山体早就被雨水浸湿,顾豪毅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便开着车走在最前面,结果

    “还好师长反应快,赶在泥石落下时弃车而去,只是一切来的太快,师长他还是被石头砸伤了腿。”

    人没什么大事,就是腿受了伤。

    提心吊胆听完小伙子的叙述,谢欣怡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原主的爸就是在抗洪救灾中失去的生命,之前听顾屿说顾爸要去谭家村抗洪救灾时她心里就一直担心着。

    虽说顾豪毅对她这个儿媳妇不是很满意,对顾屿顾颖两个亲生孩子也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但他在工作上却是实实在在的好领导。

    之前顾老太跟她讲过顾爸的光辉事迹,说他比顾老爷子年轻时还要拼,不仅带领部队打了不少胜仗,还是个救民于水火的勇士,说只要是遇到救民救命的事,顾豪毅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谢欣怡上次去文淑华房间时,也无意间看到了许多顾爸的功勋章,而且从这次的事不难看出,顾爸在工作上的确是一个很负责的人。

    尽管顾爸对这个家没什么责任心,但谢欣怡还是不希望顾屿跟她一样失去父亲。

    从顾爸出任务那天起,谢欣怡就开始担心,顾屿也担心,虽然他表面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但每晚翻来覆去的动静还是出卖了他。

    男人没有表面上看着那样无情。

    谢欣怡刚来顾家的时候文淑华就跟她说过,这点,谢欣怡在和男人这么久朝夕相处后早已了然。

    她猜想男人心里肯定跟她一样,一样悬着一颗心,她最近都很少跟顾屿开玩笑。

    只说谢无关紧要的杂事,不让顾屿往上想,也不让自己往上想。

    可即便如此,即便这并不是顾爸第一次出任务,但因为有原身父亲的憾事在,谢欣怡始终悬着一颗心。

    她坐立不安了好些天,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

    谢欣怡跟在脚下生风的顾老太赶往病房,从新兵那里了解到大致情况后,顾老太的脸色也逐渐恢复到从前。

    但也只是堪堪恢复了点,毕竟眼下受伤躺在病床上的是她儿子,她不担心谁担心。

    谢欣怡搀扶着顾老太往病房走,文淑华压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跟在后面。

    等她们来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刚好给顾豪毅包扎完。

    顾老太先是站在门口从头到脚把自己儿子细细看了遍,确定顾爸全身上下只有右脚打着石膏后,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她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在谢欣怡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去。

    “你我你吓死我了!”

    文淑华跟在俩人后面进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双眼已噙满泪花,见顾豪毅的右腿被高挂起,她一个没忍住,泪珠“哗”从脸上流了下来。

    “出发的时候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小心点,小心点,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她来到床边,仔细看了看顾豪毅受伤的右腿,擦了擦脸上泪痕后,对着床上的人一顿埋怨。

    “我还没死呢,你哭什么?”

    顾豪毅躺在床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他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这点伤对他连说连屁都算不上,也不知这女人有什么好哭的,一把年纪了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

    他对着小声哭诉的文淑华轻声咳了下,在对方看过来时用眼神示意她身后还站着一老一少,正拿眼看着两人呢?

    文淑华见状赶紧擦干眼泪,把床边的位置让给了顾老太。

    “妈,您坐下说。”

    谢欣怡扶着顾老太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老太太没说话,只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家儿子看。

    顾豪毅知道,老母亲这是生气了。

    “妈,我没事儿,就受了点皮外伤,住几天院就好了。”

    他硬挤出笑容对着老母亲一顿宽慰,还说这么点伤,自己根本都不想住院的,“那些新兵蛋子吓尿了,非拉着我来。”

    顾豪毅尽可能把这次的事说的轻松些,却半句没提那大石头压在他腿上时是怎样锥心的痛。

    他对受伤一事笑笑了之,见顾老太仍盯着自己没说话,又嘻嘻哈哈把话题扯到了那些新兵蛋子犯下的蠢事上。

    “我让他把谭家村村委会养的猪赶到十里之外的另一个村委会关起来,结果她给我赶到了沟里,一人一猪在沟里打起了架,最后还要我派两个人去救他,你说这些新兵蛋子”

    顾豪毅扫了眼站在门旁的小伙子,朝顾老太努嘴让她看,“张新手下刚来的,看着精精明明的,哪里知道会是个傻小子。”

    他试着转移自家母亲的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不少话题,可顾老太根本不上他这当。

    看都没往他示意的地方看一眼,默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说了句,“这次就好好养伤,别想着过几天去威胁人医生给你签字出院。”

    威胁医生,签字出院。

    顾老太说的这么顺口,看来顾爸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人私下还挺叛逆。

    谢欣怡看了眼满前低头满口应好的男人,终于知道顾家那两个一直嚷着不结婚的人随谁了。

    “我找医生干嘛,我找医生,我躲他们还来不及。”

    顾豪毅不承认自己干过这种事,不过嫩姜始终斗不过老姜,见自家儿子听不进去,顾老太干脆一句话直接切断了他的退路。

    “我不管你要躲谁,以后每天淑华来给你送饭,医院里的饭不利于你恢复。”

    一句话把所有路给顾豪毅堵死,不仅看穿了他的小心思,还断了他急着想要出院的想法。

    甚至,还派了个监视者,这下他就是想逃也得掂量掂量了。

    来自血脉的压制让他讪笑着闭了嘴,顾老太起身让谢欣怡陪她去医生那儿问下具体情况,文淑华留下来照顾。

    “骨裂,得好好养。”

    医生办公室,顾老太仔细听着医生说的话,谢欣怡等在门口,刚想说要不要进去陪着的,就听见不远处护士对着坐满人的长廊喊了句。

    “李小芳,李小芳在不在?”

    这年代没后世医院的那种叫号机,病人来医院看病都是坐在长长的条形凳上,寸步不离的等着护士叫号。

    一开始谢欣怡听到这声叫号声时并没太在意,直到抬头看去时看到两道熟悉身影,这才反应过来。

    李小芳!

    李家村,小芳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邮局的那张写着“小芳”名字的寄件单还有百货大楼前那声声句句的“福顺哥”,谢欣怡定眼朝那两道身影看去。

    一个老妇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孩,老妇人还跟之前在小蒋家里看到时一样,上衣花衬衣,下身黑裤子,鞋上粘着泥土,手上挎着篮子,听到护士叫名字后,直接扒拉开挡在他们满前的人群,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没轻没重。

    还是那么粗俗,那么蛮横无理,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张见谁都像欠了她八百块没还的臭脸眼下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让让,都让让,没看见这儿有孕妇,都杵在这儿干嘛?”

    她扯着脖子对站在前面的人群一阵呦呵,谢欣怡这才看向跟在尚母身后的女孩。

    少女还跟之前一样,弱不禁风,扭扭捏捏,她一只手拉着尚母衣角,一只手微微护在腹前,半散着腰,脚也成八字打开,孕妇模样做的那叫一个足,哪怕尚母没吆喝刚才那句,谢欣怡都能一眼看出她的不同来。

    没错,那个叫小芳的女人怀孕了!

    穿的是宽松的麻料连衣裙,看的是妇产科的医生,身旁还跟着尚福顺那个想孙子想疯的妈。

    谢欣怡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紧紧盯着女孩已经现怀的腹部,眸色渐深。

    从医院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件事,连顾屿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怎么了?麻烦没解决干净?”

    “啊?”

    谢欣怡听到了顾屿的这话,但她却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搞不懂男人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她懵懂看向男人,“什么麻烦?”

    见顾屿不语,只暗自叹了口气,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吴桂芬的事,她之前跟顾颖打过赌,猜中间的差价到底有多大,这事儿她记得自己没跟顾屿提过。

    她看着面前正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男人。

    看来顾颖那个大喇叭又没经受住诱惑。

    谢欣怡无奈,轻笑着拍了拍手,自夸道:“开玩笑,谢大专家出手,哪有解决不掉的麻烦。”

    话一出口,就见男人还拿着一双沉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没说话,也没动作。

    这是不相信?

    谢欣怡的好胜心被勾起,立马就把自己怎么猜到的嫌疑人,怎么相处的解决办法,以及最后是怎么高拿轻放解决的麻烦全都清清楚楚地讲了遍,末了还朝男人挤出个得意洋洋的笑,似乎再说:“怎么样,我厉害吧,快夸夸我。”

    “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

    男人冷不丁来这么一句,问的谢欣怡莫名其妙。

    “你被人欺负,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

    不仅没找他帮忙,还告都不告诉他一声。

    谢欣怡被问的哑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告诉顾屿?可以告诉他吗?

    可她与他不是应该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的吗,而且书里谢婷婷就是什么事都找男人帮忙才被嫌弃,最后被离婚的,怎么现在男人还怪她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了?

    谢欣怡不解,但顾屿都这么问了,她也只能实话实说的解释:“这件事我能自己解决,说出来只会让大伙跟着担心,没必要吧?”

    “可我们是两口子。”

    顾屿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虽开了口,但声音却很沉。

    谢欣怡头疼,那他之前和谢婷婷还是两口子呢,最后还不是离婚了。

    “两口子,又不是无话不谈的闺蜜,谁规定有事就要找对方帮忙,就要找对方诉苦的,你不还是有事瞒着我,也没说跟我无话不谈呀?”

    你都不告诉我,凭什么我就要什么事都告诉你。

    谢欣怡出声反抗,顾屿脸色就更沉了。

    “你刚说和谁无话不谈?”他皱眉看着谢欣怡,“闺蜜又是谁?”

    顾屿明显不知道现代词汇,看他疑惑不解的样子,还加了个“又”字,应该是把“闺蜜”当成了一个人,而且还是敌对的那种。

    这男人的脑回路,也够新奇的,谢欣怡不想搭理他,只随口说了句“厂里同事”后便不再说话。

    顾屿听完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俩人洗漱完躺在床上,这期间谁也没说话。

    周围静了下来,谢欣怡的思绪又回到了女孩怀孕的那件事上。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在心里做着要不要告诉小蒋这件事的思想斗争,身旁躺着的男人半天没有动作,就在她以为男人已经睡着时,对方却冷不丁地来了句。

    “那人能叫闺蜜,应该是女的吧?”

    谢欣怡:“”

    没理男人,暗自想了一夜,谢欣怡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小蒋。

    之前她一直纠结,无外乎是怕自己搞错,万一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她又告诉了小蒋,这不故意给人两口子添堵吗?

    而且顾屿说的没错,她不是小蒋,不清楚人心里怎么想,若人家就愿意沉醉其中,就无法自拔呢?

    她连自己两口子的事都搞不明白,自然不想掺合别人两口子的事。

    所以上两次看到尚福顺做出那些奇怪事和奇怪举动时,她都给自己洗脑劝服下了自己那颗想要揪掉渣男脑袋的心。

    可现在那个女人怀孕了!

    怀孕了呀!

    昨天发现那个女人怀孕的时候,其实她心里也有过疑惑,毕竟没有诊断书做证明,她也不断定那女人肚子里怀的就是尚福顺的崽。

    直到昨晚盯着天花板回想起医院里的那幕,特别是尚母在女人身旁护前护后还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小蒋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为尚家添个一儿半女的,尚母那边为难成什么样,谢欣怡不是不知道。

    按理说,一个始终抱不上孙子的刻薄之人,在看到别人扶着孕肚时应该翻个大大白眼才是,怎么可能跟捡了大宝贝似的,喜笑颜开地陪在左右悉心照顾。

    尚母何其尖酸的一个人,能让她如此瞻前马后,原因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小芳肚子里怀的是他们尚家的种。

    之前寄东西和动作亲密,尚福顺顶多算有出轨征兆,可眼下李小芳都怀孕了,出轨现实就在眼前,谢欣怡若再不管,多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而且从上次的百货大楼的事看的出来,李小芳明显知道尚福顺有老婆。

    知道男方有老婆还往上凑,这不是知三当三吗?

    还有尚母,你本来就有儿媳妇的人,不管小两口关系怎么样,你也不能纵容自己儿子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来。

    现在都七十年代了,传宗接代的思想还那么重,正妻生不出孩子,你就去外面找人生,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家里有亿万财产等着继承。

    谢欣怡最烦出轨男,况且这件事的受害者还是小蒋。

    当初刚来食品厂时,所有人都对她充满敌意,只有小蒋,一上来就帮她出气,不仅对她信赖有加,平日也对她维护的很。

    小蒋人好还老实,但这却不是让人欺负的理由。

    没生娃怎么了,这世上多的是结婚好几年都没生娃的人,而且生不出娃,又不一定非是小蒋的原因。

    尚福顺要是有良心,应该和小蒋一起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实在不行你试试那些土办法土迷信也行,万不该背着小蒋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还造出了一个娃。

    尚福顺母子如此没良心,那也别怪谢欣怡把这事儿告诉小蒋。

    第43章 告状

    这状谢欣怡必须要告, 只是告状这件事儿它多少要讲些技巧。

    不能一上来就跟小蒋说她老公出轨了,我和刘大姐都看见过。

    还有外面女人怀孕这事儿,也不能直接跟小蒋说。

    最好是像上次她在医院一样, 无意间让小蒋碰见, 毕竟外人说的再多, 也不如自己亲眼看到来的可信。

    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怎么不露痕迹地让小蒋碰到怀孕的李小芳。

    医院肯定是碰不到的, 这年代产检还没有普及, 她上次能碰见是运气,这么重要的事总不能靠运气,还是需要主动出击。

    比如在孕妇经常出入的地方偶然撞见和李小芳在一起的尚母, 小蒋起疑,就会去查, 她家亲戚那么多在医院上班的,总有办法查到尚福顺的把柄。

    尚母如此看重李小芳肚子里的孩子, 自然会格外优待, 这年代很多人吃不饱, 大伙内心公认的优待就是顿顿有肉, 餐餐有油。

    而且看李小芳的肚子的大小, 不像是刚怀孕的样子, 孕妇中期吃的多,谢欣怡后世的舅妈当时怀表弟的时候每天能吃下十二个鸡蛋,平日去的最多的不是医院就是菜市场。

    所以做出决定后, 谢欣怡便连着好几天让小蒋陪她去蔬菜副食店买菜。

    借口是临时找的,说是王妈临时请假去照顾自家生娃的女儿, 她下班要经过蔬菜副食店,买菜的事现在交给了她。

    虽有些牵强人意,但好在小蒋一直很信任她, 并没怀疑。

    俩人在蔬菜副食店转悠了几天,谢欣怡也接连几天买一堆菜回去。

    被请假的王妈一头雾水,背地里还跟顾老太猜测怎么回事,顾屿看见后倒一下猜到她想干什么。

    “那男人又出轨了?”

    “你怎么知道?”

    谢欣怡疑惑,顾屿便看向了厨房正被王妈摘去大半的菜。

    这都能猜到,就凭几颗菜?

    所以说男人太聪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她就买了几天菜,顾屿就联系到了之前提过一嘴的出轨事上,还故意加个“又”字,明显是有备而来。

    知道瞒不住,也没什么好瞒的,谢欣怡便把自己在医院看到的和之前碰见的事全都说了出来,“眼下那女人怀孕了,事情就变味了,小蒋跟我要好,这事儿得让她知道。”

    “你对她的事还挺上心。”

    顾屿听后没发表任何意见,只阴阳了句,谢欣怡白了他一眼,“小蒋对我好,我自然也要对得起人家。”

    要不是小蒋对她好,她才懒得倘这趟浑水。

    “尚福顺不做人事,不仅精神上背叛了小蒋,现在连身体出卖了,真是恶心”

    她摇了摇头,“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出轨男,明明自己没本事,还把所有的错归往女人身上推,反正我对出轨零容忍,我就要让小蒋知道这件事,至于她知道后怎么选,那是她的事,但在此之前,她作为尚福顺明媒正娶的妻子,小蒋有绝对的权力知道这件事。”

    就算她不说,尚母和尚福顺如此不顾忌,小蒋早晚也会发现,与其等孩子出生了才知道,还不如提前知道有个准备。

    谢欣怡不奢望作为男人的顾屿会理解女人,只感叹小蒋已经很不容易,不应该被人这么欺负。

    “你不是女人,你不懂”

    她学着顾屿对人的模样,讳莫如深地做出结论,也不管男人听到这话后会是什么反应,只继续和小蒋往蔬菜副食店跑。

    也不知是俩人运气好,还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俩人没转悠几天,就碰到了来买菜的尚母和李小芳。

    和上次在医院看到的一样,尚母像个母鸡一样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唯唯诺诺的李小芳,妇人边走边嚷嚷,时不时还跟周围的人推搡几下,动静闹的不少,所到之处寸人没有,谢欣怡一眼就看到了二人。

    小蒋也看到了。

    只是她有些不确定。

    上次尚母来家里闹过后,尚福顺就把她妈送回了老家,临走前还带走了谢欣怡提来的谢礼,这事儿她亲眼所见,怎么现在尚母却出现在了京市的蔬菜副食店?

    她拉着谢欣怡往前疾走了几步,在离尚母不远的水产店前停下后,再次睁大眼睛看去。

    几十年不变的短发,一身从她嫁过来就穿着的麻花衣裳,还有手上挎着的篮子,脸上只有得了便宜才会露出的笑容。

    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小蒋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看向一旁让尚母喜笑颜开的女孩。

    圆蛋脸,高鼻梁,眼神飘忽不定,模样柔柔弱弱,小蒋突然就想到她和尚福顺结婚后第一次回老家那次,女孩也是这样站在尚福顺面前,一双明眸眼含泪花,楚楚可怜地看着带着大红胸花的男人。

    当时她问过尚福顺,这女孩是谁,为什么那样看你,她记得尚福顺说的是,女孩是他的远房表妹,从小借住在他家,一直把他当亲哥哥。

    亲哥哥结婚,她作为妹妹不舍是正常,小蒋就没往其他地方想,可眼下

    女孩一身宽松连衣裙,一只手牵着尚母衣角,一只手微微护着腹部,而被她护着的地方,是小蒋无数次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弧度。

    女孩怀孕了,尚母悉心照顾。

    小蒋是单纯,但不是傻子。

    看着尚母看向女孩时关爱的眼神,还有那张老气横秋的脸上从未有过的笑,小蒋脸上的笑突然就僵住了

    情况让小蒋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就是小蒋自己的事。

    不过为了避免怀疑,谢欣怡在接下来的几天还是提了让小蒋陪自己去蔬菜副食品店的请求,但都被小蒋以各种理由拒绝了,而且没过几天,小蒋就请了病假,刘大姐察觉出异样,便来问谢欣怡发生了什么事。

    谢欣怡自然不会在小蒋没同意的情况下把人家里私事四处宣扬,只当自己也不知情,还问刘大姐能不能陪她去蔬菜副食店买菜。

    “我家里还有几个大爷等着我回去做饭呢,你自己去吧。”

    刘大姐果断拒绝,谢欣怡买菜可是要买两个小时的人,小蒋小年轻有时间陪,她托儿带母的可没时间跟谢欣怡瞎闹。

    小蒋不在,刘大姐也不陪她,谢欣怡没再装下去的必要,当晚下班后就轻轻松松回了家。

    事情解决了,她还想着回去眼气一下顾屿,却不想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客厅传来了一阵叹息,“之前我还觉得他对小妹有意思,怎么一转眼就就要跟别人结婚了呢,还找的这么近?”

    话说的这么直接,嗓门还这么大,谢欣怡哪怕没看见说话的人,也猜到家里又来了不速之客。

    今天是顾爸出院的第二天,昨天出院的时候顾凯没来,说是临时出任务去了。

    谢欣怡不知道部队的紧急任务啥时候变得如此快去快回,反正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顾凯时,她招呼了在座所有的人,就没招呼他。

    需要出钱出力的时候不在,现在事儿都忙完了理顺了他又开始上演父慈子孝的戏码,谢欣怡不给对方表扬的舞台,顾凯正准备点下去的头也僵在了半空。

    “欣怡回来啦,今天没买菜?”

    顾老太跟放下钥匙准备来她身边坐下的谢欣怡玩笑,没觉得她不礼貌,反而借此机会扯开了顾凯刚才的话题。

    “我刚还在跟王妈猜,她说你今天一定会买满是虫眼的番茄回来凉拌。”

    自从谢欣怡去光顾蔬菜副食店后,顾家的餐桌上不是被虫咬了一大截的黄瓜,就是满是虫洞的菜叶。

    王妈每天做饭前都要细细查看才能保证“蛋白质”不出现在餐桌上,谢欣怡却说这样的菜吃起来才健康。

    对于后世深受科技与狠活毒害的谢欣怡来说,市场上那些看着好看的蔬菜都是农药和化肥浇灌出来的,不好吃不说,还危害生命健康,所以在蔬菜副食店看到那些残缺布满虫眼的蔬菜时,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连虫都吃,肯定无公害又健康。

    谢欣怡一直以为自己买到了好货,而且王妈看见了也没说什么,若不是今天顾老太跟她玩笑,她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年代的农药和肥料可比菜还值钱。

    谢欣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而这时坐在顾凯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裴娜娜却突然开口阴阳,“奶奶,您就别吓弟妹了,咱弟妹不会做饭您又不是知道,而且咱妈不是说过吗,人嫁过来又不是干这些事儿的。”

    这是谢欣怡结婚后,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大嫂。

    之前听顾颖说过,她们这位大嫂可不是一般人,不仅家世一顶一的好,人也长的漂亮,当年追她的人那是从城南排到了城北,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追她的她看不上,家里给介绍的她也瞧不起,外人说她眼光高,她也大方承认自己眼光高,不仅大肆宣扬说自己要嫁给这世上最有本事的男人,还天天和不同男人接触。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她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时,她却在失踪一段时间后突然答应了顾凯的求婚。

    作为裴娜娜当时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顾凯家世虽好,但毕竟亲妈去世已久,他爸又另娶,他在顾家什么地位,外人没说明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他配不上众星捧月的裴娜娜,所以裴娜娜要嫁给他的消息一出,全部人都在哗然。

    要知道在裴娜娜的众多追求者里,顾凯不算最优选择,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没有靠山的人结婚,大伙什么猜测都有。

    有猜测裴娜娜脑袋出问题的,有猜测她被顾凯逼的,更有甚着还有人猜测她失踪那段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见不人的事,比如被欺负,比如要做小月子

    密事总能让人失了分寸,自从有人这样揣测后,大伙对裴娜娜和顾凯的婚事也从一开始的替女方感到惋惜变成了后来的对男方同情。

    顾凯绿帽子带的稳,也带的心甘情愿,不管外面把裴娜娜传成什么样,他依旧是她最忠诚的小跟班。

    他不在意,而站在舆论风口浪尖上的裴娜娜,更是从来不理会这些,她依旧我行我素,公平的看不起她周围的每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谢欣怡和顾屿结婚时,她明明没事儿在家,却还是不来祝贺的原因。

    她瞧不起头婚非要给人当后妈的文淑华,更不喜欢处处与她争锋相对的顾屿顾颖,所以平日里很少来顾家。

    谢欣怡嫁到顾家这么久,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裴娜娜。

    女人从她进门后就一直低头整理她的头发,穿的是最时髦的成衣,烫的是略带卷度的头发,脚上一双亮色高跟鞋,一看就价格不菲。

    眼下港风还没在内地流行起来,裴娜娜能烫这种头发,穿这种鞋,时不时髦的咱不说,高调肯定是很高调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瞧的起从小地方来的谢欣怡,所以至始至终都没抬起头看她一眼,倘若不是顾老太提到谢欣怡闹的笑话,谢欣怡相信,这人肯定到最后都不会理会自己。

    就像现在,她的字面意思看似是在为谢欣怡辩解,可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听的出来,她字面背后全是对谢欣怡的不屑和阴阳。

    阴阳她不会做饭,阴阳顾家把她这个乡巴佬当宝。

    人家瞧不上咱们,咱们也没必要给人脸,当被阴阳的谢欣怡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时,坐在她对面的顾屿就先她一步开了口,“她嫁过来本就是享福的,怎么,你才知道。”

    不留颜面,直接开怼,全句没有一个给裴娜娜的称呼,有的只是对自己媳妇的维护,不得不说,在保护自己脸面的这件事上,顾屿一直做的很好。

    裴娜娜没想到平日冷情冷性的顾屿竟会第一个站出来回怼她,脸上明显一愣。

    要知道,顾屿这人,从她嫁到顾家起就没见他对谁笑过,特别是对女人,无论你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只要你是女的,他就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裴娜娜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男的。

    这个想法在裴娜娜心里根深蒂固,所以眼下看到顾屿陡然站出来维护自家媳妇,她不仅惊讶,还一脸不可置信。

    还有顾屿怼完她后看向谢欣怡时的眼神

    我的天,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臭脸怪吗?

    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娜娜目瞪口呆地惊在座位上,顾凯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大嫂很少回家,从前没见过弟妹,不知道正常,不知道正常。”

    顾凯一脸谄媚地看向自家老婆,然后话题一转,扯到了隔壁张家最近的喜事上,“对了,爸,我听说张叔他跟着要升副师级,这事儿是真的吗?”

    “嗯,应该下个月的事。”顾豪毅点了点头,没问顾凯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事儿。

    “会调走吗?”顾凯又问。

    这下顾豪毅没马上回答,而是转过头问顾凯,“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要知道两人级别不同,从属也不同,顾凯一直追着问张家的事,想干什么?

    见顾豪毅怀疑,顾凯连忙笑着解释,“我就是觉得高何那小子转变的太快了些,想问问看是不是真跟张叔的升迁有关。”

    高何转战张娟,跟张叔的升迁有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顾凯这话给吸引,让他这么一提醒,从前想不通的地方似乎一下就透明起来。

    张娟她爸下个月的确要升到副师级,调去的地方刚好在沪市,这消息张新那个大嘴巴早在一月前就告诉了顾屿。

    但顾屿和谢欣怡当时根本没把这事儿跟高何转战张娟的事联系在一起,只当高何就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完全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现实。

    之前张娟她爸没升迁时,就是个旅长,自然不能和有一个副师长爸的顾颖相比。

    高何在军工厂工作,对第一军区的情况很是了解。

    他知道顾颖有个当副师长的爹,家里条件也好,所以在顾颖第一次去到军工厂采访他时,他便借口送顾颖回来想以此给顾家留下个好印象。

    后来他巧合救下顾颖,又摸准大龄女青年家里担忧其婚事的焦急心理,不仅三番五次向顾家释放他黄金单身汉的信号,还几次登门制造出他和顾颖在谈对象的假象。

    举动让顾家人误会不说,也让外界传言越来越多,就连谢欣怡这个穿越者也一直把他当作居心不良之人防着,谁会想到人家突然就换了目标。

    张娟,张新的妹妹,她爹同顾爸同一批当的兵,因其性格太耿直,说话又经常不过脑子,所以往上升的速度一直在顾爸之后。

    而且这次升迁距离他上次升旅长已经过去了十年,谁会想到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在这个时候还会往上升这么一大节。

    别说顾家了,就是张新听到他爸要升迁的消息后也是一脸懵。

    张叔从旅长升到副师,虽跟顾爸一个级别,但调往的却是沪市。

    如果真如顾凯猜测的那样,高何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目标从顾颖换成张娟的话,那关于张叔即将升迁的消息高何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而且还知道的那么早。

    谢欣怡疑惑,顾屿也拿眼看向了文淑华。

    想撮合高何和顾颖,文淑华一直是那个最积极的人。

    作为母亲,她既担心女人嫁不出去,又担心女儿所嫁非人,本以为自己千挑万选找了个极品女婿,却不想这么“极品”。

    极品男见顾颖这边对他不上心,而张娟父亲即将调往沪市当副师长后,他便立马放弃了顾颖转战张娟。

    虽这些对本就对高何没感觉的顾颖来说不算什么,但毕竟之前高何和他家走的有些近,再加上别人问起时高何又一副不承认也不否定的含糊态度,外面很多人都在传自家女儿和高何在谈对象的话。

    高何是个男的倒没什么,可顾颖还没出嫁,女孩子名声受损到底不是件好事,文淑华懊恼,在自家儿子看过来时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这人怎么这样”

    看着温文尔雅的,心思却这么重。

    还好顾颖有分辨好坏的能力,对高何这人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若她跟隔壁张娟似的,一直拿父母话为圣旨遵循,那现在

    想到高何之前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文淑华一阵胆颤。

    高何的事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从这天后文淑华也不再着急女儿婚事,对别人介绍的人也层层把关起来。

    张娟她爸的调令在八月初下到第一军区,因张娟和张新的工作还在京市,所以这次只有罗金霞陪着他家老张去沪市。

    走的那天,文淑华带着顾屿他们过去帮忙,高何也在。

    “我和老张去那边后,就拜托你平日多看着点我家那两个不省心的东西,特别是张新,他脑子笨,你多看着些,别让他跟他那些狐朋狗友走的太近。”

    罗金霞把东西装进行李袋,边装边对一旁的文淑华叮嘱,“说实话,军区大院我就信得过你,俩孩子也听你的话,你就当他们是你生的,该骂的就骂,该打的就打,你放心,我不护短。”

    文淑华笑着应下,“我知道,你放心吧。”

    这次俩人没有争吵,也没有剑拔弩张,有的只是好朋友好姐妹间临别前的不舍和叮咛,倒让看惯俩人针锋相对的谢欣怡有些不适应。

    对文淑华和罗金霞的关系,她一直都搞不清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你说俩人是仇人呢,平日得了好吃的稀罕的东西,罗金霞总能第一时间想着给文姨送过来。

    可你要说俩人是好姐妹好朋友吧,碰到一起的时候俩人又总是吵吵闹闹,比来比去的,还老是拿话捅对方的心窝子。

    谢欣怡搞不懂这种相爱相杀的情谊,她只知道罗姨这人其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张叔一样,说话从不过脑,但没有一丝害人之心。

    就好比高何调转战线追求她家女儿这事儿,罗姨从始到终都没在文淑华面前提过一句,要知道之前,她可是连先买到成品套衣都要跑到对方面前来炫耀一番的人。

    自家女儿谈对象这事儿,按理说她不锣鼓喧天嘛,至少也会大张旗鼓一下吧,可现在这么久过去了,她不仅一句都没在文淑华面前提过,就连现在,高何在他们家像过门女婿一样忙前忙后,罗金霞也没说介绍一下。

    不仅没介绍,连罗金霞本人都没怎么理高何,只在最后全部搬上车后,很是见外地跟对方道了句感谢。

    为什么谢欣怡会觉得见外呢,因为罗姨转而对她们时,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而是红着眼一一抱了她们。

    明显的区别对待,顾屿也看在了眼里,回到家谢欣怡忍不住疑惑,文淑华只说了句,“罗金霞又不是傻的。”

    对,一个敢只身勇闯军区文工团的人,一个选中张叔这个潜力股的人,她只是说话不过脑而已,怎么可能傻到看不出一个人的居心不良。

    高何什么目的,谁也不清楚,罗金霞不傻,所以看破不说破,只等时间长了对方自己露出马脚。

    文淑华跟她这么几十年,自然知道罗金霞打算,她让自家儿子最近多跟张新走近些,万一高何那边有什么动作他们也好应对。

    罗金霞看的透彻,文淑华也心知肚明,见俩人对高何的态度不含糊,谢欣怡也放心了。

    高何这边没动静,她也没必要杞人忧天,第二天仍一早去车间忙碌,可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刘大姐站在那儿四处张望,好像在等人。

    第44章 醉酒

    “刘大姐, 站这儿等谁呢?”

    谢欣怡脱下身上的雨衣,往一旁边甩水边跟刘大姐玩笑,她做好对方故作神秘像之前那样让自己猜的准备, 却不想话抛出去半天, 刘大姐却一点反应没有。

    谢欣怡疑惑, 抬头间不见刘大姐喜笑连连, 反观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眉头也紧紧锁在一起。

    “怎么了?”

    察觉出异样,她小声凑近,只是刘大姐没立刻回她, 待四处张望后周围都没人,这才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 “小蒋家出事了。”

    自从上次在蔬菜副食店“偶遇”后,小蒋就请了病假。

    崔妈妈和刘大姐他们不知情, 当时纳闷平日看着挺精神的姑娘怎么说病就病, 还病了这么久。

    俩人不知内情, 谢欣怡倒是清楚小蒋请假的原因,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出什么事了?”谢欣怡皱眉。

    虽说知道结果肯定是坏的, 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

    眼下李小芳正怀着孕, 尚福顺他妈又是那样一个人,她想到小蒋脾气,抬头朝刘大姐看去。

    因俩人说话的地方就在车间门口, 又赶上上班高峰,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三四个同事同她们打招呼, 刘大姐因此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赶紧将她拉到角落,在确定四下无人后, 刘春花这才把自己从亲戚那儿听来的消息告诉了谢欣怡。

    “你知道我大姑子家的小女儿吧,”刘大姐凑近谢欣怡,小声道:“她跟尚福顺在一个单位,昨天我去她家送烙饼的时候,她跟我说尚福顺已经两天没来上班了。”

    小蒋请了假,尚福顺自然也不会去上班。

    这点谢欣怡倒是猜到了。

    毕竟他把人肚子搞大,还把自家老婆蒙在鼓里,这事儿怎么着都要解决。

    谢欣怡清楚明白这个过程不简单,也不会轻松,只是刘大姐接下来说的那些话却让她有些大跌眼镜。

    “尚福顺被打了?”

    谢欣怡惊讶,刘大姐也有些纳闷,“是呀,我侄女说,尚福顺昨天来上班的时候满脸满脖子都是抓痕。”

    “还满脸满脖子都是抓痕?”

    谢欣怡脑补了一下画面,想着以小蒋那软性子定干不出这种事,那边刘大姐继续描述疑点,“他对外说的是让猫给挠的,可猫挠脖子还好说,挠脸”

    刘春花一脸不可置信,“那画面可不敢想象。”

    可不是不敢想象。

    蒋甜甜扑上来挠他时的模样,尚福顺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也不知女人是从哪里听说了他和李小芳的事,那天回到家后就抓着他一顿刑讯逼问。

    一开始,尚福顺还扯东扯西想蒙混过关,就连蒋甜甜说出她看到他妈亲自陪李小芳去买菜的话,他也咬死李小芳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故意大大方方拿小时候他和李小芳的事给蒋甜甜举例,并装作十分无辜的样子埋怨对方不相信自己,甚至最后他还指天发誓跟蒋甜甜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不仅连男人尊严都不要了,还把命都豁出去了。

    可即便这样,蒋甜甜还是不相信,非要闹到公安局,情急之下他就推了对方一把,不想下一秒女孩突然就跟发了疯似的朝他扑了过来。

    真的跟疯了一样。

    要知道嫁给他后,小蒋就没在他面前红过一次脸,俩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厂里多少人羡慕他找了个好媳妇。

    小蒋一直很温顺,而且有他妈在的时候,女孩别说打他了,就是大话都不敢说一句。

    结果那天,也不知道女孩吃错了什么药,他都发毒誓了,女孩还是不信,不管他妈在一旁劝,扑过来就对着他一顿打,一阵抓,完全就是个泼妇,哪里还有平日温顺柔软的模样。

    他妈在一旁拉了好半天都没拉开,一会儿功夫下来小蒋就把他的脸和脖子抓满了血痕。

    尚福顺当天本还要去上班的,见自己脸上脖子上都是醒目的抓痕,便只能给厂里请两天病假。

    而他请假在家的两天,蒋甜甜一直逮着李小芳怀孕的事跟他闹了两天,还威胁说要把这事儿捅到他们单位去。

    尚福顺清楚,他和李小芳这事见不得光,若蒋甜甜真去自己单位闹,他丢工作是小,被抓去劳改才得不偿失。

    他想不通女人到底怎么知道的这事儿,毕竟李小芳怀孕,他妈连家里小弟都瞒着,亲戚朋友没说,外面更是一个字都没泄露。

    还有李小芳在京市这事儿,他一直都做的很隐蔽,就连给她租的房子都租在离他们家很远的地方,就怕被别人看见。

    他如此小心,每次见面都悄悄的,按理说,以蒋甜甜大大咧咧的性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现,可眼下,蒋甜甜不仅知道李小芳的事,还断定李小芳肚子里怀的就是他的种。

    尚福顺心里虚的不得了,以至于跟蒋甜甜的几番争执都处于被动方,最后实在被打的闹得没法了,只能同意蒋甜甜要离婚的要求。

    其实跟李小芳这事儿,是个意外,他没想过对方一次就会怀孕,更没想过要跟蒋甜甜离婚。

    蒋甜甜和李小芳,一个城里土生土长的姑娘,一个二十岁都没出过省城的乡下女人,尚福顺清楚谁能给他脸上贴金,也知道谁才是那个有能力陪他走下去的人。

    只是这些都必须建立在他尚福顺不能断后的情况下。

    蒋甜甜的确什么都好,她体贴,她懂事,她能不顾家里反对非要跟他这个穷小子在一起,可她不能生育这点,却也是尚福顺这个独子最大的痛。

    他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哪怕家里不催,他也想有一个孩子,就像他弟弟那样,所以当年轻活力的李小芳扑倒在他怀里时,他并没有推开。

    他以为就一次不会有什么,他以为就一次别人也不会发现,他以为蒋甜甜是爱他的,他以为

    他会和蒋甜甜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可蒋甜甜呢

    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跟他大吵大闹,不仅抓破了他的脸,还死活要跟他离婚。

    尚福顺不解,也试过挽留,可蒋甜甜却威胁他如果不离婚,就把他和李小芳的事闹的人尽皆知。

    他一个农村小伙,家里跑断了腿才把他送到城里当学徒,好不容易在这个城市落了根,尚福顺怎么可能让别人毁了自己千辛万苦才拥有的一切。

    蒋甜甜铁了心要跟他离婚,还一改往日温柔拿话威胁他。

    威胁?!

    不就是离婚吗?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反正现在李小芳怀了他的孩子,蒋甜甜又是个没生育的女人,他思前想后了两秒,第二天就和蒋甜甜快速办完了离婚手续。

    他和小蒋离婚的事没多少人知道,就连谢欣怡也是第二天小蒋来上班时才听她说起。

    “抓人的猫”出现在车间的时候,刘大姐还有些小心翼翼,半句不敢提尚福顺被打的事,也没敢问小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听刘大姐说了小蒋老公的近况,谢欣怡就大概猜到些内情,但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人伤疤,本打算下班后再问小蒋的,却不想女孩见到欲言又止的俩人,上来就把自己已经离婚的事自爆了出来。

    “什么,离婚了?”

    刘大姐惊呼,谢欣怡更是万万没想到,尽管已经做好心里准备,但还是被小蒋的速度惊到,“昨天离的?”

    小蒋点头,“昨天早上离的,我前脚刚搬出去,后脚狗男人就把那女人接了过去。”

    还把李小芳接了过去!

    这尚家母子为了能传宗接代还真是什么缺德事都做的出来。

    刘大姐被他们的做法气的直咬牙,切齿完又劝慰小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谢欣怡也附和着劝,“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离开他说不定是老天在帮你。”

    就尚母那张牙舞爪的德行,还有尚福顺对尚母言听计从的性格,小蒋在他家只会困死在传宗接代的漩涡里,耗尽自己所有的气运。

    这样的人家,配不上心地善良的小蒋,所以离婚对小蒋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

    只是这个年代的人观念跟后世大不相同,谢欣怡这样想,并不代表五几年出生的小蒋也这样想。

    其实一开始谢欣怡也设想过小蒋在知道自己老公出轨后会怎么办,她想过小蒋会大吵大闹一顿然后选择原谅,也想过小蒋会找李小芳亲自对峙,更想过小蒋会自己吞下这些恶心时继续和尚福顺过日子,但就是没想过小蒋会如此干脆利落的跟男人离婚。

    想到女孩之前被人冤枉哭红的眼,和面对尚母时低头不敢多语的模样,强烈的反差让谢欣怡根本不敢相信离婚竟然是小蒋提出来的。

    要知道这可是七十年代,一个连夫妻吵架都会被说一年半载的传统时代,两口子离婚无疑是绝世大新闻,被人说个三年五载都是轻的,刚离婚这段时间更是会被那些爱嚼舌根之人的口水给淹死。

    这日子不好过,小蒋作为这个时代的人应该比谢欣怡更清楚,她没想到平日看着柔柔弱弱的姑娘,遇事做起决定竟如此不拖泥带水。

    谢欣怡惊讶小蒋反差,小蒋对自己离婚这事儿也不避讳,“当初家里都反对我嫁给她,我没嫌弃他,现在他倒先嫌弃我了。”

    小蒋冷哼了声,脸上看不见半点忧愁,满脸满眼都是对渣男的厌恶,“我就要打死这个臭男人,就要抓花他的脸,就要让他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既然我不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

    对,凭什么得理就必须要饶人。

    尚福顺这个妈宝男,说的好听是心软,实际上呢就是想什么好处都想占着。

    明明自己有家庭,却还心安理得接受外面女人的投怀送抱。

    他一边享受着小蒋带给他的安定,一边又离不开外面野花带给他的刺激。

    说什么迫不得已,其实就是自私自利。

    这种人谢欣怡在后世见太多了,都以为外面的女人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而家里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只知道跟自己闹,跟自己吵,一点也比不上外面的“解语花”。

    他们自信以为“解语花”仰慕自己,喜欢自己,殊不知你若没正经工作,没稳定收入,真遇到点事,那些“解语花”跑的比狗都要快。

    谢欣怡看不起尚福顺装出来的苦大情深,而且在这件事上小蒋才是那个受害者。

    既然小蒋没有错,错的是尚福顺,那结果自然就应该由尚福顺自己去承受。

    谢欣怡为小蒋做出这种决定而感到高兴,也被她说起离婚之事时的坦然自若所触动。

    刚才听小蒋板着一张脸说出自己离婚时,她其实还有些担心小蒋会受影响,但现在

    她看着眼前一脸不在乎,还笑着说要请她和刘大姐今晚去庆祝一番的女孩。

    眉眼含笑,自信张扬,跟在尚母面前畏畏缩缩的小媳妇比起来完全像是换了个人,所以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走走走,必须庆祝。”

    离开负能量的人,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三人达成一致,等下班刘大姐和谢欣怡给家里去了电话后她们就直奔国营饭店而去。

    恢复单身,值得庆祝,小蒋把今日店里的供应全都点了个遍,最后还悄悄拿出了一瓶酒。

    几人菜就着酒,酒就着话,很快一瓶白酒就见了底。

    谢欣怡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也尝过这年代白酒的威力,所以当刘大姐往她杯子里倒第三杯酒时,她还是清醒地挡住了自己的酒杯,“刘大姐,我真不能喝了,再喝连家都回不去了。”

    可刘春花这时正在兴头上,又怎么可能真应了她,“没事儿,回不去我给你男人打电话让他来接你回去。”

    好吧,女人在外面不能被人瞧不起。

    谢欣怡摇了摇有些晃晃悠悠的头,举起酒杯喝下了刘大姐的“谎言”。

    “欣怡,欣怡,醒醒,你对象来接你了!”

    刘大姐看着趴在桌上已经不省人事的小趴菜,不好意思地朝站在自己身边的冷面男士笑了笑,“我们没想到她酒量这么差。”

    身为北方人,哪有连四杯都没喝完就醉成这样的。

    刘大姐对着顾屿解释了一句,本还想说明一下她们来喝酒的缘由,却在看到对方那张生人勿进的脸后紧急闭上了嘴。

    “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还好,男人带着摇摇欲坠的谢欣怡上车后还对着她和小蒋客客气气地说了这么一句,不然刘大姐的老心脏差点就被他给冻死了。

    也不知谢欣怡平日是怎么跟这冷脸怪相处的,刘大姐看着臭着一张脸的男人小心将女孩扶上自行车后座,然后脱下衬衣将后座上摇摇欲坠的谢欣怡跟自己牢牢固定住,随即蹬车上路,一手把着龙头,一手稳稳拖住后面东倒西歪的人,样子有些滑稽,但又有些感动。

    刘大姐抬头看了看月儿圆圆的天,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空空如也的地儿

    哎没那个命呀!

    在刘大姐回到家跟自家男人感叹自己为什么没那么好命时,那边顾屿看着后排一整个趴在他身后的女孩也默默叹了口气。

    今晚他本在部队整理明天要用的素材,结果刚整理到一半家里就来了电话,电话里文淑华说谢欣怡跟朋友在外面喝醉了,着急忙慌地让他赶紧去国营饭店接人。

    顾屿本还纳闷一个沾酒就醉的人怎么有胆子出去喝酒,结果到国营饭店两个陌生面孔说了一句没想到后也没多解释,只说自己不知道谢欣怡酒量这么差。

    是挺差,不然也不会一路都嚷嚷着自己没喝醉,还在他抱着她上楼时,误把他当成酒友,举起手没头没脑的来一句,“单身快乐”!

    单身快乐?

    顾屿看着游走在自己胸口处的犯罪小手。

    单身快不快乐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难受。

    也不知道是刚才骑过车的缘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女孩小手抚过的地方就跟着火似的,手在哪儿,火就烧到哪儿。

    顾屿深吸了一口气,抓住那只犯罪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正想说放下女孩后去拿帕子的,不想刚抬身,腰上便圈上来了一人。

    今天天热,顾屿只穿了一件薄衫短袖,女孩柔软的身子一贴上来,他的背脊立马就打起了一片战栗。

    一双柔夷圈着他的腰慢慢往下,女孩身上好闻的皂香一阵阵传来,男人喉结一紧,立马抓住了那双差点惹火的手。

    女孩的手很软,顾屿一只手就握住了,他低头看了看那双惹火的手,又侧目看了眼背后含糊说着什么的人,深吸了几口气才把腰下涌上来的冲动压了下去。

    明知自己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顾屿无奈,轻轻将女孩圈在他腰上的手松开后准备转身帮她换个姿势,不想身子刚转到一半,女孩整个人就倒了过来。

    顾屿一个回身,赶紧抱住了险些从床上摔下来的谢欣怡。

    “嗯你别动我我没醉”

    可能察觉出了体位变化,女孩的手又重新圈上了他的腰,脸贴在他腹部微微抬起,嘴里含含糊糊说着让他别动的话,手也跟着越收越紧。

    因为喝过酒的缘故,女孩的脸看上去比平时还要粉一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一双星星眼迷离地望着他,只低头看了眼,顾屿眸色就变的深邃起来。

    他看着女该忘了动作,而女孩似乎也并不满足当前姿势,圈在男人腰上的手缓缓来到身前,然后一路往上

    顾屿背脊一僵,下一秒女孩整个人就挂在了他身上。

    “我没醉,真的,你别动,乖乖的”

    女孩双手搭在他脖间轻晃,突然的靠近让顾屿一时失神,反应过来后的他双手轻轻圈住摇摇欲坠的女孩,刚想提醒她慢点,一片柔软就贴了过来。

    柔软的唇瓣带着微润,轻落在他的唇上后又一触即离。

    顾屿整个人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直到感受了眼前人的抽离,他才反应过来,不过他并没有给女孩喘息的机会,在女孩看向他时,一把按住她的后颈,无师自通地追了过去。

    女孩的唇很软,像她的身子一样,香甜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直到把人揉进身体里,和她融为一体。

    顾屿寻着呼吸紧追着不舍放手,女孩被亲的身子一软,只能仰起头接受着男人强势的吻。

    她勾着男人身子借力,没有反抗,也没有反感,只微喘着调整呼吸,迎接着男人越发激烈的吻。

    呼吸紧密交缠,夜深人静中,水声点点清晰,顾屿看着眼前身子越变越软的人儿,手从脖颈来到腰间,一个横抱,女孩就整个贴在了他身前。

    他坐在床上,勾住女孩脖子去找她的呼吸,根本不给女孩反应的时间。

    女孩被吻的眼神迷离,意识一瞬清醒一瞬模糊间慢慢回应着男人。

    不知是受酒精影响还是什么,今晚的女孩相比平日格外放的开。

    她双手勾着男人脖子,腿半跪在床上,整个上半身和他完全贴在一起,反应也从一开始的含蓄渐渐变的热烈。

    随着她的靠近,顾屿撑着她缓缓朝床上倒去,就在两人如火如荼,眼看就要水到渠成之时,女孩却突然一挣,“嗯你咬疼我了!”

    男人气息微窒,看着身下皱眉叫疼想要推开他的人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控。

    是有些忘情了,这个时候他确实不应该做那事。

    他从这句话话中找回了点理智,双手撑着床调整了一下自己不算平稳的呼吸,然后在女孩的唇上轻触了下,带着微哑的声音柔声说了句:“对不起。”

    女孩迷迷糊糊嗯了声,然后勾着他的脖子,还给了他一个轻触

    第45章 回顾

    早上顾屿出门时, 谢欣怡还在睡。

    昨晚她跟朋友喝酒喝醉的事全顾家都知道,再加上今天是周末厂里不上班,所以一直到中午都没有人叫她。

    不知是不是喝醉酒的缘故, 这一觉谢欣怡睡的特别踏实, 但就是醒来后嘴唇处的隐隐痛感让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是咬到了吗?

    可怎么会咬到呢?

    她记得昨晚在饭店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几人还喝了酒。

    谢欣怡坐在床上一条条回忆。

    喝了酒, 她喝醉了, 然后她听见刘大姐给顾屿打了电话, 顾屿骑自行车来的,她记得她坐在后座,夏末的凉风吹在她身上, 很舒服,可自行车后座的凳子硌的她屁股有点疼。

    不过后面就好了, 不止她坐的秋千不硌人,就连她抱的孕妇枕也软软的, 还很乖, 让他别动就别动。

    她抱着孕妇枕做了个梦, 可梦里的剧情却让她有些难言启齿。

    毕竟梦里那个差点把她亲到窒息的人, 她实在是没办法将他和书中的那个无情大佬联系到一起。

    大佬无心情爱, 还一直守身如玉, 怎么可能会像梦里那样抓着她上下其手,还又亲又吮又乱啃的。

    等等等等

    乱啃?!

    谢欣怡脑海里定格出昨晚在梦里男人咬着她唇的画面

    还是不相信,又回放的下

    不可能, 一定是记忆混乱!

    她一个机灵从床上跃起,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去到了洗漱间。

    开灯, 对镜,翻唇,查看, 然后就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红痕。

    确定是人为没错,因为后世她闺蜜被男朋友咬到后给她展示的就是这样的红痕。

    所以,真是顾屿给她咬的!

    她用手摸了一下伤口,触感太真实,痛感也是真的。

    所以,昨晚的梦根本就不是梦!

    谢欣怡:“!!!!!”

    要不要这么刺激!

    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昨晚梦境里的一幕幕,包括她抱着男人的样子,她勾着男人的样子,还有她仰着头承受的模样,以及男人咬疼她抽离时的隐忍和不舍

    谢欣怡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和平共处了这么久,没想到率先打破平衡竟会是她这个只想要合作愉快的人。

    原书中,大佬为坚守晋江男主底线不惜连婚都离了,现在她这么闹,岂不是害的大佬连做男主的资格都没了?

    谢欣怡懊恼,但转念又觉,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她。

    毕竟那么好看的一个男人摆在你面前,你不吃似乎也对不起观众。

    而且,他俩是国家给盖过章的人,拥有合法驾照,开车上路都是正常,亲个嘴又算的上什么。

    谢欣怡不是个会内耗自己的人,考虑到整个过程中对方都没有一丝犹豫,那她作为主动的那方自然也不会纠结。

    至于原书中对大佬私生活的描述,不过是她那个书虫朋友凭字面意思意会出来的东西,是真是假还难说,她一个及时行乐者在意那玩意干嘛?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练练技术,至少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用再受伤不是。

    她想的通,很快就从自责中的抽离出来,晚上再见到男人,也一点不怵,还笑着逗对方,“昨晚我没发酒疯吧?”

    被挡在门外的顾屿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看着那张还未完全褪去红晕的脸,没回答,只给了女孩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后就进了屋。

    还生气了?

    谢欣怡觉得好笑,又追过去问,“那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过分的事?

    顾屿想到昨晚自己半夜起来冲的凉水澡,回头看了女孩一眼,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没有!”

    谢欣怡就知道他不会承认所以才想着逗他一下,结果逗完人,自己也没落到好。

    因为当晚男人就逮着她重新回顾了一次昨晚那场过分的事。

    当顾屿携着一股霸道倾身覆过来时,谢欣怡连呼吸都忘了。

    唇瓣相交的那一刻,她才知道什么是后悔,可男人根本没给她逃跑的机会,一手按着她的脖子,一手擒着她的腰,就那么抵着她靠在墙壁上.

    强势的吻落在她的唇上,颈间,还有那不可描述的地方

    谢欣怡被吻的脚下一软,整个人任由男人握着,而更要命的是,整个过程里她竟没有一丝反感。

    如果说昨晚是因为酒精作祟她才没有及时推开男人,那现在呢?

    她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不仅没推开男人,还在顾屿贴上来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反感,甚至当男人埋下头去寻找那处的时候她也只是仅仅抵着男人的头轻轻往后推了推。

    只是这一推并没有什么力道,反而更是像在欲拒还迎,男人似乎得到了讯号,于是更加激烈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谢欣怡感觉自己好热,男人的吻落到哪儿,哪儿就是一片颤栗,就在她快要招架不住时,对方也感知到了她的变化。

    一个横抱将他抱起,然后下一秒她整个人就没入了柔软的床里。

    男人再次覆身过来时,她立马就察觉到某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只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男人的吻就又落了下来。

    而且这次的吻跟昨晚不同,没有循序渐进,也没有浅尝截止,而是探着空隙长驱直入,不断搅动风雨。

    谢欣怡被缠的毫无还击之力,身子也渐渐沉沦。

    她不是扭捏性子,更知俩人合法合理,一个英俊男模天天睡在身边,若不是之前被朋友的揣测误导,怕是她早就抵抗不住把人睡了。

    还有顾屿,也真挺能忍的,要不是昨晚她醉酒主动,这男人还不知道要守身如玉到什么时候。

    她迷迷糊糊开起小差,不料却被对方抓了个正着,男人睁开眼看了她一眼,趁着换气间隙在她唇瓣上轻咬一口以示提醒,谢欣怡立马含糊叫了声“疼”。

    只是这声又软又娇的疼刚脱口而出,就被顾屿用更深的吻盖了过去,谢欣怡轻抵男人胸口反抗,可一点用也没有。

    男人按在她颈后的手随着气氛的升温慢慢往下,就在他摸索进衣角用膝盖毫不费力地抵开她进行下一步动作时,谢欣怡突然腹下一涌。

    “等等。”

    她一把抓住男人停在半路的手,微喘着气道:“我好像来那个了。”

    这话一出,房间里一时落针可闻。

    顾屿带着深眸的眼微微抬起,看着她的模样压抑而隐忍,好一会儿,才重新翻身躺回到床上。

    四周安静下来,意识也清楚了,谢欣怡急忙拿了月经带去到卫生间,顾屿也起身去了阳台。

    本来开车开的好好的,中途突然杀出个“拦路虎”,别说谢欣怡难受,就是男人也没被撩的不上不下,躺在床上不能平静后,只能去阳台抽烟。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谢欣怡换好东西回来后,他又去冲了个凉水澡,带着一身凉气回来时,他没在靠近,却翻来复去的睡不着。

    唇边还残留着女孩清甜的味道,屋内是久未散去的旖旎,顾屿翻了个身,下一秒女孩带着娇软的声音传了过来,“很难受吗?”

    男人身体一顿,“你先睡,我去抽根烟。”

    没直接回答她,而是选择不吵她休息,谢欣怡突然想到了刚才男人看向自己时隐忍眼眸。

    “要不我帮你吧。”

    这话是含含糊糊说出来的,而且还是话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那种。

    然后五分钟后,谢欣怡就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大个坑。

    她手轻颤了几下的时候,本还庆幸大姨妈拯救了自己,直到两个小时后,她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天真。

    而天真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如愿实现躺平,不过这次是真的躺平。

    顾屿走的时候跟家里人交待说她人不舒服,让他们不必叫她起床。

    她是不舒服,不止小腹痛,手臂还痛,王妈中午给她端饭上来时,她甚至都没力气拿动筷子。

    “疼成这样,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文淑华接到“告状”上来时,一直吵嚷着要送谢欣怡去医院,但都被她给拒绝了。

    医生倒是能治她的腹痛,可手酸呢?

    总不好人家问起怎么弄成这样时,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来一句房事过密吧。

    谢欣怡这会儿脑子已经清醒了,断不会把自己再次逼上梁山。

    她笑着跟文淑华说没事儿,还说自己躺躺就好,心想只要男人今晚别跟她闹,其他一切都好说。

    也不知被过来人瞧出什么异样来没,反正到了晚上,顾屿也确实没跟她闹。

    把晚饭端上来,伺候她吃好喝好,她去洗漱的时候还在一旁端水倒水的,格外有眼力见。

    还算有点良心,谢欣怡便收起怨怼眼神,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了罪魁祸首的伺候。

    不得不说,有人伺候的感觉还真好,怪不得男人今早出门前精神那么好。

    谢欣怡享受了两天被人照顾的日子,等周一去上班的时候,精神也养的差不多了。

    最近天气转凉,他们冰棍班的工作量逐渐减少,因本次他们研究出来的新品冰淇淋销量很好,厂里并没像之前那样备存货,而是提前下通知会在今年年底的时候再次组成研发组。

    这次研发组成员都有谁,通知里说的是要公平公开公正的选拔,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机会平等,所以接到通知后,厂里的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冻品车间作为核心部门,手握两个名额,不仅机会更多,也更近水楼台先得月。

    虽说研发组成立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一到两个月,但研发组福利待遇好这件事却是众所周知。

    上班时间自由,工作任务轻松,工资福利加起来是平常的两倍,而且遇到研发不成功,还有许多试验品可以随便吃。

    光这几点,就让许多之前上班不积极的人变得积极踊跃起来。

    因通知上没说选拔标准是什么,大伙便以为这次选拔跟上次研发娃娃头冰淇淋时一样,刘老选定的标准中一定有踏实积极这条。

    他们学着陈大和谢欣怡,有不迟到不早退,只埋头做事的,也有笑脸迎人,遇事迎难而上的.

    大伙积极响应,无比在意,反而被模仿的人却似乎一点也不往心上去。

    陈大把盘点好的原料清单交到崔班长手里,面对对方的调侃只淡淡地来了句,“年底我妈要来。”

    他老家在陈家屯,陈母每年年底都会带着家里大小几口上来,说是来帮他带带三个娃,实际是因为屯里年底没收成,陈母则带着一家大小上陈大这个工人大儿子这儿混吃混喝来了。

    陈大下面只有一个弟弟,陈母平日都是他在照顾,陈大虽每月都往家里寄钱,但在外人眼里毕竟没尽到侍奉床前的孝责。

    如今陈二拖家带口的要来,他个老实人心里不舒服却也不好说什么。

    年底屯里没吃的,可作为工人的陈大年底却是福利不断,陈家人尝过甜头,自然每年都会上来。

    至于他们美名其曰的来帮忙照顾,说白了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陈大名下三个丫头,大的今年十三,小的今年都满七岁了,说是照顾,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而且当初陈大老婆跟人跑的时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不了陈家人每年年底的这么一遭。

    陈大有苦说不出,面对自家亲人的磋磨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这么些年,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还要照顾从屯里来的一家老小,班组人知道他家这个情况,每到年底时也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但有时也会帮倒忙,就好比上次研发娃娃头冰淇淋时,见陈大忙,刘大姐把三丫领家里去照顾,本想着这样陈大能放心工作的,却不想陈母竟跑到她家大闹了一场,还到处说她居心不良。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刘大姐心里不痛快,陈大更是跟家里闹的不可开交。

    家里人不理解不支持还老是拖后腿,陈大深受其害,所以这次对于能不能进研发组,他其实并不太在意。

    时间自由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任务轻松于他而言也没多大影响,还有翻倍的工资和随便吃的试验品,多了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接过刘大姐递来的检测表去了楼上。

    “有那个奇葩妈,陈大干了等于白干。”

    刘大姐想到去年陈母到自家闹的那回,忍不住替陈大不值,“也就他妈是这样,偏心都偏到山上去了。”

    “谁说就陈大哥他妈偏心,我家之前比这还厉害。”

    见刘大姐抱不平,一旁小蒋也跟着自嘲,“我刚结婚那年,老太婆就把我嫁妆骗了回去,还说是我们应该的,我跟尚福顺闹,还说我不懂事,我不懂事,哼!我不懂事,我不要太懂事好吧。”

    自从和尚福顺离婚后,小蒋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之前谢欣怡还有些担心她跨不过去,毕竟这个年代离婚,哪怕家里人不说,就是外界的口水都会把你淹死。

    小蒋脸皮本就薄,再加上家里当初根本不同意她和尚福顺。

    如今被人甩了这么大一盘子,不知要经受大多的委屈和煎熬才能度过去。

    谢欣怡担心,还和刘大姐商量着时不时不着痕迹地开导一下的,结果……

    她看了眼对面谈笑风生的女孩。

    眉眼透着厌恶,脸上带着不屑,说到自己离婚的事,还毫不避讳地来一句“幸好”。

    “……欣怡你说的对,有福之人不进无福之门,还好我跑的快,不然得被他家人给缠死。”

    小蒋对着她一顿赞扬,话语间根本没有半分离婚人士的落寞,哪像是需要人宽慰的样子。

    谢欣怡暗叹多余担心,但却喜闻乐见,她接过小蒋的话点头表示赞同,刚想对陈大处境话说一二,下一秒就又被崔班长拉回现实。

    “陈大没时间不代表别人没时间,小谢,你努努力,争取这次还为我们冰棍班出一口气。”

    上次研发组五个成员,他们冰棍班就给贡献了两个,崔班长为此没少在别的班长面前出尽风头,没想到今年通知刚下来,他又给盯上了。

    说让你努力,也不强求,偏借口找的还让你无法反驳,谢欣怡无奈一笑,“上次是运气好,这次可不好说。”

    她好不容易被安排到冰棍班这个老年班,福都还没享受够了,就遇到改革前的松懈,被拉着前后转了几个月不说,现在还要给她一个这么重的任务。

    研发组是挺好,有吃有喝还有可能评优,可谢欣怡却不在乎。

    跟陈大一样,时间自由在冰棍班小干一下就能实现,任务轻松也没见比冰棍班轻松到哪里去,工资高是和付出成正比的,至于试验品,她也不缺这一口。

    所以对她来说,有去跟别人竞争那么几个名额的时间还不如跟刘大姐学打一下毛衣毛裤。

    而且这次研发组组员的选拔是通过发布通告的方式进行的,不仅全厂的职工都盯着,要求肯定也比之前的严。

    作为新入场的菜鸟,谢欣怡自认自己并没什么特长能让她从一众经验丰富的老职工中脱颖而出。

    她不想去冲锋,也不愿去争抢,便学着崔军的路子给了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上次她运气好,被刘老稀里糊涂的给相中,这次公开公平,刘老不插手,她能不能被选上还真不好说。

    谢欣怡故作叹息,可她说的这些理由在一心只想显洋的崔军看来却是根本不存在。

    “你别学刘大姐,事儿还没做呢,就打退堂鼓。”

    崔妈妈耐着性子对她一阵鼓励,被拿来做反面教材的刘大姐哪能任由崔军胡说八道,当场就和他理论起来。

    对谢欣怡能不能再次进研发组的事儿班组成员争论了个把月都没个统一结果,倒是一直没被计划在内的陈大,赶在选拔前出了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意外。

    谢欣怡接到门口守卫的传话时,正和顾屿就大姨妈走后多久才能同房的事各持己见。

    上个月她大姨妈刚来,顾屿就接到通知去部队集训去了。

    集训时间一个月,在谢欣怡刚刚欢送完第二次姨妈时男人也刚好被放回来。

    也不知是因为知道她现在月事正常身子也恢复过来了,还是因为尝过甜头后就食髓知味。

    顾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想拉着她继续之前没完成的步骤。

    谢欣怡不理会,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把身体调理好,不能轻易让他破坏,便给男人下了个月事干净后十天才能行的通牒。

    顾屿不应,冷着一张脸硬是把十天讨价成三天。

    三天,刚好是后世普及教育提到的安全数字,谢欣怡刚想问男人哪里来的这方面经验,门外就响起了的敲门声。

    听说门外有人找,谢欣怡先是抬手看了眼手表。

    见时间已经很晚了,正疑惑会是谁,守卫就说是自称刘大姐的人。

    刘大姐找她,还亲自找到了军区。

    谢欣怡预感到大事不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屋披一件就跟着守卫往大院门口走去。

    顾屿给她送衣服出来的时候,谢欣怡正听刘大姐说着自己听来的消息。

    “……大丫来家里找的我,孩子一身单衣,连饭都没吃,说是她爸回去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她那个奶奶,你也知道,啥事也不管,就只顾着她老二家的人吃没吃饱。”

    刘大姐对着陈母一顿怨,紧接着又把从大丫那儿听来的话复述了一遍给谢欣怡听。

    “应该是今天下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摔到了头,我当时就说让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他偏不听,还说自己没事儿。”

    陈大今天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谢欣怡知道,当时她正和小蒋在检查冷却机,“咚”地一声巨响,吓了她和小蒋一大跳。

    等两人寻声找过去时,就看见陈大直拉拉地躺在楼梯上,脑袋着地,双脚搭在阶梯上,整个人倒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崔妈妈愣是喊了好几声才把人给喊过来。

    一米八的大高个,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大伙被他这一下吓的不轻,等他稍稍恢复意识后就说要送他去医院,却被陈大再三拒绝。

    他笑着嘲笑自己马失前蹄,还说去医院让人笑话。

    尽管他努力掩饰,可大伙还是知道他不去医院是为了节约点钱。

    这个年代的人危机意识不强,总觉得受点伤根本不算什么,回家休息休息躺躺第二天照样什么都能干,再加上进医院要花钱,所以大部分人在受伤后都会选择在家“治病”。

    可他们不知道,有些病它能在家里治,有些病却必须要去医院。

    就比如陈大,下午在车间还好好的,晚上回到家就直接昏迷了。

    第46章 抢人

    其实刘大姐在听了大丫的话后, 本想直接去接陈大去医院的,可她家那位提醒陈母还在,而且之前两人还差点大打出手, 她思前想后最后才决定来找谢欣怡。

    陈大在这边没亲没故, 平日就和车间里的几人相熟些。

    刘大姐和他共事这么多年, 早就把这个嘴笨人老实的汉子当成了自家弟弟。

    她本就是个热心肠, 再加上孩子求到她名下, 她就是不想管也得管。

    但管,却要明智的管。

    刘大姐是冲动的人,可她家那位不是。

    在粮食部门待了那么久, 她家那位早就成了老油条,不仅同事关系处的好, 就连和当官的也处的跟哥们一样。

    刘大姐要管陈家的事,魏哥不反对, 但考虑到之前两家的关系, 他还是拉住了冲动的刘大姐。

    两人在家商量了下, 想着谢欣怡是个新面孔, 而且想法也多, 大家又在一个班组, 互相帮忙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第一时间找到了她。

    刘大姐把来由给谢欣怡简单说明了下,刚想征求谢欣怡意见要不要把小蒋也叫上时, 就见夜色里走来一个高大身影。

    自从上次在国营饭店见识过顾屿冷脸后,刘大姐这次已经习惯了很多。

    见男人踏着夜色走来, 手里还拿着一件女人外套,在看到她微微点头示意后也不管还有她们两口子在场,熟练地就把外套披在谢欣怡身上。

    刘大姐之前见识过这个冷脸大侠对外人和自家媳妇的差别, 倒不怎么意外,可她家老魏之前没见过顾屿,见男人从出来后就一直冷着脸,又是军区的,第一反应还以为这人不好交道,却怎么也没想到对他们冷脸的人在看到自家媳妇后竟立马变了张脸。

    模样不说有多谄媚,却算得上柔情。

    这还是老魏第一次见一个男人对自己媳妇如此上心,而且还是看着冷情冷性的这么一个人,他惊讶,一时看的入了神。

    谢欣怡倒没注意到魏哥的表情,顾屿把衣服披到她身上,她还顺手理了理,然后对男人说道:“我和刘大姐他们去医院一趟。”

    没说去陈大家,直接说的去医院,刘大姐猜测谢欣怡心里已经有了应对方法,拉着女孩刚准备走,不想一直没说话的顾屿却适时开了口,“我和你们去。”

    他说着就拉过女孩往前走,根本没给刘大姐他们反应的时间。

    几人踏着月色一路朝陈大家方向走,谢欣怡看着握在自己手上一直没松开的手,在想顾屿刚刚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不然明明她说的是去医院,男人却带头去的陈大家。

    应该是她刚出门顾屿就拿着外套追了出来。

    这人就是这样,明明担心,却不说,像是没长嘴一样,也不似其他男人般,花言巧语一大堆,却不落到实处。

    顾屿的确没有长嘴,但他就一点好,很多事都不用谢欣怡多说,男人就能第一时间知道她想要什么,要做什么。

    就好比现在,顾屿很有礼貌地敲开了陈大家的门,然后和魏哥一起,“心平气和”地和陈家人说了缘由,最后迅速将把陈大扶上了架架车。

    “……哎,你们到底是谁,你们要把我家陈老大带去哪里,他还昏迷着呢……就没人管管吗……”

    魏哥和顾屿推着架架车,刘大姐在一旁轻扶着陈大不让他落下来,谢欣怡跟在一旁,身后是陈母扯着脖子的叫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原来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昏迷着,家里明明就有架架车,还有陈老二这个壮汉,可他们闯进去的时候,陈家人却围坐在一起心安理得的吃着饭,根本没人理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陈大。

    都是一家人,还是同根生,人的心怎么能冷血成这样。

    若不是大丫一个半大的孩子,独自打着手电筒找到刘大姐,陈大怕是能活下来都难。

    “头皮血肿外加脾脏破裂,幸亏你们送来的及时,要是过个今晚,人能不能活都成问题。”

    抢救的医生一阵后怕,搞不懂人怎么可能无知成这样。

    那可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你不说当时就来医院检查嘛,回去也要时刻观察着病情变化呀。

    医生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现在人是抢救过来了,但今明两晚是关键,你们最好留个人下来。”

    谢欣怡应好,几人也重重松了口气。

    “还好小顾跟我们去了,不然就陈家人那德行,会让老魏把人带走才怪。”

    刘大姐拍了拍胸口,对刚才在陈家抢人的事还心有余悸。

    魏哥也跟着附和,“我进去的时候那个陈老二凶得很,结果小顾往那儿一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刘大姐两口对着顾屿一阵赞,说完又评头论足了一下陈家人。

    “……这家人也真够奇葩的,大儿子都那样了,他们还有心思在那儿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人呀!”

    “自私的人呗。”

    闻讯而来的小蒋看着躺在床上的陈大,忍不住冷嗤道,“从前不知道陈大哥为何这么拼命,搞半天是身后趴了这么一堆吸血鬼。”

    一个人上班,又当爹又当妈的拖着三个孩子,家里人不说帮衬着点,反而还想方设法的榨干他。

    小蒋说话是直,却说的在理。

    遇到这样的家人,逼走了儿媳妇不说,就连自家儿子的命都可以做到如此不在乎。

    别说小蒋气愤,就连谢欣怡这个很少管别家闲事的人也一阵唏嘘。

    后世的她听过太多“伏弟魔”的传说,可一般都是姐姐毫无底线的扶持弟弟,没想到往前穿了这么些年,竟让她见识到了两儿子还一碗水端不平的奇葩人家。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这话在陈家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也让谢欣怡第一次对生几个孩子产生了迟疑。

    等决定好谁留下来照看陈大,回去的路上,她便忍不住问起走在身边的男人,“是不是孩子多的,真的会分散父母的爱?”

    她在后世是独生子女,从没体会了别人口中的肉要等弟弟先吃,新鞋子要等姐姐先穿的感受。

    对多子妹家庭的感情问题,她不懂,也没有感同身受过,所以很想知道,是不是每个多胎家庭都存在着这样的问题。

    毕竟父母的爱有限,一个蛋糕分的人多了自然就少了。

    “那要看父母怎么平衡。”

    男人磁性的声音从夜色中传来,不带任何情绪,只陈述看法,“像我和顾颖,还有…他。”

    这是顾屿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己那个同父异母的大哥,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顾凯就是他拿来回答谢欣怡刚才那个问题的例子,跟顾颖对比,只为证明他的观点。

    父母平衡。

    如果像文姨那样不偏心也不袒护,那兄妹俩就会是世上最亲的人,可若像顾爸那样,一个偏袒一个打压,就算顾屿和顾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会变得跟仇人一样。

    这是男人自身体验出来的经验,谢欣怡听的很是认真,若按照顾屿这个观点,那陈大和他弟弟的关系……

    她还是有些不解,正想转头问男人,不想对方先她一步开了口。

    “其实一个也挺好。”

    刚开始谢欣怡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直到男人冷不丁地来一句“要是两个,我也不会偏袒谁”,她才反应过来。

    这人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往自己身上扯,明明再说多胎家庭的问题,他倒好,直接当场表明了自己态度。

    谁问他要生几个孩子了,真是该长嘴的时候不长,不长嘴的时候非要长。

    还谁都不偏袒?

    两人结婚这么久都还停留在“唇友”关系上没往前近一步,还生两个?

    谢欣怡忍不住白眼腹诽,要不是之前看到过男人反应,她甚至还以为男人是在故意制造烟雾弹。

    她不接顾屿这话,只自顾往家的方向走去。

    然后不回答的结果就是,被人逮着亲自验证。

    男人手抚上腰间的时候,谢欣怡就知道自己今晚在劫难逃了。

    不过她没有躲,因为她知道躲也没用。

    顾屿是个话少行动派,前两次没吃到,今晚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他能轻易放手才怪。

    黑暗中,感官逐渐放大,谢欣怡能感受到男人急促的心跳声和越发粗劣的喘息声,还有手下紧绷的肌肉以及那处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她闭上眼,掌下皮肤被游走的手烫出一层薄汗,意识恍惚间男人动作停了下来。

    窸窸窣窣一阵响,她好奇睁开眼,趁着模糊月色看见男人正和一个纸袋做着斗争。

    谢欣怡刚想问这东西是什么,下一秒男人就三下两下斗争成功,而后狂风夹杂着暴雨,谢欣怡就像只小船般,随着男人的动作渐渐沉沦。

    ——

    早上起来的时候,顾屿已经去部队了。

    谢欣怡赖在床上,全身像被车轮压过般,一动也不想动。

    别人口中的疼痛感没有多强烈,男人攻势虽猛,但却能敏锐捕捉到她的反应,该柔的时候柔,该缓的时候缓,自控力运用的迎刃有余,因而她的痛感并不多,就是姿势变换的有些多,眼下全身酸的不行,起都起不来。

    她趴在床上数着手上红痕,雪白肌肤下点点红痕若影若现,还好,盛夏已过,要是穿短袖的时候顾屿这样折腾她,怕是俩人的“威名”还不知要传多远。

    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谢欣怡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后总算缓过来了一些。

    今天班组不忙,但下班后她还要去医院一趟,她简单收拾后就去了车间,刘大姐今早已经去过医院了,回来把情况跟他们说了下,听陈大情况还算稳定,大家也小松了口气。

    下午下班的时候,刘大姐回家给魏大哥带饭,谢欣怡则和小蒋一起去了趟医院。

    想着陈大还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俩人带去了些营养品和水果。

    昨晚几人已经商量好这段时间由魏大哥守夜,谢欣怡和小蒋也没跟刘大姐两口子客气,她们俩都是女同志,一个刚结婚,一个刚离婚的,照顾起来不方便不说,也容易落人口舌。

    好在魏大哥单位这段时间不是很忙,请几天假并没什么影响。

    但谢欣怡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陈大这次的病不知要住多久的院,而且人魏哥也不是随时都有时间。

    人刘大姐家里也有老小照顾,他们和陈大非亲非故的,能帮到这步已经算仁至义尽,总不能因为陈家人对陈大不管不顾就拖着人刘大姐不放不是。

    陈大家的事总要有个解决办法,隔天去医院的时候她便把自己想法跟刘大姐他们说了下。

    “这都过去几天了,人影都不见一个,想让他们来照顾怕是行不通。”

    老魏知道谢欣怡是好心,但陈家人的态度是明摆着的事实,陈大昏迷在家他们都不管,现在住在医院,有医生护士看着,他们能来才是怪事。

    刘大姐不报希望,“他们要想来早就来了,这么多天都不来,就是认准了我们不会扔下陈大不管。”

    谢欣怡当然知道陈家人心理。

    他们本就是上来蹭吃蹭喝的,哪里会想到陈大会受伤。

    受伤就算了,还被人拉到医院住着,这年代,医院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进的地方,进了医院,那钱就跟流水一样哗啦啦地往外流,陈家人心里清楚,自然不会在这时候上赶着到医院来。

    他们没钱,不仅没钱,连吃喝拉撒都要陈大来管。

    可现在陈大受伤在院,上班肯定不现实,但钱还是有的。

    “明天就是发工资的日子,钱我们先帮他领着。”

    因陈大是为检查机器受的伤,崔妈妈在次日去厂长办公室申请了工伤福利。

    住院的钱由厂里全部支付,而且陈大住院期间的工资也照常发放。

    作为国营单位,国辉食品厂的福利待遇一直很人性化,陈家人从屯里来,对厂区这些福利并不清楚。

    他们以为住院要自己掏钱,也不知道可以带薪休假。

    谢欣怡让刘大姐把陈大工资先行领走,以此逼迫要靠陈大供养的陈家人被逼无奈到医院来。

    “这能行吗?”

    刘大姐听完谢欣怡的解释,还是有些不确定,倒是魏大哥,觉得可以一试,“反正也没其他办法,就试一下,眼下已经是最坏的情况,坏又能坏到哪儿去。”

    几人商量好,第二天发工资的时候刘大姐就帮陈大代领了工资。

    三天后,陈大清醒。

    刘大姐将他昏迷期间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但没提他们硬闯进他家抢人的那茬。

    陈大也没问,可能是早已习惯猜到了什么,他对刘大姐几人表示了感谢,等刘大姐把工资交到他手里并告诉他为什么这么做时,他沉默了。

    五天后,陈大开始进食。

    刘大姐从家里带来了小米粥,还蒸了个嫩蛋。

    谁也没提陈家人还没来的事,离开的时候刘大姐忍不住叹息,“陈大命苦,遇到的都是没良”

    “我家陈大呢,你们把他弄哪儿去了?”

    还没等刘大姐抱怨完,就被不远处陈母的责骂声盖了过去。

    陈母一身粗布衣裳,袖口高卷,一边质问,一边疾步来到病房前。

    见谢欣怡和刘大姐没理会,她凑近后又再次怒声问道,“跟你们说话呢,我家陈大呢?”

    她身后跟着陈老二一家,连最小的孩子也跟来了。

    果然,只有在弹尽粮绝的时候这家子人才想的到冤大头陈大。

    “这都几天了,你才想起你那个受伤的儿子。”

    刘大姐正在气头上,对一上来根本不关心自家儿子伤势,反而质问人在哪儿的陈母一顿怼,“这是没吃的了,还是没喝的了,带着一大家子来医院混吃混喝来了。”

    陈家人被怼的一噎,刚要反驳,那边刘大姐继续输出。

    “不好意思,你们来错地方了,你儿子现在只能喝稀饭,什么香的辣的,他这里可没有。”

    刘大姐白了眼前人一眼,言辞犀利,愣是一点脸面也不给对方留。

    陈母被怼的愣神,好半天才从铺天盖地的责问声中反应过来。

    “我来看我儿子,你胡诌诌什么?”

    “就是,你谁呀?”

    一直闷着不说话的陈二见陈母发飙,他连忙大步跨到刘大姐面前大声质问。

    跟之前在陈大家看到的鸵鸟模样不同,今天的陈二格外激动。

    可能是饿慌了,亦或是知道今天来的目的,他先是跟着陈母厉声质问了刘大姐,而后又抢在小蒋堵在门口前挤进了病房。

    “哥,我们来看你了,你好点没有?”

    人还没到床前,就对着躺在床上陈大一阵嘘寒问暖,紧随其后的陈母好不容易越过挡在门口的小蒋来到床前,更是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情绪酝酿的好,模样也装的像,要不是谢欣怡几人在陈家看到过几人作风,怕还真信了他们是来看陈大的。

    面对陈家人的虚情假意,躺在床上的陈大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面对陈母伸过去想要抚摸的手,都被他侧过脸躲开了。

    “你们来干嘛?”

    昏迷了几天,才刚进食,陈大明显还有些虚弱,说话没了往日的精气神,以至于这句质问听上去也没什么杀伤力。

    陈母抹了把泪嗔他,“说什么胡话,我们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照顾你呀。”

    “对,哥,前些天这群人什么都没说就把你带走了,我和妈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陈二站在床头,把床头的苹果递给自家老婆孩子后,忙不迭地解释自己这些天为什么没来的原因。

    罪责全归到谢欣怡他们身上,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还恬不知耻地说自己找了好些天才找到这里。

    陈大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崔妈妈在送陈大回家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

    明知陈大需要好生观察,他们不仅不听,还在谢欣怡他们将人带走后,愣是等了这么多天才来医院。

    说什么找了好半天,但凡长点心的人都知道病的那么重的人,肯定会被送到医院去。

    他们没能第一时间找到医院来,除了不上心,更多还不是因为家里的东西够他们吃一阵。

    现在东西吃完了,他们就知道陈大在医院了,刘大姐和小蒋站在门口冷嗤,陈母回头瞪了两人一眼后,又跟陈大谄媚。

    “你这几天不在,我们吃不好睡不着的,你弟都瘦了。”

    翻译过来:东西越吃越少,你再不回来,陈老二都快饿死了。

    “……你快让我妈看看,伤的重不重,怎么还住医院来了。”

    翻译过来:屁大点事儿就往医院跑,我倒要好好看看伤的有多重。

    “医生有没有说要住多久院,如果不是很严重,咱们可以回家养着。”

    这次谢欣怡没等小蒋翻译,上前接过陈母话说道:“医生刚来过,陈姨你们不在,不知道情况,陈大哥这个病表面看着没什么,其实伤的在脑袋和内里,这些地方娇贵,得在医院养着不说,医生都不知道要养多久。”

    女孩说话柔,人也长得漂亮,前几天来家里抢走陈大时,她就是这样不急不燥的地跟他们说的话,搞得他们还以为这人好欺负,结果呢,话刚说完就冲进来两个大汉,三下两下就把躺在床上的人弄走了,临走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留给他们一个温柔的笑。

    陈母可太记得女孩的这个笑了,眼下见对方又不急不燥地开了口,她一句也不想听,直接当场炸毛,“你谁呀?怎么哪都有你,我跟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她不屑地看了谢欣怡一眼,还以为自家老二会跟刚刚一样帮着她附和,结果等半天没动静,回头却发现陈老二就跟个白痴一样,嘴里咬着苹果,傻站在原地,一双咪咪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孩看,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样,口水顺着嘴里的苹果“啪”地一下滴在了衣服上。

    陈母:“……”

    第47章 爆雷

    陈老二看着谢欣怡眼都不带眨一下, 陈母恨铁不成钢地拐了一下自家儿子。

    陈老二被瞪了下,这才从美颜暴击中反应过来,“就……就是, 你……你谁呀?”

    说完把没吃完的苹果往自家媳妇手里一塞, 实在忍不住又瞟了眼谢欣怡, “你刚说什么?我哥这病还不知道要住多久院?”

    见对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谢欣怡继续添油加醋, “医生是这样说的,你不信可以去问,医生还说, 就陈大哥这个情况,休息三五个月都算少的。”

    休息三五个月?

    这话一出, 不止陈家人,就是躺在床上的陈大也惊讶地看了过来。

    “三五个月是那种恢复好的, 好多比他情况轻的人家都是直接休息一年。”

    谢欣怡没理会陈大投来的目光, 只对着陈母和陈老二如实陈述“事实”。

    “你们也知道, 咱们食品厂的工作岗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陈大哥休息个三五个月还好, 可若真休息一年……”

    厂里还要不要他都难说。

    陈母听完谢欣怡这话, 一张老脸没绷住,直接吓出了五颜六色。

    若食品厂真不要陈大,那她老二一家怎么办?

    她看着躺在床上闭眼沉默的陈大, 又回头看了看正往自家孩子兜里塞苹果的陈二,一股气闷在心里没上来, 憋的老脸铁青。

    个死老大,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他们上来投靠的时候摔成这样。

    摔了就摔了, 你还要休息一年。

    陈母想到米缸所剩无几的米,还有空荡荡的地窖,暗自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后,突然又觉不对。

    她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谢欣怡,联想到之前女孩在他家的作态……

    万一又是唬她的呢?

    陈母无法确定,决定还是亲自去找医生问问,可还没等她起身往外走呢,女孩就又开了口。

    “哦,对了,陈姨,前几天送陈大哥来医院的时候我们没带钱,刚好您今天来了,待会儿就去医生那里把欠的药费结一下吧,省的人家老是问我们。”

    什么,还欠了药费?

    陈母刚抬起的屁股“咚”地一声又重新落回了座位,一双眼睛咕噜噜上下转动,神色变了又变,好不精彩。

    她不敢接谢欣怡的话,埋着头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动作,小蒋见状热心提议道:“陈姨,你是不是不知道在哪儿交钱,要不要我陪你去?”

    “陈姐第一次来医院,应该是不知道,小蒋,你反正没事儿,就陪陈姐走一趟吧。”

    刘大姐适时开口,两人一唱一和把陈母架在火上翻滚,谢欣怡还对陈母做了个“请”的姿势,这下陈母是彻底没了招,干脆直接当了缩头乌龟,说药费的事等陈大发了工资再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自家儿子的那点工资。

    谢欣怡冷嗤,陈大也彻底看清了眼前这群自称“亲人”的人。

    “行了,你们回去吧。”

    他对陈母陈老二下了逐客令,无奈又毫不留情的那种。

    对谢欣怡的谎言他没有选择揭穿,因为他知道女孩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考虑。

    尽管结果不尽人意,但也算意料之中。

    毕竟和这群人相处了这么些年,陈大比谁都清楚他们的打猫心肠。

    当年他一个人背井离乡出来闯荡,遇到时代红利成了一名光荣的食品厂工人,然后结婚,生子,眼看日子越过越红火,结果陈母却带着陈老二找上了门。

    陈母从小就偏心老二,不待见他,母子俩一上来不是让他给陈老二找工作,就是要钱的。

    你说工作不好找,人说你不上心,你要是不给钱,母子俩就从早上跟你闹到晚上,甚至还追到大丫她妈单位去闹。

    闹了几年,最后闹的大丫妈丢下三个丫头跟人跑了,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被他们给闹散了,可这对母子还不满意。

    把大丫妈闹走后,他们每年都找各种理由来家里蹭吃蹭喝。

    陈大不是没拒绝过,但拒绝换来的却是一年比一年还过分的要求。

    是他不反抗吗?

    不是,是反抗也没有用。

    闹了十几年,他早就疲了。

    这次他从楼梯上摔下来,也是因为前一晚陈老二喝的乱醉,他收拾到半夜,早上还要起大早给一家老小排队买油条。

    晚上没怎么睡,早上又受了寒,昏昏沉沉去上班,一个没注意,就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其实刚摔下来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伙劝她去医院她也没去,想着没多大事儿,回去躺躺就好了,哪里会想到这一躺差点连命都躺没了。

    醒来后躺在床上,听刘大姐说自己是如何一波三折来的医院,虽惊讶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些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一开始听说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刚刚,谢欣怡用谎言炸出自家妈和二弟的反应时,他才恍然意识到。

    或许之前他对这些所谓的亲人太过将就,以至于要重重一击才能幡然醒悟,才能认清他们的真面目。

    倘若这次不是刘大姐小谢他们排除万难,或许现在他早就凉了。

    “生死面前无大事。”

    他醒来后,小谢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让他想了许多。

    十几年,该给的给了,该拿的也拿了,可还是喂不饱那一大家子。

    也许刘大姐说的对,他是时候快刀斩乱麻了。

    狠下心对着那对母子说出有史以来最重的话,在对方不可置信的时候再送上一句,“我现在受伤不能上班,还欠了一屁股医药费,家里三个丫头,你们这段时间帮我多照看点。”

    随后不管对方什么反应,直接背过身谁也不理。

    陈母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她从没想过一向老实温顺的陈大会说出这种话,这孩子习惯了逆来顺受,就连之前他媳妇被气走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了就走了”。

    如今,就因为他们迟来了几天、多说了几句,陈大不仅说出让他们走的话,还拿脑壳屁股对她。

    陈母难以置信,陈二却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今天是来要钱的,结果没要到钱,还要帮着照看三个孩子,陈二就是再傻,也知道这笔账不划算。

    他趁着陈母恍神间把桌上能带走的水果搜罗了遍,然后慢慢挪到陈母身边用手肘拐了拐她,示意他们该走了。

    确实该走了,不然多的都要吐出来。

    陈母虽不可置信,但轻重还是分得轻的。

    “那我们先回去,大丫她们还在家。”

    支支吾吾说了句,陈母跟着陈老二慢慢朝门外走去。

    陈大没应,刘大姐忙不迭拉住刚走到门口的陈母,“哎,陈姐,欠的药费还没给呢?”

    “什么药费?我我不知道。”陈母一边扒拉开刘大姐的手,一边快速往外走,“我我没钱,谁住的院,你找谁去。”

    说着,也不管陈二媳妇还没追上来,母子俩像落荒而逃的败兵,一会儿就逃的没影了。

    “这家人”

    刘大姐对着俩人离去的方向一阵呸,小蒋也感叹世上还有比尚母更偏心的人,谢欣怡看着躺在床上的背影。

    虽没说话,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落寞,那种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的落寞。

    恢复需要时间,重振也需要时间。

    陈大心思细腻,不似小蒋那般思维单纯。

    他要走出来,可能需要花费比小蒋多几倍的时间和空间。

    谢欣怡知道这很不容易,所以从医院出来后便跟刘大姐他们达成一致意见。

    给陈大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们不打扰,不介入,也不发表任何意见,至于最后他怎么想,怎么做,那便是他自己的选择。

    几人商量好,不想陈大这边没动静,小蒋那边却爆出个惊天大雷。

    李小芳生了!

    但孩子的爹不是尚福顺!

    小蒋兴高采烈来到车间时,谢欣怡还以为她捡到钱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

    刘大姐放下手中的毛线看过来,小蒋故意卖了个关子让她们猜。

    “猜?这要怎么猜?”

    谢欣怡和刘大姐想了好几个可能让小蒋高兴成这样的事,结果都不是。

    “是尚福顺,他媳妇生了。”

    尚福顺媳妇生了?

    一开始谢欣怡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小蒋故作深沉的朝她挑了挑眉,她才反应过来小蒋说的是李小芳生了。

    “生了个什么?”刘大姐好奇问。

    “他老尚家盼星星盼月亮做梦都想要的,带把的。”小蒋冷嗤。

    她话里话外满是不屑,谢欣怡只当她是心里不舒服在发泄,却不料这话刚落地,随后就跟了个“不过”。

    李小芳生了,这事儿还有转折?

    谢欣怡和刘大姐张大耳朵凑了上去,然而小蒋接下来的话却直接让她们惊掉了眼镜。

    “李小芳是生了个儿子,不过那孩子的爹不是尚福顺。”

    啥?自家媳妇生的孩子,亲爹不是自己?

    “我大姑父家表妹的堂姐不是跟尚福顺在一个厂吗,这事儿现在他们厂都传遍了,人孩子亲爹找上门的时候,尚福顺正四处托人给他儿子买奶粉呢?”

    小蒋冷笑,把自己听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李小芳十多天前生的孩子,是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结果尚家没高兴两天,一个壮汉就找到了尚福顺单位。

    没去尚家,直接去单位找的尚福顺,而且挑的还是下班人最多的时候。

    俩人在厂门口吵起来的时候,现场的人围的是水泄不通。

    “我家那亲戚就在现场,说是那男人一上来就吵吵着李小芳搞破鞋,一开始尚福顺还理直气壮地跟人掰扯,直到壮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李小芳身上的特殊标记,他立马就憋不住了。”

    “俩人在厂门口大打出手,最后不知谁报了公安,尚福顺和壮汉就被带去问话了。”

    还被公安抓走了?

    “听壮汉说,李小芳之前在村里的时候就跟壮汉好上了,壮汉家里条件也不错,爹还是村长,后来尚福顺回村几次,俩人不知怎的就搞在了一起。”

    尚福顺虽说是学徒,但好歹也算正式工,而且还在京市扎下了根,工资是按时发放的,福利待遇是拿到手软的,还有不用挑就能喝到的水,每天住在干干净净的房子里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这些可不是一个小山村的村长儿子能比的。

    李小芳不是那种本分的人,谢欣怡见她第一面时就知道。

    在尚福顺没回村前,壮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她在未婚且没有任何保证的情况下能安然跟人搅合在一起,不怕闲言碎语,不怕遭人抛弃,光这点魄力就不是一般女孩子能有的。

    后来尚福顺回村,尚母又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很快便将自家儿子抢手的个人情况公之于众。

    在得知尚福顺已经结婚的情况下,李小芳又不顾世俗眼光上赶着和人亲近,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旧情未了反正就是各种跟你拉关系。

    之前尚福顺没到京市时,你哪位。

    后来尚福顺荣归故里了,你就是我最亲的福顺哥。

    李小芳这种女人,很清楚自己想要哪种生活,要过哪种日子,她走的每一步都精准踩在规划线上,没有偏差,也不允许偏差发生。

    她骑驴找马,自认为所有事都会按着自己期望的那样发展,却怎么也没料到壮汉不莽撞,比她还会暗度陈仓。

    她跑来京市的时候没找她,她怀孕结婚的时候也没露面,直到她生下孩子,壮汉突然就出现了尚福顺的单位。

    没单独找李小芳,而是直接找的尚福顺。

    时间点掐的刚刚好,搞破鞋的话出来也正好懵逼不伤脑。

    小蒋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下尚福顺当时的表情,还打听来了尚家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孩子是谁的不知道,反正壮汉一口咬定就是他的,主要人家的同房时间和孩子出生的时间刚好对的上,尚福顺吃了口苍蝇屎,不管是咽下去还是吐出来都足够恶心他好一阵了。”

    是呀,孩子天天在自己眼前晃,哪怕李小芳再三保证自己和孙建啥事儿都没有,尚福顺还是恶心到了极点。

    自从孙建来闹后,尚福顺就搬到厂里宿舍去住了。

    没想到自己挑来挑去竟抛弃了白纸挑了张报纸,尚福顺懊恼万分,李小芳抱着孩子来厂里找好几回,他一面都没见。

    当初孩子刚生下来时,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跟自己不像,那时他还自我安慰,说儿子一般长的都像妈多一点,直到那天看到孙建,他才知道自己傻的有多可笑。

    自欺欺人的话经不起现实的考验,李小芳和孙建到底有没有事,不用当事人指天发誓,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至于李小芳她之前知不知道自己怀了孙建的孩子,以及那天在李家村村口女孩梨花带雨说的那些话是什么目的,尚福顺也不愿去细究了。

    是他有错在先,是他先抛弃了原本像白纸一样的妻子。

    这是报应,现世报。

    因为他妈说蒋甜甜不适合生养,他就起了其他心思,现在好了,孩子是有人给他生了,但生的却不是他老尚家的种。

    他悔恨,却没有办法。

    眼下他被带绿帽的事整个厂区的人都知道了,他又是离过一次婚的人,在离婚不现实,不离婚又会被人嘲笑一辈子。

    这口恶气堵在心间,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干脆眼不见为净,不见狗屎不恶心。

    尚福顺从家里搬出来后就一次也没回过家,他早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就把尚母送回了李家村,至于李小芳和孩子在家吃什么,喝什么,他一概不管。

    不仅不管,还避着不见,李小芳来单位找他,他不是躲到其他车间,就是把自己反锁在宿舍。

    厂里的人都知道他家的事,尚福顺也是个脸皮厚的。

    李小芳抱着孩子来找他,他不见,他反而三番两次的来国辉食品厂找小蒋。

    他找小蒋,不进车间,就每天上下班的时候悄咪咪躲在大门外的树下。

    见到小蒋也不打招呼,就像个变态一样跟在人后面,把小蒋给气的,没几天就找了个“护花使者”。

    护花使者是小蒋家嫂子给介绍的,她刚离婚没多久她嫂子就给她物色了几个备选。

    一个化肥厂检验员,家里条件不好,但人老实,没结过婚,老家在京市郊区。

    一个农业局干事,家里条件好,土生土长的京市人,前几年老婆出车祸死了,留下个三岁的孩子。

    还有一个在郊区医院,医生,家里独子,离过婚,没孩子。

    这几个条件跟小蒋还算匹配,小蒋她嫂子想着小蒋刚离婚,怕她一时无法接受,就简单提了一嘴。

    这事儿小蒋当时跟谢欣怡她们提过,还说自己暂时并没有再婚的打算,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尚福顺这个负心汉给逼上梁山。

    臭男人天天阴魂不散地蹲在她上下班路上,不是跟踪就是献殷勤的,小蒋一开始以为不理他就没事的,结果这人好笑的很,竟厚颜无耻地求小蒋跟他复婚。

    “复婚,我复你个大有鬼!”

    小蒋前脚在车间骂完,后脚就直接带了个“护花使者”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次小蒋并没有选择呼声最高的第一个使者,而是选了最不被看好的二婚干事。

    刘大姐和崔妈妈刚听说的想半天都想不通,直到有人来车间报信说大门口二婚干事把尚福顺打的满地找牙后,这才明白小蒋为什么会选这个二婚干事。

    人老实,不代表三观正。

    尚福顺看着够老实了吧,却照样不做人事。

    二婚带娃,却不代表人有问题。

    扎干事虽离婚带娃,却拎得清懂尊重。

    拿谢欣怡的话说,选结婚对象就是选合作伙伴,一个家庭条件好,父母通情达理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肯定比眼见短浅只知道斤斤计较的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更分得清是非,更懂得尊重和引导。

    化肥厂检验员呼声虽高,但他的家庭和教育跟尚福顺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人老实,且在一个岗位上兢业多年却始终止步不前,很显然,这人跟尚福顺一样,不仅没情商,智商也高不到哪儿去。

    反观扎干事,和化肥厂检验员相比,他有孩子的确让他减分不少,但人父母都是高知,一个退休医生,一个厂长的,家庭教育这方面肯定没话说。

    不然扎干事也不会在妻子离世后这么多年才找,还在每次相看前跟相看对象反复说明自己有个女儿的情况,并尊重理解女方的决定。

    当初小蒋在提到这三人时,谢欣怡就觉得扎干事这人比较靠谱,后来小蒋被家里人逼着去跟扎干事相看,对方又给足小蒋空间和时间让她不急着做决定,谢欣怡就更觉得这人值得托付。

    不过那时小蒋家里人比较倾向于第三个相看对象,那个在郊区医院当医生,又是家里独子,虽离过婚但没孩子的男人。

    小蒋当时还听话接触了下,结果她回来跟谢欣怡她们说,这人脑袋有问题,还是很大很大的问题。

    因为这人在看到小蒋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接不接受无性婚姻。

    这话如果放后世或许还好,可现在是保守传统的七十年代,你说这话人肯定会觉得你脑袋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所以当小蒋带着“护花使者”来厂里的时候,谢欣怡猜到会是扎干事,却没想到扎干事不仅三观正,连战斗力都这么强。

    来报信的人带着她们去到事发地点时,尚府顺正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嗷嗷大叫,“你谁呀,怎么能随便打人?”

    扎干事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袖口高高挽起,一手护着身后的小蒋,一手紧握拳头,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淡淡开口,“我已经报公安了,你看公安来是抓我这个随便打人的人,还是抓你这个当街耍流氓的人。”

    人狠话不多,三言两句既维护了小蒋的名声,又说明了事情缘由。

    是个能顶事的人。

    尚福顺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求得没人归,倒成全了一桩美事。

    被英雄救美打动的小蒋,在年底选拔研发组前欢欢喜喜地嫁给了自己的英雄。

    而尚福顺则因耍流氓未遂,被抓去口头教育了一个月不说,回来连学徒的工作都给丢了。

    小蒋结婚那天,谢欣怡和顾屿一起带着贺礼去观了礼。

    敞亮的二层小楼里,大大小小的喜字随处可见,拴着红条的缝纫机,电视机新新崭崭地摆在客厅里,来祝贺的人更是一拨接着一拨,好不热闹。

    听刘大姐说,当初小蒋嫁给尚福顺时,连三十二条腿都没有,彩礼是东拼西凑借来的,收音机缝纫机见都没见过,就更别说是电视机沙发这些了。

    “所以说,这日子还是要看跟谁过。”

    刘大姐不忍感叹。

    扎干事这人会处事,虽说是二婚,婚礼办的比很多头婚都还隆重。

    “听说这次婚礼都是人扎干事一手操办的,小蒋那傻妞都没操过心。”

    崔妈妈笑着调侃,说这话时一张水嫩脸上满是笑褶,看的出他是真心为小蒋找到良人而高兴。

    陈大今天也带着三个丫头来了,看着扎干事替身后的女孩挡下递来的白酒,他也难得露出笑颜,“小蒋也算苦尽甘来了。”

    “可不是苦尽甘来,从前她一直羡慕小谢有男人撑腰,这次总算有人挡在她前面,让她也做了回女人。”

    来自过来人的车猝不及防的碾过谢欣怡的脸,她还没反应过来,崔妈妈就捂住嘴笑成一团,“哎呀,刘大姐,人对象还在呢,你说什么呢?”

    谢欣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顺着众人目光看向站在身旁的男人。

    还好,冷脸,看不出情绪。

    就是想不通这样的人怎么值得小蒋羡慕。

    整天臭着个脸,被人调侃也不脸红不解释的,无趣至极,呆板的很,不过也有好处,就像刘大姐说的那样,他这张臭脸往人面前一摆,谁见了都会发怵。

    谢欣怡想到之前刘大姐描述第一次见到顾屿时的场面,忍不住又侧头看了眼男人。

    朗眉星目,不苟言笑,明明不耐烦,却还是配合和她站在一起接受别人“指点”。

    至于刘大姐猝不及防开的车,不得不说,也很是符合。

    别看男人站在院子里,跟作战前开会一样正经,可一到晚上,这人就不做正经事。

    床上,洗漱间,妆台,地板就问哪里不是他这个狩猎者的舞台。

    谢欣怡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知道姿势是可以花样百出的,作业是可以做到天擦亮的,还有服务是可以交换着来的

    这段时间,谢欣怡就没有一天晚上是躺在床上睡的。

    运动做的勤,男人精神却格外好,就好比今天,明明昨晚他才加班到半夜,今早五点就早早去把她爱吃的油条买了回来,刚还陪着她去百货大楼转了一圈,眼下仍能精神抖擞地站在她身边。

    不愧是当兵的人,身体素质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谢欣怡都有点怕了他,生怕刘大姐在这问题上继续,她赶紧含笑扯开了话题。

    她拿过大白兔糖塞进大丫二丫兜里时,顾屿也转头看了过来。

    见女孩耳根微红,不动声色逃离着他的视线,他没有收敛,反而去隔壁桌帮她又搜罗些糖果递了过来。

    “够了,少给换牙的孩子吃点糖。”

    “那就你吃。”

    面对女孩的小声娇嗔,顾屿没有理会,反手就把手里的糖果揣进了谢欣怡的衣兜里。

    刚准备抬手去接糖果的三丫:“”

    不是换牙的小孩要少吃糖吗?

    她才六岁,应该可以吃吧?

    小蒋婚宴办的热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扎干事和小蒋还亲自给车间同事送去了喜烟喜糖。

    处事周全,懂礼懂情。

    车间人对扎干事赞叹有加,小蒋的笑从昨天到现在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因为年底要成立研发组和生产元宵,小蒋这次结婚就请了两天假。

    等大伙从喜悦中抽离出来时,冻品车间也进入了一年一度最忙的时候。

    研发组成员的选拔比赛安排在明天早上,陈大因伤暂时放弃,秉着冻品车间每个班组都要出一个人的规则,崔妈妈毫不犹豫地把谢欣怡的名字报了上去。

    被逼着向前,谢欣怡倒一点也不在意。

    毕竟选不选得上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有担心的功夫还不如趁还有空好好吃上一把。

    谢欣怡再次浑身薄汗躺在床上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

    男人收拾好一切重新将她揽进怀里,一双手仍不老实的上下游走。

    “别闹,我明天还有重要事。”

    “什么事比我还重要?”

    顾屿带着事后慵懒的声调在耳边响起,痒的谢欣怡往后缩了缩,“明天我们选拔研发组组员。”

    “这都要选拔?”

    男人寻着她身子往前,头埋在她的脖间,闷声道:“看来风向真的要变了。”

    他说话声音不大,可谢欣怡还是听清了,想到原书中大佬的发家史,猜对方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察觉出的风口吧。

    不得不说,顾屿脑子的确够用,一个研发组,别人看到的是研发组的福利,而他看到的却是大环境的变化。

    谢欣怡默了默,本说问问男人有什么打算的,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她对风口这些不懂,不能给人意见,也不好帮忙,穿越者身份不能说,她能做的只有尊重原书发展。

    至于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她不能左右,就静观其变吧。

    第48章 特殊

    选拔研发组组员的当天, 崔军一大早就来了班组。

    本次选拔比赛地点设在他们冰棍班,昨天他带着班里人把车间收拾出来后,今天又来把机器检查了下。

    谢欣怡来的时候, 崔军刚从二楼检查下来。

    自从上次陈大从楼梯上摔下来, 厂里就给他们加固了所有临时楼梯。

    崔军感叹陈大运气不好, 要是早点安上扶手就不会发生那些事, 可世上事就是这样的, 很多时候只有真出了事故,才会引起人们重视。

    陈大受伤,的确吃了不少亏, 但换个角度看,这事儿却不见得全是坏处, 至少陈大摔一跤,把早就该断了尾巴给斩断了。

    那天在医院听谢欣怡说陈大欠一屁股账后, 陈母和陈老二就连夜逃回了老家。

    虽然走的时候他们把陈大家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 但短时间内, 陈家人是肯定不会再往京市走一步。

    长痛不如短痛, 陈大这次受伤就似壁虎断尾求生。

    陈家这群吸血鬼趴在他身上太多年, 要想甩掉只能剥去一层皮。

    过程固然痛苦, 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这不,陈大出院都两个月了,陈家那边不仅人影不见, 就连问候信都不曾来一封。

    谢欣怡猜测,陈母和陈老二应该是相信了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怕陈大落下残疾黏上他们,所以果断放弃了陈大这颗摇摇欲坠的大树。

    陈家人不会再来京市,光从这点看, 陈大受伤也不全算坏事不是。

    听完谢欣怡的见解,崔妈妈连连点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好比这次选拔,若是谢欣怡没被选上,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毕竟睡到自然醒,能按时上下班是她穿到这个时代后最关心的事,至于评优,福利什么的,她真一点也不在乎。

    但不在乎不代表就消极对待。

    正是开始选拔时,谢欣怡还是十分认真听起了规则。

    一人一组,自主完成抽中的任务单,不交流,不互助。

    任务单上的内容由调研组和刘师傅共同选定,主要检测参赛人员的实战能力和思维能力。

    这次参赛的人,谢欣怡大概看了下,除了上次的张超、李姐外,剩下基本都是冻品车间的人。

    冰棍班人员少,刘大姐和小蒋自知自己选不上就没来凑热闹。

    陈大因为受伤还没完全康复,干脆就没报名,所以他们班组就谢欣怡一人站在参赛队伍里,她的周围基本都是元宵班的人。

    元宵班报名参赛的人,刘大姐早在名单确定后的第一时间就跟她逐一分析了遍。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刘大姐还给每个人起了对应的好记名称。

    比如谢欣怡左边的高个子女人,看着年纪有点大,可却手脚麻利,动作利索的很,刘大姐亲切的称呼她为“高虾子”。

    她右边的矮个男人,跟陈大年纪差不多大,别看其瘦小凌弱的样子,实际人眼巧的很,就他们班的元宵,最关键的滚粉工艺都是他在操刀,听说他都不用尺子,一看就知道元宵的直径够不够三厘米,所以刘大姐亲切的叫他“矮尺子”。

    还有“胖机器”,“瘦擀皮”一圈下来个个身怀绝技,就没一个吃闲饭的。

    谢欣怡汗颜,感觉自己像是来凑数的,亏崔妈妈还说她一定能脱颖而出。

    脱不脱的出颖,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运气还不差。

    抓阄选任务单的时候,她好运抽中了冰淇淋原材料配比。

    这是她的强项,而且任务单上也并没指明哪种冰淇淋,意思可自由发挥。

    作为后世吃过无数雪糕刺客的人,配出原材料对谢欣怡完全就是小case。

    她快速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吃过的冰淇淋,然后结合摆在案台上的原材料,快速从一堆原材料中选出了她所需要的东西。

    红豆、奶粉、玉米淀粉、白砂糖

    先要将红豆洗净并浸泡四小时。

    谢欣怡随手抓了一把红豆上称,刚好一百克,然后洗净浸泡,她擦了擦手就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观起了战。

    李姐就在她对面,眼下正对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水发愁,她面前摆着一张笔和纸,看样子应该是抽中了尝味道的任务单。

    谢欣怡看过去时,李姐刚好抬起头来,苦思一会儿没成果,正要埋头再尝一下,就和她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苦笑,还长长叹了口气,看来问题有点棘手。

    谢欣怡朝她投去一个安慰眼神,然后随着对方的视线又看向了一旁的张超。

    “张统计”这次运气跟李姐一样,都不怎么好,没抽中他擅长的计算统计,抽中的是质检。

    十几个差不多模样的冰淇淋前,张超手拖下巴,眉头紧皱。

    质检这活跟计算统计可不一样,不用动脑,只需动眼,但好在都需要心细,张超沉思一会儿就找出了一个次等品。

    也还好,没丢酱米车间的脸。

    谢欣怡含笑看了扶额的张超一会儿,然后就被不远处的一声惊呼吸引过去了视线。

    只见冷却机前,“高虾子”正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惊恐,想来刚才那声惊呼应该是被冷却机的脱皮按钮麻了一下。

    在全场注视的目光下,她红着脸站在原地,愣是一步都不敢往前。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刘师傅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上前帮她按下了刚才那个按钮。

    “来,该你计数了。”

    冷却机轰鸣声中,“高虾子”红着脸慢慢往前挪了一小步,眯着眼看了下,看不清,又往前挪了下。

    直到二十分钟后,她才站在冷却机的读数表前,拿出放在兜里的计数表,小心翼翼地抄了起来。

    不按常理出牌,这次选拔的确挺为难人的。

    谢欣怡还好,抽中的她擅长,倒不像“高虾子”和“胖机器”那样愁眉不展。

    等吃完午饭后,红豆也浸泡的差不多了。

    按着水豆比例1:3,她在水开后将红豆下锅煮至软烂开花。

    然后取出适量奶粉,加入两百毫升温水融化,再加入五十克白砂糖混合,最后用十五克玉米淀粉增稠,避免在冷却过程中形成冰渣。

    谢欣怡混合好原材料后,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连同任务单一起将做好的原材料交到评比台,李姐在她后面也交上了品尝单。

    对方偷瞄看了眼她的任务单,回到案台后就跟谢欣怡吐槽了起来。

    “都不知道谁想出来的这些规则,让我一个没味觉的人尝比例,不等于给瞎子抛媚眼,啥意义嘛。”

    李姐摸了下自己微鼓的肚子,说到刚才尝的那些糖水,一边呕一边示意谢欣怡往张超那边看。

    “你看张会计,呕都快哭了呕”

    谢欣怡顺着李姐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刚交了任务单的张超满脸杀气的坐在凳子上,任谁上前询问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是挺可怜的。”

    俩人吐槽间,那边参赛的人也差不多交完了任务单。

    评选结果明天一早才会出来,谢欣怡和崔妈妈他们一起将车间收拾出来后,就悠哉悠哉地回家了。

    临近年底,文淑华又开始张罗起了家里过年所需的东西。

    去年谢欣怡和顾屿回娘家过的年,今年不回去,她早早给谢母和小妹寄去了年货,顺便把顾颖帮忙收罗来的复习资料一并放进了包裹。

    距离高考恢复不到十个月的时间,谢欣怡寄出包裹后还专门给小妹去了电话叮嘱她好好复习。

    作为原书中的女主,谢欣欢虽说有主角光环保护,但谢欣怡总觉得,谢欣欢如此聪慧,若能在高考时一举夺冠,考个好点的大学,说不定日后还会比书中更加耀眼夺目。

    她希望小妹有本事,不止为了谢母能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的是希望小妹在未来的道理上有更多选择,而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

    谢欣怡想的长远,好在小妹也一直很相信她。

    上次来信不仅说了自己的学习计划,还挺有志向地说若真能恢复高考,她一定考到京大来,这样就能跟她天天在一起了。

    对这个小妹,谢欣怡打心眼里的喜欢。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欣欢是她穿到这个时代见到的第一人,还是在那半年的亲密相处中,女孩总无条件的维护和信任她。

    反正跟那个素未蒙面的大姐比起来,谢欣欢更能让她感受到独属于血缘亲情的那种温暖。

    而大姐谢欣悦,除了听谢母和小妹描述过,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姐基本没任何感情。

    她穿过来的时候,谢欣悦已经去下乡了,俩人没交集,就连顾屿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大姐。

    那天张新来家里找顾屿,提到想找人帮忙打听下陈家庄一个叫陈亚兰的人,她说起自家大姐就在陈家庄当知青时,男人不是一般的惊讶。

    “怎么之前没听到你提过?”

    “你也没问我呀?”

    谢欣怡笑着回答,然后也不管男人微挑的眉,转头对张新说道:“我和我大姐不是很熟,还需要去问我妈她的收件地址,你急的话可以再去找找其他人。”

    刚她听张新跟顾屿说起要证实一下高何之前的事,想来事情不小,她大姐不一定能帮上忙,而且俩人这么多年都没主动联系过对方,眼下突然找到谢欣悦帮忙,也不知她肯不肯。

    谢欣怡没把话说的太满,但张新却说自己已经找了很久,但都没有认识的人在陈家庄的。

    今天他来找顾屿,就是想着男人路子比他广,认识的人也比他多,哪成想最后帮到的他的竟会是谢欣怡。

    他目标太大,目的又太明显,若是亲自去陈家庄调查的话一定会打草惊蛇,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对陈家庄比较熟的人私下打听下。

    顾屿信的过的人没有在陈家庄的,他也不适合亲自去陈家庄,因为实在长的太过招眼,所以当谢欣怡说她大姐就在陈家庄做知青时,张新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没事儿,时间不是问题,高何那边我可以拖一下,主要还是要看你大姐愿不愿意帮忙。”

    当初高何放弃顾颖突然调转方向找到张娟时,张新就觉的很奇怪,倒不是他对这人有什么偏见,只是时间接触的长了,他发现自己竟找不到对方的任何破绽。

    人无完人,就算是顾屿这样的人,都大大小小存在着问题。

    高何在他们面前表现的太过完美,再加上他妈临去沪市前千叮万嘱让他看好张娟。

    罗金霞很少如此郑重,张新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他总觉得高何看着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故一边假装跟他称兄道弟降低他的防备,一边托人私下打听起这人来京市前的事。

    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一直都很正常,直到前些天,他在沪市的朋友突然打点电话来,说有人听说高何在之前军区时曾和一个在军区食堂当后勤的女孩走的比较近。

    高何来京市前还在沪市军区待过三年,在调到沪市军区前,他曾在华中的一个军区学习过两年。

    若按张新朋友说的,高何在华中军区的时候和一个女孩走的很近,那这件事起码是五六年之前的事了,也难怪还有人记得。

    不过时间过去的久,对方也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的,具体高何和那个女孩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这就需要张新他自己去查。

    调查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点眉目,张新自然不会轻言放弃,他朋友把女孩的名字告诉他后,他便调动所有能用的资源,终于在几经周转后查到了女孩动态。

    女孩名叫陈亚兰,今年应该二十四岁,八年前接父亲班去了华中军区食堂做后勤,短短两年时间从临时工做到正式工,按理说前途一片光明,可奇怪的是,就在女孩刚升到正式工没多久,她就突然生了场重病,然后就请辞回了老家。

    这年代能进军区不容易,在军区混到正式工更是难上加难。

    女孩放着好好的工作不要,说回老家就回老家。

    张新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找到顾屿听取了一下他的意见。

    顾屿从小就比他聪明,而且看事情的眼光向来很毒。

    他把自己猜想跟男人一说,顾屿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对。

    原本之前高何追求顾颖的时候顾屿就对这人持怀疑态度,他当时也私下托人调查过这人,但不知是因为高何做事太过隐秘,还是什么,他并没查出什么。

    现在张新查出新线索,俩人一碰头就立马想到了一起。

    考虑到这事儿关乎张娟名声,张新思前想后决定让顾屿找个熟悉陈家庄的人先私下打听打听,结果顾屿没相熟的,倒是谢欣怡帮上了忙。

    谢欣怡说可以试试看后,张新便把需要打听的东西详细说了下。

    “那女孩是在高何调往沪市前回的老家,说是生病,但具体什么病没人知道,你大姐如果方便,看能不能找到那女孩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考虑到谢欣怡和她大姐的关系,张新并没有请求太多,谢欣怡照着他的要求很快给谢欣悦去了信,但对方会不会帮忙,或者说能不能回信就不是她能保证的了。

    对高何这人,谢欣怡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很感冒,当初高何总是找各种理由接近顾颖的时候她就起过要深入调查一下对方的念头,后来高何调转方向去追张娟,她见罗姨自己心里有数就没把这事儿进行下去。

    她当初没进行下去的事儿,没想到最后被张新接了过去。

    都是为了自家妹妹好,谢欣怡倒是觉得能帮一点是一点,将信寄出去,她甚至担心不能及时收到回信还把收件地址改成了食品厂。

    作为再次被选进研发组的人,谢欣怡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自己会很忙。

    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张新的事,她还给门卫王大爷送了好些试验品,就怕自己忙起来后忘了时间。

    做好准备,谢欣怡这才放心投入到新款冰淇淋的研发之中。

    这次被选进研发组的成员,除了谢欣怡和张超是老人,剩余都是元宵班的能人,一个“”瘦擀皮”,一个“矮尺子”。

    刘师傅仍然是研发组的带头人,主要负责最终决策和全局掌控。

    通知下到车间第二天,谢欣怡就开始忙碌起来。

    因上次娃娃头冰淇淋销量很好,这次刘老还是决定延续广纳意见的方法确定做什么新品。

    “我觉得小谢比赛那天做的红豆冰淇淋不错,简单,高效还好吃。”

    刘老让大家各抒己见时,张超第一个站出来说了自己想法。

    那天他见谢欣怡三下两下就把原材料配比做出来,还得到了厂里领导的一致认同,便猜测这东西肯定会深得刘老欢心。

    张超这人最不喜动脑,有这样一个现成想法在,他可不愿浪费脑力再去想个意见出来,更何况以他的智商,他也想不出来好的想法来。

    借花献佛把意见提出来,他还特有礼貌地朝谢欣怡投来个拜托的眼神。

    谢欣怡:“”

    人怎么可以懒成这样。

    想法被张超“偷走”,谢欣怡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没想到爱统计算账的“张会计”竟这么懒,直接想都不想,捡了便宜就跑。

    张超先下手为强,还得到刘老赞扬,其他几个只能硬着头皮一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瘦擀皮”平日擀皮擀的最多,想法自然和擀皮分不开,她提出冰淇淋光溜溜的不好看也容易化,可以试着给冰淇淋加上个外皮。

    这想法倒是新颖。

    刘老点点头表示认可,思考片刻后看向了站在案台前一直写写画画的矮尺子。

    “你在干什么?”

    刘老开口发问,矮尺子一边应声一边又画了几笔后把图纸递给了刘老。

    “我今早来上班的路上看到的,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冰淇淋。”

    是把要做的冰淇淋画在了纸上?

    一旁的几人听后,全都凑了过去,谢欣怡也上前瞄了一眼。

    嚯,红绿灯!

    圆通通的两个灯用木棍串在一起,上红下绿,矮尺子还专门拿笔着了色。

    “这不就是大小冰。”张超看不上,“就换了壳而已,没新意。”

    他直截了当否决了矮尺子想法,其他人听了他的话也跟着附和。

    “是有点像大小冰。”

    “对,就是形状换了下。”

    “这东西大家都吃够了,就算生产出来,应该也没人会买。”

    大伙七嘴八舌议论着,刘老看了眼图纸,也觉得缺少点创意,“还是要之前都没见过的东西。”

    他提出意见,矮尺子虽撇嘴不乐意,却到底没说什么。

    “小谢,你说说你的想法。”

    等矮尺子收起图纸,刘老这才看向站在最后的谢欣怡。

    冰棍班那个新来的这次又被选进研发组,靠的全是运气。

    这是比赛结果出来后厂里所有人的猜测。

    因为没人知道上次冰淇淋的改良配方是眼前这位看上去娇小柔弱的女孩提出来的,所以大伙对谢欣怡这次还能被选进研发组一直持怀疑态度。

    特别是矮尺子。

    作为食品厂人事部主任的儿子,矮尺子平等的看不起厂里的每一个人。

    那天公布进组名单,他认为自己被选中是意料之中的事,但那个做原材料配比的

    都不用厂里人说什么,他一看就知道这人靠的全是运气。

    听“胖机器”说,女孩是去年刚来的操作工,人长的是漂亮,但就是爱出风头。

    刚来厂里,地皮都还踩热乎,就五子跟着六子跳,撺掇着他们车间的小傻妞蒋甜甜,愣是要去修他们班组坏了许久的冷却机。

    虽最后修好了,不过在大多数人看来只是她们运气好而已。

    这是她第一次出风头,很离谱,第二次出风头更离谱,就因为她评论了几次市场调研员带回来的冰淇淋后,一直知人善用的刘老竟破格将她选进了研发组。

    真的很“特殊”。

    矮尺子最讨厌走后门的人,于是这次的研发组选拔,他特意去找了方厂长,以为结果会公平公开公正,却不想还是被谢欣怡钻了空子。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泄题,谢欣怡本就擅长尝原材料比例,结果竟被她抽中了原材料配比。

    矮尺子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存在,而且对厂里人传的谢欣怡能从许多种原材料中尝出每种原材料比例的特长始终不信。

    他觉得女孩能走到现在全凭运气,所以听到刘老问到谢欣怡有什么想法时,便带头第一个冷嗤起来。

    “我们要的是创意,红豆冰淇淋什么的你可别再拿出来说。”

    矮个子本就长的矮,再加上又是个咪咪眼,眼下他满脸不屑,充满挑衅朝谢欣怡看过来时,就像马戏团斜眼看人的傻鹦鹉,自大又弱小。

    谢欣怡被逗笑,根本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她没理会对方的恶意,只淡然上前把自己想法简单说了下。

    决定做三明治冰淇淋是谢欣怡在今年夏天萌生的想法,当时顾屿他二姨奶奶从南方寄来一盒当地食品厂生产的威化饼,她吃第一口就彻底控制不住自己,可那时天气太热,威化到了嘴里就被口水黏住,她又想吃,又怕干,就想着如果威化中间夹的不是奶油而是冰淇淋就好了。

    “威化口感干燥,冰淇淋夹在中间正好综合,酥脆与冰爽的交织口感,同时满足了对威化和冰淇淋的双重渴望,而且做法也很简单,刚郭组长提出在冰淇淋外面加一层保护皮,我觉得威化饼很合适。”

    把威化和冰淇淋相结合,不止想法新颖,做法也简单。

    这女孩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子。

    第49章 爱人

    在冰淇淋外面加一层保护皮。

    被谢欣怡提及的郭秀芳抬头看向女孩。

    在所有人都想把功劳往个人身上揽的时候, 女孩没有居功,反而把其他人的想法大方融入进自己的想法中。

    明明是她自己想到的东西,她却归功于别人。

    不像矮尺子那样直接否定别人, 而是让自己想法和别人想法相结合。

    郭秀芳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惊讶的同时又有些佩服。

    她对着看过来的女孩客气一笑, 实话实说道:“我不过根据平日习惯提了个建议, 论想法还是你的比较全面可行。”

    “是比较有可行性。”

    等郭秀芳说完, 刘老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威化我们副食品车间可以自己做,中间的冰淇淋用娃娃头那种软糯的应该合适。”

    老师傅开了口,矮尺子却撇着嘴提出意见, “冬打边炉夏吃冰,威化饼那么燥, 谁会在夏天吃它?”

    他不觉得把威化和冰淇淋放在一起是一个好的创意,毕竟京市夏天那么热, 而且他们厂卖的最好的一直都是解渴又冰凉的大冰小冰。

    威化冰淇淋, 这东西想想就不伦不类的, 矮尺子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在大热天的去买一个半燥半冷的东西。

    他不看好, 可其他几人却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对他提出的反对意见, 刘老只是听了一耳, 没说话。

    张超和他不对付,听见他说话,人根本不给面子, 直接转头跟旁边的瘦擀皮议论起了威化冰淇淋要卖多少钱。

    至于谢欣怡本人,倒是认认真真听完了他的意见, 但人跟刘老一样,光听,却不反馈, 自始至终就一直含笑看着他

    真实太不尊重人了!

    矮尺子气急,一个包子脸瞬间涨的通红。

    “不是提想法吗,怎么,我的想法就不是想法?”

    “没说你的想法不是想法,实在是你的想法它太抽象了,我怕大伙文化不高,看不懂。”

    张超学着矮尺子刚才的语调冷嗤。

    矮尺子被怼的哑口,脸越涨越红,“我的想法怎么就抽象了?”

    他高昂着头,逮着张超反问。

    俩人间火药味十足,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刘老站出来拍板道:“行了,这次先试着做威化冰淇淋,其他的……下次再说。”

    老师傅开口,矮尺子的气焰一下小了下来。

    没采纳他的想法,虽心里不舒服,但刘老说了下次再说,也不是没机会,矮尺子就不好再说什么。

    这次研发的产品初步形状定下来后,几人就开始准备起来。

    新品冰淇淋外面的两层皮,刘老稍稍改了下谢欣怡的想法,最后决定用蛋卷来代替。

    “威化较蛋卷更软,若中间要夹雪糕的话,蛋卷或许更适合,也更利于保存。”

    所以说师傅就是师傅,谢欣怡只想着能将两种好吃的东西结合到一起,至于新品的软硬口感以及保存什么的倒是没想的这么细。

    刘老把外层定下来,大伙便开始收拾东西转战副食品车间。

    因蛋卷属于副食品类,冻品车间没机器,再加上组员又大多来自冻品车间,蛋卷的制作自然去副食品车间那边更方便。

    简单收拾下到车间后,由刘老亲自操刀,郭姐帮着打下手。

    谢欣怡和张超他们在车间主任的带领下一起去库房拿出所要用的面粉,鸡蛋,砂糖等依次放到案板上。

    刘老换好衣服,带好帽子开始和面。

    年过半百的老师傅,手法娴熟,先融化砂糖至乳化状,在分次加入鸡蛋液,搅拌搅拌成顺滑,然后筛入低筋面粉,Z字形搅拌以防止起筋……

    动作一气呵成,过程衔接得当,一会儿功夫刘老就做好了制作蛋卷的面糊。

    紧接着模具刷油,倒入面糊,进炉烤制、定形。

    赶在中午吃饭前,蛋卷新鲜出炉。

    “你们先不忙吃饭,衬着嘴里干净尝尝蛋卷味道。”

    刘老把一盘蛋卷放到谢欣怡几人面前,说完这话,便率先拿起一个蛋卷咬了一口。

    张超郭姐他们随后。

    “脆脆的,还挺香。”

    郭姐边吃边赞,见她几口就吃完了一个,谢欣怡也上前拿起一片细尝起来。

    同她之前吃的威化不同,蛋卷的香味似乎要更重一些,口感上也没威化软,一口咬下去脆的很。

    甜度的话,是谢欣怡能接受的那种。

    如果光从副食来说,蛋卷甜度刚好,但就是不知道和雪糕结合在一起后会不会甜了些。

    刘老也有相同顾虑,他试着问了问组员想法。

    “好吃,又香又脆。”

    张超又拿起一片蛋卷放进嘴里,看的出,他很喜欢吃甜食。

    “我觉得是不是有些太脆了。”郭秀芳担心,“两种不同硬度的东西可能不好相生。”

    她之前做元宵的时候就试过将莲藕肉馅和元宵放在一起,结果口感不好不说,元宵皮还容易分离。

    雪糕属于软性,跟元宵皮一样,若蛋卷太脆,郭秀芳担心这东西不能很好的夹住雪糕。

    “所以我才说这东西它不好做。”

    矮尺子见缝插针,嫌弃地将蛋卷丢到一边,“搞的那么麻烦,还不如做我那个。”

    又提到他的红绿灯,还真固执的很。

    谢欣怡想笑,却懒得理他,转头跟郭秀芳宽解道:“别着急,郭姐,等会儿我们把雪糕夹进去后看看效果。”

    能不能相生,甜度需不需要加减,都需要实地试验一下才行。

    “行,那我们现在回冻品车间。”

    郭秀芳性子急,听谢欣怡这么一说,她手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

    “把做好的蛋卷都带上。”

    刘老取出定型好的第二锅蛋卷,几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又风风火火地朝冻品车间走去。

    奶油雪糕的配方是之前做娃娃头雪糕时用过的,刘老觉得没什么需要改的,于是便带着谢欣怡他们调配,入模,赶在下午下班前将雪糕浆送进了冷却机。

    雪糕正常冷却需要四到六小时,考虑到这次新品是把两种不同材质的食品放在一起,刘老便去把时间和强度往下降了降。

    “四个小时,你觉得如何?”

    在手碰到按钮前,他问站在冷却机旁的谢欣怡。

    被突然点名,谢欣怡先是一愣。

    在明知她不擅长机器操作的情况下,她搞不懂刘老为何会突然问她。

    抬头望去,见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谢欣怡想了想,脱口而出,“要不试试三小时,然后强度调到八十。”

    之前她看陈大在做娃娃冰淇淋的时候这样操作过,因为那天急着出货,陈大便把时间调成了两个半小时,然后强度是七十。

    娃娃头冰淇淋硬度相比这次要做的夹心冰淇淋,谢欣怡觉得应该会软一些。

    毕竟娃娃头是一体成型,不需要在其表面附着什么东西,它软一点没什么,但用来做威化冰淇淋的雪糕就不同。

    因为要跟硬一点的蛋卷相结合,若夹在两片蛋卷间的雪糕太软,就可能像郭姐说的那样,不怎么相生。

    这次的雪糕要硬,刘老提出的四个小时,五十强度做出来的雪糕跟谢欣怡三个小时,八十强度做出来的雪糕,强度上应该没太大差异,唯一的差别就是冷却时间上要节省些。

    时间缩短,或许对研发期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后面若是批量生产,那每一批节约的冷却时间加起来却是很大的一个数字。

    时间缩短,其对应的电费和人工也变相减少。

    明明能三个小时就完成的事,为什么非要费事费力地多花那么多时间去完成。

    谢欣怡习惯效率为先,所以在刘老问到四小时如何时,她结合之前陈大的经验,犹豫着说出可以试试三小时。

    话不绝对,只说试试,至于最后老师傅选择什么,也不是她这个菜鸟说了能算的。

    她做好被否决的准备,却不想在听完她的分析后,刘老干脆利落地把指针拨到了三上面。

    “那就试试。”

    刘老按着她刚才的话,把数值调好后就去一边观察蛋卷硬度去了。

    谢欣怡看着冷却机观察孔内不断升起的雾气,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紧张。

    她就随便一说,没想到刘老还真信了。

    万一……雪糕软了怎么办?

    或是……时间太短没成形?

    感觉比第一次做方案还紧张,她盯着冷气机,眼睛一眨也不敢眨,直至夜幕降临,冷却时间到。

    张超迫不及待上前接过谢欣怡手里的托盘。

    看着好像还行。

    俩人将还未定型的雪糕放进定型机,然后等待三十分钟后取出,脱模,刘老亲自拿来蛋卷,合上。

    “来吧,尝尝。”

    想象中的威化冰淇淋跃然眼前,谢欣怡接过,尝了一口。

    蛋卷的脆融合雪糕的软,口感还不错,就是……

    “怎么样?”

    刘老小也拿起一块尝了口。

    “好吃。”张超和郭姐异口同声。

    “比单独吃蛋卷好吃。”张超又咬了一口后补充道。

    刘老又看向矮尺子。

    “还行。”

    对方嫌弃地看了眼手里的雪糕,一脸满不在乎,“只能说可以吃,可跟我的比……”

    “小谢,你觉得呢?”

    像是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刘老根本没给矮尺子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老师傅直接截住他的话,转而回头问谢欣怡意见。

    矮尺子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见大伙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全都看向站在案台一角的女孩身上时,他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提了个谁都会的想法吗。

    他狠狠咬了手里的冰淇淋,然后被冻的“哦”一声,只能狼狈躲到角落,酸溜溜地看着站在人群中间侃侃而谈的人。

    “……蛋卷味道重了些,感觉抢了雪糕的风头,可能是因为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谢欣怡大方说出自己感受,听得张超和郭姐都有着怀疑自己了,连忙低头又吃了一口。

    好像是有点甜。

    俩人看了眼谢欣怡,又看向刘老。

    只见老师傅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柔声问谢欣怡对此有什么想法。

    “……冰淇淋配比不变,蛋卷里的砂糖减少三分之一,再多蛋清液十克用以增加粘稠度,应该口感和蛋卷硬度就差不多了。”

    女孩细致说出配比调整,甚至精确到了克数。

    在场的除了张超,所有人都惊大了眼睛,包括一直不看好谢欣怡的矮尺子。

    他们知道女孩有能从许多种原材料中尝出每种原材料比例的特长,却不知道这特长还能精确到减少增加多少克。

    郭姐拐了拐一旁习以为常的张超,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没错,没错,小谢舌头就这么灵。”张超靠在案台上,小眼看着正和刘老打下手的女孩,一脸骄傲的跟人炫耀,“之前我也不信,结果呢,就是,你信也得信,不得也得信。”

    矮尺子还是不信,但今天天色已晚,改良配比的事要明天才能见分晓,他只能压着一股火,气哄哄地回了家。

    等刘老锁好门出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穿过来这么多年,这还是谢欣怡第一次加班到那么晚。

    考虑到女同志安全,刘老和张超一起原本打算把她和郭姐先送回家的。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道欣长身影站在门卫室旁边。

    吃晚饭的时候,谢欣怡已经给家里去了电话告诉文淑华今晚自己要加班的事,没想到顾屿还亲自来接了。

    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兜,半倚在自行车上,昏暗夜色下,一团红点若影若现。

    见谢欣怡他们出来,他掐了手里的烟,然后才昏暗中走出来。

    “小谢好福气,这么晚了都还有人亲自来接。”

    看到顾屿从谢欣怡手里接过去包,郭姐笑着打趣。

    见识过中年妇女的开车威力,谢欣怡含笑没接这话。

    只是她不知道她埋头不说话的样子,非但没让别人觉得她是在害怕,反而那微红的脸,让人觉得她是在害羞,不好意思。

    “既然小谢有人接,那我们就先送小郭吧。”

    大伙止了话题,刘老朝顾屿和谢欣怡点头示意后便推着自行车朝郭姐家方向走去。

    男人拿出大衣披在谢欣怡身上,俩人摸着慢慢朝家里走。

    隆冬的天,寒风凛冽。

    谢欣怡将头缩进围巾,一路上俩人谁也没多说话。

    等到了家,顾屿打开热水给他烫脚,这才开口,“以后每天都这么晚吗?”

    谢欣怡点头,“至少前十几天是这样。”

    新品研发过程繁杂,有些步骤看似简单,却需要反反复复很多次才能得到满意结果。

    就像今天,她脚都站酸了,可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研发组注定要加班,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谢欣怡被选中后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的原因。

    她半靠在床头,软软说完这话后就眯起了瞌睡。

    实在是太累了。

    谢欣怡一动不想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时,衣服已然换成了她习惯的睡衣,被子也盖的严严的,身边温暖的怀抱里,男人双手轻轻拥着她。

    可能是知道她累了,男人昨晚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动她。

    要知道,自从尝到滋味后,这人就没有一天不追着她要的,就连大姨妈期间,他都是要缠着她服务一下,昨晚那么压的住。

    谢欣怡愣神,刚想低头检查一下,结果把男人给吵醒了。

    “几点了?”

    边问,他边摸来床头手表看了眼,“七点。”

    是时候起来了。

    谢欣怡翻了个身,正准备起来,不想下一秒男人就直接扑了过来。

    半个小时后,谢欣怡拿过被扯坏的衣服看了眼。

    果断收回早上的结论。

    这男人,就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大尾巴狼!

    等到了班组,都还没做什么,她就揉着泛酸的腰,又把顾屿骂了个遍。

    “怎么了,那个来了?”

    旁边的郭姐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脸关切,中午吃饭时还特别照顾地帮她打好了饭。

    “女人不容易,要懂得自己爱惜自己,别指望男人能疼惜你,男人,就没一个会疼人的。”

    谢欣怡笑着应承。

    对,是不会疼人。

    明知道她都累一天了,还想着吃好。

    不过她没有跟郭姐说明原因,含含糊糊混过去后就全身心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昨天她提出改良方案后,今天一大早刘老就照着她的方案做了一锅新蛋卷出来。

    雪糕配方没变,晚上下班前,谢欣怡和郭姐就做好了雪糕定型。

    等刘老将雪糕夹好,组员们又再次试吃了起来。

    这次张超占聪明些,并没有第一个发表意见,他边吃边观察谢欣怡表情。

    对方皱眉,他就慢慢品尝。

    若对方沉思,他也不动作。

    最后等郭姐和矮尺子发表完意见,他才慢悠悠地来一句,“感觉是要比昨天好吃些。”

    “你不废话。”

    配方都是改良过的,那做出来的东西能不好吃吗?

    矮尺子怼道,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杠起来,刘老都懒得理他们,而是看向了还在试吃的谢欣怡。

    “怎么样?”

    这次是按她提出来的要求做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可谢欣怡在吃完了皱眉来了句,“好像不怎么样。”

    蛋卷的甜度和硬度是降下来了,吃着也比之前的润口,就是吧……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但缺什么,谢欣怡吃完整整一个冰淇淋后都没想出来。

    刘老也觉得差了点什么。

    “会不会是鸡蛋液少了?”郭姐猜测。

    “不会,鸡蛋液比例刚刚好,如果再加,腥味可能就压不住了。”

    谢欣怡不觉得是鸡蛋液的问题。

    之前她在家自己做蛋糕的时候,觉得不香,就多加了些鸡蛋液,结果做出来,腥的根本拿不进口。

    做蛋卷和做蛋糕她认为应该是差不多的道理,所以问题并不是出在鸡蛋液身上。

    谢欣怡想着再去拿一个来试,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刘老给制止了。

    “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冬日天黑的早,明明才七点,外面已经看不到光亮。

    老师傅让大家早点回去换换脑,他留下来锁门,张超几个也不好再说什么。

    几人结伴往车棚方向走去,刚推着自行车出来,就远远看见门卫室的座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这么早就来了,那不是昨天人在大冬天的愣等了你四个多小时。”

    郭姐看清那人是谢欣怡对象后,忍不住笑出声打趣道。

    她活了大半辈子,结婚也有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有男人每天风雨无阻守在媳妇单位等着接人回家的。

    而是还这么快收买了他们单位最重要的岗位人员。

    不是说王大爷最讨厌别人跟他套近乎吗?

    这小谢对象才来几天,他就这么容易让人打进内部了?

    郭姐直想笑,看向谢欣怡的眼神中充满了暧昧。

    “你家那位一直都这么粘人?”

    媳妇就加个班,又不是不回去,还巴巴地跑到单位来接。

    果然夫妻关系,还得看小年轻。

    郭姐一脸坏笑地逮着谢欣怡打趣,而作为当事人的谢欣怡也没有想到男人会再次来厂门口接自己。

    她笑笑应对郭姐的笑侃,推着自行车迅速往门卫室走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见面传来王大爷询问的声音。

    “我看你眉宇轩昂,气度不凡,想来不是一般人,小伙子在哪里高就?”

    顾屿回答,“第一军区。”

    “怪不得,我就说你与常人不大一样,只是你在军区上班,之前也没听小谢提过。”

    “爱人她不喜欢说这些。”

    门内出来顾屿的解释声,谢欣怡不用看都知道,现在的他一定笔直坐在凳子上,然后不苟言笑,像是开作战会般,耐着性子跟人解释谢欣怡为什么不喜欢在外面提及他的原因。

    尽管这个原因不足以让别人信服。

    “不对呀,我记得小谢那丫头平日挺善谈的。”

    谢欣怡:“……”

    她是善谈,但王大爷你也没必要在不了解对面是人是魔的情况下,反复在他的底线上蹦跶吧。

    为避免日后王大爷生人勿进的原则提高等级,谢欣怡趁着顾屿还保留必要的客套前,赶紧出言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你怎么来了?”

    故作惊讶,装出路过突然发现男人在的样子,尽量不让顾屿发现她听到了“爱人”那两个字。

    “哦,小谢下班啦,你对象来一会儿了,我看外面天怪冷的,就让他进屋里来等你。”

    听见动静,王大爷从顾屿帅气的脸上抬起视线,见是谢欣怡,他热情的跟她打招呼,还顺带解释了男人今天为什么不在外面等她的原因。

    这是猜测顾屿惧内,特意替他解释的?

    谢欣怡看着乖乖现在原地的一老一少直想笑,“谢谢王大爷收留我爱人,不然给他冻坏了,我还真没法给家里交待。”

    含笑打趣,还脸不红心不跳地加重了“爱人”两字,在谢欣怡客气跟王大爷道别后,顾屿一路上看了女孩不下十五次。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谢欣怡停下脚步。

    “没有。”

    男人继续往前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然而下一秒,他的脸颊处突然印上来一片潮湿,一触即离的那种。

    “你脸上有东西。”谢欣怡红着脸也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般,超过他往前面走,“我帮你吹了。”

    顾屿摸了摸脸,然后推着自行车追了上去。

    “我脸上有什么?”

    “吹下来了吗?”

    “好吹不?”

    瑟瑟寒风中,男人询问声一声盖过一声。

    被追着的女孩没回答,只一味地含笑摇头。

    灯光下,俩人身影被缓缓拉长,然后在街角尽头,渐渐重合……

    第50章 成了

    新品研发遇到问题, 谢欣怡昨晚睡的并不香。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干脆起一大早去厨房看能不能帮王妈做点什么。

    “……小颖她昨晚没怎么吃饭,今早给她蒸个鸡蛋补充点营养。”

    王妈拿出鸡蛋敲碎, 边打散边问谢欣怡今早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您看着做, 我给您打下手。”

    来顾家差不多两年了, 她早已习惯了王妈的味道。

    因其家里大部分人都从事的餐饮行业, 王妈看的多吃的多了,再加上自己改良,做的饭甚至比国营饭店的还好吃。

    谢欣怡本就不挑食, 王妈每天还换着法的给他们弄新花样,这不, 短短两年时间,她就在王妈的喂养下, 体重直线飙升到了九十八斤。

    不过好在她长肉会长, 只长该长的, 不长难减的, 虽涨了十多斤, 但看着却一点不胖, 甚至那些该长肉的地方长上肉后,更显得她玲珑有致了不少。

    顾屿说这一切归功于王妈,她也从不断的打下手中学到了不少做饭的技巧, 虽然说还是一上手就惨不忍睹。

    谢欣怡把打的乱七八糟的蛋交到王妈手里,“您看看这次过关了吗?”

    王妈不语, 王妈只一味重新打蛋。

    “你去帮我灌点菜籽油来。”

    “拿菜籽油干嘛?”

    谢欣怡不懂,但想到大厨自有大厨道理,还是屁颠颠地去库房拿了油壶灌上。

    “鸡蛋腥味重, 要比它重一点的味道才能将其盖住,在蛋的表面淋上一点菜籽油,不仅能盖住鸡蛋腥味,还能提香。”

    王妈边操作,边给谢欣怡解释,就像这孩子日后要当大厨似的,王妈愣是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教给了她,末了,甚至还让谢欣怡亲自上手试了一次。

    结果,可想而知,顾颖的“嫩豆花”成了一团“蜂窝煤”。

    谢欣怡搞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去厂里的途中都在反复复盘。

    “……先将鸡蛋打散,然后加水搅至顺滑,最后淋上菜籽油提香,菜籽油可以遮腥味,也能提香,必须放,对,必须放……”

    不忙,不忙,菜籽油可以提香!

    脑海中一个想法突闪而过,谢欣怡好像知道新品雪糕缺什么了。

    她加快车速朝厂里骑去,刚到车间门口,就看见刘老走在前面。

    “刘师傅。”谢欣怡疾步追上,“我知道蛋卷里缺什么了。”

    关于新品雪糕到底缺什么,昨晚刘银生在车间研究了很久。

    蛋卷主要由低筋面粉和蛋清液组成,这两者都属于有点腥味的东西,特别是蛋清液,腥味大不说,又压甜味。

    但做蛋卷,蛋清液必不可少。

    唯一解决办法就是用比它味道大还香的东西去盖住它。

    刘老一开始想到用香油,但考虑到那东西的香味和雪糕不太适合,就放弃了。

    然后他还试了花生油、核桃油、菜籽油……

    结果都不尽人意。

    他觉得还是要香味接近的东西才适合放在蛋清液里,于是今天一大早厂里还没人的时候他就去到总库房转了下。

    在食品厂多年,按理说他早就对每个库房的东西耳熟能详,不管是总库房还是班组小库房。

    原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知道,他看到堆在角落里的黄油。

    味道甜,能提香,也能盖腥。

    当场他就拿了几块放进口袋里,想着到车间后试试,不想还没走到车间门口,就被赶早来的女孩叫住。

    小谢一直比其他人聪慧,这点刘银生在第一次见这女孩的时候就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三番两次为她打破原则。

    他喜欢有想法的人,特别是那种天马行空又符合实际的那种。

    谢欣怡不仅有天马行空的想法,还能脚踏实地的结合实际进行改良。

    比小静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老爱才,眼下听谢欣怡说她知道蛋卷问题出在哪儿,他停下脚步,专心听起了女孩的想法。

    “蛋卷不够香,鸡蛋液加了会更腥,可以试着加黄油。”

    黄油一般采用乳和奶油为原料,口感绵甜,不似其他植物油般大多带了些原料口感,黄油的味道香醇,后世常用于炸鱼,煎牛排,烤面包等。

    蛋卷差了点香味,黄油刚好可以替上。

    既压住了蛋清液的腥,还补上了缺失的香味。

    谢欣怡刚才一下就想到这东西,她觉得就没有比黄油更适合做蛋卷的调味。

    “黄油可以不加多,先试试二十克可不可以。”

    她笃定看向刘老,不仅想到了解决办法,连东西用多大量都想好了。

    这倒是刘银生妹考虑到的点。

    他伸手进口袋摸了摸随手抓来的黄油,下一秒递到女孩面前,“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看着对方手里“嗖”一下就出现的黄油,谢欣怡有些恍惚。

    这是

    想法撞车了?

    她愣然看向刘老,“您什么时候找来的?”

    刘银生没隐瞒,“刚你叫住我前,总库房找的。”

    还去了总库房。

    要知道那地方转一圈下来没个一两个小时下不来。

    现在距离上班时间还有半小时,所以说刘老这是天不亮就来厂里了?

    愣然变成吃惊,谢欣怡佩服地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对方手中接过黄油,然后跟在老师傅后面大步朝车间走去。

    郭秀芳、张超他们到的时候,一老一少已经将蛋卷原材料配了出来,俩人谁也没说原材料里加了什么,等烤出来,夹上雪糕,刘老照样让大伙先尝。

    “嗯嗯”

    张超这次兴奋地想要争夺第一个发表意见的人,但啃啃唧唧半天,除了含糊发出一个个嗯嗯嗯,其他啥也说不出。

    “好吃。”郭姐不顾天冷大大咬下一口,“甜度刚好,软硬也刚好,还比前两次香。”

    这算是很中肯的评价,刘老点头,看向矮尺子。

    虽说这人骄傲自大,说话还臭,但这人他平常就爱说实话,也不怕得罪谁,且还一直主张公平公正。

    如果说郭姐张超的话带有水分的话,那矮尺子的话就中正的多。

    他从进组那天就看不上在场的所有人,特别是谢欣怡。

    在刘老决定采纳女孩意见,而没有用他的红绿灯想法后,他更是变本加厉的针对谢欣怡。

    做威化冰淇淋的点子是谢欣怡出的,觉得不够好提出改良配方的是谢欣怡,今天一早又是谢欣怡给刘老打下手配比的原材料。

    矮尺子秉着平等看不起所有人的着人原则,从刘老手里接过新品不屑地尝了一口。

    “我就说这东西不好”

    嗯?

    味道怎么好像还不错。

    矮尺子惊讶地睁大双眼,然后不可置信地又咬了一口。

    甜度刚刚好,蛋卷的脆感和雪糕的软糯巧妙融合在一起,一口咬下去,先香后甜,细嚼下,既有脆脆的感觉,还有绵绵的感觉

    的确很好吃。

    矮尺子边吃边疑惑。

    究竟问题出在哪儿?

    难道真如张超说的那样,谢欣怡就是那么有本事,不仅有本事,还有想法,是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的事实。

    他看着手中新奇的冰淇淋。

    有时候承认别人优秀确实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

    就在矮尺子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刘老看出他反应,适时站出来再次拍板。

    “好了,新品定下来,现在该想想它叫什么名字了。”

    所以,这是成了?

    郭姐看了看张超,张超看了看谢欣怡,然后在矮尺子飘忽不定的眼神中,一阵欢呼声跃然而起。

    “成了!”

    张超边欢呼边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跳起独属于他的庆祝舞蹈,郭姐在一旁拍手,谢欣怡附和。

    加了这么多天班,几人终于首开云开见月明,新品确定下来,他们也算松了口气。

    几人欢呼雀跃,刘老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案台前激动兴奋的人,没打断他们的兴致,只等谢欣怡她们高兴够后,才重新提到了要给新品取名的事。

    “要不就叫威化冰淇淋。”

    张超还是顺手牵羊,直接借鉴之前谢欣怡在提到做什么新品时随口说的话,再次作为了他用以应对刘老问题的答案,还沾沾自喜,“这名字形象,也比较好记。”

    这是他的理由,郭姐却不认同,“哪有直接拿食材取名字的,人小谢之前之所以那样说,是为了简单明了,可不是拿给你盗取的。”

    郭秀芳在元宵班擀了这么多年皮,一直最看重的就是表面这些东西。

    她认为新品取名就跟元宵的皮一样,就要好看,又要实用。

    要让人一下就能记住,还必须朗朗上口,她认为夹心雪糕比较好。

    “夹心雪糕,又不会流馅,一点也形象。”矮尺子还是一如既往表示反对,“有叫夹心雪糕的,我觉得还不如叫蛋卷贴。”

    蛋卷贴着雪糕,大夏天听着也能让人垂涎三尺。

    矮尺子不容置疑地觉得自己取的名字最好,他骄傲地看向刘老,然后刘老又看向谢欣怡。

    女孩看着眼前的三层新品沉思片刻。

    “要不”

    “叫三明治雪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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