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叙怔了怔, 立在原地不动,手里还端着猫砂盆。
韩翊行还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他进卧室里肯定是不太好。
正犹豫着, 只听韩翊行声音软了下来, “你看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言叙放下猫砂盆,快步走到韩翊行床边。
昨晚还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发起烧来了?
韩翊行抬手把床头灯打开。
窗帘还紧闭着,室内光线有些昏昧。
言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头有点疼。”韩翊行说, “你摸下我额头烫不烫。”
言叙抬了抬手又收回去, 手指攥了攥:“我手凉, 摸不出来。”
他刚从外面骑共享单车过来,手冻得像冰棍儿。
“我看看。”韩翊行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 握住言叙的手。
暖融融的体温毫无阻隔地传递过来, 言叙心头一颤,条件反射般缩回手。
“有体温计吗?”言叙有些慌乱地问。
韩翊行把收回来的手贴在脸上,沾了点言叙凉沁沁的体温。
随后指了指床头柜抽屉:“在这里。”
言叙拿出体温计,甩到底,递给韩翊行。
韩翊行接过来,把手塞进被子里。
“夹好了吗?”言叙确认,感觉他的姿势有点敷衍。
“夹好了。”韩翊行说。
言叙看了他一会儿, 问:“你是着凉了吗?”
“可能是,”韩翊行声音中带着不明显的委屈, “昨天在楼下等了你很长时间。”
言叙想起昨天带他上楼的时候就听他说冷。
“那你下次别等我了。”言叙劝道。
韩翊行撇了撇嘴, 翻了个身冲着另一边, 把背影留给言叙。
言叙就知道他这是在表达不满。
“那你下次给我打电话我赶紧回来?”言叙试探着问。
韩翊行那边还是无动于衷。
“你这附近有配钥匙的吗?我给你”
言叙话还没说完,韩翊行立刻翻身回来:“小区后门对面的巷子里有。”
言叙:“配一把。”
“体温计拿出来我看下。”言叙说。
韩翊行把体温计递到言叙手里。
言叙对着床头灯看了看:“36度5,不发烧。”
韩翊行掀开被子坐起身, 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那太好了。”
言叙看得目瞪口呆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自己为什么要给他配一把钥匙来着?
韩翊行下床穿好拖鞋,步履轻快地走到卧室门口,端起猫砂盆朝阳台走去。
不出5秒钟,言叙就听到他咬牙切齿的怒斥:“逆子们!给我吐出来!!!”
言叙赶紧跑出去,只见两只猫把他原本放茶几上的煎饼袋子咬得稀巴烂,客厅地板上到处是薄脆的碎屑。
一只猫叼着半根火腿肠在那里嚼。
韩翊行端着猫砂盆在踢它们,两只猫感觉到有人来抢食,纷纷找角落藏起来。
场面非常混乱。
刚才卧室里光线不太好,言叙现在看清,韩翊行身上穿的睡衣,居然是他们开始同居的时候一起买的那一套。
情侣款,言叙也有一套。
但是后来他的离开得匆忙没带走,韩翊行应该已经扔了。
韩翊行放下猫砂盆还在指责两只猫:“那是给我的!我的!”
言叙赶紧上前安慰:“小米粥还在。”
韩翊行接过小米粥,生无可恋地倒在沙发上。
奥利奥吃完去喝水,倒扣的水瓶见了底。
言叙拿起空瓶子,问韩翊行:“加什么水?”
韩翊行用下巴指了指:“接饮水机里的水。”
言叙过去接水,只接了半瓶,饮水机的桶里也空了。
“桶里也没水了。”言叙有些无奈地说。
韩翊行说:“我打电话让他们送过来。”
言叙把半瓶水扣回猫碗,在一旁看着奥利奥喝完黑煤球喝。
两只都酒足饭饱,伸了个懒腰,又开始追着跑酷。
在沙发上上蹿下跳,跳到韩翊行腿上时被他嫌弃地一把推开。
奥利奥在前边跑,黑煤球在后边追,眼看着要追上,奥利奥突然改道,“呲啦呲啦”两下,顺着窗帘爬到顶部的窗帘杆上。
黑煤球在外边爬树爬惯了,丝毫不甘示弱,三下五除二抓着窗帘登了顶。
言叙看得目瞪口呆,盯着窗帘上的流苏:“这窗帘”
韩翊行凉凉道:“两位猫师傅纯手工打造的,限量版。”
言叙:
门铃响起,想到刚才韩翊行打电话要了水,他小米粥还没喝完。
言叙说:“我去开。”
送水小哥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您的水到了。”
言叙认识这声音:“喻晨?”
喻晨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丝惊疑一闪而过,但显然不想攀谈:“我给您换上。”
喻晨熟练得把桶上的封口打开,把空桶取下来,满桶扣上去,饮水机“咕咚咕咚”灌水。
“祝您生活愉快,再见。”喻晨拎着空桶出去,把门关上。
言叙回到客厅,依然有些难以置信:“刚从送水的那个居然是我同事。”
韩翊行冷冷地说:“你跟他很熟吗?”
言叙摇头:“不熟,我就是有点吃惊,他上一晚上班白天还要打一份工,上个月他是我们店里业绩最好的。”
韩翊行:“所以呢?”
言叙说:“所以我要向他看齐,再找一份工作。”
韩翊行眉心蹙了下,把喝空的小米粥杯子放回茶几上。
“你需要很多钱吗?”
言叙思索一下,点点头:“嗯,很多。”
欠韩翊行的二十万到现在都没着落,他得抓紧点了。
韩翊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只猫追了一会儿有点累了。
奥利奥跳到言叙腿上,开始呼噜呼噜。
黑煤球看言叙那边没地方了,就溜达到韩翊行那边,也趴到他腿上。
言叙抚摸着奥利奥的头,感慨道:“猫猫的记性居然这么好,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真是一只聪明的乖猫猫。”说着,捏了捏奥利奥软软的原始袋。
韩翊行斜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我也记得。”
言叙:“”也要夸一下吗?他有点吃不准。
“钥匙给我。”韩翊行朝他伸出手,手心朝上。
言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不是说给我配一把钥匙?”韩翊行生怕他反悔了,想尽早落实一下。
“现在就要去吗?”言叙站起身,有点迷糊,眼睛里都是疲倦。
“我自己去就行,”韩翊行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沙发上,“你在这休息一会儿。”
言叙确实不太想动,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在韩翊行手心里。
韩翊行换好衣服出门后,黑煤球蹭到言叙身边,开始舔毛。
言叙昨天听韩翊行说黑煤球发情了,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第一反应就是小说里的Omega发情,后来他抽空在手机上查了查。
公猫发情可能会乱叫乱尿。可是看黑煤球这样,不像有什么异常的。
直到黑煤球抬起后腿,开始舔尾巴,言叙看到它小口红都出来了!
好羞羞。
一会儿问问韩翊行该怎么处理吧,他昏昏沉沉地想。
韩翊行走路去的,那个配钥匙的地方和他住的小区也就隔了一条街,前后用了不到15分钟就回来了。
回来就看到言叙歪在沙发扶手上,呼吸平缓,眼睛轻轻闭着。
两坨毛绒绒挤在他腿边,睡得很香。
韩翊行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着言叙熟睡的侧颜,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把两只猫拨拉开,弯下腰,一手拖着言叙的后背,一手抄起他腿弯,把他抱到卧室,放到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
言叙长长的睫毛被床头灯在眼底打下一小片阴影,韩翊行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言叙的脸像棉花糖,又甜又软。
韩翊行舔了舔嘴唇回味刚才唇间的触感。
他没关床头灯,窗帘还拉着,卧室里不会明亮到刺眼影响睡眠,也不会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韩翊行走出去,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客厅的地板上还是满地煎饼残渣,韩翊行气到想把那两个逆子吊起来打一顿的程度。
结果那两个败家玩意儿睡得浑然不知,不时吧唧嘴。
下午的时候,齐景过来了。
想到这人曾经想要追言叙,韩翊行就没办法做到笑脸欢迎。
不过好在齐景已经习惯了他行哥这副面瘫脸,一点都没接收到不欢迎的信号。
“行哥——”齐景一副苦瓜脸,唉声叹气。
“你又怎么了。”韩翊行没好气地说。
“你有没有听说过,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发现见过言叙之后,我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了,我萎了。”齐景耷拉着脸诉苦。
可惜诉错了人。
韩翊行直戳其痛点:“那也得是曾经沧海,你有曾经过吗?”
齐景“哇”地哭出声。
韩翊行赶紧让他闭嘴:“你小声一点儿,”回头看看紧闭的卧室门。
齐景登时睁大的眼睛,低声问:“行哥,你屋里有人?”
韩翊行横他一眼:“睡觉呢,吵醒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齐景眼睛放着亮光:“行哥你有别人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追言叙了?”
韩翊行眼睛眯了眯,在齐景后脑勺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行哥,你这就不仗义了啊,你们都没希望了,干吗还管我。我不管,我就是忘不了言叙。”齐景愤愤不平,对这人吃着碗里占着锅里的行为非常不满。
“你忘不了他什么?”韩翊行挑眉问,“我让他改。”
“你、你、你、你怎么让他改?”
“等一会儿他睡醒了,我告诉他改。”韩翊行坐到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你是说,”齐景鬼鬼祟祟走到韩翊行旁边,声音压得很低,“你屋里的是言叙?”
韩翊行微扬着下巴哼了一声。
“我不信,”齐景摇摇头,“你说是就是啊,你诓我呢吧。”
“看见没,”韩翊行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在齐景面前晃晃。
“这是什么?你换锁了?”
“言叙家的钥匙。”韩翊行说。
“噫——你说是谁家的就是谁家的,当我傻呢。上次在酒吧,他根本就不想搭理你。”
“爱信不信。”韩翊行耐心告罄,懒得跟他解释了。
过了一会儿,韩翊行说,“忘了言叙吧,你值得更好的。”
“言叙也很好啊。”齐景心说这话不是在贬低言叙吗?有些愤愤。
“他是最好的。”韩翊行面上有得意神色。
齐景“切”了一声,“最好的你也得不到!只能幻想他在你床上睡觉!”
这时,主卧的门突然被打开,言叙打着哈欠,声音含混道:“你怎么不把我叫醒。”
然后迷迷糊糊去了卫生间。
齐景:???——
作者有话说:韩大夫又爽了
提示一下,下一章扔蛋糕事件会有一个小爆发,但没啥大事。担心的宝宝可以攒一章再看
第32章
言叙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周身被一股淡淡的岩兰草气息裹携,连梦境都很轻盈。
他之前已经连续40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了,疲倦加上安稳的睡眠环境, 他的睡眠质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好过了。
醒过来的时候, 鼻端是熟悉的韩翊行的味道,拖鞋是他七年前那一双,他恍恍惚惚以为自己还在和韩翊行同居。
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沙发上居然坐着两个人, 被吓得瞬间清醒了。
韩翊行旁边那个人, 他印象深刻, 韩翊行第一次去月夜酒吧,就是和这个人一起去的。
“醒了?”韩翊行脸上挂着很轻的笑意, 朝言叙走过来。
言叙嗯了一声, 有些戒备地立在原地。
“这个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我发小,齐景。”韩翊行替他们做介绍。
齐景挺帅一小伙,可惜是一副苦瓜脸,极其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说了句:“嫂子好。”
言叙瞳孔骤然放大了些,韩翊行精准捕捉到了他的不适,于是在言叙开口之前, 回身斥责齐景。
“乱叫什么,”韩翊行厉声道, “叫言哥就行。”
齐景更委屈了, 因为他觉得听到自己叫言叙“嫂子”的时候, 韩翊行分明就在窃喜。
现在他还得挨批。
这什么世道。
低头看到俩人穿的情侣拖鞋,齐景顿时觉得自己有120瓦。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齐景比来的时候更丧了。
“留下来吃饭吧。”韩翊行此时的态度比齐景刚进来那会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不了, 已经吃饱了。”齐景识趣地自己开门走了。
见言叙脸上的表情仍是有些一言难尽,韩翊行说,“你别理他,这孩子脑子有问题。”
言叙努力抬了抬唇角,笑得有点勉强。
悔意后知后觉漫上来。
他怎么能在韩翊行家里睡着了呢?
又是怎么会睡到韩翊行床上去的呢?
齐景那句“嫂子”,让言叙内心不由得颤栗一瞬。
他是不可能和韩翊行破镜重圆的。
在恋人和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之间寻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给前男友,实在是太难了。
一不小心就会滑向极端。
好半晌,言叙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凝重,看得韩翊行心直往下沉。
“你在想什么?”韩翊行问。
言叙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黑煤球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只要他想,就能把情绪掩埋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我问过宠物医院了,”韩翊行说,“需要做绝育,而且绝育前需要至少打三针疫苗,每针间隔21天,打完疫苗15天以后才可以绝育。”
这样下来,两个月又出去了。
而且大概率每次打疫苗、做绝育手术,韩翊行都会找各种借口拉着他一起去。
“听起来挺麻烦的,”言叙想了想,说:“我尽快找领养人,这些事让领养人去做,你就不用麻烦了。”
听起来像好话,但韩翊行根本高兴不起来。
窗外天色已经擦黑,路灯亮起来了。
言叙朝他笑笑,“我该走了。”
“时间还早呢,”韩翊行说,“吃完饭再走吧,我都做好了,在厨房保着温呢。”
言叙面上露出惋惜:“今天不行了,浪哥让我们提前去盘货,月底了他要做这个月的报表。”
韩翊行点点头,“那蛋糕拿着吧。”
他去厨房冰箱里取蛋糕,没注意到言叙表情僵硬了一瞬,颤抖地吐了口气。
等韩翊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言叙已经恢复如常了。
言叙笑着接过蛋糕,“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怎么喜欢吃蛋糕了,以后不用给我买了。”
韩翊行注视了他两秒,目光温和:“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形象包袱,要开始保持身材了?”
言叙失笑,“根本没有的事。”
韩翊行把言叙送到楼下,他自己今天晚上夜班,把言叙放下便开车走了。
言叙看着韩翊行的车拐出小区,脸上的笑意消失无踪,嘴角不自觉抽搐。
一根手指将装蛋糕的袋子挑得远远的,然后走到垃圾筒旁边,全部扔了进去。
到了门口,言叙取出钥匙开门,却发现钥匙跟之前不太一样。
钥匙还是之前那一把,只是原本光秃秃的钥匙环上,出现了一块胡桃色小木牌。
两指宽,三指长,四个角上有磨损的痕迹。
正面写着,一言一行。
反面写着,一心一意。
言叙心脏突然抽痛一下,喉头哽得厉害,鼻子也酸涩难当。
他微微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把小木牌举到唇边,很轻地吻了一下。
进门后,把钥匙揣回口袋里,发现有些异常。
里边居然有一张卡。
不是他自己的。
突然想起白天的时候跟韩翊行聊天,韩翊行问他,你需要很多钱吗?
言叙说,“很多。”
又想起不久之前的某个早晨,韩翊行对他说过,“就算是我的钱,你有急用,也都可以拿去,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
言叙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他需要很多钱就是要还给韩翊行啊,韩翊行还把自己的钱给他。
言叙叫了个同城跑腿,把银行卡和小木牌都装进文件袋里,给韩翊行送到医院里去了。
之后的几天,言叙又找了几个条件不错的领养人,把资料发给韩翊行。
无一例外都被韩翊行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否决了。
韩翊行给言叙发微信,说他明天休息,带黑煤球打疫苗,让言叙一起去。
言叙回复:好。
下了班直接去韩翊行那,在楼下磨蹭到8点多,估摸着韩翊行应该已经起床了才上去。
他没有自己输密码,而是按门铃等着韩翊行来开门。
韩翊行穿着睡衣拖鞋来开门,脸上带着疑惑:“密码锁坏了吗?”
言叙笑了笑:“懒得输了,反正你也在家。”
进门之后,言叙那双拖鞋还是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然而,他没有换拖鞋,而是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副一次性鞋套,弯腰套在鞋上。
韩翊行看得眉头直皱。
言叙笑着说:“换鞋太麻烦了,这样省事。”
进来之后就直奔阳台,检查猫砂盆,猫粮,水瓶。
猫砂韩翊行已经铲过了,猫粮加过了,水瓶也装满了水。
言叙没什么能干的。
韩翊行觉得言叙不像言叙,像是他请来打扫卫生的钟点工。
但是言叙仍然是很自然地跟他开玩笑:“你怎么抢我生意啊。”
韩翊行说:“这本来就是我的生意。”
两个人都笑了,气氛看起来非常和谐。
言叙不让气氛冷下来。
“沈暮最近怎么样了?”他问。
“恢复得还不错,”韩翊行说,“估计再住些天就能出院了。”
“那真是太好了,”言叙欣喜道,“话说,我听说这种治疗方法是韩大夫首创啊,国内第一例?”
韩翊行点点头。
“厉害了,”言叙竖起大拇指,“替你骄傲。”
韩翊行表情有些不自然。
言叙接着问:“杨子轩呢?后来有没有去找过你。”
韩翊行叹口气:“一个月去复查10次。”
言叙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这小孩儿没什么心眼,挺好的。”
“就是有点烦人。”韩翊行说。
“哎,谁还没这么个烦人的年纪。”
“你那时候跟他可不一样。”
言叙表情僵了一瞬,赶紧转移话题。
“你找好宠物医院了吗?”
韩翊行点头:“嗯,小区附近有一家。”
“他们几点上班啊。”
“9点。”
言叙看了下时间,才8点20。
言叙:“我给黑煤球洗个澡吧,打完疫苗应该有几天不能沾水了。”
韩翊行:“你吃饭了吗?”
两个人同时说出口。
言叙拍了拍脑门,笑着说:“吃过了,买的包子,边走边吃的,最后剩两个实在吃不下了,就给扔给流浪狗了。”
韩翊行知道言叙并不是一个健谈的人。
他对言叙每一点细微的情绪变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
他承认自己前些天没有询问就把银行卡放到言叙口袋里实在是太冒昧了。
所以言叙寄还给他的时候,他也没追问什么。
他还担心言叙会因此疏远冷落他,可事实并非如此。
言叙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像一个极其热情关系亲密滔滔不绝的老朋友,神情话语自然得让任何一个旁观者都挑不出破绽。
言叙抱着黑煤球去浴室了,边洗边笑着嗔怪:“你挖煤去啦黑煤球?你的白袜子怎么都黑了?”
“你再乱动一会儿不给你吃罐罐了啊!”
掐着点儿洗完澡吹干,到宠物医院的时候医生刚上班。
打完疫苗观察一会儿,黑煤球精神状态很好,便带回了家。
言叙没有要留下的意思,韩翊行把蛋糕递给他,让他路上小心点。
韩翊行心知肚明,言叙是想把关系维持在朋友的程度。
他之前太冒进了,让言叙产生了应激,他不应该那么心急的。
转眼到了四月,路边的西府海棠开得热烈绚烂。
韩翊行随手拍了一张,发给言叙。
言叙很快回复:【拍得真好看,被医学事业耽误的摄影大师】
韩翊行苦笑着摇摇头。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他觉得,言叙愿意把命给他,但却不愿意把心给他。
自从拿到了言叙那把钥匙,韩翊行还一次都没有用过。
这天下午,他拎了蛋糕来到言叙楼下。
除了那些浮于表面的热闹,言叙没什么跟他说的。
哪怕这样,韩翊行还是想来看看他。
下车之后,他看到垃圾桶旁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在翻垃圾。
看到他手里提的蛋糕盒子,小男孩登时眼中放光。
“你这个蛋糕是要扔的吗?”小男孩问。
韩翊行愣了一下。
不等他回答,小男孩又从垃圾桶旁的台阶上跳下来,跑到韩翊行面前,仰头看着他。
“你别扔垃圾桶里了,直接给我吧。”
韩翊行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扔?”
小男孩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你之前不都扔了吗?”
韩翊行神色稍变:“你捡到过?”
“对啊,”小男孩掰着手指头算,然后伸出一只手,五指大大张开,“5个!”
韩翊行脸色骤变,胸腔起伏了下,随即收敛情绪,问道:“是完整的蛋糕吗?”
“是啊,一口都没动,蛋糕很一般,但我喜欢里边的小人儿。”小男孩认真地回答。
韩翊行感觉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杂乱,他努力克制着,颤声问:“那些小人儿你还有吗?”
小男孩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帆布袋,“都在这里边呢,我收集呢。”
韩翊行花100块钱把5个小人儿买了回来。
若无其事地上楼,敲门。
言叙见是他,脸上绽放笑意,让他快进来,要不要吃个苹果。
韩翊行把蛋糕递给言叙,唇边挂着温和的笑。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给你带了蛋糕。”
言叙接过蛋糕,说了句谢谢。
韩翊行问:“之前的蛋糕好吃吗?”
“好吃啊。”言叙不假思索,“刚好一次能吃一个。”
韩翊行点了点头,“那就好,我先走了。”
关上门后,言叙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趴到窗边看到韩翊行的车开走了,言叙穿好衣服下楼。
打开垃圾筒的盖子,一根手指勾着的蛋糕包装袋顺着向下倾斜的指尖滑下去。
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拦住了。
言叙猛地抬头看过去,韩翊行正平静地凝视着他。
“言叙。”
韩翊行出现得太突然,言叙完全不知所措,呼吸都乱了。
“你究竟是讨厌蛋糕,”韩翊行声调平和地道,“还是讨厌我?”——
作者有话说:不怕不怕,很快就好了
第33章
言叙准时来到月夜酒吧上班, 酒吧里光线昏暗。
他靠在吧台边。
有客人喊“服务员”,他没反应过来。
浪哥过来拍他:“宝贝儿,傻站着干啥呢?有人喊”
顿了下, 他喊了声:“喻晨, 你去37号桌!”
浪哥把言叙拉到办公室:“宝贝儿,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这么肿?还这么红。”
言叙的眼泪唰地落下来,“浪浪哥对不起”他抽噎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他用尽的全部力气也没有办法控制住情绪。
浪哥赶紧抽了两张纸给他擦眼泪。
“好了宝贝儿,没事儿啊, ”浪哥边说边用纸巾蘸掉言叙脸颊上的泪水, “你要是不舒服呢, 就先休息,我找人顶你的班。”
“谢谢谢谢浪哥。”
“有什么难处呢, 也跟哥说, 需要用钱吗?”浪哥问。
言叙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摇了摇头。
“唉,”浪哥叹了一声,“哥比你大十几岁,经历的事也多,你平时总是不声不响的, 但哥知道,你心里指定憋着事儿呢。”
言叙觉得鼻子有些堵, 跟感冒了似的, 喉咙哽得酸到发疼。
浪哥接着说:“你要是信得着哥呢, 就找个时间跟哥说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你呀,就是心理负担太重, 好多事情,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你把它说出来,心里就轻松了。”
言叙紧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回家去吧,你这状态也上不了班,”浪哥说,“你上班打卡了,等明天我在系统里给你申请个下班漏打卡,不算你旷工。”
言叙说:“谢谢浪哥。”
“没事儿,”浪哥拍了拍言叙的肩膀,“眼睛肿成这样,回去拿冰敷一敷,要不然就不帅了。”
言叙破涕为笑。
“好了,我得出去看着他们,那几个偷奸耍滑的,不让人省心,”浪哥说,“你过马路看着点车,到家了给我发个微信。”
“嗯。”言叙点了点头,“谢谢浪哥。”
“行了,”浪哥笑着说,“跟哥还那么客气。”
浪哥出去了,言叙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下情绪,也出去了。
经过吧台的时候,喻晨正在那等单。
喻晨目光落到他脸上一秒,又无措地转开。
他有些生涩地说:“你没事吧?”
喻晨很少主动跟同事说话,再加上言叙也不善言辞,共事半年,俩人总共没说过10句话。
言叙想,自己现在肯定是太狼狈了。
他抬了抬唇角,努力挤出一个笑:“没事。”
喻晨点点头,“嗯”了一声,顿了顿,又接着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言叙有些呆住,这似乎是他听过喻晨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平时,喻晨说的最多的就是“好”、“行”、“来了”、“出去”。
今天喻晨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并主动关心,还说了这么多字的一句话,言叙有些受宠若惊。
喻晨显然不适应这样对别人表达关心,他说完之后,立刻端起调好的酒给客人送过去了。
言叙刚才还愁云惨雾般的情绪被冲淡了些。
他换好衣服刚要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碰到了杨屿安。
杨屿安问:“要出去?”
言叙说:“我有点事提前走了。”
杨屿安说:“我送你。”
言叙连连摆手,“不用,谢谢杨总。”
杨屿安坚持要送:“没事,我也要回去了,正好顺路。”
他明显是刚来酒吧,看到言叙要走了,就说他正好要走。
言叙突然想到之前韩翊行说的:是绕地球一圈的那种顺路吗。
尽管言叙拒绝了,杨屿安还是跟了出来。
“真的不用,杨总,我先走了,再见。”
言叙不顾杨屿安坚持要送他,直接走了。
不过他没回家。
他给沈暮发了微信,问韩翊行今天晚上值不值班。
沈暮很快回了,说他问过张大夫了,韩大夫今天晚上和明天都休息。
所以言叙直接去了韩翊行那里。
他按了下门铃,韩翊行没有来开门。
屋里传来重物砸地的响声,吓了言叙一跳。
看来韩翊行气坏了,在屋里摔东西。
言叙眼圈不自觉红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
他平时不爱哭,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控制不住。
言叙拍着门对里面的人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讨厌你,我讨厌的是蛋糕。”
他现在后悔死了,当韩翊行发现他扔蛋糕的时候,他当时就只顾着受惊吓,怎么没有拉住韩翊行跟他解释。
屋里又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好像是摔了玻璃或者瓷器。
言叙又伤心又委屈。
韩翊行不给他开门,道歉不接受,还摔东西,言叙觉得自己实在待不下去了。
他一口气跑到河边的长椅上。
胸腔不时抽搭一下,眼眶红红的还闪着要掉不掉的泪花。
坐了一会儿,韩翊行打电话过来。
看着屏幕上的“学长”两个字,言叙嘴唇动了动,委屈又泛上来。
他刚才上赶着去道歉的时候,那人在摔东西赶他。
现在他走了,又打电话找他干吗?
言叙把通话拒接,手机直接关机。
烟瘾又犯了,他一烦躁就会想抽烟。
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还是算了,言叙想-
韩翊行累压多日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尽管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究竟是讨厌蛋糕,还是讨厌我”。
但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了,他看到言叙脸上惊恐懊恼的表情,却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他看到言叙扔蛋糕的时候,心情非常复杂。
他这么多天以来送蛋糕示好,被全盘否定了,心里多少都会有落差。
还有最近以来言叙跟他的那个只流于表面的相处模式,想想就窝火,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韩翊行把蛋糕拎回家里扔桌上。
他的烘焙技术不太好,做好几个蛋糕才能选出一个稍微像样点的。
他打开蛋糕盒子,用手戳进去,从里面取出一个Q版的小人。
这是他找人根据他相册里言叙的照片定制的Q版小人。
他顾不上处理蛋糕,把取出来的Q版小人连同从小男孩手里买回来的那些一起,拿到浴室,挤了沐浴露洗干净。
又用浴巾裹着擦干。
脑中不断想起他转身之前言叙那张表情复杂的脸。
言叙这么做说不定是有什么隐情?
自己怎么能不听他解释就把他一个人丢那儿呢?
他现在懊悔得要命。
韩翊行开车去了月夜酒吧,没看到言叙的身影。
被一个服务员告知言叙跟别人走了,是一个开库里南的帅哥。
杨屿安?
韩翊行急急忙忙来到言叙家,敲门没有人应声。
他拿出自己配的那把钥匙,犹豫几次,最终把门打开,结果屋里空无一人。
拿出手机给言叙打电话,结果响两声之后被言叙挂断了,再打,就提示关机了。
韩翊行懊丧地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言叙不接他电话。
杨屿安居然还趁虚而入。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了。
眼见已经快12点了,言叙还没有回来。
韩翊行让值班医生在住院系统里查了杨子轩的手机号码。
杨子轩接到韩翊行电话的时候,十分惊喜。
结果韩翊行只是问他杨屿安的号码。
杨子轩说:“那我加你微信然后发给你?”
韩翊行说:“好,谢谢了。”
韩翊行给杨屿安打电话,问他是不是跟言叙在一起。
杨屿安联想起之前言叙发红的眼尾,再听韩翊行这着急的语气,大概也能猜出些什么。
有一瞬间,杨屿安做恶欲泛上来,想要气韩翊行,告诉他,言叙确实跟我在一起。
后来一转念,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没品,还是算了。
杨屿安声线平稳道:“虽然我很希望他现在跟我在一起,但是很遗憾,没有。”
“你现在在哪儿?”韩翊行问。
杨屿安懒散道:“已经凌晨了,我当然是在家了,怎么,韩大夫要来拜访?”
韩翊行咬咬牙:“再见!”
在楼梯口一直坐到了早上8点,言叙还是没有回来,电话也一直是关机状态。
言叙没什么朋友,走得稍微近点的,就算是杨子轩和沈暮了。
他想微信上问问杨子轩知不知道言叙去了哪里,无意中发现,杨子轩的朋友圈几分钟前有更新。
虽然图片里有杨子轩自己,但是他放大照片后,还是从照片的一角看到了一只熟悉的手。
再看杨子轩的定位,韩翊行立即下楼启动了车子。
根据杨子轩的定位,他开车到了新开的游乐场。
今天周六,游客很多,韩翊行费了一番周折,终于从人群中找到了言叙和杨子轩的身影。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他。言叙目光看向他,没什么动作,杨子轩却跳得老高朝他挥手。
韩翊行刚准备过去,突然发现杨屿安正向言叙走去。
还真是冤家路窄。
言叙看了看韩翊行,又看了眼杨屿安,垂下眼皮,没有说什么。
倒是杨子轩看到他俩跟见了鬼一样,眼睛都瞪大了,嘴巴惊得合不拢。
“小叔叔!!!你你俩一起来游乐场,你你不追言哥,改追韩大夫了吗???!!!你要跟我竞争了吗???”
韩翊行:?
杨屿安:?
言叙:?——
作者有话说:杨.脑回路清奇.子轩
下章开始在争执中慢慢和好
第34章
听到杨子轩这话之后, 言叙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韩翊行和杨屿安之前一见面就掐,现在居然一起来游乐场玩,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言叙跟杨子轩来游乐场是之前就约好的时间, 他早上心情不好不太想出来, 但当他想改期的时候,杨子轩告诉他他已经出发了。
所以言叙就直接坐地铁过来了。
“你看我瞎吗?”杨屿安给杨子轩那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的小脑袋来了一记暴击,打得杨子轩嗷嗷叫。
杨子轩怒气冲天地对杨屿安喊道:“杨屿安!你打我!我要去告你!”
杨屿安不屑地哼一声:“建议上报联合国。”
“言哥,你看他!”杨子轩委屈地去跟言叙告状,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快12点了韩大夫给我打电话要我小叔叔的微信, 原来是约着一起来游乐场玩儿啊。我这猜测也是有理有据的好吧。”
言叙给杨子轩胡噜脑袋的手顿了一下, 脸色不怎么好看。
他轻声问:“很疼吗?”
“嗯!疼死了!”杨子轩拉着言叙,“走, 咱不跟他玩。”
杨屿安和韩翊行两个人原地大眼瞪小眼, 互相嫌弃,见二人走出去一段了,赶紧追了上去。
杨子轩拽着言叙的胳膊,看到前边有一圈人围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言哥,咱们去看看!”不等言叙回答,杨子轩就拉着言叙挤进人群里。
人群中央, 是一个大概一米高的机器人,灰色的外壳, 脑袋圆溜溜的, 眼睛不断闪着绿光。
杨子轩对言叙说:“言哥你看, 它没穿裤子,好羞羞。”
言叙被他逗笑了。
这时,韩翊行和杨屿安也挤了进来, 站在言叙身后。
言叙瞟了韩翊行一眼,见韩翊行正注视着自己,迅速移开目光,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看起来有些气乎乎的。
回过神的时候,那个机器人居然迈着蹒跚的步伐走到他跟前,跟他面对面。
手里还举着一枝红玫瑰。
言叙这才看清,机器人的肩上有几个小字,写着“寰宸科技”。
原来是杨屿安公司生产的机器人。
AI读书味儿的平直的声调从它的扩音器传出来:“你能当我老婆吗?”
边说,抬起手臂把玫瑰花举到言叙面前。
周围人都在哄笑,言叙一惊,脸上有些红。
机器人手中的花并没有被接走,它又重复了一遍:“你能当我老婆吗?”
围观人群中的笑声更大了,看着那个窘迫的男生不知所措。
然后就见那个机器人膝关节动了动,一腿弯曲一腿跪地,头还仰着,坚持不懈地问:“你能当我老婆吗?”
杨子轩笑得捂着肚子,“言言哥,你不接受它就一直缠着你,哈哈哈。”
说着,杨子轩把机器人手里的玫瑰花拿过来,玩笑道:“我言哥答应你了小机。”
机器人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平直语调再次响起:“太好啦!”
然后它准备站起来,结果一下重心不稳,“duang”一声摔了个五体投地。
脸摔在地面上,胳膊腿儿不断挣扎,怎么都站不起来。
扬声器里还在不断重复那句:“太好啦!太好啦!”
围观的人们简直乐疯了。
韩翊行目光从机器人身上移开,瞟了杨屿安一眼,“嘁”了一声,讽道,“人工智障。”
杨屿安睨了他一眼,怒意在隐忍。随后退出人群,打电话去了。
估计又有可怜的人周末要被喊来加班了。
机器人被景区工作人员抱走了,人群渐渐散开了。
杨子轩去上厕所,杨屿安还在打电话,只剩言叙和韩翊行两个人尴尬地戳在这。
韩翊行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言叙不想跟他说话,转过身,朝共享充电宝处走过去。
韩翊行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忧愁,言叙还在生气,还是不理他。
言叙磨磨蹭蹭借完充电宝,祈祷杨子轩赶紧回来。
一转身,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女孩捋了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好,我刚才就看到你了,觉得你很可爱,可以加个微信吗?”
言叙马上30岁的男人被夸可爱有些无地自容。
想拒绝又不好意思。
正暗自踌躇,韩翊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稍稍揽了一下他的肩膀。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言叙眼睛瞪得圆圆的。
那女孩嘴巴微张,也是十分吃惊:“你们,你们是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女孩赶紧离开了。
言叙脑子里有点乱。
他知道韩翊行肯定不是真的跟他道歉。他甚至连昨夜自己登门道歉都不肯开门甚至还摔东西。
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来给他解围?
真是善变!
看着杨子轩跑过来,言叙赶紧把韩翊行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拂开。
杨子轩拉着言叙的胳膊:“言哥,我回来啦!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言叙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杨子轩已经把一个发箍戴他头上了。
“这是什么?”言叙用手摸了摸,毛绒绒的。
“看我的!”杨子轩自己也戴上了一个,兔子耳朵样式,一只耳朵支棱着,一只耳朵耷拉着。
言叙觉得杨子轩戴上这个实在太可爱了,“跟你很配啊。”
杨子轩把手放到嘴边,并排食指和中指充当大牙,嘴巴吧唧两下,学着动画片里的声音:“我最喜欢吃胡萝卜!”
最后一个字读平声还拉长语调,逗得言叙忍俊不禁。
“我们来拍合照吧!”杨子轩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言叙这才发现他头上戴的是一对猫耳朵,边缘是黑色,中间粉粉的。
他咬了下嘴唇,不经意瞥了韩翊行一眼,看到韩翊行下颌线绷得很紧,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言哥,看镜头!”
“哦好。”言叙看着屏幕,唇角上扬扯出一个微笑,定格在画面里。
他的眼睛现在已经不肿了,心情好了不少,脸色没那么苍白了。
拍完照收好手机,杨子轩说要去玩过山车,正好这时候杨屿安也回来了。
这个过山车是宁城最高也是最快的。起动时时速能由0瞬间突破200km/h。
像火箭一般垂直向上冲到十几层楼那么高。然后是完全失重垂直下落,还有好几个270度扭转。
网上有玩过的人测评,说是害怕到一定程度,是真的连叫都叫不出声。
言叙仰着头看了一眼过山车的最高处,确实有些害怕。
过山车座位两人一排,排队的时候,韩翊行对言叙说:“害怕的话可以跟我坐一起。”
不等言叙拒绝,杨子轩用胳膊夹紧言叙的手臂,“我要跟言哥坐一起!”
最主要的是,他不想跟杨屿安坐一起。
言叙应声:“嗯好,我们坐第几排?”
杨子轩说:“我听说坐第一排是最恐怖的,我不敢坐,咱们坐最后一排吧。”
言叙说:“行。”
杨子轩又问韩翊行:“韩大夫,你坐哪儿?”
杨屿安在一旁讽道:“韩大夫坐倒数第二排吧。”
韩翊行冷哼了一声,朝第一排走了过去。
杨屿安“啧”了一声,坐在韩翊行那一排隔了两个位置的地方。
杨子轩紧紧握着言叙的手,“言哥,我怎么觉得他俩这么不正常,你说他们一会儿会不会牵手啊?”
言叙有些惊疑地看着杨子轩。
“你有没有听说过那什么吊桥效应?好多人坐完过山车会爱上旁边的人!”
杨子轩自顾自说着,突然发现言叙脸色不太好。
“放心吧言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哈哈哈。”杨子轩在一旁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言叙也费力扯出一个笑容。
安全员检查过设施,不出几秒,过山车“嗖”地冲了出去。
言叙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害怕,没想到那种强烈的失重感反而让他觉得很放松。
好像他紧绷了这么多年的神经,在这一刻全部舒展开来。
过山车爬坡时推背感极强,身子都要嵌进座椅里,垂直俯冲的时候,又感觉头都不是自己的了,晃来晃去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
他能感觉到杨子轩抓他的手抓得越来越紧了,于是回握了一下,让他不要害怕。
全程下来不过二十多秒,言叙却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好像忧愁烦恼坏情绪都被超高速的过山车甩在了身后。
他想,自己真的应该多出来玩的,这些年他过得太压抑了,把自己困在牢笼里,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过山车停稳,言叙偏头去看杨子轩。
杨子轩的头发被风吹得跟雷震子似的,眼神呆滞,嘴巴张着,像定住了一样。
言叙猜想自己的头发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于是抬手理了理头发,偏头问:“你没事吧?”
杨子轩张着嘴摇了摇头:“没事,也没命了。”
言叙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发,解开安全设施,把他拉了起来。
杨子轩脚步虚浮,腿都是软的,走了两步差点跌倒,言叙赶紧把他扶住。
韩翊行和杨屿安也下来了,看起来一切如常,除了脸色有些苍白。
“我们出去吧。”言叙扶着杨子轩在前边走,走了几步,发现那两个人没跟上来。
回头一看,俩人正一人抱着一个垃圾桶,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杨子轩找来个椅子坐下,发起了毒誓:“我要是再来玩这破玩意儿我就是猪!”
言叙回头看了看那俩人,吐完之后,脸色惨白惨白的。
言叙低头看了下手中那瓶未开封的水,最终谁都没给。
韩翊行和杨屿安两个人一起去贩卖机买水,漱口。
言叙拉着杨子轩:“咱们走吧。”
没走出去多远,那两个人又跟在他们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
园区很大,两边有很多长椅供游客休息。
经过一处长椅,言叙看到两个女孩互相依偎着,用两个勺分食一杯冰淇淋,互相喂对方,笑得很开心。
一个女孩留黑色长直发,另一个女孩则是大波浪。
言叙看她们面熟,想了两秒,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韩翊行一眼。
韩翊行显然也看到那两个女孩了,和言叙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
俩人全程一个字都没说,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言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有点后悔,他不该回头看韩翊行的。
杨子轩奇怪地问:“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言叙解释道:“刚才看到两个女孩,之前在酒吧见过,一个渣男同时跟她们两个交往,那天她们教训了渣男一顿,没想到她们现在关系这么亲密。”
“哇噻,又是情敌变情人诶!”杨子轩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又?”言叙有些疑惑地看着杨子轩。
“言哥,你不知道,我们班有两个男生,之前追同一个女孩,俩人水火不容,一见面就掐,怎么都不对付。结果你猜后来我看到了什么?”杨子轩有些神秘兮兮地问,眼睛里放着光。
“你看到了什么?”言叙问。
“我看到他们两个在亲嘴!”杨子轩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兴奋的情绪怎么都压不住。
听到这,言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并肩走在他们身后的韩翊行和杨屿安。
却发现这两个人目光齐刷刷地盯着他的后背,有些慌乱地转回头。
“言哥,我们去玩跳楼机吧!”杨子轩不由分说拉着言叙的手朝跳楼机的方向跑过去。
来到跳楼机底下,言叙仰着脖子往上看,几乎要到把脖子仰断的程度才能看到塔顶。
言叙感觉自己身后的衣摆被轻轻扯了两下。
他微微偏头,只听韩翊行小声说:“不玩这个行不行?”
杨屿安挑衅地对着韩翊行嗤笑一声,第一个走了上去。
杨子轩拉着言叙紧随其后。
韩翊行咬咬牙,跟在了言叙后边。
座次按排队的顺序,依次是杨屿安,杨子轩,言叙,韩翊行。
固定器放下来,安全员检查完毕,跳楼机缓缓升空。
这个跳楼机有60多米高,下降的过程完全是自由落体。
就像跳楼。
跳楼机升到顶端,地面上的人变得渺小而遥远。
杨子轩在旁边喊:“言哥!你怕不怕啊?”
言叙腿有些软,无措地晃着两条悬空的腿。
“怕!”
他是真的害怕。
他曾经站在过比这还高的地方,当时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
可是现在,他心底生出畏惧。
跳楼机突然启动,身体陡然下落,言叙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声嘶力竭地尖叫:“啊——啊————”
言叙感觉右手手背被一个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上,心中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极速上升又下坠了几次之后,速度慢慢变缓,最后平稳落地。
“言哥,太刺激啦!我腿都软了!”
杨子轩转过头跟言叙说话,言叙匆忙把被韩翊行握住的右手抽回来,手指蜷了蜷。
“嗯,确实挺吓人的。”言叙说,嗓子有点哑了。
回忆起刚才那超强失重感,言叙还心有余悸。
从跳楼机上下来,几个人还好,没有吐。
言叙和杨子轩对视一眼,看着彼此被吹飞的额发,互相用手指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
韩翊行和杨屿安同时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杨屿安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工作电话,皱着眉头一直在说。
前边有一处宽阔的场地,围了好多人。
言叙以为又是搞笑机器人。
杨子轩拉着他挤到最前边,才发现,不是机器人,是真人。
全都是身材好颜值高的男性NPC。
他们有的衣着清凉,微遮着双开门的上半身,肌肉贲张,荷尔蒙爆发。
有的走酷炫路线,黑衣黑裤黑墨镜。
有的走可爱风,配着猫耳朵猫尾巴。
“哇!帅哥NPC可以抱诶!”杨子轩惊叹道,“这个好帅!那个也帅!都是我的菜!!!”
言叙:
言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游客雀跃着去和NPC拥抱,还能拍照、比心,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言哥,我们也去吧!都是帅哥诶!赚了赚了!”杨子轩兴奋得根本拉不住。
言叙被杨子轩拽得身子往前一倾,另一只胳膊被人从后边攥住了,攥得很紧,力道很重,言叙觉得自己手臂都有点疼了。
回头一看,韩翊行冷着一张脸,摇摇头,“别去。”
言叙本来也没打算去,他甩开韩翊行的手,对杨子轩说:“子轩,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韩翊行挤到言叙旁边的位置站着,人有点多,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言叙偏头看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又去看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跟NPC拥抱拍照的杨子轩。
言叙在那站了一会儿,居然有人过来问:“你好,可以抱一下吗?”
“不好意思,我是游客。”言叙脸有点红。
“哦哦,实在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NPC呢!”那人也不好意思地走开了。
也有完全不客气的,把韩翊行当成NPC,踮着脚想要亲他一口,结果韩翊行实在太高了,根本够不着。
韩翊行赶紧躲开,脸比锅底还黑。
这的负责人赶紧过来致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两位颜值太高了,游客把你们当成NPC了。”
言叙温声说没关系,韩翊行那边脸一直黑着。
负责人问:“不过,两位真的不考虑来我们这当NPC吗?一小时一百块哦。”
“一百块?一小时?”言叙眼睛里放光。
脑子里迅速盘算,他晚上在酒吧上班,白天来这里兼职5个小时,这样一个月下来就有15000额外收入了。
而且这里比他在酒吧上班挣得还多!
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很快就能攒够20万了?
韩翊行看到他动摇的模样,眉头皱得死紧。
“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考虑一下嘛,如果想来,可以随时联系我。”负责人继续说。
言叙掏出手机,准备加那人微信,被韩翊行一胳膊挡回去。
“不好意思,用不着。”他语调生硬地把人赶走了。
言叙抬头看他,正撞上他眼里压抑的怒火。
“你没看到这里的NPC被人又摸又抱的?”韩翊行虽是极力隐忍但火气还是压不住。
言叙抱起手臂,抿了抿唇角,似乎对韩翊行这种对别人横加干涉指责的行为非常不满意。
“你需要那么多钱到底干什么用?我给你你又不要。”韩翊行继续追问。
言叙也火大,不自觉提高了声调:“我确实需要很多钱,我需要钱还给你!我不想欠着你的!”
韩翊行更生气了,“我都说了不用还,不用还,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的,你听不懂吗?”
他不明白言叙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于“卖身”的方式来还那笔本来就不用还的钱。
听到他这么说,言叙胸膛剧烈起伏几下,说话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我是听不懂,杨屿安能听懂,你跟他说去吧!”
韩翊行冷笑一声:“怎么?他成你的代言人了?你的事他说了算?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言叙气鼓鼓地转向一侧。
韩翊行觉得这简直是莫名其妙,关杨屿安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扯到他身上。
杨子轩把NPC抱了一圈后回来,开心得不得了,叽叽喳喳讲个不停,这个太帅了,那个腹肌好好摸,那个是个男妈妈之类的。
言叙嘴巴紧紧抿着,眼底有些红,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再一看旁边的韩翊行,脸色阴沉,似乎压抑着火气。
两人之间气场微妙。
“你们怎么了?”杨子轩问,“吵架了?”
谁都不说话。
“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还真吵架了啊?”杨子轩实在搞不懂,有那么帅的小哥哥不去抱,反而在这吵架,怎么想的。
他们正要离开,那个负责人又过来,走到言叙旁边:“加个微信吧,万一以后想来呢。”
他能肯定,如果言叙肯入职,那他们这里的头牌肯定就要易主了。
言叙这次没有拿出手机。
杨子轩好奇地问道:“什么呀什么呀?你在跟我言哥说什么呢?”
负责人如实说:“我们这里在招帅气NPC,一小时100块呢,我问这位小哥哥要不要来。”
杨子轩捋了捋一头银灰色的头发:“那我呢那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负责人皱眉打量了他一会儿,委婉说:“我听说隔壁鬼屋那边也在招小鬼NPC。不过就是工资低点,一小时10块。”
杨子轩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想、打、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粗长,快夸我[害羞]
第35章
杨子轩一路上嘟嘟囔囔不高兴。
杨屿安打完电话回来, 三个人没一个高兴的。
走了几十步到了鬼屋门口,杨屿安问:“鬼屋,要不要进去玩?”
韩翊行瞥了言叙一眼, 沉声说:“不去了。”
鬼可不可怕倒是其次, 主要是里面的光线很暗,言叙进去了肯定会不舒服。
杨子轩想到刚才那个人说的他适合当鬼屋NPC就一肚子火,刚要说不去了,就听言叙说:“我要去。”
话音刚落, 便自己气呼呼地进去了。
杨子轩肯定不能让他自己落单, 追了上去:“言哥我陪你!”
杨屿安看了眼言叙的背影, 又看了看韩翊行生闷气的表情。
幸灾乐祸地说:“你惹的?”
韩翊行瞪他一眼:“让开!”便快步跟了进去。
鬼屋的入口稍窄,两个人并排通行有点挤。
窄道尽头拐个弯, 迎宾是一个一人高的骷髅架子, 十分骨感。
言叙没来过鬼屋,不知道鬼屋里的光线原来这么暗。
里面放着阴森森的音乐,配上昏暗的光线,有些毛骨悚然。
他有点想出去了,脚步顿在原地。
韩翊行跟上来,凑近跟他说:“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出去。”
言叙咬了下嘴唇,冷声说:“要你管。”
杨子轩一进来就兴奋无比, 把刚才丧气的心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拉住言叙的胳膊:“言哥,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不用怕, 我拉着你走。”
言叙长长呼了口气, “嗯。”
地面凹凸不平,光线暗得看不清脚下的路,几个人都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照明。
两边的墙上挂着各种姿势诡异的假人, 面容虽然有些狰狞,但不会动。
“切,这还敢叫鬼屋,”杨子轩不屑道,“干脆叫宝宝巴士得了。”
话音刚落,从一旁跳出一个扮演小鬼的NPC,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吓了杨子轩一激灵。
“我去!”杨子轩大喊一声,把言叙护在身后,“你一个小时只挣10块钱啊NPC,你这么卖力吓人干什么?”
那小鬼听到这,顿时萎了下来,像被资本家吸干了阴气,然后哭得很大声。
再往前走,视线开阔起来,连灯光也更亮了些。
这里似乎是故事情节里的广场,中间有个假人被绑着跪在那,像是要被砍头。
很多游客在这一片场地休息,虽然有点闷,但好歹有个台阶能坐。
熙熙攘攘一点都不像鬼屋,跟赶大集似的。
几个人放松下来,把手电筒关掉,杨子轩也没有抓着言叙了。
言叙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下,言叙立刻关掉。
“好饿呀,一会儿去吃饭吧。”杨子轩揉揉肚子,看下手机上的时间,“11点11了。”
其他几个人不置可否,杨子轩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说道:“诶?你们看,这11:11像不像我们四个光棍儿,哈哈哈。”
杨屿安觉得这话冒着傻气,不理他。
杨子轩扯了扯言叙的胳膊,言叙勉强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杨子轩原本没打算韩翊行会理自己,却突然听到韩翊行清了清嗓子,道:“我听说,如果看时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11:11,就说明有人想你了。”
边说,目光瞟向言叙。
言叙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
“哇,这个说法还挺浪漫呢,”杨子轩感叹,“想不到韩大夫也相信这些。”
韩翊行“嗯”了一声。
就在所有人都放松戒备以为这鬼屋不过如此之时,灯光突然消失了。
“我操,什么情况?”游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懵了。
还来不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好几个面目狰狞的NPC,青面獠牙,脸上的油彩是夜光的,看起来森然可怖。
游客们被吓得尖叫,四散奔逃。
这一片圆形广场有好几个出口,大家被NPC追赶着向不同的方向分散开去。
惊恐的尖叫声不时从四面八方传来。
眼前场景十分混乱。
“言叙!言叙!”韩翊行叫了几声,却被湮没在一片嘈杂喧嚣中。
等他身边的人群散尽,他好不容易费力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手电筒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空空荡荡,再不见言叙的踪影-
灯光暗下去的那一刻,言叙悚然一惊,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眼前没有一点光感,密不透风的黑暗向他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全身冒着冷汗。
周围人群的惊叫呼号全都遥远又模糊。
他立在原地,像一个木偶,被四散的人群裹携着、推挤着。
就像是被海浪席卷的一片贝壳,只能随波逐流。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冷汗把贴身的衣服都浸透了。
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身体像是缓缓沉进深海里,意识变得越来越遥远。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道渺远的声音冲破层层迷幛,唤回了一点他的意识。
“言叙——”
那声音遥远又朦胧,但理智处在崩溃边缘的言叙被那一声声呼唤拉了回来。
但他还是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杂乱得不像样,似乎在颤抖,似乎在抽泣。
声音越来越近,一道亮光刺破眼前厚重的黑暗。
言叙感觉自己僵直了不知多久的身子突然瘫软下来,被抱进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熟悉的岩兰草清香将他包裹。
下颌不断颤栗,嗓子哑得像是含了沙子,发出的声音破碎得几乎拼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学长”
言叙被抱得更紧,那坚实有力的双臂像是要将他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宝宝,别怕,有我在。”
韩翊行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说,宝宝,别怕,有我在。
言叙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脸埋在韩翊行怀里,眼睛闭着,虽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的心一点点安稳下来,呼吸慢慢也变得均匀。
不知过了多久,言叙神智渐渐恢复,意识到韩翊行在抱着他,他们之前还在吵架,他抬手,轻轻推了韩翊行一下。
韩翊行感觉到了那股很轻的力道,却没有松开他,反而收拢双臂把言叙抱得更紧。
四周一片漆黑,韩翊行手机的光亮很微弱,窄窄的通道内回荡着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言哥!言哥!你在哪儿啊?”是杨子轩的声音。
身边是杨屿安的斥责声:“当时你干吗去了怎么不拉着他?”
杨子轩满是歉疚,“对不起嘛,先找到言哥要紧。”
声音越来越近。
言叙身子僵了一下,他大脑飞速运转,根据声音推测,不出10秒钟,他们就会发现这里。
他不想被人看到他和韩翊行在这里亲密地抱在一起,手抬了抬,又止住了。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不推开韩翊行,韩翊行会不会推开他。
韩翊行会不会同样不想让杨屿安看到他们之间的亲密。
杨屿安和杨子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韩翊行抱紧言叙的力道始终没有松。
他当然不怕被杨屿安和杨子轩看到,他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言叙的心跳越来越快,就在杨屿安和杨子轩发现他们的前一秒,言叙拼尽全身力气把韩翊行推了个趔趄。
韩翊行有些莫名其妙地皱眉看着他。
言叙呼吸粗重,胸口起伏很快。
“我去!你们不要打架啊!”杨子轩快步跑过来,把言叙拉到自己身后,“我说怎么叫你们都不答应,原来是打起来了!”
杨子轩看言叙没什么事,转头对韩翊行说,“韩大夫,你要是再欺负我言哥,我就对你脱粉了啊。”
“我哪有”韩翊行百口莫辩。
“言哥,他有没有欺负你?”杨子轩故作严肃,问言叙,“他要是敢打你,我就上他们医院投诉他去!吊销他的执业资格证!”
韩翊行简直无语了。
“没有”言叙拉住他。
杨子轩笑嘻嘻对韩翊行说:“韩大夫别当真,我开个玩笑。”
从鬼屋出去,还有很多项目没有玩,言叙已经完全没有游玩的心情了。
他歉然对杨子轩说:“你们继续玩吧,我要回去了。”
杨子轩一脸惋惜,但也看得出来言叙脸色确实不太好。
韩翊行和杨屿安同时说:“我送你。”
看他们这么默契,言叙谢绝:“不麻烦了。”
说完,自己转身走了。
杨屿安想追上去送他,却被杨子轩拖住:“小叔叔,你送我回学校吧,我好累,不想挤地铁了。”
到地铁口还要走很长一段距离,言叙觉得头晕腿软,身体脱力,不想走那么远去挤地铁了。
游乐园门口堵车堵得水泄不通,不管是网约车还是出租车,根本开不过来。
言叙在马路边站了十分钟,面前停的那辆车还一厘米都没有动过。
“昨天晚上去哪儿了?”站在一旁的韩翊行问。
“要你管!”言叙一提到这个就火大,他昨天晚上都低三下四上门道歉去了,结果人家根本不给他开门,还一直摔东西。
现在过来问他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言叙气乎乎地往地铁站走。
韩翊行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我送你。”
“用不起。”言叙使劲甩了一下却没甩开韩翊行的手。
韩翊行的手掌宽大有力,他打定主意不松手,言叙是无论如何都挣不开的。
“疼!”言叙突然停下脚步,半是斥责半是委屈地冲韩翊行喊了一声。
韩翊行赶紧松手。
“对不起。”韩翊行温声说——
作者有话说:[加油][加油]
第36章
“对不起, 弄疼你了。”
“对不起,刚才不应该跟你喊。”
“对不起,昨天晚上不应该不听你说话直接走掉。”
韩翊行道歉道得看似诚恳。
但言叙最生气的是, 昨晚他去道歉韩翊行不开门反而不停摔东西的事, 他连提都不提。
言叙喉咙酸涩得厉害,眼睛也红红的。
他一言不发,只是往地铁站的方向走,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韩翊行很容易就分辨出, 言叙还是很生气。
他自己也生气, 也委屈。
辛辛苦苦做的蛋糕哄人家开心, 人家全给扔了。
被他当场抓了现形,也不解释。他主动打电话, 还给他挂了。
他在人家门口等了一晚上, 结果人家跑游乐园玩来了。
他都主动道歉主动求和了,为什么还是不理他啊?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人哄好啊!
韩翊行想起七年前,他似乎也是这样一筹莫展。
他和言叙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他的工作基本定下来了。
北城一院的心外科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家里想让他去北城一院,他自己也想去。
言叙也知道并且支持。
因为言叙经常说等他们毕业了,要在北城一院附近租房,不能让韩翊行上班太累了。
就在他以外一切顺理成章的时候, 他发现言叙从网上订了去宁城的高铁票。
言叙只说自己和朋友去玩,韩翊行没有很在意, 想着他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那段时间他自己忙得焦头烂额。
毕业论文要写, 医院的工作要忙, 高峰被女朋友骗了十几万人财两失整日寻死觅活,他也不能不管。
他很久以后回忆起当时的事,意识到是不是自己那时候给言叙的陪伴和关注太少了。
言叙似乎有一段时间情绪都不太对, 他都没有太当回事,只以为他是因为毕业找工作的事情烦恼。
后来,他在言叙包里发现了很多机打彩票。
2块钱一注的双色球,言叙买了几百张。
跟言叙一起逛街,他发现十几块钱的东西,言叙去付款的时候,微信提示余额不足。
有一天半夜,言叙很晚没回来,说是去找同学,结果韩翊行接到了警察的电话。
匆匆忙忙赶到警局,韩翊行被告知,他们今晚突击扫荡一处地下赌场,言叙正好在里边。
韩翊行把他接出来后,言叙只是反复说:我没有赌。
别的再不肯多说。
那段时间,言叙状态浑浑噩噩,韩翊行问他有什么事,他都不肯说,只说,没事。
问急了就是,你别管。
韩翊行还无意在言叙电脑上发现了他的搜索记录:
在网上赌博输的钱可以追回吗?
被高利贷追债可以报警吗?
韩翊行不由得脊背发凉。
正欲退出之时,邮箱弹出新邮件提醒。
是一封来自揽星科技的入职offer。
揽星科技是国内机器人产业的翘楚,但公司不在北城,而是在宁城。
韩翊行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之前言叙去宁城,不是和同学去玩,而是去揽星科技面试了。
他按耐不住,翻看了言叙的邮件往来记录,发现他把之前收到的北城那些公司的offer全都拒了。
之前言叙从来没有跟他透露过有想去宁城工作的念头。
宁城和北城相距一千多公里,坐高铁都要3个多小时,这还不包括去高铁站的时间。
异地恋无疑会让他们本就开始摇摇欲坠的恋情雪上加霜。
韩翊行舍不得言叙,舍不得他们三年的感情。
后来那些天,只要韩翊行问到任何赌博的问题,去宁城工作的问题,言叙就拒绝沟通。
说韩翊行不尊重他的隐私。
说韩翊行不让自己去宁城,是耽误自己的前途。
每次吵到眼睛通红,韩翊行都会紧紧抱着言叙,说:“宝宝,我爱你。”
言叙就开始大哭。
后来,韩翊行没有签北城一院的正式聘用合同。
言叙知道后,更是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顿火。
他把出租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韩翊行沉默以对,等他发泄到没有力气,韩翊行抱着他,嘴唇贴着他的耳廓。
半是乞求,半是命令地说:“言叙,你能不能对我说一次‘我爱你’,虽然我从不怀疑你对我的感情,但是,你能不能对我说一次,一次就够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听。”
言叙眼底发红,他决绝地说:“你去把北城一院的合同签了,我就说。”
一直到最后,韩翊行也没去签。
他也没有听言叙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从始至终。
这一段回忆无疑非常沉重,被韩翊行尘封多年,刻意不去想。
言叙走后,他回忆起的都是言叙的笑,言叙的好,和言叙在一起时的快乐。
这么多年过去,韩翊行依旧没什么长进,面对言叙的“拒绝沟通”仍然是束手无策。
他有些丧气地拍了拍额头,看着言叙带着怒气的背影,死皮赖脸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小段,韩翊行心念一转,突然觉得,生气发脾气的言叙是如此鲜活真实。
重逢以来,他似乎总是裹着一层坚硬的壳,跟他疏远,或者客气。
而现在,言叙终于不慎把坏情绪地展露在他面前,这何尝不是个巨大的进步呢。
想到这,韩翊行抬了抬唇角,快走两步跟上去,就在离言叙一步之遥的斜后方。
走了没多远,言叙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韩翊行也跟着他的节奏,慢了下来。
然后他看到言叙抬起右手扶着额头,脚步虚浮地踉跄两下。
韩翊行快步抢上前,扶住摇摇晃晃的言叙。
“言叙,你怎么了?”
韩翊行看着歪倒在自己臂弯里的言叙,额上冒出细汗,脸色惨白如纸,唇上也毫无血色,眼神有些涣散,双手微微发着抖。
“低血糖了?”韩翊行焦急问道。
他扶言叙在路边长椅上坐下来,让言叙靠在自己身上。
言叙昨天一夜没睡,早晨没吃饭就匆匆赶来游乐场和杨子轩汇合,在鬼屋的时候又经历了一次惊恐发作。
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刚才他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都虚脱了,灵魂好像飘飘忽忽要脱离肉/体了。
韩翊行风衣口袋里拿出一块红色包装的牛奶糖,褪去包装,将乳白色的小糖球挤到言叙微张的口中。
言叙下颌动了动,疯狂分泌的唾液将奶糖球层层包裹,丝丝缕缕的甜味和奶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言叙想起,大学的时候,韩翊行总是给他买这种牛奶糖,剥开糖纸喂他,又总是在他把牛奶糖含在嘴里的时候吻他。
言叙笑着嗔怪:“你想吃糖不会自己剥?”
韩翊行回味着和初吻时一样的奶香味的吻:“你嘴里的更甜。”
此刻言叙靠在韩翊行坚实的肩膀上,身体和心灵都感觉无比踏实。
他歪头看着韩翊行的侧颊,韩翊行的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细小的胡茬。
只要韩翊行稍稍偏下头,就能擦到他的嘴唇。
思及此,言叙刚刚缓下来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然而韩翊行一脸忧虑地自我反思:“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的。”
言叙突然“噗嗤”笑出声。
韩翊行微微偏头,奇怪地看着他。
“怎么了?”
言叙维持原状,靠在韩翊行肩膀上,声音很轻,话音里还带着很轻的笑意:“为什么做错事的是我,道歉的是你?”
韩翊行很明显地怔了一下,言叙能感觉到他肩膀瞬间的僵硬。
他嘴唇动了动,斟酌着用词,把想反问的“你还知道你做错了”生生咽回去,只是轻描淡写地问:“怎么这么说?”
言叙轻笑一声:“我扔了你的蛋糕,挂了你的电话,故意跟你吵架,你居然还能低声下气地哄我,尊严何在啊韩大夫?”
韩翊行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溢于言表。
他突然感觉背后被人注视,状似不经意地悄悄回了下头。
却看到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被堵在路边,车窗紧闭,玻璃单向可视,韩翊行看不清里面的人。
言叙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韩翊行肩膀上,对身后的一切毫无察觉。
韩翊行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把头转回来。
原本自然垂着的右臂,悄无声息环过言叙劲瘦的后背,右手若有似无地搭在言叙窄窄的腰侧。
“我不要尊严。”韩翊行淡淡道。
言叙没敢问“那你要什么。”
万一韩翊行脱口而出说“我只要你”,那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他不能给自己挖这样的坑。
口中的奶糖已经化完了,甜味还没有散尽。
言叙坐直了身子,和韩翊行拉开些许距离。
韩翊行有些错愕:“不再休息一会儿了?头还晕不晕?需不需要去医院?”
言叙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没什么事了,多谢韩大夫抢救及时。”
韩翊行笑了笑没说话。
静默片刻,言叙忽然郑重道:“对不起。”
“不用。”韩翊行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现在确实是不能吃蛋糕了,”言叙继续道,“不是讨厌你。”
韩翊行点点头,“不吃蛋糕,怕黑,还有别的吗?”
“应该没有了。”言叙说。
韩翊行思考片刻,“如果想起来别的,可以随时告诉我。”
言叙笑了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好啊。”
韩翊行看得痴了一瞬,言叙突然站起身,朝天桥的方向走去。
这不是去地铁站的方向。
“去哪儿?”韩翊行赶紧站起来跟上前。
言叙脚步轻快地跳上台阶:“去杨总家吃饭。”
韩翊行回头看马路,刚才被堵在路边的库里南已经不知所踪。
他皱眉问:“杨屿安什么时候约的你?你还真去他家里啊?他这个人没安什么好心我跟你讲”
言叙停下脚步,回过身,胳膊肘撑在天桥旁侧的栏杆上,手托着下巴。
韩翊行比他站的位置低两个台阶,看言叙的时候需要仰着头。
被言叙盯得有些不知所措,韩翊行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不知道是因为内心发愁,还是被太阳晒得刺眼。
言叙突然站直了身子,刚才托下巴的那只手指了指马路对面一家门店。
“去不去?”言叙问。
韩翊行循着言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橘色牌匾上写了三个大字:
杨国福——
作者有话说:杨国福,打钱!(作者哼哼唧唧)
第37章
在认识言叙之前, 韩翊行很少吃路边摊、麻辣烫类的食物。
认识言叙后,言叙带他吃过几次,韩翊行惊呼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些东西这么好吃, 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后来言叙走了, 他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吃麻辣烫。
前段时间他让言叙给他在路边买的大煎饼,他都已经好多年没吃过了。
可惜的是,后来言叙又给他带过一次,结果被两只喵祸害了。
在麻辣烫店里, 韩翊行特意盯着言叙, 盯着言叙发毛。
“你看着我干吗?”言叙不满地问。
韩翊行说:“不许放辣椒。”
以前言叙是无辣不欢的, 买什么东西都要放一堆辣椒,能把店主吃破产的程度。
“不放辣椒什么味儿都没有。”言叙看着眼前的清汤不麻不辣烫撇了撇嘴, “就放一点点儿?”
“你”韩翊行目光下移了些, “好了吗?”
言叙尴尬地看了看满屋子的客人,还好没人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
言叙压低声音警告:“吃饭呢!别说这个!”
“哦——”韩翊行把辣椒瓶放到自己这边。
言叙只能望梅止渴,吞咽了下口水,夹起一筷子水煮菜。
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就不带你来了。”
“你说什么?”
言叙连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言叙打开小地瓜,有人给他发私信。
“有事吗?”韩翊行看着言叙微微蹙起的眉头问。
“领养黑煤球的, ”言叙目光还停留在手机屏幕上,认真地看对方发过来的条件, “这人是个医生诶, 工作稳定, 自己有房子,单身,爱猫人士。”
“你怎么知道他是爱猫人士?”韩翊行问。
言叙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 “你看,他主页里收藏了好多猫咪视频。”
韩翊行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医生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不能给猫足够的陪伴,医生不行。”
言叙惊愕地抬头看着对面这位医生。
这人挑剔起来怎么连自己都攻击。
言叙咬着筷子小声质问:“他的条件和你有什么差别吗?”
“我”韩翊行卡壳了。
是啊,都是单身医生,自己比别人优越在哪里呢?
言叙看他半天吱唔不出个理由,便质问:“你是不是,不想让别人领养黑煤球?”
韩翊行有些不自然地视线乱瞟:“主要是奥利奥。”
“奥利奥怎么了?”
韩翊行清了清嗓子,“它现在已经把黑煤球当成好朋友了,一起吃一起睡,成天追着跑来跑去,奥利奥都轻了一斤。”
言叙缓缓点头,“那你呢?”
要是韩翊行也愿意养黑煤球,那就皆大欢喜了。
韩翊行瞥了言叙一眼,正色道:“我一个人养两只猫会有些吃力,如果有人帮我分担一些的话”
言叙抿了抿唇角,“我问问杨总要不要养猫。”
说着,他拿回手机,打开微信。
“哪个杨总啊?喂!你不要找杨屿安啊,他那个人一点爱心都没有。”韩翊行喋喋不休,言叙充耳不闻,滑动微信找联系人。
“我养!”韩翊行声调提高了些,“我想养!”
言叙目光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韩翊行脸上,故意道:“真的?”
“真的,”韩翊行稍稍松口气,“黑煤球已经适应家里的环境,再换的话,对它也不好。”
“哦——”言叙拖长声调。
他每次给韩翊行发领养人的信息,都莫名其妙被这个人否掉,他隐隐觉得韩翊行是不想让别人领养,想自己养着,但是面上又要跟他拿乔,言叙心里不爽得很。
“既然用不着找人领养了,那你把帖子删了吧。”韩翊行建议道。
“那好吧。”言叙说着,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并没有把帖子删掉,只是增加了“已被领养”字样。
韩翊行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动来动去,喉咙有些干,他拿起桌上的水喝了半瓶。
“你用的那个是什么APP?”韩翊行问。
“找领养的这个?”
“嗯。”
“小地瓜。”言叙说。
“你平时也用这个吗?”韩翊行又问。
“闲的时候就看看。”言叙如实道。
韩翊行拿起自己的手机,下载了一个。
他凭着记忆,在搜索框中打出一行字:让前男友跪着求你复合的八个小妙招。
搜索结果挺多,言叙当时看的是哪一个呢?
怎么能这么有效?
正胡乱地想着,言叙把面前的碗一推。
“不吃了?”韩翊行问。
“饱了。”
言叙饿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煮了好大一碗,结果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浪费粮食。”韩翊行道。
言叙想了想:“要不我打包回去,晚上吃。”
韩翊行摇摇头:“凉了不好吃了。”
言叙左右为难之时,韩翊行端过他的碗:“给我吧。”
吃完麻辣烫,正准备回去,韩翊行接了个电话。
他听对方说了两句,然后打开免提。
对方说:“您家宝贝‘黑煤球’打第三针疫苗的时间已经过了,请问今天有时间带猫猫过来?拖的时间长的话怕效果不好。”
言叙忽然想起黑煤球第二针疫苗的时候韩翊行都没有叫自己,现在已经该打第三针了吗?
当初说好自己会负责,却什么都没做过,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言叙对上韩翊行征询的目光,点了点头。
韩翊行回复道:“今天下午过去。”
挂了电话,韩翊行带言叙来他停车的地方。
有了给黑煤球打疫苗的事,言叙没有再坚持自己坐地铁回去了。
站在韩翊行家门口的时候,言叙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来过韩翊行家了。
中间这段时间试图和韩翊行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他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韩翊行似乎接受良好,但言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恋人真的能退到朋友关系吗?
更何况,他们恋爱之前连朋友都没当过,更是退无可退。
韩翊行打开门,言叙站在玄关愣了一瞬。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他坚持用一次性鞋套,当时韩翊行虽然没说什么,但眉头一直皱着。
这次来没在计划中,他当然没有随身携带一次性鞋套。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换拖鞋,就看到韩翊行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
一样的尺码,一双是旧的,言叙之前穿的那双情侣拖鞋,另一双是全新的,浅浅的绿色没有任何装饰。
韩翊行说:“不想穿旧的,穿新的也行。”
言叙磨磨蹭蹭半天,最终还是换上了那双旧拖鞋。
怪不得韩翊行这段时间里不动声色,原来韩翊行根本就知道他纠结的是什么。
他还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很自然,觉得自己演技好得可以冲击奥斯卡了。
韩翊行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言叙敛了思绪,挠挠头往里走,却不小心一头撞在韩翊行后背上。
“你怎么不走呢?”言叙揉着额头迷迷糊糊问他。
直到他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客厅里乱得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
窗帘杆带着窗帘整个掉到了地上,茶几上、餐桌上、窗台上的东西,也都在地上。
玻璃杯、花盆满地碎片,泥土也散落满地。
韩翊行震惊过后,气势汹汹地摇醒两只团在沙发上酣睡的猫,怒声责问:“谁干的?!”
黑煤球猫猫无辜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拱了拱背,换了个姿势又躺下了。
奥利奥闻到言叙的气味就过来蹭腿,后来言叙把它抱在怀里,又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言叙比韩翊行还要多微震惊40%。
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上门找韩翊行道歉的时候,屋里那乒铃乓啷的动静。
当时还以为是韩翊行生气在砸东西。
原来是猫啊
那他今天在韩翊行面前的表现真有够莫名其妙的。
言叙有些心虚:“我来收拾吧。”
韩翊行苦大仇深脸,“以前奥利奥自己在家的时候很乖的。”
“嗯嗯。”言叙点头。
养两只猫还真是能实现一加一大于一万的破坏力。
大约有两个月不见,黑煤球身形圆润了两圈。
奥利奥倒没像韩翊行说的瘦一圈,还是像一辆大卡车。
两只猫加一起估计有30斤了,怪不得窗帘杆都不堪重负掉了下来。
简单收拾了一下地面,窗帘杆还得找专业的人来修。
考虑到言叙今晚还要上班,韩翊行没多做耽搁,很快把疫苗打完,送言叙回家睡觉。
为了让言叙多睡会儿,韩翊行只把言叙送到楼下,并没有非赖着上楼待会儿。
言叙从电梯里出来,就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很浓重的烟味。
这层是阁楼,只住他一个人,他都已经好久没抽烟了。
言叙皱着眉头走出来,看到楼梯通道入口的角落里,他之前放的那个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是他经常抽的那个牌子,烟店里最便宜的那一款。
他非常确定他之前已经把烟灰缸清空了,这些烟头绝不可能是他留下的。
言叙长长地呼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快了几分。
开门进屋,屋里的陈设并没有改变。
除了,鞋架上的韩翊行那双拖鞋,他之前摆得很整齐,现在看起来稍有些凌乱,能看出被放回去的时候人走得有些匆忙。
来到卫生间,韩翊行之前用过的那个刷牙杯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但是杯底有小小的一洼水。
如果他昨天晚上在韩翊行家门口听到的摔打声是猫搞出来的,结合今天韩翊行看到场面时那震惊无比的反应。
难道说,昨天晚上韩翊行没有回家?
一直在这里等自己吗?
言叙的心跳得很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打着颤。
快速冲了个澡,估摸了一下时间,言叙打开微信,在韩翊行的对话框中输入:到家了吗?
犹豫半晌,最终点了发送。
韩翊行很快回复。
学长:【刚到小区门口】
还开着车就急着回消息吗?言叙有些不安,不敢再发了,怕韩翊行分散注意力出事故。
过了一分钟,韩翊行又发消息过来。
学长:【有事吗?】
言:【没事,你专心开车】
学长:【我给你打过去】
第38章
言叙还在对话框里输入“真的没事”, 韩翊行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言叙深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
韩翊行听起来有些担忧:“喂,怎么了?”
听筒里韩翊行温润的嗓音混着轻微的电流音, 好听得要命。
言叙下意识揉了下微微有些麻痒的耳朵。
言叙:“没没事啊, 不是说了让你专心开车。”
韩翊行很轻地笑了声,“我看到你的消息就停在路边了,没在开车。”
“哦——”过了几秒,言叙又说, “没什么事, 就是问下你到家了没。”
“嗯, ”韩翊行停顿一下,有些嗔怪的意味, 声音温和带着轻浅的笑意, “从来都不主动给我发消息,刚才看到你的消息,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没有,”言叙有些难为情地扶了扶额头,“就是单纯看看你有没有安全到家,而已。”
“哦——~~”韩翊行拖长的音调拐了两个弯,“所以你这是在, 担心我?”
“不是!”言叙搓了搓发热的脸,“挂了!”
不等韩翊行回应, 言叙按下挂断键, 把手机扔一边。
又冲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几把脸, 才稍稍缓解了那股难以名状的躁热。
穿好衣服后,手机上弹出一个提醒:四天后,陈星。
言叙唇角弯了弯, 喃喃自语:“终于”
他打开购票App,买了张三天后去江州的火车票。
打算买两张回程票,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陈星的身份证号。
他叹了口气,等接到了小星星再买吧。
言叙穿上外套换鞋锁门,小地瓜APP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他这上边没有认识的人,想必又是想领养黑煤球的。
言叙点进去看了看。
夹心饼干:【你好】
言叙回复:【你好,不好意思猫咪已经被领养了】
夹心饼干:【哦,好的】
言叙在路上走着,没一会儿,那人又发来消息了。
夹心饼干:【你的昵称很特别】
言叙愣了一下,特意退出去看了看自己的昵称:momo
难道不是扔在地瓜堆里都找不到的昵称吗?
momo:【特别在哪里】
夹心饼干:【自由,想象力,无拘无束】
言叙只觉得好笑,这人是第一天玩小地瓜吗?
momo:【谢谢啊】
夹心饼干:【不用客气】
对方没再说什么了,言叙把手机装口袋里。
不一会儿,对方又发来消息。
夹心饼干:【喜欢猫吗?】
夹心饼干:【无意冒犯,我只是看你收藏了很多猫咪视频】
言叙笑了笑。
momo:【很喜欢】
夹心饼干:【有养猫吗?】
言叙思考了一下。
momo:【养了半只】
夹心饼干:【这有点吓人】
言叙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到了酒吧,把手机收起来了。
浪哥看到言叙,笑得很欣慰。
“没事了吧?”
言叙笑了笑:“没事了,谢谢浪哥。”
“哎呀,昨天哭成那个样子,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浪哥表情有点夸张。
言叙有些不好意思。
“这么快就好了?”浪哥问。
言叙点点头,“肯定不会影响上班的。”
“哎哎哎,”浪哥一脸八卦得凑过来,“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情绪波动这么大,跟哥说实话,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言叙连忙否认。
“哎喻晨!你看他,脸是不是红了?”浪哥打趣。
言叙两只手捂着脸。
喻晨有些讷讷地说:“我看不出来。”
浪哥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你呀,也得加油了。”
“加什么油?”喻晨疑惑。
“找对象啊,”浪哥笑着说,“言叙这边都有情况了,你也得抓点紧了。”
喻晨低头咬着嘴唇闷不吭声。
就在浪哥以为他是在不好意思之时,喻晨突然说:“我有对象了。”
浪哥:???
就你这上一夜班白天还要打工的工作狂,确定有时间谈恋爱?
浪哥和言叙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言叙突然想起来还有重要的事。
言叙说:“浪哥,我要请两天假。”
“请假?”浪哥疑惑道,“干什么去?”
言叙说:“要回趟老家。”
“哦,回老家啊,”浪哥道,“两天够吗?要不要多请几天?”
言叙笑道,“够了,第三天回来,晚上就能来上班了。”
浪哥说:“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谢谢浪哥。”-
韩翊行送完言叙回家的路上,去店里定制了个窗帘。
0元购的两只猫把他5000块的窗帘给废了,养猫成本飙升,找谁说理去。
收到言叙发的消息,他立马靠边停车,没想到等了半天对方又不回复了。
担心言叙有什么事,便打电话过去。
得知言叙没什么事,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大半。
还能腾出心情逗了逗言叙,问他“是不是担心我”。
言叙还是那么容易害羞,隔着无线电波韩翊行都能看到他红扑扑的脸颊。
跟之前一样。
晚上值夜班,院长下班前特意来找了趟韩翊行,还是问“癌细胞自体反噬”的实验进展。
韩翊行如实汇报。
院长笑得很慈祥:“这个项目要是成功了,你未来几年的科研经费都不用愁了。”
韩翊行笑笑,没说话。
想起他刚开始做这个项目的时候,资金紧张,别人都觉得他的想法是天方夜谭。
没有资金支持,项目进展举步维艰。
还好后来院长给他找到一个愿意投资的企业,但企业说先投500万,要看到成功进展才会继续投钱。
换言之,如果看不到成效,这个项目很可能会因为后续资金支持不足而流产。
“对了,”院长继续说,“资方希望能在沈暮出院的时候能做一个大范围的报道,用以提升他们企业的品牌形象。”
韩翊行沉思了一会儿,“我问问沈暮同不同意出镜吧。”
韩翊行照常问了沈暮的情况。
沈暮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他计划近期安排沈暮出院了。
韩翊行问沈暮是否愿意接受采访。
沈暮笑得很灿烂:“当然可以啊,韩大夫救我两命,能造十四级浮屠了,我当然愿意为韩大夫赴汤蹈火。”
见沈暮状态不错,能说能笑,韩翊行很欣慰。
临走时,沈暮拉住韩翊行,悄悄问:“小言昨天晚上找到你了吗韩大夫?”
韩翊行挑眉疑惑道:“他昨天晚上找我了?”
“对啊,你不知道吗?”沈暮继续道,“昨天晚上大概11点左右,他给我发微信,问我你有没有在医院值班。”
韩翊行沉思一会儿,那个时间他应该是离开家去言叙家了。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还待验证。
这天晚上后半夜平安无事,韩翊行得以在值班室睡个整觉。
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抓过手机给言叙发微信。
H.Y.X:【早上好】
估计时间还早,言叙那边还没下班,韩翊行收拾收拾,去办公室整理昨晚的病历。
过了大概半小时才收拾言叙的回复。
宝宝:【早上坏】
韩翊行忍不住嘴角上扬。
H.Y.X:【下班了吗】
等了大概15分钟言叙才回复。
宝宝:【到家了,刚才换完衣服忘记给你回了】
H.Y.X:【/难过】
H.Y.X:【没关系,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衣服,随便晾在一旁就好了】
宝宝:【哈哈,韩大夫变身韩衣服】
H.Y.X:【/右哼哼 /左哼哼】
言叙又不回了。
韩翊行唉声叹气。
H.Y.X:【在忙什么?】
宝宝:【忙着跟帅哥聊天】
H.Y.X:【哪个帅哥?/发怒 /心碎 /裂开 /叹气】
宝宝:【你】
张博进来交接班的时候,就看到韩翊行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多巴胺都要溢出来了。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那什么的季节。”张博笑着调侃。
下班到了小区门口,韩翊行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物业拷了前天晚上楼道里的监控。
韩翊行回到家,两只猫大爷对他都冷冷淡淡。
刚把黑煤球抱回来的那两天,这家伙殷勤得很。
听到声音就在门口迎接,一摸头就呼噜呼噜,打滚儿让摸肚皮。
韩翊行睡觉的时候还要趴在他身上。
有时候韩翊行不堪重负,把它推下去,它也要在韩翊行身边紧紧贴着。
过了没几天,这家伙确认自己已经领到了长期饭票,便原形毕露了。
别说在门口迎接了,就连韩翊行进来想抱抱它,它都一脸嫌弃地坚持两秒,然后挠爪子跳下去。
最近对他更是愈发冷淡了,都不带正眼瞧他一眼的。
这让韩翊行不禁怀疑,难道他遇上了喵届诈骗犯?
还是杀猪盘那种类型的。
又骗钱又骗感情。
要不要报喵喵零把它抓起来?
韩翊行打开电脑开始看监控视频。
那天晚上,他出门没多久,言叙就来了。
言叙眼睛红红的,眼皮是肿的。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分钟,抬手按下门铃。
韩翊行看到他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
不出几秒钟,屋内传来一声巨响,言叙吓得后退了半步,眼泪“唰”地流下来,反着楼道的灯光,他脸上看起来亮晶晶的。
韩翊行看到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传来绵密的痛感。
然后,视频里,言叙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抬手敲了两下门。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讨厌你,我讨厌的是蛋糕。”他说话的声音哽咽得厉害,能听得出来是在努力控制了。
然而,屋内砸东西般的巨响再次传来。
言叙捂着脸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胸腔不规则起伏,伴随着克制的呜咽声。
就在屋里再次传来摔打声时,言叙终于忍不住,跑开了。
莫名其妙让言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韩翊行内疚自责得不行。
看着罪魁祸首那两只在那堆一起抱着睡大觉,韩翊行简直想把它们炖了。
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把这个邪恶的念头压下去。
他快步下楼开车,不出15分钟,到了言叙的门口。
言叙开门见到是他,有一丝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韩翊行抬了抬唇角:“就是想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宝宝分分钟把韩大夫钓成翘嘴[吃瓜]
第39章
和韩翊行预料的一样, 言叙果然在捣鼓小机器人。
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问题,他把小机器人拆了,零件散在桌子上。
言叙身上穿了素色棉质家居服, 看起来很柔软。
身上有刚洗完澡的柑橘沐浴的香味, 韩翊行没忍住吞咽两下口水。
“我能进来吗?”韩翊行站在门口,征询言叙的意见。
言叙摸了摸耳后根,侧了侧身子。
韩翊行进门,边换鞋边问:“你吃饭了吗?”
言叙懵然地拍了下脑袋:“忘了。”
“这都能忘?”韩翊行挑眉问。
言叙抿了抿唇角, “下班的时候光想着改进方案来着, 忘了买饭。”
韩翊行哼了一声, 怪不得他发微信都忘了回。
“你吃过了吗?”言叙抬头问,眼神清澈得像一头小鹿。
韩翊行摇摇头, “我不饿。”
言叙提议道:“那等我把这些搞完, 一起出去吃?”
韩翊行思考了一会儿,“在家里做也行。”
言叙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个小厨房,收拾得干净整洁,看起来没怎么用过。
“燃气灶能用吗?”韩翊行问。
“能,”言叙答道, “我昨天还煮泡面来着。”
“那就好,”韩翊行目光投向厨房, “我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 你先忙你的。”
言叙坐回桌旁, 自我怀疑地看向韩翊行。
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跟韩翊行共处一室跟过日子似的呢?
现在再把他赶出去,会不会太刻意了?
韩翊行打开橱柜,碗碟筷够用。
调料就只有盐, 米面油没有,蔬菜更是没有。
蟑螂在这里生了崽都得饿死的程度。
冰箱冷藏窒放了些辣酱下饭菜什么的,冷冻里边放了两瓶不知道冻了多久的矿泉水,瓶子都鼓得变形。
韩翊行叹口气,心说这是过的什么日子。
抬头的时候发现言叙正在看着他。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投过来,言叙赶忙收回视线,手里忙乱,不小心碰掉了机器人的胳膊。
蹲在地上捡的时候站起来又撞了头。
韩翊行几乎是瞬间移动到他身边,宽厚温暖的掌根轻轻揉着他被撞疼的地方。
“疼吗?”韩翊行柔声问。
言叙鼻腔盈满淡淡的岩兰草清香,摇摇头,“不疼了。”
坐回椅子上,言叙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那一堆零件上。
韩翊行坐在床上拟菜单,把需要购买的食材调料都列在了备忘录里。
言叙把机器人的零部件组装好,重新调试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了,站起身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由于双手高举过头顶,睡衣被扯得向上了一些,露出一截劲瘦的细腰,覆着一层线条分明的薄肌。
回身去看韩翊行的时候,却见他目光有几分呆滞,喉结上下滑动一圈。
许是长时间不说话,嗓音微微有些哑:“弄完了?”
言叙点点头,“嗯”了一声。
韩翊行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那我们去菜市场?”
“好,”言叙答应着,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我得换下衣服。”
韩翊行点着头,征询道,“那我先出去?”
言叙抿了抿唇角没说话,他如果说“是”,显得他好像在赶人一样。
韩翊行拿好自己的手机,往门口走,边换鞋边问:“你会出来吧?”
他有些担心自己出门后言叙把门反锁,到时候他有钥匙也打不开了。
听到这话,言叙弯了弯唇角,漂亮的眼睛里盛着笑意,“嗯。”
韩翊行这下放心了,走到门外把门关上,靠在门边的墙上,看着自己宽大的手掌,想象着自己一只手就能掐住言叙那窄瘦的腰肢。
言叙穿了件卡其色风衣外套,长款不过膝,款式简单的蓝色牛仔裤,运动鞋。
如果再单肩背个双肩包,妥妥一枚在校男大。
韩翊行的目光像是被黏住了,半天移不开。
言叙被这直白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吧。”
他双手叉在风衣口袋里,从韩翊行面前绕过去,背对着他去按电梯。
韩翊行长腿两步跨到言叙身边,拿出一副墨镜,“戴上这个就更帅了。”
更帅,是一个比较级,原级是“帅”。
言叙听出了这其中的含义,脸颊微微有些发热,“还是不用了。”
“试试,”韩翊行不由分说,把墨镜给言叙戴上。
言叙全身都绷紧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韩翊行摆弄。
给言叙戴好墨镜好,韩翊行还一手托着下巴,后退了几步像打量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楼道里本来光线就暗,再戴上副大墨镜,言叙眼前一摸黑,突然生出了一种仿若置身幻境的不真实感。
言叙微微低头,墨镜从他鼻梁上往下滑,视线得以从镜框上边缘射出去。
他就是以这样一副姿势看向韩翊行的。
韩翊行本身个子就高,再加上言叙还是低着头的,所以不可避免眼睛上翻,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韩翊行笑起来,指着言叙说,“你这个样子,跟小时候写错题了我爸训我的样子一模一样。”
言叙撇撇嘴,把墨镜摘下来扔给韩翊行,佯装生气道,“谁要当你爸。”
韩翊行偏了下头,“那你想当什么?”
言叙脸上刚褪下去的热意卷土重来,电梯门打开,他跨了进去,在关门键上使劲摁了几下。
韩翊行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挡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
“不带我去,谁给你拎东西?”韩翊行从容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站到言叙旁边。
言叙侧了下身子,神情语气带了些傲慢,“用不着。”
韩翊行轻笑一声,语调有些古怪:“我想给你拎东西,你就带着我叭。”
言叙腹诽,好好的一个医生,快三十的人了,从哪儿学的撒娇发嗲的这一套。
外面天气有些阴沉,云层低压,看起来要下雨了。
好在菜市场离小区很近,从小门出去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走到半路,言叙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言叙接了起来。
对方说:“你好,是言叙吗?”
言叙说:“我是,您哪位?”
对方说:“言先生你好,我这里是宁城市第三届机器人格斗大赛承办方,由于比赛日期临近,我们这边呢需要参赛选手来拍几组宣传海报,方便我们在网络上投放以提高知名度的。”
言叙的手机用了很多年,漏音严重,韩翊行能清清楚楚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言叙看了韩翊行一眼,稍稍放慢了脚步,和韩翊行拉开些距离。
“一定要拍吗?”言叙声音压低了些。
对方说:“目前我们这里是需要所有参赛选手都参与海报拍摄的呢。”
言叙眉头紧紧皱着,肉眼可见地有些烦躁,下意识去从口袋里拿烟去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烟。
韩翊行发现了他的异常,抬手拍了拍言叙的手臂。
言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情绪稳定。
他说:“那我退出比赛吧。”
对方听到这话,很明显是愣了一下,赶紧道:“言先生您先别急,您要是实在没有时间参与海报拍摄的话,我跟领导申请一下看能不能破个例,还请您稍安勿躁,我这边会尽快给您回复的。”
言叙挂断了电话,长长呼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韩翊行担忧地问。
他不禁猜测,言叙为什么对于拍宣传海报这件事如此抵触?
在游乐园那天,明明跟杨子轩合影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他应该不是害怕镜头。
“没事。”言叙又恢复到了全身上下写满抗拒的状态。
他有些自暴自弃地希望韩翊行因为他的态度问题而耐心告罄情绪爆发跟他大吵一架从此以后再也不想搭理他。
这样他也不用各种纠结,在理智与情感带来的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里反复横跳了。
然而韩翊行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跟在言叙身后,跟他保持一步的距离。
等了半天,没等到韩翊行爆发,言叙感觉心中不合时宜地泛起几分酸楚,他有些认命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
“我我不能拍海报。”他如是说,脚步停下,却没有看韩翊行的眼睛。
“嗯,没事。”韩翊行柔声安抚。
言叙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韩翊行洞察力敏锐,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含义天差地别。
他不会主动去追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即便他问了,如果言叙不想说,他还是得不到答案,反而会把言叙推得更远。
就像刚才一样,他什么都不问,只是默默站在言叙身后,言叙反而可能会跟他解释一二。
面对韩翊行温和宽容的态度,言叙心中的愧疚感油然翻倍,总想做点什么事情来弥补。
“我可能有事些没办法跟你解释。”言叙紧咬着嘴唇。
“嗯,没事。”韩翊行声音依旧温和,“你不说,我就不问,行吗?”
言叙稍稍松了半口气。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言叙看了韩翊行一眼,韩翊行抬抬下巴,“接吧。”
“嗯。”言叙按下接听键,然后点开了免提。
“言先生您好,我还是机器人格斗大赛的工作人员,非常抱歉打扰您,我刚才跟领导请示过了,您如果没时间来拍摄海报也没问题的。”
言叙长长呼了口气,“谢谢。”
“言先生我想问下,6月27日您能准时来参赛吗?”对方问道。
“可以的。”言叙回答。
“那好的,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再见。”言叙挂了电话。
一个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过去,言叙抬了抬唇角:“走吧。”
韩翊行却没有立刻跟上来,言叙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看他。
“言小叙,”韩翊行很认真地盯着言叙的眼睛,缓缓说道“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逞强,不用伪装,你的任何情绪,我都能接得住。”
韩翊行想要表达的意思,言叙get到了。
但这话说得未免过于煽情,言叙若是顺着他的意思做出反应,那两个人的相处势必会多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言叙叹口气,低下头。
趁韩翊行不备,言叙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朝韩翊行抛过去。
他故意抛得很高很远,钥匙从韩翊行头顶划了个流畅的抛物线,落到了韩翊行身后。
韩翊行怔愣片刻,看看身后,再看看言叙。
只见言叙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微微偏了偏,神情微微嘲讽。
“都能接得住,嗯哼?”言叙挑眉。
韩翊行笑出声,他摇着头,弯腰把被言叙扔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是言叙的房门钥匙。
韩翊行把钥匙环套在手指上转了两圈,故作正色道:“没收了。”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了。
“啊喂!”言叙回过味来,快步跟上来,“还给我。”
“不给。”
“你不讲武德!”
“对啊。”
言叙:“”
“开不了门我住你家去啊!”言叙威胁道。
“真的?”韩翊行已经在想把言叙家的门焊死了。
“啧,”言叙无奈,“拿着吧拿着吧拿着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菜市场。
言叙觉得菜市场大概是这世间烟火气最浓的地方。
他上一次逛菜市场,还是之前跟韩翊行在一起的时候。
来到猪肉摊前,韩翊行让老板称了两斤排骨,又买了块肉,让老板绞成馅。
言叙疑惑:“买肉馅要包饺子吗?”
韩翊行摇摇头,“炸丸子,给你做冬瓜丸子汤。”
言叙听到“炸丸子”三个字,脸一阵阵发热。
他之前特别喜欢吃韩翊行做的炸丸子。
说来羞耻,他有一次为了吃到炸丸子,还曾干出过色.诱这种不知羞的事。
那是一天半夜,言叙突然想吃韩翊行做的丸子,韩翊行说,没有肉了,做不了,现在楼下超市也关门了。
“需要肉是吧?”言叙跨坐在韩翊行身上,一把扯掉自己的睡衣。
不可描述。
总之最后就是,言叙用另一种意义上的肉,换来了现实意义中的肉。
韩翊行付过钱,转头看言叙:“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言叙:“”
言叙:“嗯太热了。”边说边用手扇风,还假装很忙地东张西望。
韩翊行笑笑,对鸡肉摊的摊主说,“来12个鸡翅中。”
老板爽利地答应着:“好嘞!”
韩翊行问:“老板,请问哪里有卖可乐的?”
老板边熟练地装鸡翅,边说:“西出口门口那里有个小超市。”
言叙看出来了,韩翊行这一趟,纯粹是来狙击他的味蕾来的。
没有人比韩翊行更了解他的口味。
买完鸡翅,又来到蔬菜区,韩翊行让老板切片冬瓜。
“矮马,你不是那个医生嘛?”摊主是位大哥。
韩翊行认出来了,这是言叙突发晕厥送他来医院的那位大哥。
“您好,”韩翊行面上带着微笑,“想不到能在这碰上。”
“可不咋地,缘分呐!”大哥有些激动,切了片冬瓜装好递给韩翊行,“拿去吃!”
“那可不行,”韩翊行说,“该给钱肯定还得给。”
大哥伸出1根手指头,爽快道:“1块钱!”
太热情了韩翊行有些招架不住,他看了下标单价的小牌子,又大概掂了下重量,扫码付了3块钱。
大哥听到收款的语音播报,拿起一棵芹菜,“兄弟,拿去吃。”
“不用了大哥,”韩翊行笑着指了指旁边的言叙:“他不爱吃芹菜。”
老板把视线转移到站在半米之外的言叙脸上。
“矮马,大兄弟,你还记得我不?”
言叙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他对这位大哥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天他晕倒之前,这位大哥一直在他身后来着,后来他失去意识了,完全不记得是谁送他来的医院。
韩翊行低声对言叙说:“你晕倒的时候送你来医院的那个大哥。”
言叙恍然大悟,“谢谢你啊大哥。”
“客气啥,”大哥爽利地一挥手,“俺们东北银儿都是活雷锋!”
三个人都笑起来。
“你们一起的啊?”大哥问。
韩翊行点点头。
“怪不得呢,”大哥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言叙说,“我就说那天这位医生怎么那么紧张。”
言叙有些吃惊地看向大哥。
大哥接着说,“那天把你送去医院,你满身都是血,一动不动的,这位医生来了,看到你的样子,吓得脸都白了,我看他腿都软,差点没站住,我当时还觉得这医生是不是太年轻的没经验,怕血怕成这样怎么治病救人。”
老板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几圈,声音稍稍压低了些,“原来是小情侣啊,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我们不”
不等言叙说完,老板又接着说,“还记得你不吃芹菜,多体贴啊。”
“那得,送你们一束花,当大哥随礼了!祝你们百年好合!”
言叙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好笑地接过那束西兰花。
只听韩翊行说:“那谢谢大哥了!借您吉言!”
言叙捧着走了几十米,觉得很尴尬。
他把西兰花往韩翊行手里一塞:“送给你的。”
韩翊行接过西兰花,笑着偏头问言叙:“你知道西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言叙瞪大眼睛,“这玩意儿也有花语?它不是菜吗?”
韩翊行但笑不语。
两人又买了些调料,买了瓶可乐,往回走。
韩翊行两只手挂满了袋子,言叙两手空空,有些过意不去。
他主动提出承担部分义务:“这些我拎着吧。”
韩翊行说:“不用。”
言叙讪讪收回手,“又是买,又是提,你以后叫买买提好了。”
韩翊行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言叙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总觉得韩翊行说得很暧昧。
回到家里,韩翊行先是调制肉馅,言叙在一旁看着他一小勺一小勺地加调料。
韩翊行忽然抬起头,“你还记不记得”
“别说了!”言叙想到自己之前干过的以肉换肉的事,羞愤欲死,眼看着韩翊行又要提起这件事,他赶紧阻止。
韩翊行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涨得通红的脸。
“我只是想说你之前做红烧鱼的事,你想到什么了?”韩翊行挑眉问。
言叙有些心虚地吁了一口气。
韩翊行说的是他之前非要自己做红烧鱼,结果把鱼烧成了焦炭,鱼妈妈来了都认不出来的程度。
就连做鱼的那口锅都直接报废了。
韩翊行后悔自己太大意了,言叙说要做饭,他怎么能去客厅看论文呢?
不过还好,人没事,厨房也还在。
言叙对这条鱼的死状心生愧疚。
韩翊行抱着他安慰:“没关系,这条鱼上辈子一定罪孽深重,这是它应得的。”
言叙表示并没有被安慰到。
韩翊行往锅里倒上油,开火,准备炸丸子了。
为了让做出来的丸子是圆滚滚的,韩翊行一般都直接上手。
沾满手肉糜蛋液和各种调料,对于一个重度洁癖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但韩翊行能为言叙做的,远不止如此。
“帮我系下围裙。”韩翊行一边往油锅里下丸子,一边对言叙说。
韩翊行做的冬瓜丸子汤里的丸子是先用油炸过,再用冬瓜炝锅然后下丸子,外面卖的一般丸子都是直接水煮的,言叙更喜欢韩翊行这一种做法。
“啊?我这里好像没有围裙。”
韩翊行颇为无语地瞥他一眼,“这边第二个抽屉里。”
言叙拉开第二个抽屉,果然有一个还装在塑料袋里的围裙。
这是他刚搬来的时候买电饭煲赠的,他完全没有印象了。
甚至一年前买的电饭煲内胆里的标签还没撕呢。
言叙拆开包装,把围裙拿出来,对韩翊行说:“转过来,这个要挂脖子上。”
韩翊行听话地转过身,把两只沾满肉馅的手举在身侧,防止弄言叙一身。
这个围裙明显是女式的,粉色格子还有蕾丝边,脖子上的系带有点短。
言叙把系带从韩翊行头上套过去,围裙布面非常靠上,都快挨到韩翊行凸起的喉结了。
韩翊行戴着这围裙的效果,跟幼儿园小朋友吃饭戴的围兜似的。
言叙忍不住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韩翊行有些无可奈何,“没系完呢。”
言叙这才想起,腰间的带子还没系。
韩翊行在催促,“快点,丸子要糊了。”
言叙赶紧上前,和韩翊行面对面,手绕过韩翊行的腰侧,脸侧着,几乎要贴到韩翊行胸膛上了。
韩翊行身上太热了,烤得言叙的脸忍不住得发热。
什么都看不到,手还有些抖,系了半天都没弄好。
“好了么?”韩翊行突然在言叙耳边说,呼出的热气洒在言叙颈侧,在那里燃起一片绯红。
言叙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这一侧的肩膀。
“快了!”言叙匆忙摆弄两下,也不知道系成了什么样子,总之不会脱落了。
系完之后,他赶紧后退,远离韩翊行,悄悄吐了几口气,平复了下呼吸。
韩翊行转过身去看锅里的丸子。
言叙迟钝的大脑这才回过味儿来,刚才怎么不让他转身?他怎么不自己转身?
这人肯定是故意的吧?!
言叙揉了揉自己发热的脸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人的背影。
“尝尝咸淡。”韩翊行把炸熟的丸子夹到盘子里。
言叙舔了舔嘴唇,伸出手去捏。
韩翊行用筷子粗头敲了敲言叙手背,嗔道,“洗手去。”
言叙“啧”一声,张开自己的手,在韩翊行面前晃了晃,“我洗过了,刚才进门就洗了。”
韩翊行嗤一声,笑道,“你怎么不说去年洗过了。”
言叙不理他的洁癖,用拇指和食指捏了一颗放嘴里。
味蕾突然像是炸开了花,香味弥漫在舌尖鼻端,是他惦记了好多年的味道。
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和韩翊行在一起的平淡温馨快乐踏实的三年的记忆。
不知为什么,他喉头突然有些哽。
“怎么样?”韩翊行的声音打断了言叙的神游。
“啊?”
“咸不咸?”韩翊行问。
言叙舔了舔唇角,“没尝出来。”
韩翊行笑着摇摇头,拿筷子粗头敲了敲他的脑袋。
言叙捂着脑袋撇撇嘴。
“我尝尝。”
言叙站在原地不动。
韩翊行回过头看他,“请帮我拿一颗丸子,谢谢。”
“哦!”言叙上前半步,捏了颗丸子送到韩翊行嘴边。
韩翊行注视了言叙片刻,张开嘴。
言叙只感觉自己的手指突然间被湿热的口腔包裹、舔吮,痒意瞬间在指尖每一个神经末梢炸开,他的心蓦地一颤,连呼吸都忘了——
作者有话说:又是粗长的一章[墨镜]
第40章
或许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指尖的丸子已经进入了韩翊行口腔。
但言叙对时间的感知出现的错乱,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惊得嘴巴微微张开,不自在地后退半步, 手一抖, 不小心撞翻了韩翊行之前调好的料汁。
葱姜蒜末混着酱油醋尽数撒在言叙腰侧。
韩翊行想帮他擦,奈何自己沾了满手的肉糜。
“没事吧?”韩翊行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言叙心跳有些快,气息也有些乱, “我我得去洗个澡。”
“去吧。”韩翊行说, “这里我来收拾就行。”
热水哗哗地从花洒流下来, 言叙脑子里全是被湿热口腔包裹的、令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止是手指,还有
韩翊行把厨房收拾好, 又开始做别的菜。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 韩翊行回头一看,言叙的手机落厨房里了。
他擦干手,转过身去看言叙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时间是11:11,备注是:宝宝,我永远爱你。
韩翊行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这个闹钟,是七年前,他给言叙定的。
那是重逢前他最后一次见言叙了。
那段时间, 言叙总是做出一些反常行为,比如买了好多双色球, 卡里没有钱, 被警察从地下赌场带回警察局。
还有, 他接到了宁城某科技公司的offer。
韩翊行问言叙,言叙什么都不说,问急了就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吵过几次之后, 两人之间的感情降至冰点。
韩翊行不敢再问了,他非常害怕言叙说的下一句话就是“分手吧”。
好不容易关系稍稍好转些,韩翊行提出自己的妈妈想要见见言叙。
言叙答应得出乎意料得痛快。
之后的一段时间两人相处十分融洽,韩翊行觉得,他们似乎又回到从前了。
言叙给他做了个小机器人,给韩翊行请安。
“前段时间是我的问题,我给你赔罪了,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言叙咬着嘴唇,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楚楚可怜,“等晚点,我全都告诉你”。
韩翊行心软得一塌糊涂,把言叙紧紧抱怀里,深深地吻他。
接吻的间隙,言叙喘着粗气说,“机器人有一个隐藏彩蛋,等着你自己去发掘。”
言叙没说出口的是,他希望韩翊行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隐藏彩蛋。
那天晚上,言叙格外主动,韩翊行被他勾得没办法克制。
最后的结果就是,言叙身上遍布红痕,嗓子哑得说不出话,连去洗澡的力气都没有了。
韩翊行抱他去浴室,他全程闭着眼睛,贴在韩翊行身上。
那时候天都快亮了,一道曦光从窗帘缝里透出来,照在言叙脸上。
言叙疲惫地抬手捂着眼睛,有气无力道:“把窗帘拉好。”
韩翊行把漏着一道缝的窗帘拉紧,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躺回床上,把言叙紧紧搂在怀里。
两人都已经累到虚脱。
模模糊糊的,韩翊行似乎听到言叙说了些什么,但又好像只是他在做梦。
黑沉沉的睡意压过来,韩翊行陷入深眠。
睡了几个小时之后,韩翊行被电话吵醒,导师找他有事。
韩翊行悄悄穿好衣服,临走前想起,言叙昨天说他下午要去公司签合同。
他前几天收到了北城一家科技公司的Offer,准备把工作定下来了。
韩翊行蹑手蹑脚地拿过言叙的手机,准备给他定个闹铃。
言叙的闹铃列表里有很多,他点开第一条,把时间修改成了11:11,又在备注那里输入:宝宝,我永远爱你。
他当时没仔细看,现在才意识到,言叙闹钟的第一条,是每一天都会重复的起床闹钟。
所以,言叙来看诊的那天,他想借口接个电话逃走、却被他识破的那个闹钟,后来突然响起却又被他匆忙关掉的闹钟,就是临分开前,韩翊行给他定的那一个。
怪不得言叙的手机用了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换。
怪不得言叙的闹钟总是莫名其妙地响而他却不删除。
所以,言叙其实还是很在乎他的,对不对?
言叙心里一直都没放下过他,对不对?
韩翊行思绪纷乱,按下“停止”按钮,给言叙手机关机后放回原处。
回过身去的时候红烧排骨已经有股焦糊味。
言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有些焦急地去看自己的手机,看到已经没电关机的时候,松了口气。
手机关机了,闹钟不会响,韩翊行应该没有看到。
洗完澡的言叙已经换上了棉质睡衣,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
浸过水的肌肤显得异常细腻光滑,微微泛着光泽。
“马上就好了,你先去坐吧。”韩翊行边忙边神色自然地说。
“哦——”言叙端了两盘菜放桌上,又回来拿了筷子。
饭桌上,两人各怀心事,又都装得若无其事。
言叙夹起一块黑乎乎的红烧排骨,眉心微蹙,咬了一口,又咸又苦。
“韩大夫厨艺倒退了不少啊。”言叙笑着调侃。
韩翊行笑笑,“好久不做饭,手艺有些生疏了。”
言叙抬头看他:“你平时在家不做饭吗?”
“嗯,”韩翊行温声说,“没有想做给的人。”
言叙的手顿了一下。
“尝尝可乐鸡翅。”韩翊行给他夹了一个。
言叙边吃鸡翅边含混道,“这个不错,米其林五星的水平。”
韩翊行笑了一声,“米其林最高就三星,你这个五星听起来就很山寨。”
“哈哈,是吗。”言叙尝了口冬瓜丸子汤,夸道,“这个也好吃。”
韩翊行面上挂着微笑,“特意多买了馅,留了些丸子没煮上,你可以当零食吃。”
言叙平时吃饭都是凑合,要不然就煮个泡面,要不然就去街边随便买点。
已经太久没有吃过这么正经的家常菜了。
尤其还是他惦记了很多年的,韩翊行亲手做的菜。
他这时候非常能理解古早电视剧里为什么总是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他的胃”。
饥饿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一个人饿的时候总能想起曾经吃到过的美食。
越是吃不到,就越是想。
还会把这种“想念”投射到曾经制作出这道美食的人身上。
然而,人性又总是贪心和不知足。
吃不到的时候,想吃,吃到的时候,想天天吃。
如果能把眼前这位医生关在家里天天给他做饭吃,他不敢想象那该有多么美妙。
然而,都是妄想罢了。
如果韩翊行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肯定会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吧。
如今,他和韩翊行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
韩翊行是受人尊重前途一片光明的外科医生。
而他自己,只是生活在阴沟里不敢见光的老鼠罢了。
他感觉,今天这顿美好的午餐,是他恬不知耻偷来的。
“别咬筷子。”韩翊行温声提醒。
言叙有个毛病,吃饭的时候想事情,就爱咬着筷子发呆。
听到韩翊行提醒,他赶紧把筷子拿下来,闷头吃饭。
外面已经下起雨来了,噼里啪啦打在楼下的遮阳棚上。
吃完饭,韩翊行把剩的菜放冰箱里,碗碟拿去厨房洗。
言叙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你开车了吗?”
其实他是开车了的,只是车没有停下楼下,从言叙这个视角看下去,肯定看不到。
韩翊行思考一秒,说:“没有。”
如果他开车了,那即使下雨了,他也随时可以走,基本不会被淋湿。
言叙这么问,大概是想让他吃完饭赶紧走,他才好睡觉。
从窗户外边没有看到韩翊行的车,言叙转回身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韩翊行接着说:“你睡你的,等雨小了我自己走。”
也只能这样了。
言叙咬了咬嘴唇,犹豫几秒,去浴室刷牙。
他刚才已经洗过澡换好了睡衣,刷完牙,看了眼在厨房洗碗的韩翊行。
悄悄背过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板胶囊,抠出一粒。
拧开矿泉水瓶,刚要把药放嘴里,韩翊行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你吃的什么药?”
言叙被吓得手一抖,胶囊掉到地上滚了两圈。
韩翊行弯腰捡起来,看到胶囊上面的小字,认出这是布洛芬。
“你哪儿疼?”韩翊行皱着眉头问。
“就头有点疼,”言叙如实说,“可能是前几天没睡好。”
言叙上夜班,本来就昼夜颠倒,再加上前两天因为蛋糕的事,情绪起伏过大,白天休息时间也不充足。
“哪个位置?”韩翊行问。
言叙手指按了按右侧前额,“也不是特别疼。”
“嗯,”韩翊行把止痛药丢进垃圾桶,“止痛药先别吃了,我给你按按,如果不行,要去医院。”
言叙露出惊疑不定的目光:“要怎么按?”
只见韩翊行侧坐在床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躺这儿。”
“啊?”
“快点儿。”韩翊行催促。
言叙按照他的指示,平躺在床侧,头顶堪堪抵着韩翊行的大腿外侧。
“这样行吗?”言叙抬眼看着韩翊行。
韩翊行捏了捏下巴,“最好是躺在我腿上。”
言叙脸有点热,“我不按了。”
刚要起身,被韩翊行扣住肩膀,“这样也行,别动了。”
言叙躺回去,韩翊行的指腹覆上他两侧太阳穴,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揉。
一股热意顺着皮肤接触的地方流入言叙身体里,紧绷的神经得以缓缓放松下来。
“眼睛闭上。”韩翊行轻声说。
言叙从善如流地阖上眼皮。
他之前休息不好的时候就会头疼,头疼又使睡眠质量极差,形成了恶性循环。
此刻,不知是韩翊行按摩手法太高明,还是因为鼻端韩翊行身上的岩兰草香气具有催眠作用。
总之,言叙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轻盈,像是飘在柔软的白云上。
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
不知睡了多久,意识渐渐回笼的时候,不是像往常一样惊得满头大汗,心动过速,而是感觉到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眼睛还未睁开,唇角先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触觉复苏,手指不知道抓着什么,硬邦邦的。
言叙弯着手指捏了捏,什么东西,又硬又有弹性。
“醒了?”耳边传来韩翊行略微沙哑的声音。
言叙一激灵,猛地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侧躺在韩翊行身边。
一条胳膊搭在韩翊行胸前,手中抓着
一条腿弯曲着压在韩翊行大腿上,膝盖抵着——
作者有话说:阅读理解
跟大家说一下,这篇文后边可能会改名为《韩医生确诊了恋爱脑》,收藏作者不迷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