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翊行吻得很急躁, 像是索求无度一般。
宽大的手掌托着言叙的手背,把他压向自己,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一般。
言叙纵容着配合他, 在韩翊行猛烈的攻势下给予温柔的回吻。
最后言叙感觉自己的舌头和嘴唇都麻了。
两人抱在一起, 喘着粗气。
言叙笑了一声。
韩翊行低头在他侧颊上亲了一下,问他:“笑什么?”
言叙抬起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韩大夫妙手回春,把我的颈椎病治好了。”
韩翊行比言叙高出小半头, 刚才接吻的时候, 言叙被迫仰着头, 颈前侧的线条绷得很紧。
韩翊行唇角弯了弯,在言叙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按了两下。
“颈椎病一次可治不好, 最好每天治疗三次, 防止复发。”
韩翊行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在言叙耳边,引起一片麻麻痒痒。
又黏乎了一会儿,言叙实在受不了了。
两只猫一左一右趴在他腿上求抱抱,言叙的裤子快被它们拽下去了。
韩翊行无奈地放开言叙。
这两个逆子又来跟他争宠了。
黑煤球被韩翊行养得日渐圆润起来,黑色皮毛油光水滑,和刚来时那副干枯毛糙的皮毛判若两猫。
言叙蹲下身子,一只手摸一辆猫, “奥宝,黑宝, 你们的爸爸是养猪的吗, 怎么把你们养这么胖的, 我都要抱不动了。”
养了差不多三个月,黑煤球已经赶上奥利奥成为重型卡车了。
韩翊行抱着手臂靠在墙边,语带笑意道:“奥宝黑宝, 你们的妈妈用老鼠泡澡了吗你们这么黏他。”
“嘿!”言叙抬头盯着他,“你说谁是它们妈妈!”
韩翊行一摊手:“它们喜欢黏着谁谁就是妈妈咯,反正没一只让我抱的。”
“真的假的?”言叙讶异地抬头看向韩翊行,“我记得至少黑煤球是很黏你的。”
韩翊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控诉道:“它,当初接近我只是为了领一张长期饭票!饭票领到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言叙憋笑。
“那你岂不是有两只猫却不能吸猫?”
韩翊行幽怨地点点头。
“太惨了叭。”言叙啧啧摇头。
他把翻着白肚皮的奥利奥托起来,举到韩翊行面前:“快吸,快吸!”
韩翊行看了眼猫猫的白肚皮,又看了看言叙略带狡黠的眼神。
他只要一低头,就能把脸埋到奥利奥柔软的毛上狂吸一顿。
韩翊行凑过去,越过奥利奥,把脸埋在言叙侧颈,鼻尖蹭蹭,深深吸气。
“喂!让你吸猫呢!”言叙笑着耸了耸肩膀,想把韩翊行挤走。
“我就只想吸这一只,叙宝。”
韩翊行迎难而上,抬起手臂板住言叙肩膀,变本加厉地用鼻尖和嘴唇在言叙颈侧撩拨。
“痒!哈哈哈痒!救命!”
言叙身体笑得一颤一颤的,还在不住扭动,奥利奥翻身一跃,四脚着地跑走了。
它不明白了,为什么人要说奶牛猫神经,明明人更神经。
闹了一会儿,言叙把韩翊行推开,指背蘸了蘸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我要去卫生间。”言叙说。
“去卫生间干什么?”韩翊行手指扫了下鼻尖,低头看言叙的裤子,目露疑惑。
言叙看穿了他龌龊的心思,赶紧转过身,调笑道,“韩大夫经常在卫生间里干什么?”
韩翊行“啧”一声,朝言叙勾勾手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0分感兴趣!”言叙快走两步去了卫生间。
洗完手出来,言叙看了眼旁边紧闭的次卧门,边甩水上的水,边问韩翊行:“这个房间为什么锁起来?韩大夫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韩翊行面色僵了一瞬,压低声音道:“想藏。”
这时,言叙的手机铃声响起来,言叙把半湿的手往韩翊行身上抹了两下,拿出手机。
韩翊行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不悦道:“杨屿安找你干嘛?”
言叙摇头,“不知道啊。”他按下接听键。
“杨总?”
杨屿安:“言叙,你在忙吗?”
言叙看了韩翊行一眼,“没有啊,杨总,有事吗?”
“嗯,有事,”杨屿安说,“可以见面说吗?”
言叙再去看韩翊行,他已经把头转向一边,看起来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言叙犹豫了几秒钟。
杨屿安很少给他打电话的,不知道是真的有事,还是单纯叙旧。如果见面了,对方说一些越界的话,他该怎么应对。
正纠结着,杨屿安似乎有所感知言叙的想法,他说:“别担心,是公事。”
再推辞显得他心里有鬼。
言叙说:“好,您把地址发给我吧。”
挂断电话,韩翊行在一旁幽幽地说:“他怎么有你的电话?”
言叙说:“上次我不是去他公司看他收藏的机器人了吗?怕微信联系不到就留了电话号码。”
“噢——”韩翊行拖腔带调,“当初加他微信也是,那么轻易就加了,我呢?费了多少劲?”
言叙接收到了他的不满,笑着哄道:“随随便便做的当然是不重要的事,重要的事肯定要三思啊。”
他只随口一说,没想到对韩翊行还挺受用。
微信响了一下,杨屿安把地址发过来了,是一家咖啡馆。
离韩翊行这很近,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
俩人杵在餐桌边站着说话,韩翊行随手拽了把椅子出来:“坐这。”
言叙边回手机消息,边坐了上去。
回完消息,见韩翊行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言叙弯着眼睛笑着夸道:“韩大夫搬的椅子坐起来就是舒服。”
韩翊行唇角勾了勾,“你就会哄我。”
言叙嘿嘿笑。
“他说什么事了吗?”
言叙摇摇头,“没有,我猜可能跟比赛的机器人有关,杨总他喜欢收藏机器人。”
“哟,对人家的喜好了解得这么清楚呢。”
言叙颇为无语地看了韩翊行一眼。
“我也了解你的喜好啊。”
“那你说我喜欢什么?”韩翊行目光充满期待。
“你喜欢阴阳怪气,”言叙哼了一声,“出个刻薄教程吧韩大夫。”
韩翊行自省了两秒,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阴阳怪气,“谁让他不安好心的。”
言叙打趣:“杨总只是呼吸,你都会觉得他图谋不轨,你对他的关注度是不是有点过分地高了韩大夫?”
韩翊行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表情很是嫌弃。
言叙调侃:“谁家大夫皱眉都这么帅,这犯天条了吧?”语调有点夸张。
韩翊行笑意难掩,圈住言叙的脖子把他拉过来:“你少来。”-
杨屿安挑的咖啡厅很安静,言叙来得稍早一些,坐着等杨屿安。
座椅是那种靠背比较高的卡座,可以充当桌与桌之间的格挡。
不一会儿,杨屿安到了,他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来晚了。”
言叙赶紧站起来:“没有没有,是我来早了杨总。”
杨屿安坐言叙对面,把菜单给他:“喜欢喝什么?”
言叙点了一杯鲜榨橙汁,杨屿安说帮他点一杯冰美式。
“不喜欢喝咖啡吗?”杨屿安问言叙。
言叙吸了口冰凉的橙汁:“我是无神论者。”
杨屿安一愣,“这有什么关系吗?”
言叙一本正经说:“喝咖啡会提神啊。”
杨屿安:“”
言叙:“是不是有点冷?”
杨屿安笑着摇摇头:“你现在跟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言叙:“可能是之前生病的缘故。”
杨屿安盯着言叙看了两秒钟,“现在的你,更像七年前的你。”
言叙赶紧转移话题:“杨总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屿安很轻地叹了口气,“有没有考虑回来做机器人?”
比赛完后,除了很多人给他发邮件想收藏他的机器人以为,还有一些公司邀请他入职的。
高技术人才只在酒吧当服务生岂不是暴殄天物?
杨屿安当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说:“寰宸刚刚接到了警方的订单,我们会投入研究一款警用机器人。”
顿了顿,杨屿安接着说:“要武力值max,危险情况下能冲锋陷阵,不仅根基要稳,能和歹徒近身搏斗,还要能持械射击,百步穿杨。”
这是言叙当年面试的时候说过的话。
他不想机器人做出来只是哗众取宠的玩具,而是可以用钢铁之躯,去保护人类的肉.体凡身。
言叙听到之后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杨屿安约他见面只是想收藏他的“千里”机器人,没想到,这人想当他老板。
言叙迟疑着,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杨屿安那边在加码:“月薪五万,二十薪,社保公积金都有,还有补充医疗保险。”
对言叙一个连医保都没有的人来说,这待遇一说出口直接把他砸晕了。
最重要的是,工作内容是他喜欢的。
一张大饼摆在他面前,言叙不太敢吃。
“杨总,我我恐怕不符合贵公司的招聘要求,我上大学的时候没有修够学分,所以,没拿到毕业证。”
杨屿安恍然大悟,他似乎明白了言叙为什么甘心在酒吧当服务生了。
“只要你来,没有任何要求。”
言叙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份工作无疑对他有巨大的吸引力。
杨屿安接着说:“你的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好好考虑下我的提议,好吗?”
言叙点点头:“我会的杨总。”
“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杨屿安站起身。
言叙也站起来,“杨总慢走。”
杨屿安朝言叙身后瞥了一眼,“有些人这当狗仔的业务水平还有待提升啊,是不是啊韩大夫?”——
作者有话说:我也想要月薪五万,二十薪!
第62章
和言叙背靠背坐着的那人站起来, 身形散漫地转过身。
“杨总这么巧?喝杯橙汁都能碰上?”韩翊行朝杨屿安举了下手中的杯子。
杨屿安脸色变了变。
在他看到韩翊行手中拿的那杯鲜榨橙汁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已经输了, 输得很彻底。
“言叙, 你考虑好了给我回复。”杨屿安说完,转身要走。
“好的杨总。”言叙回答道。
韩翊行从杨屿安的动作神态中品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他觉得很诡异。
“杨总就不怕我阻止言叙吗?”韩翊行问道。
杨屿安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只是问:“你是言叙什么人?”
韩翊行:“我是言叙我”
他吱吱唔唔半晌也没说出个什么确切的词语。
虽然亲了抱了, 但他好像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 此时难免气短。
吃火锅那天,言叙拿他手机给沈楚然回消息, 自称是他男朋友, 但那也是在他让言叙帮忙的情况下,言叙才那么说的。
现在的状况是,他在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试探言叙的底线。
他如果貌然提出正式确立关系,怕言叙突然应激又躲着他。
韩翊行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杨屿安嗤笑一声,阔步离开。
韩翊行在言叙旁边站了一会儿,有些愣神。
言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往里边挪了挪。
卡座是两人位,韩翊行在言叙旁边坐下来, 把刚才的思绪抖掉。
“怎么样, 橙汁好喝吧?”韩翊行一手撑着下巴, 偏头问言叙。
言叙摇摇头,“太酸了。”
“不是吧,我这个很甜的, 你尝尝。”韩翊行把自己的杯子往言叙那边推了推。
言叙半信半疑地看了韩翊行一眼,含住韩翊行的吸管喝了一口。
小脸皱成一团,狠狠推了韩翊行一把,“你这个更酸!”
韩翊行被推得上身歪了歪,笑得却无比灿烂。
随即坐直身子,正色道:“不会啊,我觉得很甜。”
说着,咬住吸管把杯子里剩下的橙汁都喝完了。
“比刚才更甜了。”他说着,还回味地舔了舔嘴唇,“你那杯也给我喝吧,别浪费了。”
言叙奇怪地看着他,把自己喝剩的橙汁拿给他。
喝完橙汁,韩翊行把杯子推到一边。
“我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我不会反对的。”韩翊行对言叙说。
言叙叹了口气,“我也觉得机会是很好,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杨总。”
韩翊行捏了捏下巴,“不过,他怎么知道你七年前什么样?”
“我之前不是面试了好多家公司嘛,寰宸是其中一家,当时还给我发offer了,因为工作地点在宁城,我就拒了。”
言叙叹口气,接着说,“谁知道,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寰宸的入职邀请邮件。”
“也就是说,七年前你们只见过一面,然后在医院里他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韩翊行问。
言叙点点头,神情中透出些许无奈。
“那他还”挺惨的。
韩翊行话只说一半,言叙等了半天没下文,便问:“他还怎么了?”
韩翊行另起话头,“你说,是得到过又失去了比较惨,还是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比较惨?”
言叙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前者吧,心理落差太大会非常痛苦的。”
韩翊行点点头,“所以说,杨屿安根本不算惨。”
言叙莫名其妙:“我也没说他惨啊。”
韩翊行:“我说的,我说的。”
言叙考虑了几天,最终还是决定去杨屿安的公司。
去签合同的时候,杨屿安让助理带言叙走流程,他自己没有露面。
言叙把入职时间定在了半个月之后,酒吧这边需要时间招人,他不能一走了之。
言叙去跟浪哥提离职的时候,浪哥愁眉苦脸。
“虽然早就知道你们俩不是池中之物,但是你们也不用商量好一起走吧?”
“我们俩?还有谁?”言叙不解问道。
“喻晨啊,”浪哥有些疑惑,“你不知道吗?”
言叙摇摇头:“我没听说,我跟他不是很熟。”
“他说要离开宁城了,”浪哥唉声叹气,“Boss直聘又得充钱了。”
从浪哥办公室出来,言叙给沈暮发了微信。
言:【喻晨要离开宁城了你知道吗?】
沈暮:【我哥哥考上北城的大学了,9月开学。】
言叙有些诧异,喻晨年纪应该跟他差不多,顶多比他小两岁吧,怎么会这个时候去考大学呢。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沈暮说过,当时他得知自己得了绝症,想跟喻晨分手,就总是找理由跟他吵架,嫌他工资低,嫌他没学历。
所以,喻晨才要一天打几份工然后还要看书准备考试吗?
言:【那他挺厉害的。】
沈暮:【是啊,当年他学习很好的,但没去参加高考,说他赚钱供我上学。】
言叙心头泛起一阵酸涩。
言:【你们和好了吗?】
沈暮:【没有啊啊啊啊】
言叙:【没有和好,但是他考上大学了还是第一时间告诉你了】
沈暮:【是啊】
言叙:【你要跟他去北城吗?】
沈暮:【嗯嗯,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就死皮赖脸跟着他】
去寰宸签完合同之后,杨屿安的助理给言叙发了很多公司的项目资料。
他没有过相关工作经验,想趁入职前多研究一下资料。
韩翊行那边则是因为癌细胞自体反噬技术的成果引起很大反响,要出差做分享会。
几天没见面,热恋期小别胜新婚。
言叙早上下班从酒吧出来,低头看手机,正准备给韩翊行发消息。
却听到不远处有人清嗓子的声音。
抬头一看,韩翊行逆着熹微晨光站在那里,身形挺拔,肩宽腿长,整个人像是发着光,还弯着唇角冲言叙笑。
言叙眨了下眼睛,没顾得上看周围是否有人,快跑了几步冲上前,双手环住韩翊行的脖子,仰着头看他。
韩翊行被他撞得后退了半步,双手搭在他腰上,唇角的笑意愈深。
“这么热情,我有点招架不住。”韩翊行笑着说。
言叙面不改色:“不是说今天下午回来?”
韩翊行抬手在言叙鼻尖上点刮了一下,“着急见你,就改了航班。”
原本是上午的航班,下午到,韩翊行改成了半夜的航班,想来他晚上基本上没怎么睡。
不过能早点见到言叙,一切都值了。
尤其是言叙看到他时脸上瞬间升起的笑容,言叙朝他跑过来时那义无反顾的身形,都让韩翊行觉得,他死而无憾了。
韩翊行像是怕他跑了一般把言叙紧紧抱在怀里,勒得言叙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言叙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回家做饭吧。”
韩翊行惊得眼睛瞪大了些,难以置信言叙会说出这种话。
他做好了跟言叙打持久战的准备,完全没想到会那么快走到这一步,所以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开车几次路过药店他都在想,是去店里买,还是从网上买。
去店里买的话,言叙应该会挺害羞的吧。算了,还是从网上下单,半小时差不多也到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言叙向窗外看了看,疑惑地问:“怎么了?”
韩翊行晃晃手机:“买点东西,节约时间。”
言叙点点头,继续看小地瓜里的猫猫视频去了。
最后,言叙就拉着韩翊行来到了菜市场。
“你生日那天原本我打算给你做菜的,后来你爸妈来了,又怕出丑,所以最后还是你做的。”言叙边挑菜,边对韩翊行说。
字面意思的做饭啊?
韩翊行皱着眉头,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些纠结,有些欲言又止,他附和地“哦”了一声。
言叙看他状态有点奇怪,刚才不是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难道是对他的厨艺没有信心?
言叙宽慰道:“你放心吧,我最近几天有研究菜谱,还画了做菜流程的思维导图,应该不会出大乱子。”
韩翊行点点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咬了咬嘴唇,咽了回去。
言叙买了西红柿,香菇,鸡腿块,土豆等,韩翊行两只手挂着好几个塑料袋。
临出菜市场的门,言叙突然顿住脚步,看着韩翊行的眼睛,问他:“你想买可乐吗?”
韩翊行刚才还有些丧丧的眼神顿时闪着精光,故作矜持地问:“真的可以吗?”
言叙叹口气:“当然可以了,在这儿等我。”
然后转身进了门口的小超市。
幸亏知道“买可乐”是make love的谐音,韩翊行暗自窃喜,并祈祷言叙不要拿错号码。
不过,就算拿错号码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买了。
言叙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听冰镇可乐,罐身上已经开始聚集起小小水珠。
他把可乐塞到韩翊行拎的袋子里,劝说道:“虽然这个好喝,但含糖量太高了,还是要少喝,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吧?”
韩翊行呆若木鸡。
他当然知道可乐含糖量高。
他难以置信的是,言叙说的做饭,是真的做饭,言叙说的买可乐,是真的买可乐啊!
坐回车上,言叙偏着头去看韩翊行。
这人太反常了。
“分享会还顺利吗?”言叙问道,他有点担心是不是韩翊行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很顺利。”韩翊行打火起步倒车,没有和言叙目光接触。
“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可以告诉我,你的坏情绪我也都能接得住的。”
韩翊行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言叙的脸,“什么事都没有。”
出了电梯,韩翊行两只手上都挂满了袋子,言叙上前去输密码开门。
入户门被打开,言叙发现门边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纸袋子。
“这是什么?”言叙弯腰把袋子拿起来,朝韩翊行晃了晃,“你买药了?”
韩翊行脸色登时变了,“没没有啊。”
“啊?那这是谁买的?”言叙开始研究小票上的地址,“好像就是你这的地址没错啊。”
“让我看看商品名称,”上面的字有些小,他不得不拿得近了些。
“言叙!”韩翊行把手里拎的东西都扔地上,上前一步抢过那个纸袋。
韩翊行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言叙淡然地盯着有些手足无措的韩翊行,说:“我看到商品名称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可能会有一点点刺激
第63章
韩翊行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商品名称那里写的是”言叙笑了笑,说,“商品涉及隐私, 不予显示。”
韩翊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拎起地上被他扔得七零八落的袋子, 跟言叙进了屋。
言叙边换鞋边问:“你不打开看看吗?会不会又是奥利奥给你下的单。”
韩翊行说:“不打开了,打开之后万一退不了呢。”
言叙想了想,也是,既然是误下单, 那肯定是要退的吧。
他换好鞋, 钻进厨房, 把刚才采购回来的食材都拿出来清洗备用。
拿出手机看自己画的流程图:首先,锅里的水烧开, 把西红柿顶部切十字刀放入沸水中煮20秒, 随后捞出。
不要钱的母鸡蛋三颗,打入碗中搅散
言叙做菜拿出了搞科研的严谨,在一旁打下手的韩翊行看得忍俊不禁。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言叙特制的西红柿炒鸡蛋出锅。
看起来卖相还不错,至少没糊锅。
言叙目露希冀,“尝尝?我也不知道盐放得多还是少。”
韩翊行唇角上弯:“你喂我。”
言叙从善如流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鸡蛋,表面裹满了西红柿的汤汁。
他放在唇边吹了两下, 用手在下边虚虚托着以防掉落,递到韩翊行嘴边。
韩翊行视线越过言叙手中的筷子, 落到言叙胸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 言叙胸前的扣子开了两颗, 露出一片白生生的诱人风光。
韩翊行眼睛眯了眯。
言叙说:“张嘴。”
韩翊行嘴唇微微张开,从言叙递到唇边的筷子端咬了一小口鸡蛋,喉结滚动。
“怎么样?咸不咸?”言叙满含期待地看着韩翊行。
韩翊行微微舔了下嘴唇, 喉咙发紧,目光黏在言叙胸口,涩声道:“辣。”
言叙皱起眉头:“怎么可能会辣呢?我没有放辣椒啊?”
他一头雾水地把筷子端被韩翊行咬剩的鸡蛋放到嘴里,尝了尝。
“哪里辣了?一点都不辣好吧,你逗我呢?”
言叙颇有些无语地把筷子放一边,揶揄道,“你是不是怕我厨艺太有天分超过你了?韩大夫,狭隘了啊。”
他边说边准备下一道菜,对着手机屏幕读流程:“香菇掰成小块,鸡腿块用清水浸泡。”
这时,韩翊行蹭过来,前胸紧密无间地贴着言叙的后背,双手环在他的腰间。
韩翊行下巴搁在言叙右侧颈窝,呼出的热气洒在言叙耳边,言叙不由得耸了耸右侧肩膀。
“痒。”言叙嗔道,目光仍然落在菜谱上。
“锅里加清水,烧至沸腾”
韩翊行呼吸粗重了些,柔软的唇瓣在言叙耳廓边缘游走,目光愈发迷离。
言叙痒得要跳脚了,整个身子轻微扭动。
“别捣乱。”言叙用手肘杵了韩翊行一下。
他此刻像是厨神附体了,眼里只有菜谱和食材。
韩翊行的呼吸带着颤栗,右手抬起托着言叙左侧脸颊,让他的脸转向自己这一边,含住他殷红的唇瓣吸吮。
刚开始言叙还在推他,嫌他打扰了自己做菜。
可是根本推不动。
言叙的脖子向右扭转90度,这个姿势接吻实在是别扭,呼吸也不顺畅。
韩翊行扳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子,和自己面对面。
他宽大手掌扣住言叙的后脑勺,让言叙根本无法逃脱。
言叙也没想逃脱,他仰着脖子回应韩翊行热烈的亲吻。
直到言叙快要喘不过来气,心脏快要从心口跳出来了,韩翊行终于松开他。
就在言叙偏头大口喘气的时候,韩翊行双手掐住言叙腰两侧,向上一提,让言叙坐在料理台上。
言叙脚上的拖鞋“啪嗒”一声掉到地面上。
大理石台面的冰凉透过衣服布料传递过来,言叙被冰得一阵心惊。
韩翊行抬手抚摸着言叙的后脖颈,安抚他不要紧张。
然后,韩翊行再次俯身吻过来。
从唇角到侧颊,从耳垂到
韩翊行衔住拉链头。
言叙浑身一颤,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
“干什么?”言叙厉声质问,但由于身体在发抖,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
韩翊行掀起眼皮和他对视,双目赤红,平日里的温柔所剩无几,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噬血的yw
言叙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身体里的骨头像是被抽了去,满身都是淋漓的大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绵软无力地靠在墙上,隔着眼前一层朦胧的雾气,看到韩翊行吞咽一下,喉结动了动。
言叙倍感羞耻地闭起了眼睛。
浴室水声哗哗响起,言叙一个人在厨房里面对着食材,好半晌不知从何下手。
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在厨房?!
言叙做菜做得云里雾里的,有的忘放盐,有的放了两次盐。
一直到他把菜做完端桌上摆好碗筷,韩翊行还没有出来。
他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一直响。
不是电话,是有人给他发微信。
言叙犹豫了一会儿,拿起韩翊行的手机,站在浴室门旁边喊道:“有人给你发微信了。”
里面传来韩翊行的声音,隔着门朦朦胧胧的,“你帮我看一下,密码你知道。”
言叙输入那个令人羞羞的日期,韩翊行的手机解了锁。
微信里有一个备注为“堂哥”的给他发了几条消息。
堂哥:【在家吗?】
堂哥:【我刚办完事,正好路过你那边,大概半个小时能到】
堂哥:【你家那位跟你在一起吗,啥时候能见见】
堂哥:【不回消息是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吗 /吃瓜】
言叙有些脸热,他对韩翊行说:“你堂哥说要过来,大概半个小时后到。”
韩翊行说:“让他过来吧。”
言叙打字回复了消息。
退出堂哥的聊天框,原本想退出微信,手指往上一滑,聊天框列表向上滚动,停在一个页面上。
一个昵称映入眼帘:宝宝。
言叙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微信,确切来说,这是他上大学的时候用的那个微信。
后来他离开后,换了新的手机号,注册了新的微信。
这个旧的账号再也没有登录过。
都过去七年多了,韩翊行的聊天列表中,怎么还会有这个账号?
言叙呼吸滞了一瞬,大脑中天人交战。
一方说,偷看别人手机是不道德的。
另一方说,反正消息也是发给你的,看看又怎么了。
最终,言叙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去年的冬至,也就是他去医院看病遇到韩翊行的前一天。
韩翊行给他发的消息是:
【言叙,生日快乐!给你买了蛋糕,我一个人吃不完,太甜了。想你】
言叙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在细密地发着抖,喉咙哽得厉害。
手指往上滑,整个聊天框全都是韩翊行的自言自语。
实在是太多了,他滑了好久都没有滑到顶。
他像是被什么击中,突然理解了前些天韩翊行跟他说的那句话。
“看看微信,给你发的消息收不到回复,心如冰封,四季如冬。”
言叙当时还以为他只是夸张,毕竟他们重逢才不过半年,哪里有四季。
可是现在看着这滑不到头的消息,七年来,从来没有收到过任何回复。
言叙无法想象韩翊行是怎样忍受一次次的失落给他发出的这些如石沉大海一般的消息。
这七年韩翊行是怎么过来的?
他突然想到,他住院做手术的前一天,韩翊行坐在他床边跟他介绍手术之后的注意事项。
当时言叙看到他手腕内侧的疤之后情绪激动,问他,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韩翊行如应激一般地立刻反问:“你觉得呢?”
但是后来他还是收敛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挺好的。”
言叙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痛得他喘不过气。
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了。
浴室里的哗哗水声戛然而止,言叙思绪被拉回,退出聊天框,把韩翊行手机扔回沙发上。
他去厨房捧着凉水洗了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了下刚才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韩翊行出来的时候已经穿好了衣服,整个人斯文正经,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上手术台给人做手术。
除了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衬得他眉目乌黑,丰神俊朗。
他一出来,先是张开手臂抱住言叙,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蹭,撒娇一般。
言叙被清新的岩兰草香气包裹,手覆在韩翊行宽阔的后背上,回抱住他。
韩翊行贴着他耳边,哑声问:“舒服吗,刚才?”
言叙脸漫上潮红,十分羞耻地“嗯”了一声。
韩翊行轻笑一下,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下次还给你弄。”
言叙害羞地在他颈窝蹭蹭。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言叙松开抱住韩翊行的手,后退了半步,“应该是你堂哥来了。”
韩翊行点点头,右手手心捧着言叙的侧脸,拇指指腹在他鼻尖刮了下。
“不用紧张,有我呢。”
言叙:“嗯。”
韩翊行去开门了。
韩骋风风火火地,头发被风吹得竖了起来,只穿了件简单的纯色白T加牛仔裤。
皮肤被晒得黝黑,看起来有些粗糙。
整个人有种吊儿郎当的街溜子气质。
韩翊行给他们介绍:“言叙,这是我堂哥韩骋。”
然后又转向韩骋:“这是我言叙。”
韩骋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他定定地注视着言叙,身体一动不动。
韩翊行诧异,再去看言叙时,他惊奇地发现,言叙居然也不对劲。
他似乎是一脸震惊,眼睛瞪大,嘴巴微张,刚才听到他的dirty talk还红扑扑的小脸,此刻完全褪去血色,惨白惨白的。
“怎么了?”韩翊行不确定地看看言叙,又看看韩骋,“你们认识?”
言叙胸前的起伏越来越快,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快步走到门口,鞋都没有换,推开入户门,快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给审核跪了,被锁到没脾气
大家只能发挥想象力了
第64章
韩骋的突然出现, 像是给言叙那些刻意被埋藏起来的记忆撕开了一道口子。
滚滚洪流将他淹没。
让他上一秒还在云端,下一秒却脸朝下狠狠摔到烂泥里。
原本以为只要他掩藏得好,就可以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
可现在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 被人扒光衣服游街。
他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可耻又贪婪的小偷, 偷来这几日短暂的温存。
言叙走得突然,韩翊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入户门已经砰地一声被关紧。
他问韩骋:“怎么回事?”
韩骋只是长长地叹口气:“你去问他吧,这件事只能由他告诉你。”
韩翊行追出来的时候, 言叙已经坐电梯走了。
他四处寻找, 没发现言叙的影子, 猜想言叙已经回阁楼了。
韩翊行拿钥匙打开言叙家的门,看到言叙抱着小腿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他下巴放在膝盖上, 身体缩成一团, 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虚空发呆。
他没有躲到韩翊行找不到的地方,也没有把门反锁,看来他是有一些和韩翊行谈一谈的意愿。
“怎么回来了?”韩翊行悄步靠近,生怕惊动了他。
言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他都跟你说了吧。”
语气无波无澜,有种不抱任何希望想给一切做个了断然后会把自己也了断的感觉。
韩翊行的心脏猛地一沉。
“说什么?他什么都没跟我说,”韩翊行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很平静, “他说只能由你告诉我。”
言叙原本木然的脸色出现一道裂痕,他偏头看了看在他旁边席地而坐的韩翊行, 目光中带着一丝诧异。
韩翊行身高腿长, 床边的过道很窄, 他曲着腿坐在这显得很憋屈。
但他本人丝毫不以为意,右侧胳膊撑在床上,侧着身子对着言叙。
“所以你们”韩翊行迟疑片刻, 温声抛出他的疑问,“你们在一起过是吗?”
韩翊行看到刚才他们见面时两人不自然的表情,再加上韩骋毕业后就去了江州市刑警支队。
而言叙的老家就是在江州,所以他们会有交集也不足为奇。
“啊?”言叙墨色瞳仁微微扩大,嘴巴也张开了些,吃惊之情溢于言表。
好像这个猜测是什么天方夜谭。
韩翊行像是重重松了口气,仿佛刚才那个是他最坏的猜测,除了那个,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接受。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言叙真的曾经跟他堂哥在一起过,他也不会放手的。
言叙原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准备,却发现根本没人审判他。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韩翊行这个猜测让他倍感荒谬。
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既然他那不堪的过往并没有被暴露,他准备好的决裂之辞一时也派不上用场。
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当做危机解除,他还能继续苟且偷生?
韩翊行抬手圈住言叙的脖子,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热。”言叙推了推韩翊行,没推开。
“热不知道开空调?”韩翊行嗔怪,伸手在空调遥控器上按了开关按钮。
阵阵凉意袭来,言叙刚才还纷乱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世界上最好的事大概就是虚惊一场。
他偏过头,主动和韩翊行接了个吻。
很用力。仿佛,这是最后一个吻。
韩翊行按下心头繁芜的思绪,投入地和言叙深吻。
如果言叙不想说,那真相是什么不重要。
他只要言叙待在他身边就够了。
几天后,言叙在酒吧的交接工作完成,第二天就要去寰宸科技报道了。
他会有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的空闲。
韩翊行这几天忙得很,虽然会抽空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但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
言叙想起之前自己去医院看沈暮那次,韩翊行跟他抱怨:你都没来看过我。
反思一下,他好像确实是个不怎么称职的男朋友。
言叙去楼下买了点水果,哈密瓜,西瓜,菠萝,芒果,草莓,又跟老板要了几个打包盒和小叉子。
拿回家洗净切块装盒,放冰箱冷冻格里冰了大概半小时。
言叙讨厌医院,他之前关于医院的记忆都让他觉得黑暗压抑。
但现在想想韩翊行就在这个医院工作,他对于医院竟也自动加了一层柔光滤镜。
到医院的时候12点多,正常来说是到了午休时间。
但医生这个职业,时间的不稳定性太高,来个急诊可能饭都没法吃,不确定会忙几个小时。
言叙原本打算韩翊行如果没在办公室,他就把果切放他办公桌上,然后给他发个消息自己先走了。
可是看到韩翊行办公室座位上空无一人,言叙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他这趟过来是想看韩翊行一眼的,反正他下午也没什么事,还是等他一会儿好了。
言叙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有个实习医生看到了他,他住院的时候这个实习生经常跟着韩翊行查房。
“言叙?”叶城看到言叙有点诧异,“你这是来复查的?”
“你还记得我?”言叙有些吃惊,毕竟他住院是半年多之前的事情了。
“那当然了,你那时候私自出院把我老师气得不轻,我还没见他这么生气过。”
“呃”言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韩老师最近心情超级好,”叶城挡着嘴压低声音,跟他八卦,“我们都猜测韩老师是不是谈恋爱了,哈哈哈哈,不过你千万别问他,他肯定不会跟你说的,你就装不知道就行了。”
言叙有些尴尬地陪笑。
“你知道韩大夫在哪儿吗?”
叶城:“今天韩老师没有门诊,去礼堂做研究成果汇报了,市里的领导都来了,还有好多从别的省市过来的医生。”
言叙点点头:“谢谢你啊。”
礼堂占地面积很大,大概能容纳几百人。
前后门紧闭着,但言叙还是能透过窗玻璃看到站在台上的韩翊行。
他穿着板正的衬衫西裤,身姿挺拔,看起来沉稳又严谨。
面对座无虚席的台下的专家领导,举手投足皆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自信,从容淡定得仿佛只是在给小学生讲加减法。
言叙看得有些入迷。
他清晰记得韩翊行在毕业典礼上,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言时,也是这样天之骄子的范儿,让他看到自己和他之间的云泥之别,让他卑微得只想逃离。
台下热烈的掌声打断他的思绪,经久不息。
观众纷纷退场,韩翊行和几个医生短暂交流之后,走出礼堂。
摸出手机,拨通言叙的电话。
熟悉的电话铃声在不远处响起,韩翊行惊诧地循着声音望过去。
他唇角弯起,几个大步跨到言叙面前。
顾及着周围人多,没敢抱他。
只是惊奇又惊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言叙拎了拎自己手里的袋子,“给你送点水果。”
“你做的?”韩翊行问。
“嗯,做了挺多,你跟办公室同事分着吃。”言叙说。
“不行,”韩翊行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这是你给我做的,不能给别人。”
言叙忽然响起韩翊行生日那天自己做的那盘炒糊了的虾仁西兰花,他一点不剩全吃了。
“这么多你自己也吃不完啊,”言叙有点无奈,“而且新鲜水果放时间长了也就不好吃了。”
韩翊行凝眉思索,似乎并没有被说服。
言叙叹口气,“水果糖分这么高,韩大夫吃那么多是打算发胖吗?”
发胖了就不好看了会被言叙嫌弃的!
韩翊行有点动摇。
言叙接着说:“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还给你做,反正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
韩翊行终于被说服,而且看起来很愉悦。
言叙失笑,现在的韩翊行像个小孩子似的,跟刚才在台上那个沉稳严谨的韩大夫简直判若两人。
韩翊行靠着墙,视线定定地落在言叙脸上,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透过眼睛把言叙印到脑子里。
“想你了。”韩翊行嗓音微哑带着磁性,深灰色的瞳仁里映出言叙面颊微红的倒影。
“我也”言叙避开目光,头微微低着,右手捏左手,“想你了。”
韩翊行有些按耐不住,好不容易见一面,想要来一点亲密接触,可是医院里哪哪都是人,实在没法下手。
他叹了口气,然后四下环顾,声音压低:“今天晚上去我那儿行吗?”
以前言叙上夜班,陈星上白班,他俩会错开时间睡觉。
现在言叙也要改上白班了,虽然他把陈星当弟弟,但言叙要和他躺一张床上睡觉,韩翊行心里还是说不清的不爽。
但这是一个长期的问题,也不是在韩翊行家暂住一两晚就能解决的。
言叙打算等酒吧那边给他发了工资,就租个好点的两居室,估计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工资也该到账了。
韩翊行目光中满含期待地看着言叙。
毕竟在一起过夜,是亲密关系的一个新节点。
他不确定言叙会不会排斥。
言叙低头思索了好半晌,没有回复。
韩翊行有些后悔了,他之前一再克制自己要让这段关系发展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要让言叙有足够的安全感。
正当纠结着要不要撤回这句话时,他听到言叙说:
“嗯,我在家等你下班。”
韩翊行只感觉自己的灵魂脱离了躯体,在虚空中一蹦三尺高。
韩翊行拎着水果回去,给办公室几个人每人分了一盒。
言叙还记得他办公室有几个人,带的份数刚刚好。
办公室有人开玩笑:“韩大夫最近这春光满面的,还有人送水果,是不是谈恋爱了?”
韩翊行笑了下,没有否认,他换了盒草莓多的果切:“茉姐,你爱吃草莓,这个草莓多的给你。”
“哟,哟!”其他几个人开始起哄,办公室里氛围很欢乐。
后来,大家都去工作了,只剩韩翊行和张博。
“真甜!”张博用叉子叉了块哈密,跟韩翊行打探情报,“这真是言叙送的啊?”
“嗯——”韩翊行语调平直,带着不形于色的得意。
“哎哎哎,”张博用肩膀撞了撞韩翊行,笑眯眯地问,“复合啦?”
韩翊行思考了两秒,“也不算吧,还没正式确立关系。”
没有名分的韩大夫也有些苦恼。
“那你还等什么啊?看你这状态整天蜜里调油的,言叙给你送水果也就算了,还连带着整个办公室都送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张博十分不解。
韩翊行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和言叙之间埋着一下不稳定因素,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
现在顶多算是暧昧,就算有某些越界行为,只要言叙不拒绝,他们还能继续下去。
可是,一旦他要求确立实质关系,想要以男朋友的身份绑住言叙,他不确定言叙会不会突然警醒然后对他避之不及。
从暧昧到正式确立关系,是事物本质状态的变化,他需要很慎重。
“再等等吧,”韩翊行说,“我不想吓跑他。”
张博觉得他们是在太墨迹了,搁他这的话,恐怕孩子早会打酱油了。
“诶,你听说了吗?内科新来的那个大夫被解聘了,好像叫沈楚然。”张博大喇叭开始播报医院八卦。
韩翊行冷哼一声,“略有耳闻。”
“你知道因为什么事吗?”张博压低声音问,“我没听说出什么医疗事故啊。”
韩翊行说:“不知道,干活了。”-
言叙离开医院后,去中介那里看了几套房子,他对户型楼层什么的倒不挑剔,但是价格比预期的要高一些。
他留了中介的联系方式,回阁楼拿了套明天上班穿的衣服,去菜市场买了点菜,便去了韩翊行那里。
两只猫睡得不省人事,听到言叙来,也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便继续呼呼大睡了。
研究菜谱,做饭,时间过得很快。
韩翊行回来的时候,言叙正在厨房,把最后一道菜装进盘子里。
“你回来啦!饭马上好了,你先洗手坐着等会儿吧。”言叙戴着围裙,出锅的姿势有模有样的。
韩翊行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枕在言叙右侧颈窝,深深吸了两口气。
语调像是沉醉般地梦呓:“好香啊。”
“是吧,”言叙洋洋自得道,“看来我还是很有厨艺天分的。”
“嗯,”韩翊行有些懒洋洋地,“我们家小田可是天才小厨师。”
言叙表情僵在脸上,目光幽怨地看着韩翊行:“小田是谁?”
“小田就是”韩翊行憋笑,在言叙脸颊上亲了一口,“我的田螺小伙子。”
言叙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抬起手肘击在韩翊行肋骨上。
“烦人!”
“好好好,我凡人,”韩翊行抱着言叙的力道没有放松,“你是仙人,行了吧。”
言叙放下锅盘,转过身,和韩翊行面对面,抬头盯着他,又眯起眼睛威胁道:“我是仙人掌,扎你!”
韩翊行喉结滚了滚,干咳一声,声音带了些低沉的哑:“怎么扎?”
“你!”言叙羞愤得咬牙切齿,“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呀?!”
“我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你,”韩翊行面不改色,从容不迫道,“你忘了,我有重度恋爱脑,有三院诊断证明的。”
言叙简直无语了。
自己当医生就是好,诊断证明可以随便开。
韩翊行看着言叙无法反驳他的表情,头往后一仰,耍无赖道:“哎呀,又犯病了,该吃药了。”
然后,他低头吻上言叙的嘴。
接了个长长长长的吻,吃完晚饭已经很晚了。
为了调“时差”,言叙特意白天一整天没睡,吃晚饭的时候已经困得不行。
吃完饭,言叙去洗澡,韩翊行去洗碗。
出来的时候,韩翊行坐在书房里,笔记本电脑开着。
言叙靠着门框擦头发,问他:“有工作?”
“没事,”韩翊行站起来,“给院长发个文件,最近在申报医学创新奖。”
医学创新奖是宁城市先进工作者评选大会中的一个奖项。
这个大会覆盖了各行各业,凡是在自己的领域表现出色的都有机会获奖。
“你获奖了?”言叙有些惊诧,然后又觉得韩翊行获这个奖也算是实至名归。
“要等到颁奖典礼上才能知道结果。”韩翊行拍了拍言叙的脑袋,“我去洗澡了。”
白天呼呼大睡的两只猫此刻已经切换成了夜猫子模式,满屋子追着跑酷,追上了就开始厮咬打滚蹬后腿儿。
言叙之前都是白天过来,没见过它们这副疯样。
“夜猫子”果然名不虚传。
言叙来到主卧阳台,由于超高楼层,可以将宁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他打个哈欠,拉上窗帘,选了靠窗的这边,侧躺到床上去。
虽然前些天也跟韩翊行一起躺在这张床上睡过觉,但那次只是纯睡觉,而且是白天。
白天躺一起和晚上躺一起,给人心理上的感觉天差地别。
言叙很困,但心里又有些忐忑。
不多时,言叙感觉身后的床陷下去,韩翊行的气息笼罩过来。
言叙咬了咬嘴唇。
韩翊行扳着他的肩膀,让他翻过来平躺着。
言叙躺平,偏头看了韩翊行一眼。
床本来就挺大,言叙躺的时候还是特意贴着边的。韩翊行又紧贴着言叙。
言叙觉得,这床上剩下的空间还能再躺两对情侣。
屋里开着空调,盖个薄薄的夏凉被刚刚好。
言叙两条胳膊露面外边,把自己的被子裹好,被边压到身子下边。
韩翊行左胳膊肘撑着床,看着言叙把自己裹成一个大粽子,觉得有些好笑。
言叙抬手把他的头按回枕头上:“睡觉!困。”
“噢——”韩翊行听起来有些不情愿。
他朝言叙这边侧躺着,胳膊搭在言叙胸口。
言叙没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韩翊行又把一条腿搭在言叙腿上。
他用手把韩翊行的腿推开,只不过没过几秒,韩翊行又搭上来。
言叙忍无可忍开始反抗。
他也侧过身子,粽子壳裂开,他把左腿伸出来,搭在韩翊行身上。
韩翊行又把腿搭言叙身上,言叙再搭回来。
如此来回反复几次,两个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你还睡不睡了,不睡出去。”言叙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这无聊的游戏没个完。
“睡,睡。”韩翊行不再把腿搭言叙身上,只是胳膊还搂着他。
言叙扯了扯被子,闭上眼睛接着睡。
只是,颈侧的呼吸越来越灼热,他根本没法睡。
他偏过头去看韩翊行,却发现这人根本没睡,而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直勾勾盯着他。
“是不是灯光太亮了睡不着?”言叙问他。
韩翊行知道言叙怕黑,所以特意没关灯。
“不是。”韩翊行摇摇头。
“那你是”言叙话没说完,就感觉腰侧被韩翊行撞了一下。
言叙:
“那怎么办?”言叙问他。
韩翊行盯着言叙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没事,你接着睡,不用管我。”声音都带着颤。
言叙无奈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睡”
韩翊行眼底赤红,像觊觎猎物的野兽一般,理智尽失地吻上言叙的嘴唇,疯狂索取言叙口中的蜜汁,却怎么都不够。
那把火越烧越旺,接吻不仅不能灭火,反而会火上浇油。
“宝宝宝宝”韩翊行声音又哑又涩,断断续续的,眼神也变得迷离。
“我想我想要你”
言叙承受着韩翊行身体的重量,以及不断攀升的体温。
看他这副模样,言叙实在不忍心把他赶下去。
他跟韩翊行商量:“你躺下,我给你咬。”
“不用,”韩翊行气息不稳,“你把腿并上。”
卧室里的响动吸引了猫咪的注意力。
两只猫瞪着又大又圆的黑眼珠子,悄喵喵地溜进来,趁人无暇他顾,跳上床。
发现爸爸在晃!
于是两个大孝子跳到韩翊行的背上,感受着颠簸,爪子还拨来拨去的。
韩翊行忍无可忍:“逆子,给我下去!”
两只加一起快30斤的大猫,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韩翊行要气疯了,身子一侧,把两只捣蛋鬼甩下去。
言叙也挺无语的,“你刚才不是关门了吗?”
韩翊行喘着气:“奥利奥会开门。”
言叙:
两只猫在床上扑了一会儿,发现了更好玩儿的。
它们伏低身子,后腿交替踩动,眼睛锃亮,是一副捕猎的姿态。
然后,两只猫如离弦的箭一般,朝言叙跃动的头发扑过去。
像是捕到了老鼠一般,伸着爪子逗弄,上蹿下跳,又扑又咬,玩得不亦乐乎。
言叙:
韩翊行:
救命!——
作者有话说:[黄心][黄心][黄心]
第65章
好事被两个逆子搅和了, 韩翊行憋了一肚子火。
他把它们关进书房,用钥匙锁住。
然后黑着脸回来换床单。
言叙坐在床边地毯上,笑得停不下来, 眼泪都出来了。
韩翊行冷声冷调地说:“明天我就把它们送到精神病院!”
言叙笑得更厉害了, 困意完全被冲散了。
躺回床上,韩翊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院长”两个字。
大半夜的,院长给他打什么电话?难道医院里有什么棘手的病例吗?
韩翊行有些担忧地按下接听键。
院长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我是打扰到你了吗韩大副主任?”
韩翊行一下子坐直起来, 院长平时都叫他小韩, 现在叫他韩大副主任这是要干嘛?
“院长, 出什么事了吗院长?”韩翊行有些惶恐。
院长说:“把你的身份证扫描件发给我!”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韩翊行疑惑地打开微信列表里院长的对话框。
院长:【小韩,把申请表填好了发给我。】
H.Y.X:【文件.pdf】
H.Y.X:【院长, 您看还有什么要修改的吗?】
院长:【不用】
看到这里还是比较正常的, 下边画风突变。
院长:【小韩,把你身份证复印件发给我,申请创新奖要用】
H.Y.X:【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烦】
院长:【小韩,怎么回事?】
H.Y.X:【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院长:【语音通话:对方已取消】
院长:【语音通话:对方已取消】
院长:【语音通话:对方已取消】
韩翊行:顿时觉得天塌了。
H.Y.X:【院长,实在抱歉,刚才是我家猫在我电脑上乱踩的我没看见,真的对不起。】
发完身份证复印件, 韩翊行赶紧去书房把那两只猫祖宗放出来,退出电脑微信, 给电脑关了机。
躺回床上, 韩翊行盯着天花板, 语气十成十的无奈:“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它俩的,这辈子找我报仇来了?”
事业爱情都要给他毁了。
言叙安慰他:“没事儿,它们虽然捣蛋, 但吃得多啊,它们虽然黏我,但是不让你抱啊。”
韩翊行:你也没放过我。
寰宸科技10点上班,言叙不用起太早。
但是韩翊行的医院上班时间比较早,他早起做好早餐,跟睡得迷迷糊糊的言叙接了个吻,就上班去了。
言叙吃完早餐,检查一圈,猫砂已经铲过了,猫粮已经加满了,水也是满瓶的。
从韩翊行这出小区就能坐地铁,不用换乘就能到寰宸科技,全程用时30分钟。
人事带他办理完入职流程,然后是项目组开会。
他们这个项目组是新成立的,有几个老员工是从其他项目组调过来的,有两个新员工,一个是言叙,另一个是在机器人格斗大赛上和言叙争夺冠军的乔飞。
乔飞比言叙早一个星期入职,见言叙来,十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会议室有个大长桌子,杨屿安坐在最前面的位置,给大家开了个会。
大意就是之前做战斗型机器人的经验比较欠缺,尤其是和人一样高的机器人,有一些技术难关需要攻克,希望大家齐心协力。
言叙刚入职,项目主管带他熟悉业务,很有耐心,同事们也都挺nice。
中午有免费的员工自助餐,鱼、虾、牛肉,都是不限量供应的。
晚上临近下班,行政又给他发了入职礼物——两瓶防脱生发洗发水。
他悄悄问了问旁边的同事:“每个新人入职都会领到一样的礼物吗?”
同事回答说:“对啊,都是一样的。”
晚上下班,言叙和几个同事一起下楼,互相道了再见。
韩翊行微信上说来接他下班,言叙一出门就看到了韩翊行的车。
他坐上副驾驶,把入职礼物放到后座。
“这什么?”韩翊行问。
“公司发的入职礼物,防脱生发洗发水。”言叙回答。
韩翊行启动车子,从言叙那几个同事旁边经过。
“看来这洗发水防脱生发效果也不怎么样啊。”韩翊行说。
“啊喂!你小声点!”言叙赶紧确认车窗已经关紧了,这才松了口气。
韩翊行看着言叙紧张的样子,好笑道:“听不到的,放心吧。”
言叙抱起手臂,斜睨着他,“送我回阁楼。”
韩翊行:“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阁楼?”
“那我也不能总住你那吧。”
“为什么不能?我那床不够大吗?”
说起来,韩翊行那里虽然是两米二的大床,但言叙觉得好挤啊。
“你总是打扰我睡觉。”言叙不无抱怨地说。
韩翊行噎住,顿了两秒,说道:“以后我会克制的,尽量不打扰你睡觉。”
言叙:“我这两天在看房子了,等找到合适的,我就和陈星搬过去。”
韩翊行:“你的租房合同还有三个月才到期,现在退租房东是不给退押金的。”
言叙:
差点忘了韩翊行看过他的租房合同了!
韩翊行接着说:“让陈星一个人住那,他也自在,你住我这,正好也离公司近,搬家很麻烦的。”
言叙想了想,“那我给你付房租吧,算是我跟你合租。”
“那行,”韩翊行答应得爽快,“一天一万。”
言叙啧一声,“你家是ICU吗收费那么贵?”
韩翊行弯了弯唇角:“不是ICU,是I love U。”
言叙:
言叙:“一会儿路过超市买桶洗洁精。”
韩翊行:“买洗洁精干嘛?”
言叙:“给韩大夫去去油。”
韩翊行笑起来。
最终,韩翊行送言叙去阁楼拿了几套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跟陈星一起吃了晚饭。
陈星工作挺顺利的,这孩子也很上进,下班后还在家里看书,桌子上摆了好几本中医理疗相关的书籍。
韩翊行也说到做到,一连三天都没打扰言叙睡觉。
一天半夜言叙渴醒,发现韩翊行直挺挺地躺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言叙惊奇道:“你就这么挺着?不会去卫生间自己弄下?”
韩翊行的声音像游魂一般,“怕吵醒你。”
他以前不这样的,欲望像是被封存在冰川里,很少DIY。
但是现在言叙躺在身边,他就变成了燃点很低的易燃物,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言叙喝完水回到卧室的时候,韩翊行已经侧身背对着他躺了。
背影落寞又孤寂。
言叙躺回床上,静默了几秒,侧过身对着韩翊行的后背,手臂从他腰侧绕过去,握住。
他明显感觉到韩翊行的身体轻微颤栗一下。
手上力道更紧了些。
韩翊行突然翻过身和言叙面对面。
他幽怨道:“你又勾引我。”
言叙冤枉,他怎么担得起“又”这个字。
他只是热心肠想帮个忙而已。
“你明天不上班吗?”言叙问。
“上啊。”他明天还有手术呢。
“那你不赶紧解决完了睡觉,”言叙看着他的眼睛,“快点,速战速决。”
言叙困得不行,胳膊快抬不起来了。
韩翊行倒是挺精神,在一旁给言叙揉胳膊。
等言叙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他在言叙红肿的唇角亲了一下,把言叙搂紧,然后餍足地睡过去。
一直到上班的时候,言叙的右手臂肌肉还酸疼得厉害,就跟撸铁过度了一样。
中午去食堂吃饭,排队时,言叙没想到杨屿安就排在了他后边。
除了入职第一天见了杨屿安一面,后来几天言叙就没再见过他了。
之前言叙还担忧不知道怎么面对杨屿安,然后发现自己多虑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巧。
言叙跟他打招呼:“杨总。”
杨屿安微笑着点点头,“胳膊怎么了?”
“啊?”言叙有点懵,放下揉胳膊的另一只手,“没事,可能昨天睡觉压着了。”
“来公司还适应吗?”杨屿安又问。
“挺好的,谢谢杨总。”
这时,排在队伍前边的一个女员工端着打好的餐盘往外走,看到杨屿安打了个招呼:“杨总好。”
杨屿安礼貌点头。
言叙记得这个同事,是他签合同那天带他的那个HR于欢。
言叙跟她挥了挥手,于欢腾不出手,冲他笑了笑。
吃饭的时候,杨屿安没和言叙坐一起,言叙稍稍松了口气。
无意中,他发现,乔飞和于欢面对面坐着,乔飞还从于欢餐盘里夹菜。
言叙偶尔听组里的同事提过,说乔飞的女朋友就在公司,想不到是于欢。
于欢朝言叙这边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声音压低。
“他是不是杨总的亲戚啊,感觉杨总对他格外优待。”
乔飞神情一凛:“怎么说?”
于欢说:“我办了那么多入职手续,从没见过一个员工是低于本科学历的,可是你知道吗,言叙入职不仅没有提交本科毕业证学位证,连其他材料都没有,就拿了一张身份证就办入职了。”
乔飞眉头拧紧,“他一个月工资多少?”
于欢摇摇头,“这我不能说,不过在你们那个项目组,除了主管,就属他工资最高了。”
乔飞拳头握紧了些。
于欢接着说:“不过,那个比赛他不是得了一等奖吗?可能真有几把刷子。”
乔飞不忿道:“有个屁,连PPT都做不好。”
晚上言叙下班的时候,和组里的同事一起下来,正赶上杨屿安也下班,和他们坐同一班电梯。
韩翊行还在老地方等他。
杨屿安认得他的车,看着那个方向,对韩翊行挥了挥手。
韩翊行从车里下来,朝他们走过来。
他调侃道:“杨大总裁还得亲自下班呢,失敬失敬。”
杨屿安“啧”了一声,“我可没韩副主任那么闲。”
旁边同事碰了碰言叙的胳膊,“言叙,这位帅哥是谁啊?我经常看见他在这等你。”
“他是”言叙有一点不好意思地看了韩翊行一眼,“我男朋友。”
第66章
杨屿安难以置信地从韩翊行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难以置信。
其他几个同事都在赞叹:“哇噻, 你们两个好配啊都长这么帅。”
站在一旁的乔飞一言不发。
韩翊行随机应变能力超强,胳膊揽上言叙的肩膀,“谢谢。”
言叙跟几个同事挥手:“我先走啦, 拜拜!”
车子平稳起步, 驶离寰宸公司所在的园区。
韩翊行笑着问道:“有同事跟你表白了?”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言叙不解。
“杨屿安不会跟你说什么了吧?”
言叙思考了一下,“也没说什么,就问问我来公司适应不适应。”
韩翊行点点头, “你是不是担心他会跟你说什么越界的话?”
“那当然了, ”言叙有点无语, “他现在是我老板,他要是真说了什么, 我处境会很尴尬的。”
韩翊行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
挡桃花而已。
“什么原来如此?”言叙疑惑道,韩翊行这些问题怎么没头没尾的。
“没什么,”韩翊行叉开话题,“你刚才跟他们怎么介绍我来着?我好像没听清。”
言叙斜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是明知故问。
“我说你是我的司机,专门接我下班的。”
“噢——”韩翊行拖腔带调地点点头,“那你有没有跟他们说我开车技术特别好, 尤其是在”
“韩大夫!”言叙及时打断了他,“开车的时候禁止开车!”
韩翊行笑起来, “那不开车的时候可以开车吗?”
言叙:“”
言叙:“好好开你的车。”
接下来几天, 言叙天天晚上熬夜做PPT, 甲方下周要来他们公司开会。
他之前虽然没有办公室工作的经验,但却精通Office软件的安装与卸载。
做到最后,他只想把自己的大脑卸载了。
周一时候, 当他走进会议室,发现坐在会议桌最前方的是韩骋的时候,他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言叙不知道自己讲得好不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韩骋没有为难他,甚至连话都没有跟他说一句,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只是陌生人。
当天晚上,言叙又做了好久没做的噩梦,梦到他身上手上都是黏腻的鲜血。
惊醒的时候,满头都是汗,睡衣都湿透了。
卧室内灯光明亮,韩翊行今晚在医院值夜班。
过了好久,言叙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他靠着床头坐着,一直坐到天亮。
韩翊行下班回来,发现言叙没有在赖床,有点新奇。
“怎么起这么早?”韩翊行问。
言叙坐在电脑旁的言叙提了提唇角,“睡不着了。”
“在看什么?”韩翊行凑过来看他的电脑屏幕,发现言叙在看的是租房网站,不禁皱了皱眉。
言叙说:“酒吧那边给我发工资了,浪哥还给我申请了奖金,够租房了,所以我就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前几天言叙住到韩翊行这里来,当时也没说是长住。
韩翊行内心不悦,但没法说什么。
他只是说:“阁楼那边不是不给退押金?”
言叙回答道:“押金也就一个月的租金,没多少钱,而且陈星自己住没个照应我也不放心。”
韩翊行没招了。
他太了解言叙了,言叙就是那种表面温和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其实一旦拿定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韩翊行面色阴沉下来。
言叙赶紧说:“你不上夜班的时候也可以去我那里住,两边都能住,不是挺好的。”
韩翊行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
最终,言叙选中了一套他住的小区里的两居室。
房子不算太大,但比起阁楼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个小区离三院不远,离陈星上班的地方很近,离地铁站也近,方便言叙上班。
搬家的时候也方便,步行搬几趟就好了。
阁楼那边言叙找好了转租人,押金也不用损失。
搬家第一天,房子里还乱糟糟的,言叙让韩翊行回去睡,等他把屋子收拾好了再过来。
韩翊行哪里肯。
由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习惯了每晚搂着言叙睡,他再也不要一个人睡了。
言叙跟他讲道理:“你今天先回去收拾两套衣服,明天带过来,要不然明天上班怎么换衣服?”
韩翊行无所谓道:“明天早晨回家去换。”
两个卧室之间隔着客厅,老房子隔音效果没那么好。
韩翊行没敢太放肆,洗完澡抱着言叙亲了一会儿。
言叙被亲得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他从衣柜里拿了套睡衣给韩翊行。
韩翊行穿上之后低头打量自己,他体型比言叙大两个码,但这套睡衣穿起来像是给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真丝面料,光泽饱满,细腻柔顺,一看就不便宜。
韩翊行从背后抱住正在收拾衣柜的言叙,嘴唇衔住他的耳垂。
“你这是什么时候给我买的?”
言叙耳朵发热,侧了侧头躲开他的吐息。
“谁说是给你买的,是买给我自己的,不小心买大了而已。”
“我看看你的嘴有多硬。”韩翊行扳过他的脸,亲吻他的嘴唇。
挺软的。
“别闹,”言叙在韩翊行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衣服还没收拾完呢。”
韩翊行收到奖励,把脸埋在言叙颈窝里。
好香。
他有点怀疑言叙的沐浴露添加了催情的成分。
难得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盖着棉被纯聊天。
韩翊行把胳膊伸到言叙颈下,让言叙枕着他的胳膊。
言叙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出神。
韩翊行偏头看着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在言叙鼻尖刮了一下,“想什么呢?”
言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韩翊行:“你说。”
“如果”言叙顿了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你,你会怎么办?”
韩翊行的黑色瞳仁缩小了些,表情变得凝重。
从言叙的支支吾吾中,他敏锐地察觉到,言叙这句话并不是随口一问。
言叙的内心深处肯定是有自己配不上韩翊行的想法。
上学的时候,言叙从来都没有在他们的恋爱关系中露出自卑的一面。
所以,分开之后发生了某些言叙至今还在隐瞒的事情,导致言叙明明还深爱他却始终不肯回来找他,即使重逢也要从他身边逃离开吗?
韩翊行在言叙柔软的侧颊亲了亲。
他问道:“处境对调一下,如果你所介意的那些因素出现在我身上,你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言叙心头一震,他侧过头去看韩翊行,撞上他黑沉沉的目光。
虽然韩翊行只问了一个问题,但言叙想到了更多。
易地而处,如果当年不告而别的是韩翊行呢?
他会不会担心他的安危而疯狂地找他?
会不会放弃原本热爱的工作而孤身去一个他无意中提过的城市定居?
会不会重逢后表面上冷淡得要命实际上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言叙眼圈泛着红,喉咙酸涩难言。
他翻身抱住韩翊行,微抬视线看向他,“对不起。”
韩翊行唇角抿起轻微的笑意,在言叙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你撒个娇,我就好了。”
言叙咬了下嘴唇,左侧胳膊半撑起上身,低头地去吻韩翊行的额头,眼睑,睫毛,鼻尖。
柔软的唇瓣在韩翊行唇瓣上缓缓磨蹭,顺着唇角方向蹭过脸颊,衔住耳垂轻咬。
喉结,锁骨,一路向下。
韩翊行的呼吸愈发急促,眼底泛着红。
言叙牙齿咬住睡裤带子,轻巧一扯,却被韩翊行按住肩膀翻身压过来。
一时间位置颠倒,言叙有些疑惑地看着韩翊行。
韩翊行的气息不稳,胸膛起伏急促,嗔道:“让你撒娇,没让你撒野。”
喘了几口气,韩翊行又接着说,“把我火都撩起来了,我怎么办?”
言叙抿了下嘴唇,眼神清澈无辜:“我给你咬。”
“不可以,”韩翊行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努力隐忍,“王子殿下不可以这样。”
他一下一下浅啄言叙的唇角,半晌终于忍无可忍,一头冲进了浴室。
言叙抱着韩翊行的枕头,想起上大学的时候,韩翊行似乎也从来没让他那样过。
行业先进工作者颁奖大会在洛华市,时间定在周日的上午。
言叙去寰宸科技上班后,有了双休及法定节假日。
洛华市离宁城不远,高铁两个小时的车程。
颁奖大会现场言叙进不去,但可以在酒店里等韩翊行,空闲时间还能在那边玩一下。
言叙让韩翊行订票,他有一点工作需要处理一下。
“我身份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言叙背对着韩翊行说。
韩翊行看着手机屏幕查询票务信息,“不需要,我记得你身份证号。”
言叙:“”记性可真够好的。
过了一会儿,言叙听到自己手机短信声,便头也不回地问:“订好了?”
韩翊行没有回答。
言叙疑惑地把座椅转了180度,看到韩翊行正盯着自己那个破旧的手机屏幕看,手有些微微发着抖。
“你怎么了?”言叙站起身,坐到韩翊行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言叙从手机屏幕上看到的是12306发来的订票成功信息。
但由于同一个号码的消息合并到一个对话框,所以上滑可以看到12306发过的历史短信。
也就是,这里边可以看到言叙之前的订票记录。
言叙近几年订火车票的记录并不多。
除去刚才韩翊行订的去洛华市的,往上是前些天他去江州接陈星的往返车票。
让韩翊行情绪剧烈波动的,是距离现在8年的两条信息。
【12306】言叙购票成功,6月21日Gxx1次,江州站05:20开。
【12306】言叙购票成功,6月21日Kxx2次,北城站15:20开。
订票的那一年,正好是言叙消失半年后。
6月21日夏至,是韩翊行的生日。
韩翊行记得,那一年6月21日,学校举办的毕业典礼,他还站在台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你”韩翊行不仅手在抖,声音也止不住地颤,“你当年回来找过我?”
第67章
言叙身子僵了一瞬, 认真回答,“我只是只是想看你一眼。”
“看到了吗?”韩翊行哽声问,偏头凝望着言叙的眼睛。
言叙把头靠在韩翊行肩膀上, 轻轻叹了口气, “你站在台上作毕业演讲,穿着黑色和红色的博士服,还戴了博士帽,很帅。
“你讲到一半的时候, 突然就停下来了, 在台下到处看,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帽子上那个红色的流苏在你前面晃来晃去的。
“你突然一转头, 那个流苏还打到你眼睛了, 有一根还挂在你睫毛上,你用右手把它拨开,然后继续演讲。”
韩翊行侧了下身子,把言叙紧紧抱在怀里,“为什么不跟我见面?”
“我当时”言叙声音发哽,“没有办法”
韩翊行闭了闭眼,理智告诉他, 不要追根究底,珍惜现在能在一起的时光。
可是此刻他心里却发了疯一样想知道,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让言叙狠心不告而别。
让言叙千里迢迢过来看他一眼却不跟他见面。
原来他当年在台上演讲时的感觉没有错, 言叙真的在台下。
可是当时人太多了, 怪自己的视力不够好,没有看到言叙。
周六上午,两人赖了半天床, 临近中午,韩翊行起来做了个早午餐,吃完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然后去高铁站。
酒店订在离会场不远的地方,普通大床房。
韩翊行拖着行李箱进来,在房间里扫视一圈。
最后,他目光落在言叙的脸上,唇角浮起浅笑。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住酒店吗?”
事实上,他们只一起住过一次酒店。
被死去的回忆突然攻击,言叙倍感羞耻。
那次,他在韩翊行手底下只有几秒钟,太丢脸了。
为了扳回一局,他甚至把生日愿望许成了希望韩翊行第一次只有5秒。
结果天不遂人愿,那晚他被折腾得很惨。
言叙双手捂着有些发烫的脸,“韩大夫,求放过。”
韩翊行嗤笑一声,把言叙捂在脸上的手拽下来,把人抱怀里亲了亲额头。
言叙环住他的腰,侧脸靠在他肩膀上,温暖踏实的感觉向全身蔓延开来。
酒店附近有一个挺大的夜市,各种小吃饮品让人眼花缭乱,烟火气十足。
上学的时候言叙就特别喜欢逛学校门口的小吃街,边走边吃,韩翊行在一旁给他拿着饮品。
如今这热热闹闹的夜市,让两人梦回十年前。
言叙看到有卖烤冷面的,脚步慢下来,咂了下嘴唇。
韩翊行对他这表情十分熟悉,走到摊前跟老板说要一份,不要洋葱和香菜。
烤冷面对面隔了几个摊位是卖饮品的,言叙去买了一杯杨枝甘露,跟老板要了两个吸管。
他喜欢买好多种食物,所以每种买一份,两个人分着吃,以防再看到想吃的吃不下。
言叙回过头来去找韩翊行的时候,看到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在跟韩翊行搭讪。
韩翊行表现得挺冷淡,但女孩丝毫不介意,对韩翊行说的他不是单身置若罔闻。
言叙嘴巴扁了扁,拨开人群走上前,站到韩翊行身边。
他抬手牵住韩翊行的手,手指扣进他的指缝中。
“哥哥,你怎么这么慢。”言叙嗔怪的语气有点嗲,和他平时说话的调子很不一样。
韩翊行偏头看他,眼中蓄满笑意,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快了,等着急了?”温柔的声线和刚才的冷淡判若两人。
女孩叹口气,无奈道:“得,你们帅哥都内部消化了,还给不给我们留活路了。”
说完,女孩转身走了,和不远处几个小姐妹会合。
言叙要放开韩翊行的手,却被韩翊行用力回握,“牵着吧。”
言叙把头撇向一旁,“韩大夫是HR吗这么会招人?”
“冤枉啊王子殿下,”韩翊行笑得不行,“我就只招你,不招别人。”
言叙哼了一声,傲慢地仰着下巴。
烤冷面好了,韩翊行拉着言叙的手,找到一个空位,两人在桌子同侧坐下。
一杯杨枝甘露插两根吸管,两人一起喝,额头抵在一起。
喝了两口放桌上,韩翊行趁言叙不注意把两根吸管调换了下位置。
夹了一筷子烤冷面,左手在下边虚托着,喂到言叙嘴边。
言叙住院的时候,做完手术第一天,韩翊行给他喂饭来着,不过那是照顾病人的需要。
现在这样喂,有点太腻歪了。
言叙抿紧嘴唇,“你自己吃。”
韩翊行勾了勾唇角,“怎么,要我用嘴喂你吃?”
言叙眼睛睁大了些,看到韩翊行略带挑衅的目光,不情不愿地张开嘴,把烤冷面吃了下去。
韩翊行看着他像小仓鼠一样鼓起的脸,心中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愈的满足感。
烤冷面量很小,一人两口就吃完了,杨枝甘露也很快见了底。
韩翊行去买铁板鱿鱼,言叙去买椰子冰沙。
鱿鱼那边排队的人多,言叙买完椰子冰沙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等他。
百无聊赖之际,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35276。”
言叙猛地回头,悚然一惊,手中的椰子冰沙“啪”地掉到地上。
“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那人两步绕到言叙身前,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怎么,你那个把屎袋子挂身上的小跟班没跟着你吗?”
言叙浑身止不住颤抖,脸上血色尽数褪去,苍白得像一张纸。
那人朝韩翊行的方向看了一眼,韩翊行正在扫码付款。
“哟,找到新的傍家儿了?”那人摸摸下巴,黏腻的目光从言叙身上扫过,“他给你多少钱啊?我真的很好奇。”
韩翊行那边已经付完款,拿着装了鱿鱼的长纸筒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凑到言叙耳边说,“我就不打扰你的好事了,以后他不要你了,我给你介绍新的客户,比雄哥还有钱的。”
“滚!”言叙牙关不住打颤,说出的话毫无威慑力。
韩翊行走过来,眉心蹙着,看了看言叙额头上的汗珠,还有脚边那一小堆正在融化的冰沙。
“怎么了?”
言叙懵然回神,刚才那人已经消失无踪。
言叙拼尽全力稳住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韩翊行,我们回去吧,我不想逛了。”边说着,言叙已经快步向外走了。
言叙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韩翊行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跟上来,满腹疑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言叙脚下步伐越来越快,被韩翊行抓住胳膊,不得不停下来。
“你脸色很差。”
言叙深吸一口气,喉结动了动,他说,“刚才不小心撞到别人了,把冰沙洒了人一身,我怕他来报复。”
“没事的,有我呢,”韩翊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道个歉赔他一件新衣服就好了,他人呢?”
言叙甩开韩翊行的手,后退两步和他分开些距离,慌乱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韩翊行察觉到了言叙的异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言叙对他有些抗拒。
和刚才那个对他占有欲作祟的言叙迥然不同。
回到酒店后,言叙没吃东西,先去浴室洗澡。
洗了很长时间,以至于韩翊行敲了好几次门确认他的安全。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言叙身上露在浴袍外面的皮肤都被搓得通红,几乎要破皮了。
韩翊行十分担忧,但他也清楚,如果言叙不想说,他怎么问都没用。
他只能上前把周身带着水汽的言叙抱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他的耳廓。
“怎么洗这么长时间,我都怕你晕倒了。”
言叙虽然没把他推开,但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回抱住他。
韩翊行能感觉到言叙身子很僵硬,呼吸带着颤栗。
“刚才那个人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吗?”韩翊行轻声问。
言叙突然哭起来,不断抽噎,几乎说不出话。
韩翊行肩膀上的衣服很快被洇湿了一大片。
“他他骂我,骂得很难听”言叙抽抽搭搭地说,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混成一团。
“明明明明是他撞的我,为什么我要道歉还要被骂?”
韩翊行宽大的手掌抚过言叙脑后柔软的头发,温声说:“怪我,我不该让你自己过去,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了叫我一声,我来解决,好吗?”
他把言叙的浴袍领口拨开一些,露出肩膀上一片被搓得通红布满血点子的皮肤,用唇瓣轻轻抚过。
“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要伤害自己,我会心疼。”
言叙怔了一下,无法自控的抽噎也停止了一瞬。
然后,他倏地抬头,胳膊勾住韩翊行的脖子,和他接吻。
言叙主动又急躁,他把韩翊行推倒在床上,扯开他衬衣的扣子,解开他的皮带。
眼睛赤红,像是被魇住了。
不管不顾埋头下去的时候,被韩翊行推开肩膀制止。
言叙眼神迷蒙看起来不清醒不理智,被推开后仍旧凑上前。
韩翊行不得不翻身把他压住,神情凝重。
“不是说了吗,不让你这样做?”
“韩翊行”言叙平躺着,眼泪从两侧眼角滚落,沾湿乌黑的鬓发。
“你能不能”言叙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颤抖,“能不能只把我当成你的玩物”
室内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恐怕不行。”
韩翊行吻过他的唇角,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是我最喜欢,最珍惜,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只想把你捧在手心里的,王子殿下。”
第68章
行业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上, 韩翊行碰到了韩骋。
自从上次在他家,言叙见了韩骋之后离开,韩翊行跟了过去, 之后就再没见过韩骋了。
韩骋最近宁城江州两头跑, 也是忙得分身管术。
“昨天晚上没睡?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韩骋见韩翊行一脸疲态,开玩笑地说。
“很明显吗?”韩翊行拿出手机相机看了下,自己眼下一圈黑,装睡比上夜班还累。
“言叙呢?”韩骋问。
韩翊行:“在酒店里。”
“还真带过来了啊?”韩骋略微有些讶异, “他没事了吧?”
“没事, ”韩翊行叹口气, “你在洛华警局有认识的人吗?”
韩骋:“你想干什么?”
韩翊行随意道:“没什么大事,就昨天晚上逛夜市的时候有个东西丢了, 不值什么钱, 但是比较有纪念意义,想调监控看看是不是被人偷了。”
韩骋微信上给他发了一个号码,“大学时一个宿舍的,你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谢了。”韩翊行说。
韩骋“嘁”了一声,摆摆手,“不过,我发现言叙在机器人设计方面还真是挺有想法的。”
“你怎么知道?”韩翊行诧异问道。
韩骋:“他没跟你说?”
韩翊行:“说什么?”
韩骋嘴角动了动, 最后还是如实说,“他们现在做的那个项目, 我是甲方啊, 他写的设计思路和工作报告我都看了。”
韩翊行瞬间把一切串起来, 怪不得之前韩骋说在跟寰宸科技的杨总吃饭,原来是有业务上的合作。
韩骋叹口气,“言叙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不想连累别人,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你对他好点。”
韩翊行斜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当然会对他好,不过,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韩骋摇摇头,“涉及他的个人隐私,我是不会随便透露的,你也不行。”
颁奖大会全程下来要两个多小时,现场有很多记者,闪光灯闪个不停。
韩翊行领完奖便先行离开,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要求,言叙一个人在酒店他不放心。
刷开酒店房门,看到言叙躺在床上,韩翊行松了口气。
他从出门的时候就开始担心七年前的场景会复现,他一推开门言叙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满世界都找不到言叙。
言叙眼睛还肿着,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见到韩翊行拿了奖杯,勉强挤出个微笑,说了句“恭喜韩大夫”。
韩翊行没有多说什么,耐心地陪着哄着,到周一上班的时候,言叙情绪已经基本恢复如常。
组里有一个女同事还悄悄跟他说:“言叙,你男朋友太帅了!那张领奖照太戳我了!”
言叙疑惑:“什么领奖照?”
“你没看到吗?”女同事翻开微博给言叙看,“上热搜了都。”
言叙看着屏幕上韩翊行的照片,熟悉又陌生。
手里捧着奖杯,身姿挺拔,气质温文。
评论里都是“医学大佬中的颜值天花板”,“舔屏都舔累了”,“你们都别舔了,这是我老公”。
言叙扯了扯嘴角,对女同事说了声“谢谢”,没再多发表评论-
宁城三院食堂,中午人格外多。
好多既不是患者也不是家属,更不是工作人员,单纯是来看韩翊行的。
张博笑着打趣他:“你成明星了啊老韩,等哪天你要是不当医生了,就出道吧,哎,你趁现在多给我签点名,以后拿出去卖没准儿能发财。”
韩翊行没搭茬,而是问:“你之前求婚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准备?”
张博大吃一惊:“你都准备求婚了?前几天不是说还没和好?”
韩翊行叹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原本是想慢慢来的,但是现在总觉得不踏实。”
张博:“真打算求婚啊?”
韩翊行点头:“嗯。”
“戒指得有吧,花得有吧。”张博还在努力思考。
“戒指有,花提前一天订,还有什么?”韩翊行问。
“最好选个特殊的日期吧,比如生日、情人节、或者相识纪念日什么的。”
韩翊行稍加思考:“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还有32天,你觉得这个日期可以吗?”
“可以啊,那是相当的可以,”张博表示赞同,“准备个小礼物,能勾起他对你们之间的美好回忆,比如说你们的合照相册,或者是他没见过的你拍的他的照片。”
韩翊行听得认真,边听边记在手机里。
张博接着说,“最好是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跟他提,别当众求婚,容易让他有压力,有道德绑架的嫌疑。”
“嗯,没打算那么招摇。”韩翊行说。
“其实我觉得吧,求婚也就是个形式,他要是真能接受你这个人,哪怕什么都不准备他也会答应的。”
韩翊行:“但是总要表现出一些诚意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多做些准备。”
张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哥说。对了,老高知道吗?”
高峰是韩翊行八年本硕博同学,在三院妇产科工作,最近被派去非洲医援,要待半年左右。
高峰一直觉得言叙当年是因为赌博输了,偷了韩翊行的钱跑路的。
因为他自己谈过一个女朋友最后骗了他十几万,所以言叙失踪后他一直对言叙成见颇深。
有好几次告诉韩翊行要小心不要被言叙缠上了。
韩翊行凝眉思索了几秒,“等求婚成功了再告诉他吧。”
晚上下班的时候,韩翊行接到了一个归属地为洛华的电话号码。
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接完电话,韩翊行一整个状态完全不对劲。
张博担心地问:“老韩,你是不是不舒服?”
韩翊行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眼神有些呆滞,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能帮我叫个代驾吗?”
回到言叙租的房子里,言叙已经回来了,韩翊行鞋都没换,直接冲进去抱住他,勒得言叙快要喘不过气。
“怎么了?”言叙仰头问他,有些担忧。
韩翊行现在这个状态,有点像那次言叙去江州接陈星,韩翊行发现后给言叙打电话坚持要去找他那次。
“发生什么事了?”见韩翊行不回答,言叙又接着问。
韩翊行嗓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就是太想你了。”-
第二天下午,言叙收到一条短信,是微信客服发过来的,提示他他申请的找回账号申请已经通过,可以根据指引设置新密码。
他前前后后提交了好几次,每次都因为材料不充分被拒。
现在终于把旧账号找回来了,他迫不及待地根据短信里的提示设置了新密码,登录了大学时那个微信号。
已经七年多未登录,甫一登录成功,涌进来的消息把他的老手机卡得几分钟都一动不动。
终于收完了消息,言叙打开唯一置顶的那个备注名为“学长”的账号,把新消息滑到顶。
学长:【宝宝,给你留了饭,醒了用微波炉热一下,多吃点,昨晚太费体力了】
学长:【对了,你下午要去签合同别忘了】
学长:【我忙完啦!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学长:【宝宝,你电话怎么关机了?看到消息给我回电话】
学长:【你去哪儿了?】
学长:【信封里的钱本来就是给你的,我还没来得及拿给你,我完全不介意你拿了钱,真的,回来吧,钱不够用的话我再想办法】
学长:【宝宝,生日快乐,给你买了蛋糕】
学长:【言叙,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好不好?】
学长:【我好想你】
学长:【我好想你】
学长:【我好想你】
学长:【我好想你】
学长:【一百天了,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儿】
学长:【今天在毕业典礼上发言,总感觉你就在台下,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学长:【我要去宁城工作了,希望在那里能遇到你】
学长:【宝宝,生日快乐,我买了蛋糕,你在哪儿?】
学长:【今天收了一个患者,和你长得很像,笑的时候也有两个小梨涡】
学长:【那个患者去世了,宝宝,我好难过,你还好吗?】
学长:【宝宝,生日快乐!】
学长:【宝宝,你给我打电话了对吗?我听呼吸声就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学长:【今天一共接到157个电话,没有一个是你,你知道失望的滋味吗言叙?】
学长:【宝宝,生日快乐!】
学长:【言叙,生日快乐。】
学长:【言叙,下雪了,我很想你】
学长:【言叙,别让我再见到你!再见到你我一定把你关起来,让你想跑都跑不了!】
学长:【言叙,七年了,你还记得我吗】
学长:【言叙,生日快乐!给你买了蛋糕,我一个人吃不完,太甜了。想你】
言叙眼中满是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来,打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上边韩翊行发来的字迹。
项目主管拍手叫大家停下手头的工作,5分钟后去会议室,杨总要给他们开个会。
言叙赶忙去洗手间洗了洗脸,努力克制住情绪。
他选了个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仍有几个同事不住偷偷瞄他,脸上是意味不明的表情,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什么。
言叙有些不自在,心想自己现在看起来很糟糕吗?眼睛很红吗?看得起来哭过吗?
杨屿安来的时候,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此次开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加快项目进度,公司决定项目组内再分为两个小组,分别负责不同的方向。
项目主管说:“我带新人,让言叙和乔飞跟我一组,怎么样?”
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有乔飞阴阳怪气道:“我可不想和劳改犯一组。”
现场的气氛顿时绷紧了,所有人都意味不明地看向言叙。
言叙大脑“嗡”地一下,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被扒光了衣服当众处刑。
杨屿安皱着眉:“怎么回事?”
旁边的秘书在杨屿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杨屿安面色陡然变得阴沉。
乔飞说:“杨总,进公司的时候都应该提交了无犯罪记录证明吧,某人那个肯定是伪造的,这种人,您放心把这么重要的项目交给他吗?”
底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杨屿安一拍桌子,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他沉声说:“言叙是我招进来的,你说的那些,不论真假,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员工能不能凝心聚力一起把工作做好,既然你不愿意跟他一组,那你明天不用来了。”
乔飞愣住了,他以为杨屿安知道言叙的真实面目之后会把他开除,他怎么都没料到杨屿安会让他走。
“我我是签了合同的!”
秘书在一旁小声说:“杨总,无故开除他我们要付高额违约金。”
言外之意,可以在以后的工作中找个借口再开除。
杨屿安管不了那么多,沉声说:“赔给他,明天我不想再看到他。”
言叙看着满屏的评论,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文字一点点瓦解散开。
起初的时候,韩翊行那张领奖照因为颜值出圈。
没过多久,有人发出了领奖前一晚,在夜市上韩翊行和言叙牵手的照片,还有韩翊行喂言叙吃东西的照片,两人同喝一杯饮品的照片。
评论开始两极分化。
一边说,虽然是同性恋,但两人颜值都好高,很好磕。
很快又有人冒出来:【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吧,他这相好的,是个刑满释放人员,我这里还有他入狱的照片呢。】
【图片.jpg】
紧接着又有人回复:【何止,这人简直狼心狗肺,对他亲生父亲都见死不救,他亲爸跪在地上求他,他都把他爸一脚踹倒在地。】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入狱的吧?据说他是被某个道上的大佬包养的小情人,嫌钱少把金主给捅了,金主还是手下留情了,只让他判了半年】
网友:【还医学届颜值天花板,你们恐怕不知道吧,这个医生是个变态!5年前他给我做手术的时候趁我麻醉后对我实施侵犯,我发到网上还被他们医院警告,强迫我删除】
言叙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杨屿安的车,直到到了他家楼下,杨屿安的声音才把他拉回现实。
“这两天先不要看手机,给你放10天假,不够的话可以再延长,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言叙点点头,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谢谢杨总。”
今天韩翊行休息,网上的消息他应该早就看到了吧。
言叙像游魂一般出了电梯,机械地打开入户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言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进门之后没走两步,韩翊行突然从转角的地方闪出来,手里捧着一大束红艳艳的玫瑰花。
脸上挂着笑,却能看出紧张、忐忑、期待。
他没有穿往常穿的那套言叙给他买的真丝家居服,而是穿了衬衣西裤,正式得像要去参加学术会议。
言叙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被韩翊行食指压了下嘴唇。
“你先听我说。”
韩翊行把玫瑰花束递到言叙怀里,拉着他的手腕来到桌前。
桌上摆着一排包装精致的礼物盒子。
韩翊行拿起左手边第一个递给言叙,“拆开看看。”
言叙把怀里抱的花放到一旁,接过盒子,拆开包装。
里边是一个精致的瓷杯,上面印着他俩的合照。照片里,韩翊行在亲言叙的脸颊,言叙笑得眼睛眯起来,非常开心。
言叙略微诧异地抬头看向韩翊行。
只见韩翊行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对他说,“祝23岁的言叙生日快乐。”
言叙心头一震,眼睛瞪大了些。
第二个礼物盒子是前几年很火的智能手表。
韩翊行:“祝24岁的言叙生日快乐。”
第七个盒子里装的是去年新出的手机。
“祝29岁的言叙生日快乐!”
“我”言叙唇瓣动了动,喉头哽得厉害,说不出话。
韩翊行抬手拭掉他脸颊上的泪珠,捧着他的脸:“暂时只能以这种方式把这七年的时间补上,以后时间还很长,我慢慢告诉你我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如果你愿意跟我分享,我也很想听,不想说也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好好的就行。”
言叙汹涌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韩翊行轻微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丝绒盒子,后退半步,单膝跪地。
打开盖子的红色丝绒盒子被举到言叙面前,里面是一枚亮闪闪的戒指。
言叙记得他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在广告上看到这一款戒指。
“我不会说什么动听的情话,但是我对你的心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韩翊行喉结动了动,满目希冀地仰头看着言叙。
“言叙,我爱你,你能不能做我男朋友,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言叙喉咙里像是堵了沉重的铅块,酸涩得发疼,眉心拧成一团,心脏也绞痛得厉害。
韩翊行一直等,等到言叙稍稍平复,又轻声问了一遍:“你愿意吗?”
“韩翊行”言叙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没什么血色的嘴唇颤抖着。
“我们分手吧。”
韩翊行温和的笑容僵在唇角,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是不是”韩翊行缓缓站起身,扣紧戒指盒背到身后,“是不是我太心急了,没关系的,不结婚也没有关系,我们就还像之前一样,我其实不是很在乎形式,只要我们在一起,怎么样都可以。
“就算就算你不想结婚,那也不用不用分手啊,你不想被束缚,我知道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提结婚的事,行吗?”
言叙死死咬住嘴唇,不住摇头,眼泪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
“行吗言叙?行吗?”韩翊行扶着言叙的胳膊,满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言叙躲闪的眼睛,“不分手好不好?”
言叙挣开韩翊行的胳膊,垂下眼皮盯着地面。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韩翊行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改的。”
“不是,”言叙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哭腔,“不是你不好,是我不配”
韩翊行怔在原地。
顿了顿,言叙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
下定决心般,说,“网上说的大部分是真的,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不说,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我就能自欺欺人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
“网上说什么了?”韩翊行四处找自己的手机没找到,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自己下午的时候一直在准备求婚的事,手机在卧室充电。
他抓着言叙手腕,把他拉到卧室,这才发现自己手机上的消息已经快爆炸了。
他径直打开微博,自动过滤掉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迅速提炼出问题梗概。
他是Gay,和一个男人谈恋爱。——这有什么好骂的呢?和谁谈恋爱难道不是他的自由?
言叙因为伤人坐过半年牢。——这个他昨天就知道了,他不会介意,只是心疼言叙受到的伤害,否则言叙肯定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
他是变态,工作中侵犯患者。——这件事6年前就已经彻查过了,他完全遵从正规治疗流程,问心无愧。
韩翊行把手机扔到一旁,盯着言叙的眼睛,强作温声道:“所以,你是介意你曾经进去过,觉得我会在意吗?”
言叙目光撇向一侧,咬着嘴唇,不说话。
“就因为这,七年不来找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还要跟我分手?”
面对韩翊行的连番质问,言叙无言以对。
他出狱后来找过韩翊行,正好是毕业典礼那天,韩翊行在台上,光芒万丈,天之骄子,而他,因为伤人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被写进档案,是一辈子的污点。
他以为韩翊行大概过几个月,最多一两年,就会彻彻底底把他忘了。
可能偶尔会想起他,恨意会被时间冲淡,到最后,也只变成了平常心。
那样也挺好的,把一切交给时间吧。
但他始料未及的是,韩翊行用情至深,七年时间,不但没把他忘了,反而爱他更胜从前。
韩翊行问他,“我做错了什么吗?”
言叙咬着嘴唇拼命摇头。
“既然我没有做错,那为什么要让我再次承受被爱人抛弃的惩罚?”韩翊行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严厉。
言叙心头一震。
他一字不漏地看完了韩翊行这些年给他发过的消息,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韩翊行的绝望和痛苦。
韩翊行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爱他啊,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
言叙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被拉扯,痛到麻木,韩翊行受到的伤害,全都是他给的。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话说一万遍,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言叙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弥补韩翊行所受的伤害。
继续留在他身边,成为他光鲜亮丽人生的一个污点,还是果断离开,让他在得而复失的痛苦中日复一日地挣扎?
“对不起”
韩翊行把言叙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我不完美,如果把我放到你当时的处境里,我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所以,不要再说什么配不上我之类的话,好吗?”
言叙埋在韩翊行胸前,哭得说不出话,眼泪把韩翊行胸前的衣服浸湿一大片。
“你刚才说的分手,我不同意,你给的理由我不接受,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韩翊行抚过言叙脑后汗湿的头发,说话的语气温柔且坚定。
“言叙,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言叙暂时止住哭泣,闷声问:“什么问题?”
韩翊行抓起言叙的右手贴在他自己的胸口,蓬勃有力的心脏撞击着胸腔。
“只有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稍微顿了一下,韩翊行继续说,“如果你说谎了,那我就诅咒你爱的人厄运缠身,不得好死。”
言叙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着韩翊行的脸,他的表情让他感觉很陌生,心底生出一阵凉意。
“你现在,还爱不爱我?”韩翊行手掌托住言叙的后颈,目光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给他留一丝躲闪的余地。
言叙呼吸一滞,下颌不住颤栗。
他艰难吞咽了下干涩的喉咙,颤声说:“我爱你,一直都爱。”
言叙再次被韩翊行压进怀里,他能感觉到韩翊行紧绷的胸口忽然放松下来。
“我也很爱你,一直都爱,”韩翊行长长呼了一口气,“这就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第69章
大四下学期是没有课的, 学分要在大四上学期修完,这关系着能不能拿到毕业证、学位证。
言叙大一的时候,刚从紧张的高中升到大学, 放松下来, 成绩平平。
大二的时候得知父母离婚父亲破产,为了拿奖学金,他开始努力学习。
大二大三的时候,他都是拿一等奖学金。
大四上学期因为言怀英的事情, 再加上和韩翊行总吵架, 言叙心思散了。
奖学金预计拿不到, 不过还好马上可以实习,有工资就能养活自己。
他终于看清了言怀英的真实面目, 决定从今以后不再管他, 以后留在北城和韩翊行一起生活。
他面试上了北城一家很不错的科技公司,约好了第二天下午去公司签合同。
言叙带着他为韩翊行做的请安机器人,还有北城公司的offer回到家,告诉韩翊行,他会留在北城。
那晚他格外主动,久违的亲密,两个人都已经体力透支。
躺在凌乱的床上, 言叙待呼吸平复,轻声说:“学长,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韩翊行“嗯”了一声, 把言叙搂紧了些。
“我最近对不起, 总是跟你吵架,是我不好。”
言叙顿了几秒,下定决心般, 继续说:“我爸他赌博,输了好多钱,之前不想让你知道,觉得好丢脸
“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跟你借钱,我已经决定不管他了,等我签了工作合同,我们就搬走,让他找不到我,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回应言叙的,是韩翊行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言叙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趿着拖鞋迷迷糊糊去开门,本以为是韩翊行忘了带钥匙,结果看到门口站的是言怀英,言叙瞬间清醒了。
言叙要关门,言怀英挤进门缝里。
“儿子,债已经还清了,你不用害怕。”
言怀英说,他那天逃走之后,运气爆棚,在另一个地方赢了几把大的,把之前欠的债都还完了,还剩了一笔钱。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赌了,想要重新开始。
言叙看他身上没伤,不像是被追债的样子。
“你找我干什么?”言叙没好气地问。
“这不你外公外婆三年忌日要到了吗?我之前把他们留给你的房子败光了,我实在没脸见他们。现在我终于有钱了,想把他们的房子再买回来,还写你名下,你在他们坟前给我说说好话,我最近总做噩梦梦到他们要掐死我。”
言叙只觉得好笑。
虽然他对言怀英要把老房子买回来存疑,但三年忌日在他老家是重要的仪式,他原本就打算回去的。
“知道了,你先把房子买回来再说吧。”
言叙正要关门,言怀英挤了进来,“儿子,我以后真的不赌了,我对天发誓,如果我以后再赌,就让我天打雷劈,恶疾缠身,不得好死!”
言怀英说得信誓旦旦的,言叙不耐烦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跟卖家约了明天交钱过户,房本写你的名字,你肯定得在现场啊。”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鼓囊囊的包拉开一小点拉链,里边红红的一沓是百元大钞的颜色,“而且,我身上带着这么一大笔钱坐火车,也不安全。”
“你是让我跟你一起回去?”
“可以吗儿子?反正你外公外婆忌日你也得回去,早回去两天也没什么。”言怀英满眼期待地看着言叙。
“我今天下午要去签合同。”
“签合同不着急啊,你跟公司说改天,房子的话,我怕我们去晚了,他就要卖给别人了,这老房子可抢手着呢。”
言怀英从包里掏出房屋买卖合同,“你看,这是他给我发的合同,他说还有好几个人想买这套房子,这套房子可能要拆迁了,他因为现在紧急用钱才不得不出手的。”
言叙思考了一会儿,给HR打了个电话,确认签合同日期可以改到下周。
他对言怀英说:“不一定能买到票。”
“不用担心儿子!我已经给你买好了!你带着身份证就行!”
言叙有些疑惑地看着言怀英,最终说,“我要洗漱收拾一下。”
“儿子你要快点儿了,要不然我们赶不上火车了!”
“知道了。”言叙去了浴室。
洗漱完往行李箱里装了几件衣服,想着他最多三天就回来了,不用带很多。
想给韩翊行打个电话,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这时,客厅传来言怀英的声音:“啊!言叙!我的钱掉下去了!快!”
言叙冲到客厅,看到言怀英站在客厅窗户那,探着头往外看,十分惊慌。
“我刚才想检查一遍钱有没有丢,结果掉到窗户外边去了!”
言怀英随身带的那个黑色拉链全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怎么可能会掉到窗户外边?”言叙厉声质问。
言怀英:“我刚才被这个凳子绊了一下,就”
言叙从窗户往外看,可以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和枯草颜色类似的牛皮纸袋。
“儿子,你去捡吧!快点!我不熟悉你们这栋楼,我怕走错地方,被别人捡走了就完了!”
言叙正好收拾完了,拎着箱子,“一起下去吧,快点。”
言叙急急忙忙来到楼下,捡了牛皮纸袋子,里面是厚厚的几沓钱,粗略估计应该有20万。
他回头对言怀英说:“走吧。”
言怀英说:“儿子,你先去大门口等我,我去上个厕所,我看那边有公厕。”
“你刚才怎么不上?”
“刚才我不是怕把你那弄脏吗?”
言叙简直无语,自己拖着行李箱拿着纸袋,慢慢地走到大门口。
等了挺长时间言怀英才出来。
言叙把钱递给他,言怀英说:“你拿着吧儿子,你拿着吧,明天见面你直接交给卖家,我拿着怕不安全。”
言叙觉得,就是这一刻,他之前对言怀英的戒备消散了不少。
他把钱装进行李箱里,拦了辆出租车。
到火车站的时候,言怀英还抢着付了车费。
车程很长,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他们才到江州。
坐上火车之后,言叙说借言怀英的手机打个电话,言怀英说他手机已经欠费了。
借了旁边乘客的手机给韩翊行拨过去,结果电话没通直接就挂断了,大概疑似骚扰电话被系统拦截了。
出了火车站,言怀英找了一家蛋糕店,买了个蛋糕。
“儿子,生日快乐!老爸这些年做得不好,没给你过过几次生日,我以后一定改。”
言叙有些诧异,居然冬至了吗?他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说不动容是假的,这么多年父爱缺位,他小时候还渴望过父亲的陪伴,长大后渐渐不抱期待。
如今,像是弥补了年少时的缺憾,他满心希望言怀英是真的改过自新,血浓于水,他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临时落脚的酒店里,言叙把手机充上电,还要过几分钟才能开机。
言怀英说:“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外婆家那条巷子口住的那个警察吗?”
“刘叔叔吗?”
“对!”
刘警官是这一片里凶神恶煞般的存在,经常被大人拿来吓唬小孩:你不听话就要被刘叔叔抓走了!
“他怎么了?”言叙问。
“失踪了。”
言叙:“怎么回事?”
言怀英小声说:“听说是得罪了雄哥,恐怕凶多吉少了,听说得罪过雄哥的人会被活活封在水泥里,太吓人了。”
言叙听得一阵毛骨悚然。他小时候就听过雄哥的名字,本名叫郭雄,据说是道上的老大,不过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言叙什么都不懂,只当传说听听就过了。
“只能怪他自己了,管管邻里纠纷就好了,非要去查雄哥,你知道吗?雄哥在省里头有人!一个小警察自不量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是活该。”
言叙被吓到了,蛋糕虽然好吃,但他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言怀英说:“儿子,多吃点”
言叙听他的声音觉得模糊又遥远,天旋地转,眼皮渐渐变得很沉重。
他想抬起手臂看下手机能不能开机了,结果发现胳膊怎么都抬不起来。
然后他看到,言怀英从他行李箱里拿出那个装钱的纸袋子,把里面的一沓沓钱倒出来,得意地说:“儿子,你那个小男朋友真有钱啊,不枉我跟了他这么多天”
然后,言叙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一丝光都没有,黑得密不透风。
他听到门外有模模糊糊的声音:“雄哥,应该是醒了。”
言叙浑身绵软,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感觉到一双黏腻的手如蛇一般从他脸上爬过,言叙拼尽全部力气把头转开。
然后他听到那人不堪入耳的骂声。
皮鞭落在身上,胸前的肌肤皮开肉绽。
那人像是被满足了某种癖好,声音逐渐淫迷。
接下来的几天,言叙被关在黑屋子里,每日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那个被人称为“雄哥”的有时候会过来,言叙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因为偶尔开灯,那人会先让人把他的眼睛蒙上。
从郭雄只言片语中,言叙得知,原来他很早之前就见过自己。
这次,言怀英赌博欠了好多钱,郭雄说让他把儿子卖给他。
没想到言怀英真的同意了。
“想不到言怀英五十万就把你卖了,哈哈哈。”
言叙感觉自己手臂上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凝结,似乎是蜡油。
郭雄把什么东西套在言叙脖子上,用力一扯,让言叙跪在他脚边。
言叙手脚被捆缚,眼睛也看不到,浑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郭雄一鞭抽在他身上:“叫我主人,快!”
言叙咬牙切齿:“混蛋!”
换来的,是更狠的鞭笞。
时间概念完全被模糊,言叙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一天,捆手的绳索,没有系紧,自动脱开了。
言叙黑暗中砸碎了一个花瓶,用碎瓷片朝郭雄扎了过去。
他也不知道扎在了哪个部位,手上粘满了粘腻的鲜血,血腥味在黑暗中弥漫。
只听郭雄大骂,然后叫人进来,“把他送进局子里关半年,让他长长教训!”。
再后来,他被警察带走了。
带走他的那个警察看起来很年轻,眉眼间不知道哪里有点像韩翊行。
那个警察目光带着怜悯看着他血迹斑斑的衣服,问他:“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言叙想起言怀英说的那个失踪的刘警官,摇摇头。
庭审现场,言叙再次见到言怀英。
言怀英说:“法官大人,我是言叙的亲生父亲,我可以作证,我儿子和被害人是恋爱关系,不存在非法拘禁。”
法官问他:“被告人言叙,你有什么要陈述的吗?”
言叙木然摇摇头。
后来,言叙再也没听进去别的话,他只听法官说,6个月有期徒刑。
郭雄说把他送进去半年,结果就真的判了半年。
言叙第一次体验到了那个成语:只手遮天。
被押解之前,那个年轻警察在一旁看着他,言叙突然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刑期变长一点吗?”
年轻警察看着他怔了几秒,最后摇摇头。
服刑期间,言叙遇到了陈星。
那时陈星刚成年,刚从少管所转到监狱。
他们小时候一起玩,后来基本就断了联系。言叙只听说过传言说陈星进了□□杀了人,被抓起来了。
却完全没有想到,实情竟然是,陈星和他有着相同的遭遇。
多年前,陈星才13岁,被郭雄拘禁起来,实施非人的折磨。
陈星发狠咬断了他的命根子,导致雄哥之后再无X行为能力。
雄哥手下拿刀进来,不知怎么的,混乱中被陈星拿到刀,凭声音朝雄哥刺过去的时候,雄哥拉了个手下一挡,那个手下被割断了颈部大动脉,血溅当场。
陈星入狱的时候,受伤严重,做了造口术,从此只能终身挂着便袋。
狱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有几个人一直觊觎言叙,陈星为了保护言叙,跟那几个人打起来。
陈星一打起架来就不要命,造口位置被重创,不得不重新做了手术。
那几个人受伤也很重,后来再也没敢招惹过他俩。
言叙被提前几天释放,说是他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的机会。
出狱那天,那个年轻警察来接他,把言叙的行李箱转交给他。
里边有他的手机,他来江州时带的衣服,还有他原本带回来想给妈妈看看的小机器人。
手机还是关机状态。
他把手机卡取出来扔掉,开机,把所有社交APP全部卸载。
听说江州前几年建了一栋很高很高的楼,是江州市的新地标。
言叙站在52楼的天台边,俯望着地面上如蝼蚁般的小小人影。
他没有感觉到害怕,反而觉得很轻松,他很快就能解脱了。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一只脚尖已经露出天台边缘。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言叙顿住脚步,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1:11。
闹铃的备注上写的是:宝宝,我永远爱你。
言叙后撤几步,躺在天台上,嚎啕大哭。
第70章
宁城三院官方在网上发布了韩翊行事件当年的调查结果, 有卫健委的红章。
证明当年手术中韩翊行的操作完全符合规范,并不存在违规行为。
韩翊行自己找了律师,搜集证据, 把网上散播他和言叙照片、造谣的网友, 全都送上法庭。
舆情很快平息下来。
但是言叙的生活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他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上班只敢去晚上光线昏暗的酒吧,白天基本上不出门。
参加机器人格斗大赛因为要拍宣传海报差点退出比赛。
他晚上睡不好觉,闭上眼睛就是无边的黑暗, 还是满手鲜血的黏腻触感, 皮鞭抽打在身上的皮开肉绽的痛。
韩翊行也好不到哪儿去, 睡前要抓着他的手,晚上不敢进入深睡眠, 闭着眼睛要摸摸身边, 确定他还在,才能继续睡。
如果碰巧赶上言叙去上厕所,那韩翊行就会顿时清醒过来,到处找他。
去上班只要一有时间就要给他打个视频通话,确认他在家里没去别的地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韩翊行的脑子里有一根弦时刻紧绷着。
言叙心疼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没敢把全部实情告诉韩翊行, 他不确定韩翊行知道后会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
言叙在邮件里给顶头上司发了辞职申请,抄送了HR和杨屿安。
不出几分钟, 他收到了杨屿安全部回复的“驳回”两个字。
然后杨屿安打电话过来, 说他现在太冲动, 不适合做决定,让他放假冷静30天,如果30天后, 还是决定离职,再来公司找他面谈。
言叙其实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无论是工作内容还是工作氛围,都是他梦寐以求的。
可是如今他坐过牢的事被所有人知晓,再回去上班,他感觉自己像穿着皇帝的新装游街。
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尽管热搜词条已经没什么热度了,但毕竟曾经存在过。
现在,就算他换一份工作换一个城市,还是会被人认出来。
言叙已经好几天不出门了。
沈暮发微信过来约他出去喝杯饮品。
言叙心里觉得有可能是韩翊行给沈暮打了电话,让沈暮把他叫出去走走,怕他一直待在屋里长蘑菇。
除了受韩翊行所托,沈暮原本也是要见一见言叙的,跟他告别。喻晨快开学了,他大概率会跟着去北城。
见面后,沈暮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像之前沈暮崩溃大哭他去医院看他一样。
言叙情绪其实很稳定,他只是不太想见人。
再加上前几天他的照片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不确定过去这么多年,郭雄是不是还会报复他。
大夏天戴着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
沈暮特意选了个安静没什么人的饮品店,言叙才把口罩摘下来。
言叙问:“你和你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沈暮叹口气,“还那样,他对我总是不冷不热的。你说是不是我太上赶了所以他不拿我当回事儿?”
言叙说:“也有可能是他心里非常在乎但是不敢表现出来,怕你尾巴翘上天。”
沈暮哈哈大笑,“是啊,毕竟我是有前科的。”
言叙顿了一下,脸上仍带着笑意。
沈暮意识到什么,赶紧说:“对不起啊”
言叙笑着摇摇头,“没事,不用那么敏感。”
他点的鲜榨橙汁上了,言叙用吸管喝了一口,满是鲜美的橙香,清冽甘甜,比上次那家好喝多了。
他有点想让韩翊行尝一尝。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不小心把身份证带出来了,掉在沈暮脚边。
沈暮打了个手势,让他接电话,他帮他捡身份证。
电话是韩翊行打来的,问他:“在哪儿呢?”
言叙报了店名。
韩翊行在电话那头阴阳怪气:“怪不得听起来心情不错,原来是跟小帅哥约会去了。”
言叙嗤笑,对沈暮说:“韩大夫夸你帅呢。”
沈暮却对着言叙的身份证发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对言叙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
言叙又和韩翊行随便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你怎么了?”言叙发现沈暮不对劲。
沈暮抿了抿嘴唇,言叙能感觉到他的犹豫挣扎。
半晌,他把身份证还给言叙,“你身份证上这个地址,我曾经,在这里住过。”
言叙有些吃惊,眼睛瞪大了些。
“我大学在江州读的,我读书,喻晨打工。大三的时候,我们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稍微大点的房子,”沈暮指了指言叙的身份证,“就是你身份证地址上这一个。”
“这也太巧了。”言叙惊叹。
他刚出生的时候,言怀英在外边跑生意很少回家,言叙和妈妈一直住在外公外婆家,户口也上在这。
可是这房子后来
言叙表情变得惊吓。
沈暮点点头,“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整栋楼都塌了,我和喻晨当时都在埋在下边,我以为我肯定活不成了。”
言叙脸上的震惊一点点加深。
“本来救援人员都已经放弃了,但是有一个救援人员坚持说他听到底下有声音,于是和大家一起徒手挖,挖了十几个小时才把我们救出来。
“小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嗯!”言叙热泪盈眶。
“如果当年我没有把房子卖了,那房子可能就会一直空着,你们也就不会住进去,也就不会遇上那样的事故。”
这大概就是蝴蝶效应吧。
沈暮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其实,可能在你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救了我和喻晨的命呢。”
会吗?可能吗?
言叙本来朋友就不多,现在沈暮也要走了,他以后恐怕都没个能说话的人了。
不知不觉间,言叙走到了三院,来到了15楼肛肠外科门诊。
他听到在门外候诊的病人小声议论。
A:“听说这个医生是个同性恋啊。”
B:“真的吗?那会不会把艾滋病传染给我?”
A:“反正我不敢挂他的号,他可是喜欢男人的,非礼我怎么办。”
B:“我也怕啊,这个号怎么取消,我不看了。”
言叙快步离开门诊区,在楼梯间里大口喘气,眼睛泛着红。
平复了几分钟情绪,他戴好口罩,从一楼大厅穿过。
救护车的尖锐啸鸣急速逼近,后门打开,可移动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急救人员把他推向抢救室,那人却突然抬手摘掉了自己的氧气面罩,张着嘴想要说什么。
可移动担架停在言叙身旁,医生凑耳朵过去,焦急问:“你想说什么?”
那个嘴唇颤动,一张嘴就会有鲜血从嘴角淌出来。
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但言叙却清清楚楚听到了那两个字。
他说的是:雄哥。
说完之后,那个人头歪向一侧,手臂垂向担架外侧。
“快推进抢救室!”
“抢救中”的灯亮起,两个救护车上的工作人员完成交接,摘下口罩,脸上煞白。
“他老婆和那两个孩子怎么样?”
另一个急救人员摇摇头,“当场就不行了。”
第一个急救人员无力地叹口气,“一家子都哎”
言叙浑身犹如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的手颤得不行,手机掉了好几次才勉强拨出了陈星的号码。
“小星星,快回家!什么都别问!现在立刻马上回家!”
言叙戴好口罩,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家的时候,陈星已经在家了。
见到言叙,陈星疑惑地问:“哥,出什么事了吗?”
言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郭雄很可能已经来宁城了!”
陈星当即愣住。
他人生前二十几年就是被郭雄毁的,他不仅要终身挂着造口袋,更是在狱中度过了最青春美好的13年。
“我去杀了他!”陈星的眼神变得直愣愣的,冲进厨房开始找刀。
言叙赶紧拉住他:“你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怎么杀了他?他在暗,我们在明,你听我的,我们去外地躲一段时间。”
要说郭雄最恨的人,言叙和陈星应该能排进前几位。
言叙拿瓷片割伤了他,陈星更是直接把他的根给废了。
前几天网上爆出了言叙的照片,所以郭雄过来找他寻仇,那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陈星在原地耍倔脾气,言叙劝道:“我们得先确保自己活着,以后才能有机会复仇对不对?如果我们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陈星终于被他说动了,去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们俩东西都不多,带了要紧的身份证、手机、充电器,收拾了几件衣服。
言叙带陈星打车来到高铁站。
他在回家的出租车上已经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票。
目的地是哪里也没有看清楚,只是想要尽快离开宁城。
就算他最终难逃被郭雄报复,那他不能待在韩翊行身边。
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事,他不想让韩翊行眼睁睁地看着。
更不想把他卷进这场与他无关却生死攸关的险境中。
到了侯车厅,言叙突然想到,他现在的境况,和沈暮当初是何其相似。
他这时才真正理解了沈暮临死前不想被喻晨知道的心情。
宁愿让他带着对他的恨意生活一辈子,也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失去宝贵的生命。
言叙感觉自己心脏被刀片反反复复割过,痛得已经没了知觉。
他拿出手机,打开唯一置顶的那个对话框,不知道现在这个状况要怎么跟韩翊行解释。
手指在键盘上打打删删,要怎么样解释他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又不让韩翊行担心?
正在思索着,言叙的手腕蓦地被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