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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车站广播开始循环播放乘坐X列车的旅客开始检票了。

    言叙和陈星拍在长龙一般的队伍中, 缓缓向前移动。

    陈星刷完身份证,闸机打开,他提着行李穿过去。

    言叙把身份证贴在感应区, 闸机再次打开。

    他刚要迈步, 突然觉得手腕上一紧。

    一只宽大温热的手掌死死攥住他。

    言叙一回头,就撞进韩翊行投向他的复杂目光里。

    韩翊行双目赤红,像是连续熬了几个大夜,半点没有往日的从容不迫。

    后面的乘客开始催促:“走不走啊。”

    言叙歉然道:“对不起。”然后闪到一旁。

    又隔着围栏对陈星说:“小星星, 你先自己去, 不要回来, 等我消息。”

    韩翊行不是危险信号,陈星不会担心言叙跟他在一起不安全。

    看着陈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言叙稍稍松了口气。

    韩翊行抓他手腕的力度丝毫不减, 他的手腕开始酸痛,因为血液流通不畅,手背红红的,淡青色的血管鼓了起来。

    喧嚣的候车室里,两人沉默对峙半晌。

    “你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吗?”言叙问,要不然怎么解释韩翊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过来。

    韩翊行直直看着言叙,眼神丝毫不躲闪, 不答反问:“你又想甩了我?”

    “没有”

    言叙试图解释,却被检票员打断:“马上停止检票了, 走不走?”

    手腕很疼, 言叙试图甩开韩翊行钳制他的那只手, 却无论如何都挣不脱。

    “先让我走行吗?我会慢慢跟你解释的。”言叙跟他商量。

    韩翊行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毫无理智可言。

    他把言叙从候车厅拉出来,到了停车场, 又把言叙塞进副驾,锁闭车门。

    最终,言叙被韩翊行带回家,关进了那间一直紧锁着的次卧。

    颈间被套上一个连着长长锁链的皮质项圈的时候,言叙沉浸在震惊里。

    简直匪夷所思。

    次卧的窗帘紧闭着,像一堵墙,透不进一丝光。

    墙上贴满了海报大小的照片,全都是他!

    醒着的,睡着的,各种姿势的。

    床上堆满了他曾经穿过的衣服,上面有被压过的痕迹。

    他看过的书,他坐过的椅子,他用过的所有东西,全都在这里。

    桌子上摆了一排Q版小人,言叙一眼就能认出,那也是他。

    之前被拆开过的那7份生日礼物,也凌乱地堆在那。

    戒指盒下面压着一张蛋糕店的取货单,时间是七年之前。

    他的二十三岁生日,原本应该跟韩翊行一起过,却吃下了言怀英给他下了毒的蛋糕,从此命运急转直下。

    言叙扯了扯项圈,解不开。

    他异常平静道:“你这样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韩翊行露出一个苦笑,“那不是正好?你报警把我抓起来啊,这样你就不用总觉得配不上我了!”

    说完,韩翊行一拳重重打在墙壁上,整个房间都跟着颤了颤。

    “你冷静一点!”言叙厉声道。

    “我怎么冷静!我等了你七年,你想分手就分手吗?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韩翊行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狰狞可怖,像一头理智尽失的野兽,咆哮着。

    他控制不住体内横冲直撞的邪火,手臂在桌面上一扫,那七个礼物盒子叮铃桄榔散落满地。

    旁边那排言叙的Q版小人纹丝未动。

    韩翊行抓起那个精致小巧的丝绒戒指盒,扬起手臂想要扔出去。

    言叙突然上前半步,双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下拽,踮起脚尖,嘴唇贴上韩翊行的嘴唇。

    韩翊行僵在原地,原本蓄满力要扔戒指的手缓缓垂了下去,内心的无名火也瞬间被浇熄。

    见他终于冷静下来,言叙嘴唇和他分开,语气异常凝重:“你听我说,现在很危险”

    韩翊行勾住言叙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上去,言叙怎么挣都挣不开,韩翊行凶狠地像是要把他拆吞入腹。

    半晌,韩翊行气喘吁吁地把脸埋在言叙颈窝,声音沙哑又滞涩。

    “不分手不分手”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言叙肩膀上,灼得他心尖一颤。

    他感觉自己真的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怎么就把那么好那么温柔的韩翊行变成了这副样子?

    监视,拘禁,发疯

    “都是我不好”言叙喃喃道,“我们不分手”

    韩翊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就像没听见一样,紧紧抱着言叙。

    言叙推了他一下,“接电话。”

    韩翊行摇摇头,“不管他们,让院长开除我好了。”

    言叙无可奈何,只得自己从他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

    扬声器传来张博焦急的声音:“沈暮出事了!你快回来啊!”-

    喻晨快要离开宁城去北城上学了。

    在这之前,沈暮跟他认错道歉多次,喻晨不置可否,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咸不淡。

    沈暮多少有些丧气。

    喻晨在那里收拾行李,他就在一边看着,一点没有要收拾行李跟着过去的迹象。

    后来索性赌气出去找言叙了。

    回来的时候,喻晨正拖着行李箱要出门,见他站在门口,把他当空气,直接略过。

    沈暮气鼓鼓地抱着手臂,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喻晨走出去一段距离,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沈暮见状,快跑两步跟了上去,喻晨又开始往前走。

    并肩走了一段距离,喻晨冷淡地问他:“跟着我干吗?”

    沈暮扁了扁嘴,“我去火车站送你啊,毕竟可能以后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了。”

    听到这话,喻晨的脸色阴沉了些,脚下步伐加快。

    沈暮小跑着追上去,火上浇油:“你去了那边呢,有合适的呢就再谈一个,要不然一个人多寂寞。”

    喻晨斜瞥了他一眼,压抑地呼了一口气,大步往前走。

    沈暮站在原地抱起手臂,看着喻晨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开始倒计时:10,9,8

    人行步道上过客很少,沈暮脚尖蹭着盲道上的凸起,他敢打赌,他倒数10个数之内喻晨必然回头看他

    3,2

    喻晨回头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从机动车道冲向人行步道,丝毫没有刹车的迹象。

    沈暮在巨大的撞击下飞出去十几米,“砰”地一声砸在喻晨旁边。

    喻晨跪在沈暮旁边,鲜血很快将他的衣服浸湿。

    他看到沈暮瞳仁散开,嘴唇翕张间鲜血汩汩冒出。

    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喻晨却听懂了。

    沈暮说的是:哥哥,我爱你-

    言叙和韩翊行赶到的时候,喻晨头抵在墙面上,像是神魂出窍了一般,言叙问他话,都收不到任何回应。

    不多时,里面有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出来。

    “病人全身多处骨折,颅骨骨折,脑内有积液,脾脏破裂,无自主心跳,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喻晨一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骨头,瘫软在地。

    “即使能抢救回来,也有很大概率成为植物人,而且需要上ECMO,费用会很贵。”

    韩翊行当然会知道有多贵,凭喻晨一己之力是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

    “用我的科研基金!”韩翊行说,“之前沈暮治疗费用都是走的科研基金,不用重新审批。”

    张博面色难看,叹了口气,“你的科研基金已经快要用完了,原来投资的那个药企的追加投资还没到位。”

    “我给他们打电话!”

    韩翊行电话拨了过去,对方得知沈暮很可能救不过来,再加上前些天韩翊行上热搜的事件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追加投资的风险和预期收益不成正比。

    负责人委婉道:“韩主任,我们公司最近资金紧张,怕是不能继续投资了”

    韩翊行救过沈暮两次,和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已经把他当成弟弟。

    亲人出了这种事,他担忧又心痛。

    而且他的研究成果全部寄托在沈暮身上,他此刻的心情很复杂。

    “我去找院长,让他特批,走救助基金。”

    最终,救助基金支付了抢救的费用,沈暮得以靠仪器维持生命,浑身插满管子,被推进了ICU。

    ICU费用昂贵,他们几个人凑了一笔钱,仅够维持一段时间的。

    喻晨像行尸走肉一般坐在ICU外的走廊里,韩翊行实验室资金不足,难以为继,实验进程不得不停摆。

    言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联系了筹款平台,撰写情况说明,言辞恳切。

    在筹款平台发布之后,转发到自己朋友圈里和其他社交平台上。

    筹款并不太顺利,现如今大家对各种求捐款信息已经免疫。

    韩翊行联系了很多家在他获奖之后有投资意向的公司,但当得知目前沈暮的状况之后,都避而远之。

    这是一个无底洞,商人不会主动做赔本的买卖。

    不过杨子轩看到言叙转发的信息之后,没有通过链接捐款,而是直接给言叙转了十万块。

    他现在在上大学,生活费全靠杨屿安供着,一个月一万,几乎是月月光。

    这次,沈暮遇到了事情,杨子轩去磨杨屿安,好说歹说,磨到了十万块钱,都转给了言叙。

    之后没多久,言叙又收到杨屿安的转账,20万元。

    杨屿安:【是捐款,不用还,避免被平台抽成,直接转给你吧。】

    杨屿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言叙感动得落泪。

    费用的问题解决了,沈暮得到了最好的治疗。喻晨却一天天消瘦下去,像一副会呼吸的骷髅架子。

    他原本就话就不多,不善言辞。

    言叙有时候会坐在他旁边,静静待一会儿。

    在ICU病床上躺着的沈暮一动不动,明明几天前,他还跟言叙面对面喝果汁,还跟言叙说他要走了,跟他拥抱,跟他告别。

    喻晨突然开了口,他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粗砺的砂磨过。

    “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喻晨低下头,手指穿过头发,“他明明都跟我解释完一切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他闹别扭”

    喻晨的眼泪啪嗒啪嗒滴在医院走廊的地板上,“为什么没有好好跟他在一起我真他妈该死”

    喻晨用拳头狠捶自己的头顶,他看起来悔恨交加,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不要这样”言叙鼻子发酸,拉住喻晨的胳膊,阻止他的自残行为,“没有人想这样的,这是意外”

    根据警方的通报,事发时,面包车司机血液酒精含量为90mg/100ml,属于醉驾。

    面包车冲上人行步道后完全没有刹车,撞到沈暮后又撞到围墙才停下来。

    肇事司机已经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但他酒醒后对事故发生时的场景毫无印象。

    他所驾驶的面包车是已经报废的不允许上路的车,没有保险。

    司机家非常穷,而且司机本人在事发前几天确诊了胰腺癌,已经没几天光景了。

    喻晨流泪的时候很让人心痛。

    待情绪平复了些,他哑声跟言叙说:“其实韩大夫之前还救过我和沈暮的命。”

    言叙震惊地盯着喻晨,“你是说房子倒塌那次?”

    喻晨点点头,“那时候我被埋在废墟下,已经昏迷,但后来能听到一些声音,有一个人一直喊‘言叙,言叙你撑住,等我!’”

    言叙的心脏狂跳。

    喻晨接着说,“后来,我们住同一家医院,那时候他很消沉。”

    “住院?他也住院了?”

    喻晨:“嗯,他的右胳膊被钢筋划伤了,伤口很深,当时医生说他的右手以后可能做不了精细动作。”

    言叙喉咙酸涩,堵得厉害。

    他想起韩翊行右手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还有韩翊行柜子里那个“英雄救生员”的奖杯,原来竟真的跟他有关。

    言叙心里五味杂陈,失神了好久。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些年韩翊行所受的精神上的、肉/体上的伤害?

    韩翊行把言叙从高铁站带回去的那天,言叙在路上已经给陈星订好了酒店,让他暂时安顿在那边。

    虽然沈暮的事故被交警定性为意外,但言叙总觉得这一切太蹊跷了。

    联想到那天他在医院看到的那个满身是血的人,临终前说的那两个字是“雄哥”,他非常确定。

    他现在没办法走。

    不光是因为沈暮还躺在ICU。

    还有韩翊行,像一颗只要他一离开就会炸的雷。

    印象里,韩翊行一直是情绪很稳定的。

    就算是话赶话偶尔会争吵两句,但也很快能冷静下来,按部就班地做他该做的事。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翊行会真的物理意义上的要把他关起来。

    那条牢牢安装在床头的墙上的长长的锁链,他到底什么时候弄的?

    记忆中,重逢后他第一次去韩翊行家,次卧的门就一直是锁着的。

    他一直以为当年他不告而别之后,韩翊行会泻愤地把他所有东西都扔掉。

    后来,住院时,韩翊行给他拿了一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言叙穿过的衣服。

    第一次去韩翊行家时,韩翊行让他穿的拖鞋是他当年穿的那双情侣拖鞋。

    除此之外,言叙没有发现其他属于他的痕迹。

    原来韩翊行全都把他们锁在一间屋子里,一件都没有丢掉。

    还有韩翊行当年为了找他而受伤的手臂

    言叙感觉自己从未面临过如此艰难的选择。

    如果继续跟韩翊行在一起,那很有可能会让韩翊行有性命之忧。

    言叙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回去上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同事们,别人无意的一个眼神都可能引得他胡思乱想。

    他没想到,韩骋会来找他。

    韩骋约的地方是一个川菜馆,点的菜都红红火火飘着一层辣椒。

    言叙没想到口味上他俩还是同好,都是无辣不欢的那种。

    只是做完手术后,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辣了。

    韩骋像饿了三天的狼,不一会儿就干掉两大碗米饭,毫无形象可言。

    皮肤黝黑,笑起来有点痞,“你怎么不吃?我之前听阿行说你也爱吃辣。”

    言叙礼貌笑笑,“我来之前吃过饭了。”

    “原来这样,”韩骋一口气把一大碗汤灌进去,抱怨道,“宁城市局的饭真难吃,我得找他们局长投诉去。”

    言叙有些惊奇地看着韩骋。

    虽然他七年前见过韩骋,但并不知道韩骋是韩翊行的堂哥,也没有跟他说过几句话,想不到他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韩警官今天找我有什么事吗?”言叙问。

    韩骋放下筷子,胡乱擦了擦嘴。

    “听说你要辞职?”

    言叙点点头,“不过,杨总还没批,我过几天会当面跟他谈。”

    韩骋:“是因为那件事吗?”

    言叙心知肚明韩骋说的“那件事”就是指他坐过牢被曝出来的事。

    言叙点点头:“嗯,我没有办法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

    要不然,前些天看到韩骋他也不会手足无措到逃走。

    韩骋:“跟阿行分手也是因为这?”

    言叙怔了一下,问道:“韩警官,前几天有没有发生过一起案件”

    “有。”不等言叙说完,韩骋便说道,“被害人跟郭雄有过结,前几天被刺了十六刀,不治身亡,他妻子和两个孩子也当场死亡。警方已经封锁消息了,你怎么知道的?”

    言叙:“我当时正好在急诊门口,看到了。”

    “这样啊,怪不得。”韩骋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面色变得沉凝,“我现在没法跟你保证什么,但我可以跟你透露一个内部消息,你不要告诉别人,阿行也不行。”

    “什么消息?”言叙惊奇问道。

    韩骋四下环顾,压低声音:“青川省的□□已经被抓了,我亲手抓的,过几天新闻上应该会公布。”

    言叙脸上现出疑惑不解的表情,虽然这是一件很大的事,但似乎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韩骋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

    “没明白?”韩骋跟他解释,“这个□□的老婆,姓郭。”

    言叙恍然大悟。

    江州市是青川的省会,雄哥姓郭。那这个青川省的□□,是郭雄的靠山?也就晃言怀英当初说的,雄哥省里有人?

    靠山倒台了,那郭雄是不是离死期也不远了?

    郭雄如果被抓,那他担忧的事情,是不是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这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见言叙脸上现出欣喜,韩骋道:“不过,现在也是最难的时候。”

    困兽犹斗,那帮人骤然失去靠山,保不齐会狗急跳墙,既然怎么都逃不过,很可能拉几个垫背的。

    言叙面色一凛。

    韩骋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郭雄站在你面前,你拼了命也要把他弄死。”

    “你怎么知道?”

    “不要鱼死网破,”韩骋长长叹口气,“想一想,如果你死了,阿行会有多难过。”

    言叙心头一震,沈暮还在ICU,他是眼睁睁看着喻晨是怎么一天天消瘦下去的。

    “你知道看着爱人死在自己面前,有多痛苦吗?”韩骋沉声问。

    言叙犹疑不定地看着他。

    “我知道。”韩骋声音有些酸涩,眼底晶莹。

    “前年执行抓捕郭雄的任务的时候,他冲在最前面,结果被躲在门手的暴徒从背后捅了三刀,当场人就没了,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骋哥,快去抓郭雄’,不过后来郭雄还是跑了。”

    言叙胸腔起伏不定,他不知道此刻要不要去安慰韩骋,又该如何安慰韩骋。

    “所以,我想弄死郭雄的决心,不比你少。”

    韩骋颤抖着长长呼了一口气,“但他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是逞匹夫之勇就能弄死他的。”

    “想亲手抓他吗?”韩骋问。

    “我?可以吗?”言叙难以置信。

    “知道我为什么要向杨总定制警用机器人吗?”韩骋面色沉凝却坚定,“就是为了跟郭雄这一战。”

    机器人有钢铁的身躯,能承受人类无法承受的子弹和刀刃,能替人类警察冲锋陷阵,近身搏斗,减少伤亡。

    这正是言叙最开始的愿望啊。

    韩骋:“你是我抓的第一个嫌疑人,也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帮你洗去冤屈。”——

    作者有话说:《社畜被阴鸷总裁盯上了》求收藏~[加油]

    社畜林越穿成小说里跟他同名的炮灰,阴鸷总裁顾修泽的助理。

    顾修泽是原书中恶名昭彰的反派。

    他用下作手段把亲哥从董事会排挤出去,最终流落街头;

    设下圈套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送进橘子,最终妻离子散;

    至于凭借三分姿色一心想爬到顾修泽床上的林越原身,更是被顾修泽全员通报后开除,最终名声败坏,下场凄惨。

    林越穿过来的时候,原身正坐在总裁办公桌上搔首弄姿,还扯坏了自己的衬衫扣子,胸膛半露,总裁面色阴沉。

    林越(穿越版):……要死啊!

    他眼疾手快拿起总裁办公桌上的订书器,“咔咔”几下把衬衫订得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打扰了。”林越跳下桌子,正色走出总裁办公室的门。

    留下一脸阴鸷的顾修泽把刚才想要开除林越的话卡在喉咙里。

    林越一个勤勤恳恳小社畜,一心只想保住工作,在这个世界里混口饭吃。

    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996,007,除了必要的工作接触,一句话都不会跟总裁多说!——

    顾修泽看那个心术不正的小助理不顺眼很久了。

    那天小助理在办公室扯开衣扣,顾修泽正准备开除他,没想到小助理突然把衣服订起来,让他无从发作。

    自那以后,小助理工作愈发认真,业绩直线上升。

    别说勾引了,林越后来甚至都没正眼看过他。

    顾修泽内心阴暗OS: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再后来,林越工作投入简直到了忘我的境界。

    顾修泽隔着玻璃门盯着小助理认真工作的侧脸,眼神晦暗不明,不自觉咽了下干涩的喉咙。

    这个小助理,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咳咳……

    一天晚上,顾修泽突然收到小助理发的微信。

    林越:【今晚我家没人】

    顾修泽:……燕国的地图太短了吧。

    他恶劣地勾起唇角,回了消息。

    顾修泽:【真的假的,那我过去了】

    他要当面拆穿这个以退为进欲迎还拒的小坏蛋!-

    林越在朋友家醉酒后,把原本要发给维修工的消息误发给了总裁。

    总裁居然还给他回复了!

    顾修泽:【真的假的,那我过去了】

    顾修泽:【……你也没在?】

    林越盯着这两条消息,看似人还活着,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林越:【抱歉顾总!我发错人了,实在对不起!】

    再也没收到顾修泽的回复。

    林越苦着脸搜索“辞职报告的标准格式”。

    战战兢兢回到家,林越发现顾修泽居然等在他家门口,脸色阴沉得吓人!

    一见到他,便把他拉过来抵在门上,周身的压迫感让林越一动不敢动。

    “发错人了?原本是打算发给谁的?嗯?”

    “说吧,最近又改勾引谁了?”

    林越:……救命!

    小剧场

    某天下班后,顾修泽把林越压到办公室桌子上,还扯坏了他衬衣领口的两颗扣子。

    顾修泽诱哄:“乖,亲我一下就放你去加班。”

    林越:……想加班怎么这么难?

    第72章

    跟韩骋谈过之后, 言叙开始了没日没夜地加班,对已经初具雏形的格斗机器人进行测试、改进。

    项目组的同事比他想象的更包容更友善,大家对他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乔飞被杨屿安开除了, 在机器人格斗方面比较有经验的就剩他了。

    韩骋那边派了人, 在他上下班途中保护他,也安排了人在C市保护陈星。

    沈暮在ICU住了二十多天,情况稳定下来,撤了呼吸机, 转入普通病房, 只是还没醒。

    喻晨衣不解带地在一旁照顾, 形容狼狈,跟之前在酒吧上班时候那个高冷的帅小伙判若两人。

    韩翊行实验室这边, 因为沈暮出事, 进度全部被打乱了。

    他重新向上边申请,再选出一位受试者,整个实验要从零开始。

    言叙不跟他见面,韩翊行简直要憋疯了。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那声音黏糊的,言叙都没法听。

    他一门心思扑在机器人上,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连世俗的欲望都被进化掉了。

    以前来接言叙下班, 韩翊行都是把车停在楼下等,从来没上去过。

    这天韩翊行休息, 在上班时间去公司找言叙。

    问了前台, 前台说言叙在15楼大活动室。

    韩翊行没提前通知言叙, 偷摸过来,想看看言叙在干什么。

    大活动室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玻璃门, 里面空空荡荡的。

    韩翊行听到言叙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走慢点!”

    透过玻璃看进去,韩翊行看到言叙和一个穿着运动服戴着棒球帽的人并肩走着,像是在,散步?

    那人比言叙稍矮一些,两个人离得很近。

    言叙把手搭在那人外侧肩膀上,是一个搂抱的姿势,姿态亲昵,“你太棒了宝贝儿!”

    韩翊行心里的火噌地燃烧起来,不跟我见面,原来是在公司里有小情人了啊!

    他猛地推开门,玻璃门发出嘎吱声响,言叙应声回头,一脸惊讶。

    韩翊行没给言叙一个眼神,直奔那位小情人,一掌拍在他的肩膀。

    “你给我放开!”韩翊行厉声说。

    那位“小情人”头也没回,胳膊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向后弯折,一拳打在韩翊行肋侧。

    韩翊行吃痛,“嘶”了一声。

    “小情人”迅速原地转体180度,一张棱角锋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闪着红光,锁定韩翊行。

    吓得言叙大叫:“棉花,停!”

    棉花机器人接收到命令,丝滑地收回挥了一半的拳头,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言叙惊魂未定,赶紧去看韩翊行:“你怎么样?打到哪儿了?”

    韩翊行摸着肋骨,想想自己刚才的行为还觉得荒唐,没好意思跟言叙说。

    “你在测试机器人?”

    “是啊,”言叙担忧神色溢于言表,“让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韩翊行没动,盯着天花板上亮着蓝光的摄像头。

    言叙也察觉到了,公司的办公室会议室等地方都有摄像头,在这里撩开韩翊行的上衣,似乎不太好。

    “跟我来。”言叙带韩翊行来到卫生间,隔间的门反锁。

    15层只有一个大活动室和一个大会议室,平常很少有人来,但保洁会每日打扫卫生,淡淡的香薰令人心旷神怡。

    言叙小心翼翼地解开韩翊行衬衣扣子,裸.露出大片健硕胸肌。

    言叙咬了咬嘴唇,目光下移,右侧肋下已经出现一小片红,不过还好,看起来不像骨折的。

    棉花机器人的背后攻击力相对较弱,如果面对着面,被棉花结结实实打上一拳,恐怕肋骨都得断两根。

    言叙指腹在那里轻轻揉了揉,“还疼吗?”

    他感觉韩翊行胸腔起伏的频率越来越快,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

    狭小空间内,言叙被韩翊行抵在墙上,滚烫的唇凶狠地吻上去。

    “想我了没?”韩翊行声音发颤,气息不稳,眼睛赤红得像盯着猎物的野兽,唇瓣贴上言叙侧颈。

    言叙仰起修长脖颈,“轻点别留下印子,我一会儿还得上班”

    破碎的声音又被韩翊行堵回去,舌头在言叙口腔里翻搅,像是要将言叙吞入腹中。

    “想我了没?”韩翊行不依不饶,衔住言叙莹白如玉的耳垂。

    言叙如触电般,浑身一激灵,“别咬那”

    “想我了没?”韩翊行问不到答案不罢休,宽大手掌掐着言叙后脖颈,让言叙被迫仰着头,和他对视。

    “想”言叙喘着粗气,“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你骗人,”韩翊行谴责,声音低沉性感,“你骗人言小叙”

    言叙被韩翊行翻过来,汗湿的皮肤贴在冰凉的瓷砖上,摩擦间发出暧昧的声响

    言叙抽了几张纸擦腿,咕哝着抱怨:“你不是说很快吗?我要怎么跟我领导解释我消失的一个小时干什么去了。”

    韩翊行也是满肚子委屈,“谁让你不跟我见面的,而且我没那么快,你不应该高兴?”

    言叙:“”吃饱了就没个正形。

    言叙:“下次不许来了,打扰我工作。”

    韩翊行:“那你去医院找我。”

    “我不。”言叙拒绝,“每天都打电话还不够。”

    “我是够了,但它不够。”韩翊行握着言叙的手放在自己身体上。

    言叙羞耻地赶紧收回手,“不要脸。”

    韩翊行走后,言叙回工位写棉花的测评报告。

    主管问:“你身上这是什么味儿?”

    言叙心中一紧,心虚道:“什么什么味儿?”

    难不成有韩翊行的味道吗?刚才没擦干净吗?弄到衣服上了吗?天呐,该怎么办?

    言叙慌了神。

    主管吸了吸鼻子,“就是挺香的味儿,你是不是喷香水了?”

    言叙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能是15楼卫生间的香薰。”

    “还挺好闻的,”主管点点头,“15楼有蚊子吗?”

    “啊?”言叙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那你这儿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主管指了指自己锁骨上方的位置,“有一小片红。”

    言叙瞬间脸上热意汹涌,赶紧伸手挠了挠,“可能真是有蚊子,还真挺痒的,你不说我都没注意。”

    然后拉了拉衣领把那一片盖住。

    主管说:“夏天就这点不好,我也特别招蚊子,没事儿,一会儿跟行政说让他们等下班了之后喷点药。”

    言叙开始自责,有位行政的同事要因为他莫须有的指控而加班了。

    “棉花测试得怎么样?”主管不跟他闲聊了,开始进入工作状态。

    言叙说:“后屈肘攻击力还要再加强一些”-

    本来言叙清心寡欲的生活过得好好的,把他全部的精力和热情都投注到工作当中,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但被韩翊行这么一闹,言叙有些躁。

    晚上一个人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空调开到16度还是很热。

    口干舌燥,喝了一整瓶冰镇矿泉水也解不了渴。

    心中难免对韩翊行产生怨怼。

    但他又不能像韩翊行一样,大半夜跑医院去找他只为那什么吧。

    言叙咬着被角,手往下探。

    他闭起眼睛,脑子里全是韩翊行的脸,高挺的鼻梁,优越的下颌线,性感的喉结,动情时颈侧鼓起的青筋,以及,湿热的口腔

    那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问,“想我了没”

    “想我了没”

    “我可以进去吗”

    “宝宝你好棒”

    “腿再用力点”

    言叙感觉自己的耳朵快要烧起来了,眉心越蹙越紧。

    过了一会儿,言叙开始烦躁,就像陷入了瓶颈期。

    自己的手怎么和韩翊行的手不一样呢?不够长还是不够粗糙?为什么总感觉差点意思?

    微信视频铃声突然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吓得言叙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粗喘了两口气,他有些幽怨地按下接听键,屏幕里出现了刚才占据他脑海的那张脸。

    只不过此刻,韩翊行穿着白大褂,一脸正派,看起来衣冠楚楚,斯文禁欲。

    言叙额头上都是汗,眼神有点迷离。

    “干吗。”言叙嗔怪地说,带着些许喘息。

    韩翊行盯着屏幕,眼睛眯了眯,“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言叙有些羞耻,信口胡说,“热的。”

    “怎么不开空调?空调坏了吗?”

    “没有!”言叙用被子蒙住头,不想跟他说话了。

    韩翊行感受到了言叙的不耐烦,结合刚才种种,他恍然大悟。

    “宝宝,看着我”韩翊行的声音低了几个度,颤得有些变了调。

    他说话的时候贴着话筒,连颤抖的呼吸声都钻入言叙耳朵里,像是一粒刚刚发芽的种子,顶开地皮。

    言叙呼吸一窒,慢吞吞露出半张白净的小脸,眸子里像是含着水雾。

    韩翊行看得心旌摇曳,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言叙听到了混着电流音的吞咽声,感觉头皮发麻,呼吸不由得重了几分。

    “宝宝,把你的右手,放在侧腰那里。”

    言叙愣了一下,没有动。

    韩翊行哑声哄道,“乖。”

    言叙嘴唇微张,照做。

    “放好了吗?”韩翊行用气音问。

    言叙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好,现在闭上眼睛,想象那是我的手”

    言叙轻轻闭上眼,感受韩翊行像是在他枕边。

    “捏一下”

    言叙整个身体为之一颤,眉心蹙起来,眼皮上出现细小的褶皱。

    “然后”

    言叙呼吸越来越急促。

    “现在,那不是我的手,是我的”

    言叙全身放松下来,瘫软在床上,嘴唇微张着,大口喘气,面色潮红,眼睛湿漉漉的。

    第73章

    青川日报:青川省的省委书.记毕时胜涉嫌严重违法违纪, 已被逮捕。

    网友:字越少,事越大。

    网友:反腐永远在路上!

    网友: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网友:法网恢恢, 疏而不漏!

    韩骋坐在宁城市刑警支队队长吴志杰的办公桌上。

    只见吴志杰一拍桌子, 韩骋愣了一愣。

    吴志杰:“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韩骋发现他看的是毕时胜被查的新闻,他轻嗤着摇摇头。

    “风光了这么多年,你知道抓他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吴志杰十分好奇:“发生了什么?”

    韩骋:“这老登把裤子给尿了。”

    吴志杰:“哈哈哈哈哈”

    等吴志杰好不容易止住笑, 韩骋敲了敲他的办公桌:“这两天有什么新进展吗?”

    吴志杰摇摇头:“没有, 郭雄估计带着仅剩的那几个手下躲起来了。”

    韩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吴志杰:“韩队, 这两天怎么没见到你。”

    韩骋脸色变得沉郁了几分:“亡妻祭日,去上了个坟。”

    吴志杰目瞪口呆。

    “你什么时候”

    吴志杰话没说完, 门突然被敲响。

    小赵:“吴队!有重大发现!几分钟前, 杜千峰的妻子卡上出现一笔20万元的转账,转账人是郭四远房表妹的老公,郭雄几年前曾用这个账号买过一批枪支!”

    杜千峰就是开着报废面包车醉驾冲上人行步道撞沈暮的那个司机。

    而郭四,是郭雄的得力助手,多年来一直跟在郭雄身边为虎作伥。

    吴志杰皱眉:“郭雄怎么会和沈暮的事扯上关系?”

    韩骋也是一脸疑惑,他想过沈暮的车祸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他没想到始作俑者居然是郭雄。

    吴志杰:“杜千峰现在情况怎么样?”

    杜千峰本来已经是胰腺癌晚期, 醉驾冲到墙上又受了很重的伤,目前被警方控制, 住在特护病房。

    小赵:“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 医生说恐怕撑不了几天。”

    吴志杰深吸一口气:“让技侦抓紧定位转账时的IP地址,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小赵:“是,吴队!”

    吴志杰站起身来,准备去医院审问杜千峰, 韩骋突然叫住他。

    “吴队,你不觉得,有点蹊跷?”

    吴志杰:“你是说郭雄和沈暮的关系有点蹊跷?”

    “不是,”韩骋跳下办公桌,“我是说,杜千峰现在还活着,郭雄那么着急转账干什么?”

    吴志杰眉心紧蹙,神色深沉,他一拍桌子:“不管他郭雄出什么幺蛾子,老子一定要会会他!”

    鼠标被碰到,电脑屏幕亮起,显示着嫌疑人郭雄的资料。

    资料中郭雄的照片是一张证件照,眼神看起来有些凶狠,左侧眉毛上有一道疤,把眉毛断成两半。

    “韩队,你那边的冲锋机器人进展怎么样了?”吴志杰问。

    韩骋抱起手臂:“明天交货,欢迎来测试。”-

    寰宸科技大活动室,韩骋、吴志杰都穿着便衣,还有几个警队里的兄弟。

    杨屿安和项目组的几个成员都在,韩翊行借口跟韩骋来验收,实际是找机会来看言叙几眼。

    所有人围成一个圈,中间是今天的主角“棉花”。

    棉花穿着运动服运动鞋,头上戴着棒球帽,身高体型和常人无异。

    言叙手中拿着遥控器,按下一个按键,棉花上身躬起,双手于胸前抱拳,给众人作了个揖,随后打了一套军体拳。

    动作标准,行动灵活,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会觉得是一个人在这里打拳。

    打完拳之后,吴志杰捏着下巴,“杨总,这拳打得好是好,但是面对歹徒的时候,对方可不会按套路跟它过招啊。”

    杨屿安面带微笑,对吴志杰说:“吴队,还请您那边派一个人出来,跟它过过招。”

    吴志杰拍了拍小赵的肩膀,“下手轻点啊小赵,打坏了这大宝贝再让我赔,我可赔不起。”

    现场爆发出一阵哄笑。

    杨屿安淡然地看了言叙一眼,冲他点点头,言叙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点了下头。

    小赵出列,跟棉花面对面,先是学着棉花的姿势,两个人抱拳说了句:“请多指教。”

    警校四年再加上工作三年多,小赵的战斗力力在宁城市公安局是有口皆碑的。

    不过,他生平第一次跟一坨铁疙瘩对打,一时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连那些无聊的挑衅放狠话环节都省了,反正它也听不懂。

    小赵咂了咂嘴,左绕两步,右绕两步,歪头观察棉花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

    最后,他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棉花胸前轻轻戳了戳。

    棉花眼中红光急促闪烁,它灵活地抬起一只手,快稳准狠紧紧箍住小赵的手腕,用力一拧。

    小赵体内的战斗因子登时被激发,右手挥拳,打在棉花胸前。

    棉花身子稳得像一座山,纹丝不动,抬手捉住小赵的右手。

    小赵双手均被困,抬脚给棉花来了当胸一踹,棉花完全不知疼痛为何物,但察觉到了攻击,双臂用力一甩,把小赵扔出去五米远。

    “大意了,”吴志杰见手下惨败,面上挂不住,越众而出,连礼节都省了,上来几个闪转腾挪拽住棉花一条胳膊,妄图给它来个过肩摔。

    为了保证其灵活性,言叙他们在制作棉花外壳时,却采用了如今世界上最先进的钛合金材质,其密度仅为钢的60%,棉花机器人整机还不到一百斤。

    是以吴志杰轻轻巧巧便把棉花举过肩头,重重摔在地上,活动室的楼板发出“咚”的一声。

    得意不过两秒,吴志杰甚至没看清它是怎么做到的,棉花已经稳稳站了起来,双拳一前一后置于胸前,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只见棉花上身微侧,重心转移到左腿上,右腿迅速挥出。

    距离大概一米,吴志杰心说,就你那小短腿,离这么远能踢到我?果然是人工智障。

    电光石火间,棉花的右腿忽地伸长一截,猛地一蹬,把吴志杰踹得后退了两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卧槽,”吴志杰骂了一声,开始全神戒备,跟棉花过了几招,勉强打个平手。

    他打棉花一拳,棉花无痛无觉,但棉花打他一拳,那痛感却是实实在在的。

    十几分钟后,吴志杰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棉花依然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停停停!”吴志杰不打了,他感觉这机器人在逗着他玩,跟他打,又不致命。

    打它它不疼,就算你拿刀捅它拿枪打它,也伤不到他分毫。

    一直这样玩下去,还不得把他累死。

    反正他是拼尽了全力也没找到棉花的破绽在哪儿。

    杨屿安微笑着对韩骋说:“韩警官,要不要亲自来试试?”

    韩骋心知自己也很难占上风,便摆手说:“今天就算了,我带回去好好研究。”

    杨屿安回头对言叙说:“言叙,你跟韩警官他们讲解一下使用方法。”

    “好的杨总,各位警官,我们来这边的会议室吧。”

    言叙边对众人说,目光悄悄瞟向一直站在一旁一言未发的韩翊行。

    视线一对上,言叙感觉到韩翊行眼里隐匿的灼热,与毫不掩饰的欣赏和骄傲。

    言叙嘴角微微动了下,若无其事引着众人从韩翊行身侧走过。

    一行人来到旁边的会议室。

    韩翊行既不是寰宸科技的工作作员,又不是警方的人,只能百无聊赖地待在活动室。

    韩翊行上次被棉花一拳打在肋骨上,打得不轻,现在还紫着。

    此刻,他一脸戒备地盯着棉花。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本来他和棉花之间相距还有好几米远。

    不知为何,棉花眼中突然闪了闪红光,它一步一步朝韩翊行走过来

    韩翊行诧异,隔着玻璃墙看向隔壁站在台上的言叙,目光缱绻。

    言叙正好看向他。

    目光相触一瞬,言叙收回视线,对台下的甲方讲道:“刚才测试的时候,我们把棉花的攻击力调到了十分之一,各位警官如果要带棉花出任务,记得把攻击力拉满,具体是在这里调整”

    吴志杰脸比锅底黑。

    言叙点击自己早已经做好的PPT,手中的遥控器发了个命令,棉花小跑着从隔壁活动室来到言叙身边。

    “棉花自身有感应系统,此外,也可以通过我手中这个遥控器控制,还可以远程用电脑操作,它配备了4K高清传感器,操作起来有点像打吃鸡游戏。”

    讲解完,韩骋对棉花机器人的性能非常满意。

    吴志杰说,他也要订一台,不,两台!要比棉花性能更优越!有任务的时候能冲锋陷阵,没事的时候给大家按摩!

    此发言引得台下一阵哄笑,气氛非常欢乐。

    言叙补充道:“棉花的左手手臂内可容纳一把□□手枪,默认是隐藏状态,如有需要,可以一秒内调出。”

    众人出来的时候,韩翊行斜倚在活动室门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二十分钟前。

    棉花机器人眼中突然闪了闪红光,一步一步朝韩翊行走过来。

    韩翊行眉头皱得死紧,一手捂着肋骨处上次被棉花打青的地方,另一手指着棉花低声威胁道:“你别过来啊我警告你!”

    边说,边在脑中迅速规划了一个通往门口的最优路径。

    棉花走得很平稳,像一个普通人在闲庭信步,身上毫无攻击性。

    在距离韩翊行不足一米远时,棉花停下脚步,抬起左手,左手的手腕转了360度然后手缩回胳膊里。

    在韩翊行惊诧的目光中,将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递到韩翊行面前。

    第74章

    杨屿安经过韩翊行身边的时候, 目光意味不明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韩骋对杨屿安说:“杨总,我想让言叙跟我去局里一起调试一下棉花。”

    杨屿安回道:“没问题。”

    然后, 韩骋开车, 把棉花放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后边是言叙和韩翊行。

    到了警局,韩骋把他俩丢在后院小花园里就不管了, 自己研究他新的玩具大宝贝去了。

    歹徒再猖狂, 总不可能闯到刑警队里来找麻烦。

    虽然小花园里没有人, 但毕竟光天化日,什么都干不了。

    两人只能坐在长椅上, 紧紧挨着。

    韩翊行四下环望, 没有发现人影,把自己的左手覆在言叙右手手背上。

    他把玫瑰花放在鼻端轻轻嗅闻一下,问言叙:“这是给我的吗?”

    “嗯?”言叙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要不然呢?”

    “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

    言叙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我看你排班表上显示你今天白天不上班,就想着你可能会过来”

    韩翊行不依不饶,“那我要是不来怎么办?”

    言叙故意逗他, “那就,送给别人?”

    韩翊行自讨了个没趣, 抓着言叙的手晃了晃, “我很开心。”

    拿到玫瑰花的时候他简直心花怒放了。

    言叙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听韩警官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抓到郭雄了,但是在此之前还是非常危险,你上下班注意安全, 外出的时候尽量不要落单,知道吗?”

    韩翊行把头歪靠在言叙肩膀上,“言大工程师,我好害怕。”

    言叙偏头看他,安慰道,“不跟我在一起,他们应该不会伤害你的,不用害怕。”

    韩翊行:“不是怕那个。”

    言叙:“那你怕什么?”

    韩翊行幽幽叹了口气,“我家言小叙那么优秀,闪闪发光,我怕以后追你的人太多怎么办,我好没有安全感。”

    言叙轻笑一声。

    韩翊行叹口气,“那我现在算什么身份?”

    上次求婚现场撤回了一个求婚,然而言叙说分手他也没同意。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什么时候和好的就是了。

    言叙憋笑:“党员?”

    韩翊行:“”

    “你就钓着我吧。”韩翊行幽怨道,过了几秒,又接着说,“不过不许再钓别人了。”

    言叙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笑完,他把自己的左手递到韩翊行面前,晃了晃。

    韩翊行先是漫不经心地斜瞥了一眼,看清言叙的左手后,立刻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起言叙的手。

    言叙的手指纤长白皙,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小小的戒指,正是韩翊行求婚那天那一枚。

    韩翊行把言叙从火车站带回家关起来,发疯摔东西,戒指盒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你什么时候戴上的?”韩翊行眼中漾出惊喜,难以置信地问。

    那天韩翊行失去理智,突然接到电话说沈暮出事了,一切争议搁置,两人急急忙忙赶往医院。

    言叙出次卧门之前,从桌子底下把戒指盒捡起来,后来一直带在身上。

    “想戴就戴了,”言叙把手举到自己面前,端详指无名指上的戒指,“不可以吗?”

    “不可以。”韩翊行捉住言叙的左手,把戒指从他手指上撸下来。

    言叙惊疑不定地看着韩翊行。

    只见韩翊行两根手指捏着戒指,转身单膝跪在言叙面前,“言叙,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言叙捂着嘴笑,韩翊行这人还真是较真,他都把戒指戴上了,还问愿不愿意,还非得给他摘下来再亲自戴上吗?

    “嗯——”言叙点着头,左手伸到韩翊行面前,“我愿意。”

    韩翊行神色凝重,低头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推回到言叙左手无名指指根,捧着他的手在那里轻轻吻了一下。

    “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去领证。”

    言叙:“好,去领证。”

    晚上到下班时间了,韩骋又得开车把他俩送回去。

    韩翊行牵着言叙的左手,不断摩挲食指上那个戒指。

    腻腻歪歪地说悄悄话,韩骋从没觉得自己瓦数如此之大,他真想不干这个司机了。

    到言叙楼下,韩翊行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看了眼驾驶位上那位存在感过分强大的警官,叹了口气。

    “得!我下去抽根烟。”韩骋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绕过停车位后边一辆很大的厢式搬家货车,点燃了一根烟。

    言叙被亲得喘不上气,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有点腿软险些没站稳。

    他脸颊红扑扑的,跟不远处的韩骋挥手再见,拒绝了韩翊行坚持要送他上去的请求,自己走进单元门。

    韩骋碾灭烟头,坐回驾驶位,对他那没出息的堂弟说:“再坚持几天。”

    发动车子,韩骋要去送韩翊行,却听韩翊行说:“再等一会儿。”

    韩翊行透过单面可视的车窗玻璃,向上仰望着言叙所住房子的窗户。

    “等他开灯了再走。”

    韩骋嗤了一声,靠在座椅上,抱起手臂,揶揄道:“21世纪望夫石。”

    韩翊行没有反驳,只是目不斜视地说,“等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坐主桌。”

    “结婚?都到这一步了?”韩骋有些吃惊。

    韩翊行淡然道:“一个小时前我亲手给他戴的戒指,他同意了。”

    韩骋唇角含着笑,眼神却突然变得幽远,无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胸前挂坠上那枚戒指。

    过了一会儿,韩翊行喃喃自语,“怎么还没到楼上?电梯这么难等吗?”

    单元楼门口有两个搬家工人打扮的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过来,塞到货车的车厢里,把门关上。

    厢式货车启动的声音有点大,韩翊行给言叙打电话的时候堵着另一只耳朵。

    他听到听筒中传来的冷冰冰的机械女音:“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打不通,怎么回事?”韩翊行眉头皱得死紧,再拨回去,收到的还是一样的反馈。

    抬头看去,言叙所在的那户依旧黑着灯。

    “不行,我要上去看看!”韩翊行再也无法忽视心中的异样感。

    “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坐电梯到达言叙所在的楼层,韩翊行有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里黑漆漆的,玄关处的没有言叙白天穿的鞋子。

    来到门口,韩骋蹲在地上,发现地面上有拖拽的痕迹,另外还有新鲜潮湿的泥土块,看形状,应该是从鞋底掉下来的。

    “言叙很可能被人绑走了!”韩骋神色凛然。

    韩翊行完全没办法冷静:“是刚才搬家的那两个人!”

    韩骋边按电梯边给吴志杰打电话:“吴队,言叙失踪了,快找人定位一辆车牌号是宁F28V75的厢式货车,大概5分钟前从华馨家园开出去。”

    韩翊行六神无主,言叙突然失踪对他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几分钟前他还在跟韩骋说言叙答应他求婚了,没想到现在言叙就被坏人绑走了。

    还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驶出小区的。

    内疚,懊悔,担忧一齐涌上心头。

    韩骋拍拍他的肩膀,“现在晚高峰,他们应该走不远的,不用太担心。”

    车开到小区门口,右边驶向市区,左边驶向郊区。

    他们躲躲藏藏,在市区太容易引人注意,再加上现在晚高峰,市区限行货车,韩骋果断左转,走上驶向郊区的道路。

    很快,吴志杰打来电话,“韩队,那辆车现在在青年路上,自西向东行驶,我已经派人过去增援了!”

    韩骋的判断没有错,他狠踩油门,在拥挤的车流中左躲右闪,横冲直撞。

    不多时,韩骋便再次看到那辆白色厢货,对方拐上省道,速度提了起来。

    韩骋穷追不舍,追了十几公里,双方陷入僵持。

    货车甩不掉韩骋的车,韩骋的车势单力孤,也无法将货车逼停。

    增援的队伍到了,随着警车的警报声越来越近,货车明显慌乱起来。

    车厢门从里面被打开,有人把那个大纸箱子推到厢外,滚到路面旁侧的田地里。

    韩骋刹车踩到底,轮胎和地面摩擦得起了黑烟。

    在车子停稳之前,韩翊行跳下车。

    来到那个已经被摔得变了形的纸箱面前,韩翊行浑身都在抖,想撕开贴上封口上的胶带却怎么都撕不开。

    韩骋用随身携带的迷你水果刀把封口拉开,里面赫然是浑身血迹斑斑的言叙。

    他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蜷缩着,脸色惨白如纸,眼睛紧紧闭着,肉眼可见的有多处擦伤。

    韩翊行伸出手,颤抖着在半空悬停片刻,最终触上言叙的颈侧动脉。

    还好,脉搏跳动有力,没有生命危险。

    韩翊行堵在胸口的那口浊气这才缓缓呼出一半。

    那辆厢式货车已经在夜幕中渐行渐远。

    韩翊行把言叙抱上车的时候,增援的警车刚到。

    韩骋指着前方,“快,追上他们!”

    怕韩翊行现在情绪不稳定开车会造成事故,韩骋找了个警队里的外勤实习生,让他开车把韩翊行和言叙送到医院,他则上了警车,一同追捕犯罪嫌疑人。

    经过全面检查,言叙除了体表几处擦伤,还有轻微脑震荡,不过都不严重。

    他一直没醒,是因为吸入了过量麻药导致昏迷。

    血液样本检测结果显示,吸入的只是普通麻药,无毒,等代谢完自然会醒过来。

    韩翊行坐在病床旁,整个人苍白、憔悴。

    几个小时前,还那么鲜活明媚的言叙,还笑着对韩翊行说,“好,去领证。”

    现在却躺在病床上,紧闭着眼睛,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心蹙着,额头沁出细密汗珠。

    韩翊行紧紧握着言叙的手,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放在唇边,轻轻吻着。

    言叙的睫毛颤动,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眼睛缓缓睁开,看到韩翊行坐在他身旁,弯了弯唇角。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发声困难。

    韩翊行附耳上去,听到言叙虚弱的声音。

    “幸亏你没上去”

    韩翊行不争气的眼泪唰一下落了下来。

    第75章

    夜幕低垂, 增援的警车从各个方向包抄那辆厢货,最终把它堵在郊区一段连路灯都没有的土路上。

    抓获两名穿着搬家公司服装的嫌疑人。

    正是郭雄手下的两名作恶多端的小喽啰。

    经审讯,他们只是受郭雄的指使, 把言叙绑到郊区的废弃工厂, 但并不知道郭雄为什么要绑言叙。

    供词听起来并无破绽,但韩骋心中隐隐升起疑惑。

    为什么之前的时间,言叙有好多次一个回家的时候,他们不动手。

    偏偏今天韩骋送他回家, 他们却动手了。

    甚至还当着他的面把那个可疑的大箱子搬上车。

    郭雄手底下小弟无数, 能留到这时候的, 肯定不笨。

    这么看起来,倒像是他们故意让他看到。

    再结合之前郭四给杜千峰妻子转账暴露的IP地址在宁城。

    一切的一切, 像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撞伤沈暮的那个司机杜千峰死了, 从他嘴里没有能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沈暮那边虽然离开了ICU,但一直是一个植物人的状态,也不能成为获取有效信息的突破口。

    根据喻晨的描述,他和沈暮在江州的时候上学打工,从来没有跟郭雄有过任何过结,甚至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沈暮生病后来到宁城,一直住在医院里, 更是不太可能跟郭雄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郭雄到底为什么要杀沈暮?

    审讯过程中, 其中一个嫌疑人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备注是“四哥”。

    警方紧急三角定位, 发现信号源来自一处居民楼。

    经过排查,锁定6楼01户。

    能力出众的刑警在夜色中潜行,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有惊动。

    “棉花”机器人身穿运动服, 头戴棒球帽,脸上戴着大口罩。

    它手臂里有诸多隐藏工具,□□便是其中一项。

    □□多少弄出点动静,房间里的人戒备地大喝一声:“谁?”

    棉花配备了高端的远红外热成像系统,眼睛里的摄像头将捕捉到的画面同步传到韩骋手里的电脑上。

    室内昏暗,普通人什么都看不见。

    但棉花一进去便如同进入了无人之境,行动敏捷地向嫌疑人的方向进攻。

    “啪啪”两声枪响,打在棉花坚硬的钛合金外壳上,棉花毫发无伤。

    紧接着又是数声枪响。

    室内一阵混乱的打斗声,混杂着枪响。

    几分钟后,侯在楼道里的刑警接到命令。

    “冲!”

    强光手电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林立的枪口对准两名倒在地上的嫌疑人。

    其中一人,左侧眉毛上有一道疤,把眉毛断成两半。

    清晨第一缕曦光刺破天幕,朝霞像被火烧了红得亮眼。

    韩翊行接到韩骋的电话:“郭雄抓到了。”

    言叙从扩音器里听到这一消息时,喜极而泣。

    他被丢下厢货时掉进了路旁松软的土壤上,身上的几处擦伤也并无大碍。

    麻药的效果已经被代谢完,天亮了就可以直接出院。

    言叙站在医院门口,从未觉得阳光如此灿烂,刺得他眼睛生疼,喉咙发酸。

    从今往后,他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终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去C市把陈星接回来,三个人在家里吃了顿火锅庆祝。

    韩翊行跟家里打了电话,说过几天要正式带言叙回家见父母。

    俞晓红问韩翊行:“怪不得我总觉得言叙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你大学的时候谈的那个是不是他?”

    韩翊行叹口气,“就是他。”

    俞晓红苦口婆心道:“你之前甩过人家一次,现在的机会来之不易,你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

    言叙在一旁看热闹。

    韩翊行捏了捏他的脸颊,对俞晓红说,“以后只有他甩我,没有我甩他。”

    郭雄被捕的消息见报,人人都说大快人心。

    有个记者专门写了一篇关于“棉花”警用机器人的报道。

    像这种嫌疑人持械的抓捕场面是非常危险的,冲在前面的警察很难保证不会有伤亡。

    棉花第一次执行任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首先,黑暗中能用远红外热成像技术锁定嫌疑人位置,并实时传给作战总指控。

    其次,身先士卒,以钢铁之躯大杀四方,不仅把嫌疑人的子弹耗光,还直接把两名嫌疑人放倒,为警察们的行动争取到最佳时机。

    文章一经见报,便引起了巨大轰动。

    寰宸科技一时间订单接到手软。

    言叙忙得昏天黑地。

    原本想温存片刻的韩翊行抱着累得一秒入睡的言叙,内心骂杨屿安无良老板。

    不过,韩翊行自己最近工作也很忙,“癌细胞自体反噬”实验重启,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位合适的受试者。

    这天,他接到一个急诊,直肠癌晚期,并肝、淋巴转移。

    患者名叫郑奇,59岁,是一位人民教师,两鬓白发苍苍,但看起来气质斯文儒雅。

    不知为何,韩翊行总感觉在哪儿见过他,脑海中模模糊糊有点印象,但确切的又想不起来。

    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郑奇的情况暂时稳住。

    韩翊行出了手术室,长长呼了一口气,对郑奇的儿子郑义说:“你父亲的情况暂时稳定,但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至肝、淋巴,所以,我目前能做的很有限。”

    郑义眼睛哭得通红,扑通一声跪在韩翊行面前:“求求你救救我父亲,他当了一辈子教师,把一切都奉献给他学生们,他不应该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韩翊行很难不为之动容。

    “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韩翊行说。

    韩翊行对人类苦难有恻隐之心,对一位把自己一生都献给教育事业的老教师也肃然起敬。

    他的“癌细胞自体反噬”技术,有一定概率能治愈郑奇的病,虽然可能要比之前沈暮的治疗难度大一些,花费的时间也会更久一些。

    沈暮之前的肠癌出现了肝转移,而郑奇除了肝转移外,还有淋巴转移,淋巴遍布全身,再加上年龄因素,治疗难度倍增。

    但如果韩翊行能把他治好,那“癌细胞自体反噬技术”也会有全新的突破。

    毕竟他之前治疗沈暮已经算是成功了,沈暮的车祸也和疾病复发无关。

    所以,韩翊行觉得郑奇可以做他的下一位实验者。

    难得的周末,韩翊行把休息日调到周六,这样就能跟言叙腻在一起一整天。

    两人在韩翊行的房子里睡到下午,把一周的缺的觉都补回来。

    忙起来全神贯注,什么杂念都没有。

    一闲下来,就开始心猿意马。

    韩翊行去厨房做饭,言叙游手好闲地招猫逗猫。

    路过次卧,门还关着,言叙按了下门把手,没锁。

    想来也没什么锁的必要了,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言叙看过了。

    室内昏暗。

    言叙进去后,把窗帘拉开。

    次卧和主卧朝向相同,大小相同,只是少了个阳台。

    时已深秋,天气转凉。

    此刻,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进来,一室温暖。

    言叙回头看到一床的衣服杂乱摆放着,实在不像是韩翊行那个强迫症洁癖的风格。

    把他以前的衣服压得皱皱巴巴的,跟小鸟做的窝似的。

    那几个礼物盒子还散乱地摆放在地上,言叙把它们一一捡起来,整理好。

    看来自从上次离开后,韩翊行就没再来过这个房间。

    看到地上那个带着项圈的黑色锁链言叙就糟心。

    韩翊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把这玩意儿套他脖子上,把他拴在这里?

    把他当成狗吗?

    言叙捡起那个黑色项圈,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

    “咔哒”一声,言叙把两个半圆扣在一起,拿在手里,用手大概比了比,内径比他脖子略宽两指。

    仔细研究,言叙发现断处相扣的地方,有一个凸起的小按钮。

    他指腹按在那个小按钮上,相扣的地方便弹开了。

    原来开锁根本不用钥匙。

    这玩意儿也就看着吓人,其实就是个玩具。

    言叙把项圈扔一旁,去收拾床上散乱的衣服。

    以后总会有亲戚朋友过来,被人看到这副景象总归是不太好。

    言叙一件件把自己大学时穿过的卫衣运动裤提起来看了看,想着应该先洗洗再收起来。

    大四到现在,言叙的身高体重基本没什么变化。

    那想来,这些衣服他现在应该也还能穿?

    言叙随手拿起一套衣服,脱掉身上穿的睡衣。

    卫衣从头上套过去,很丝滑地拉到腰部。

    运动裤的长度和腰身尺寸也刚刚好。

    果然是人靠衣装,他现在看起来妥妥男大一枚。

    衣柜门内侧的镜子里缓缓出现韩翊行的身影,眼底有些泛红,如同盯住猎物的野兽一般。

    言叙被他吓了一跳,嗔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韩翊行的声音哑得厉害。

    言叙心想,炒什么呢油烟这么大?嗓子都哑了。

    “饭做好了?”言叙把衣柜门关上,回过身问道。

    突然之间,言叙的后背被韩翊行抵在柜门上,随后被韩翊行强势地吻下来。

    吻到言叙有点缺氧,把韩翊行推开,大口喘着气。

    韩翊行嘴唇在言叙脸上、颈侧游移,声音嘶哑沉缓道:“还差一道甜品。”

    “啊?”

    言叙被推倒在床上,软软的床垫颤了几颤。

    韩翊行眼底泛红,扑过来,贪婪地吮吻言叙的脖颈。

    言叙痒得厉害,身子不断扭动挣扎,反倒激得韩翊行变本加厉。

    身上那套大学时穿过的衣服被凌乱地扔到地上。

    “咔哒”一声,言叙颈间一凉。

    锁链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响不住在耳边回荡

    言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忘提醒韩翊行:“不要弄脏衣服。”

    满床都是言叙的衣服,他不想沾上什么东西。

    韩翊行咬咬牙,把言叙抱到床侧的落地窗旁。

    冰冷的木地板凉得未着寸缕的言叙浑身一颤。

    金属锁链随着动作发出悦耳的脆响。

    桌上整齐摆放着七份韩翊行送给言叙的生日礼物,填充着分开七年的时光。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韩翊行咬着言叙的耳垂,恨声道:“你也要把这七年欠我的都还回来。”

    言叙感觉到韩翊行手指的动作,悚然一惊,下意识收紧。

    他紧张道:“医生说手术后三年之内不可以有X生活!”

    韩翊行一顿,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他咬牙切齿道:“哪个混蛋医生说的?”

    有没有一点医学常识!

    一个痔疮手术而已,伤口愈合之后便能正常生活了,怎么可能需要等三年?

    这个医生,是医学院大一就肄业了还是上的4+4啊?!

    误导患者!

    简直应该上报卫健委吊销他的执业医师资格证!

    言叙咬着嘴唇,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你。”

    韩翊行:?

    人怎么能给自己挖这么大的坑?!

    第76章

    虽然急刹车了, 但韩翊行也没有轻易放过言叙。

    身上的皮肤布满红痕,大腿内侧更是重灾区。

    言叙最后累到0电量开不了机了,连第二天早上韩翊行几点走的都不知道。

    睡梦里都是锁链碰撞的叮叮当当声。

    陈星今天休息, 言叙叫他中午过来一起吃火锅。

    陈星很喜欢吃火锅。

    再加上言叙厨艺不佳, 身体欠佳,吃火锅是个不错的选择。

    正洗着菜,韩翊行打电话过来。

    言叙擦干手,把手机贴在耳边。

    他怕韩翊行再说出点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被陈星听到了不好, 没敢开免提。

    不过还好, 韩翊行只是说让言叙去书房看看他那份文件在不在。

    言叙大腿内侧破皮了,走路只能叉着腿, 摇摇摆摆地去了书房, 然后告诉韩翊行,“文件在桌上呢。”

    其实心中在暗自腹诽:看吧,落东西了吧,让你昨天晚上那么不知节制。

    韩翊行说:“没丢就好,一会儿我回去拿,下午开会要用。”

    言叙本想说,你就别跑一趟了, 我给你送过去。

    但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走路都费劲, 根本骑不了共享单车啊。

    言叙想了想说:“小星星在呢, 让他给你送过去。”

    之前陈星送货的时候经常送医院, 他对那边也很熟。

    韩翊行说:“那也行,让他路上小心点,来病房找我吧, 我在病房这边。”

    “嗯。”言叙挂断电话,把文件交给陈星的时候,陈星看着言叙走路的样子,有些吃惊:“哥,你怎么学企鹅走路哇?”

    言叙:“”

    下次决不能再这么纵着韩翊行了!

    陈星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韩翊行所负责的病区。

    挨个儿从门口往里看,寻找韩翊行的身影。

    在一个病房门口,他靠在墙边,探进半个身子。

    见到病房最里边那张病床上,有一位老者正半靠着,头发花白,看起来很慈祥。

    陈星突然想起来,他见过这个大叔!

    之前看言叙参加机器人格斗大赛的时候,这个老人就会在他的左边。

    当时老人的笔掉了,他还帮忙捡来着。

    不过老人当时虽然冲他笑了笑,但并没有说谢谢。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大叔脸色不太好,原来是真的生病了啊。

    陈星见这间病房没有韩翊行,收回视线正要离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一回头,看到他韩哥春光满面地看着他,明明唇角没有上弯,但他就是知道韩哥在笑!

    “韩哥!”陈星见到韩翊行很高兴,忙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韩翊行。

    韩翊行接过来,“辛苦小星星了!”

    “不辛苦!韩哥,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陈星刚要离开,被韩翊行按了下肩膀。

    “你先等我会儿,我给你拿个东西。”

    之前韩翊行每次碰到陈星来医院这边送货,都会给他个零食或饮料。

    陈星点点头,靠在病房门口的墙上,耐心地等着韩翊行。

    韩翊行进到病房里,询问病人情况。

    “郑老师,您儿子呢?有点事我需要跟他沟通下。”韩翊行说道。

    郑奇的癌细胞实验室改造成功率很高,韩翊行打算告诉郑义,过两天就可以植入郑奇体内,但有些协议需要监护人签一下。

    郑奇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淡然,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韩大夫,是不是情况又恶化了?要我说,还是不治了,让我出院吧”

    “没有,您不要乱想,我只是跟他说一下后续治疗方案。”

    郑奇:“小义去买饭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韩翊行:“那好,等郑义回来,让他来办公室找我一趟。”

    郑奇:“谢谢你啊韩大夫,你真是个好医生。”

    韩翊行:“您好好休息。”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韩翊行再看到陈星时,只见他脸色刷白,眼神直愣愣地,手还在不自觉地发着抖。

    “你”

    韩翊行话还没说完,被陈星扯住袖子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的小露台。

    看了看露台上没有人,陈星把门关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小星星?”韩翊行对陈星的一系列行为十分困惑。

    几个月相处下来,韩翊行对陈星也有了一定了解,虽然他有时候脑子不太好使,但精神方面并没有问题。

    严格说起来,就是一个情商偶尔略低的普通人。

    韩翊行从来没有见陈星这样过,也没有听言叙说过陈星会有什么异常状态。

    陈星眼神乱飘,眉头紧锁,他开始揪自己的头发,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小星星。”韩翊行声音温和,极具安抚性。

    陈星长长呼了口气,“我觉得我觉得刚才那个人,可能是郭雄。”

    听到这话,韩翊行悚然一惊。

    “郭雄前几天已经被抓起来了,”韩翊行努力让自己声线平稳,“你是不是太紧张认错了?”

    韩翊行自己没有见过郭雄,郭雄被捕后,新闻报道也没有贴他的照片。

    陈星连连摇头,看起来有些崩溃,“我不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

    韩翊行神情一凛,“除了声音,你还记得什么?”

    陈星朝自己头上捶了两下,努力让自己意识清醒一点。

    “他那里被我咬坏过,”陈星咽了下口水,声音艰涩,“他肚子上应该还有被瓷片划伤的疤痕。”

    韩翊行蓦地想起之前给郑奇听诊的时候,确实在他的左下腹上看到过一条不太规则的疤痕。

    有一指长,歪歪斜斜的,切口不平整,不像是刀伤。

    韩翊行双手压在陈星肩膀两侧,“小星星,你说的,我会去验证,但是这件事现在千万不要告诉言叙哥好吗?”

    陈星连连点头。

    “那好,我现在给你叫辆车把你送回去。”

    陈星现在的状态骑共享单车不安全。

    “今天你跟我说的事,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包括言叙哥,知道吗?”

    “我知道了韩哥,我不会乱说的!”

    把陈星送上车,韩翊行给言叙打了个电话。

    韩翊行:“刚才陈星把文件弄坏了,我说了他两句,他不高兴了。”

    言叙一听,有些担忧:“损坏严重吗?还能用吗?”

    韩翊行:“有一页需要重写。”

    言叙歉然道:“对不起啊,刚才要是我打车去送就好了,你别怪小星星,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我替他跟你道歉。”

    韩翊行:“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他情绪不对劲你不用太担心,我有时间跟他聊聊。”

    挂断电话,韩翊行长长吁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回去上班,跟科室里所有的医生和主任都打了招呼。

    说郑奇那边情况特殊,无论有任何情况都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韩翊行来到护士站,对护士说:“3床再加一支呋塞米。”

    “好的韩大夫,”护士知道呋塞米是用来利尿的药物,问道,“要记录尿量吗?”

    “不用。”韩翊行说。

    再去病房的时候,韩翊行透过病房门上那一方小小的窗户,看到郑奇躺在床上,郑义站在一旁,看起来格外恭敬。

    那张病床,就是几个月前言叙住院时躺过的那张。

    韩翊行想起言叙前胸和腹部斑驳的鞭痕,经年累月,狰狞依旧。

    他遭受那些的时候,该有多疼,该有多绝望?

    还有小星星,年纪那么小,却被暴力侵害到只能切除直肠终身挂着便袋!

    他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一块一块丢去喂狗!

    良久,韩翊行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如常地走进病房。

    郑义看到他,连忙说:“韩大夫,我刚才去办公室找你你不在。”

    韩翊行面带微笑:“不好意思,刚才临时有点事。”

    郑奇想翻个身,痛得发出哎哟哎哟的声音。

    郑义赶紧上前去扶。

    这时,护士来给郑奇换液,把空的输液瓶子拿走。

    韩翊行对郑义说,“我看郑老师疼得厉害,我给他开个镇痛泵,你去楼下取一下。”

    “谢谢韩大夫了!”

    韩翊行带郑义回办公室开了单子,让郑义下楼去取镇痛泵。

    大约两分钟后,韩翊行无意间经过病房,看到郑奇正非常费力地起身。

    “郑老师,有什么需要的吗?”韩翊行走进病房,语调如常地问。

    郑奇说:“我想上个厕所,人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

    韩翊行笑着说:“正常,我扶您去。”

    看到那一圈缝合痕迹的时候,韩翊行控制不住地攥紧了拳头。

    把郑奇扶回病床后,韩翊行去天台上大口喘着气,他脑子里很乱。

    他给韩骋发了个微信消息,问他那里有没有郭雄的照片。

    韩骋已经回江州了,最近因为立大功在到处接受表彰。

    韩骋:【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江州看守所守卫森严,你无论想做什么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韩翊行:【我什么都不会干,我只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过了一会儿,韩骋发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看起来面相凶悍,尤其是左侧眉毛上那一道刀疤,把眉毛断成两半。

    韩翊行胸膛急剧起伏。

    他记得这个人!

    之前有一次陈星造口部位发炎,言叙带他来诊室找自己。

    当时有一个人没有挂号闯进诊室,求韩翊行救救他大哥。

    韩翊行记得,他当时看了那个病例,姓名记不清了,但确定是直肠癌晚期,并且已经出现了转移。

    韩翊行:【你们怎么确定抓到的人是郭雄?】

    韩骋:【从公安信息网调出郭雄身份证上的照片跟嫌疑人对比,再加上指纹比对。】

    公安系统中会留存公民的指纹,所以当警察抓到嫌疑人时,为了确认身份,进行指纹比对是不可或缺的步骤。

    半晌,韩翊行没回复了。

    韩骋:【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翊行:【真正的郭雄,很可能在我这里。】

    平复了好半晌,韩翊行若无其事地给言叙打了个电话。

    “宝宝,我临时调班了,今晚不回去了,明天白天也不回去了。”

    言叙:“啊?怎么这么排班?你不需要睡觉的吗?”

    “我晚上可以在值班室里睡,”韩翊行故作轻松,“对了,最近不安全,你跟小星星就住我那别走了,先跟公司请一个星期的假,把门锁好,有人敲门也不要开。”

    言叙听韩翊行语气不对,立马去把入户门反锁,紧张道:“出什么事了吗?”

    韩翊行:“我听说,郭雄还有手下漏网了,总之,你和小星星先不要出门了,好吗?”

    言叙紧咬嘴唇,眼周肌肉微微抽动,半晌,他说了一个字:“好。”

    韩翊行那边像是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去忙了。”

    “嗯。”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韩翊行笑着说:“我先挂了。”

    “等一下。”言叙出声打断。

    “嗯?”韩翊行有些疑惑。

    “学长,”言叙深深吸了一口气,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嘴唇颤抖着说,“我爱你”

    第77章

    韩骋挂断韩翊行电话后, 立刻赶往江州市看守所。

    把“郭雄”提到审讯室,什么都不说,只是在两个看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 把“郭雄”上衣裤子都扒了。

    这个人身上伤疤很多, 但腹部没有用瓷片割伤留下的疤痕,那个部位也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韩骋低低骂了一句,把“郭雄”掼到墙上,“你他妈到底是谁?”

    “郭雄”哈哈大笑起来, “你抓的我, 你问我是谁?哈哈哈哈哈”

    韩骋想一拳打上去, 被两个看守紧急拉住:“韩警官,消消气消消气, 不能在这里动手啊, 有摄像头!”

    最终,韩骋一拳打到墙上,发出很重的“咚”的一声。

    之前留在脑中的疑团逐个破开,并且串成了一串。

    为什么郭雄要找人杀沈暮?因为沈暮占了韩翊行实验的唯一名额,杀了沈暮,他才有机会被选为新的实验对象。

    为什么要在杜千峰还在世的情况下,就急着给他妻子转账20万暴露身份?

    为什么偏偏在他送言叙回家的时候绑走言叙?

    他一切全都是郭雄设计的连环套!目的就是让警方尽早抓走“替身”, 他好金蝉脱壳,光明正大地住进医院里!

    想明白这一切, 韩骋火急火燎来到局长办公室。

    局长笑眯眯地:“小韩警官, 干得不错, 局里现在,就缺你这样有干劲有冲劲的年轻人”

    “周局!”韩骋打断他,开门见山道, “这个郭雄很可能是假的!”

    “哦?”局长神色凝肃,问道:“怎么回事?”

    韩骋把郭雄身上疤痕的事告诉了局长。

    局长眉头紧锁,手指缓慢敲着桌子,“你是说,真正的郭雄得了绝症,而且极有可能还在宁城?”

    “对!”

    局长叹了口气,跷着的二郎腿上下交换了下,语重心长道:“小韩啊,你说那个人是郭雄,有什么证据?”

    “他身上的疤,还有他的声音”

    “那能成为呈堂证供吗?”局长语气带了几分严厉,“你说的那名被害人,他甚至连郭雄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仅凭声音就能把他认出来?而且已经过去十几年了,记忆会不会出错?”

    韩骋一噎。

    “退一万步讲,”局长接着说,“就算你说的那人真是郭雄,那他现在后台也已经倒了,手下也抓得抓散的散,得了绝症,他还有几天能活?还能掀得起什么风浪?”

    “可是他”

    “而且!”局长厉声打断韩骋,“他现在在宁城,就算真闹出了什么事,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身份证上的姓名是郭雄吗?不是!那是另外一个人,跟我们之前破获的大案要案,没有一点关系!”

    韩骋抢道:“他们之前早就有预谋了,料想到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很可能十几年前就已经找人调换了身份!”

    “你自己说说,调换身份这种事,一个人能干得成吗?”局长一拍桌子,“如果你对外公布他的身份被调换过,那么,当年是谁给他调换的?这其中会牵扯到多少人你知道吗小韩啊?”

    “那这些人为虎作伥就这么轻易翻过去了?”韩骋愤愤地问。

    “小韩啊,你还是太年轻,”局长语重心长道,“你抓到了郭雄,消灭了□□毒瘤,市里省里全国都在给你表彰,升职加薪,以后你一路都会畅通无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啊。

    “你坚持要真相,就算你费了很大的力气把那个病得快要死了的郭雄抓到了,又能怎么样呢?还有什么更高的职位能让你升吗?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打掉多少人的饭碗你才开心哪?”

    “系统里已经千疮百孔了,您觉得假装看不见他们就不存在吗?”韩骋怒气冲天,口不择言,“还是说,您其实也是一只漏网的伥鬼?”

    “混账!”局长一拍桌子怒然起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韩骋?你不要以为荣誉在身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

    “什么荣誉表彰,什么升职加薪,都是狗屁!”韩骋把身上警服扒下来,往局长脸上一摔,劈头盖脸指着局长道,“老子就算这警察不干了,也必须把郭雄那孙子弄死!”

    “反了你了,反了你了!”局长看着韩骋愤然离去的背影,气得捂住胸口,紧忙吃了粒速效救心丸。

    韩骋来到烈士陵园,在他过世的男友坟前坐下。

    他把脸贴在齐云深照片上,抱着冰凉的墓碑,喃喃道:“小深,我以后可能没机会跟你葬在一处了”

    警服一脱,他就算英勇牺牲了,也再无成为烈士的可能,再没有资格和齐云深一起葬在烈士陵园。

    韩骋带着棉花机器人,开了一夜车才到宁城。

    韩翊行没有值班,他在监控室坐了一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郑奇,不对,应该是郭雄。

    之前郑义说他父亲是一位老教师,当年在遇到地震灾害时以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学生,这事还上过报纸。

    韩翊行甚至还在网上查过,确有其事。

    所以他在选择实验者的时候,情感的天平更多地偏向郑奇。

    可是如果这个人不是郑奇,那真正的郑奇老师又去了哪里?

    那个在看守所里伪装成郭雄的人,又是谁?

    韩翊行和韩骋,一人一双熬红的眼睛,坐在楼下抽烟。

    韩骋是个老烟枪,平常加班熬夜,全靠抽烟提神了。

    韩翊行还是不怎么会抽烟,也就那一次彻夜等在言叙门外的时候抽了将近一盒。

    “他们觉得我们把真正的郭雄揪出来是多此一举。”韩骋仰头望天,吐了口烟。

    韩翊行默了半晌,说道:“如果不是陈星昨天告诉我,那现在我很可能正在给他做手术了,有很大概率,用不了半年,他就痊愈了,伤害言叙的那个人,将会是我亲手治好了。”

    韩翊行觉得实在太讽刺。

    机器人格斗大赛那天,郭雄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坐在陈星旁边,两个位置之隔的,就是韩骋,江州市刑警支队队长,一个多年来致力于把他绳之于法的警察。

    他那天出现在那里,是来看言叙的吗?

    韩翊行光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那人竟然有恃无恐嚣张至此?甚至还敢来找韩翊行治病!

    “手术你还给他做吗?”韩骋问。

    “做,我制造个意外让他下不了手术台。”韩翊行咬牙切齿地一拳捶在座椅扶手上。

    韩骋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他沉声道:“你这样太冒险了,手术室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到时候你的职业生涯全毁了。”

    “那能怎么办?你要我现在去给他做手术等半年后他好了再把言叙抓走吗?”

    “你冷静一点!”韩骋按住韩翊行肩膀,“医院里人多眼杂,你不可能瞒天过海。但是在医院外边就不一样了。”

    韩翊行:“你有什么计划?”

    “我没有什么计划,”韩骋沉声说,“照你说的,他癌症晚期,最多再活两个月,不如就说你这边治不了,让他回家静养。”

    韩翊行蓦地抬头看向韩骋,“然后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弄死然后一点线索都留不下是吗?”

    “别乱想”

    韩翊行打断道,“把你刑警生涯全都搭进去是吗?”

    “我他妈还能怎么办?!”韩骋赤红的眼睛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害死小深的人只是因为疾病而死,完全不用受到法律的制裁和正义的审判吗?”

    两人争执不下,韩翊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小区物业。

    “喂?”

    “韩先生,据住户反映,您窗台上的花盆掉落砸到停在楼下的车了,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一起把事情解决一下?”物业人员的语气还算客气。

    “什么?”韩翊行“噌”地站起身,“花盆怎么可能掉下去?”

    就算是两只猫闯祸打碎花盆,那花盆也不可能掉到窗户外边。

    物业人员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您家的客厅阳台玻璃也碎了。”

    韩翊行浑身神经绷紧,声音冷得可怕,“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挂断电话,韩翊行立刻拨打言叙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再拨陈星的电话,依然无法接通-

    自从昨天接到韩翊行的电话后,言叙一直心神不宁。

    虽然他后来发给韩翊行的微信消息都得到了回复。

    他把入户防盗门用钥匙从里边锁上,窗户也都闭得紧紧的。

    他向公司请了假,让陈星也跟店里请了假。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绝对不能去给韩翊行添乱。

    只是他控制地不住担心韩翊行的安危。

    冰箱里塞满了他们之前囤的肉、菜和其他食物,他和陈星在这里待一个星期都不成问题。

    早餐吃得很少,言叙和陈星各怀心事。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一根绳索从楼顶垂下,一个人像是高空外墙作业的“蜘蛛人”一样,坠在绳索底端悄无声息地往下滑。

    到了23楼,绳索停止下降,“蜘蛛人”拿起一把早就备好的玻璃刀,沿玻璃边缘画了一圈,抬脚一踹。

    伴随着碎玻璃碴“哗啦”落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个戴帽子口罩的人闯入室内。

    钻进窗户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窗台边缘的花盆,花盆向外翻了出去。

    花盆是韩翊行之前拿来种西兰花的,后来言叙送他的那颗西兰花干枯腐烂被处理掉,花盆一直放在那没动。

    言叙和陈星都被玻璃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从窗户进来的不速之客。

    “你是谁?”言叙把陈星护在身后。

    那人什么都不说,上前就去抓言叙的肩膀,动作干脆利落,训练有素。

    实力悬殊,言叙拼尽全力反抗,但是根本躲不开。

    眼看不速之客扼住言叙脖子,陈星不顾一切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不速之客狠狠把陈星甩开,抬脚踹在他的腹部,造口袋脱落。

    陈星被踹得重心不稳,向后仰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昏了过去。

    言叙被扼住脖子拼命挣扎,口鼻处被那人捂了一块毛巾,手法和上次他在家门口被劫走那次如出一辙。

    奥利奥和黑煤球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喉咙里发出恐吓的声音,一左一右蹿上不速之客的肩膀,在他脸上脖子上又抓又挠。

    那人口罩被挠掉,脸上遍布血印子。

    不速之客痛得嘶声,把言叙甩到一旁,一手提着一只猫,从客厅阳台碎了的玻璃那扔了出去。

    言叙扶着墙,眼皮沉重得像是坠了铅块,想去救猫咪却完全使不上力。

    半抬起的左臂无力地垂了下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言叙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下来。

    “叮咚”一声轻响,戒指砸到地面上。

    第78章

    韩翊行冲到病房里, 薅住郭雄的衣领:“你把言叙绑到哪里去了!”

    郭雄拍了拍他的手,云淡风轻地说:“韩大夫,我是病人。”

    韩翊行赤红着双眼, 紧紧握着拳头, 手背上的青筋突起,仿佛下一秒就会打在郭雄脸上。

    “韩大夫,你冷静一点,”郭雄丝毫不慌乱, 慢条斯理地说, “你把我打死了, 你觉得你那个言叙还能活得成吗?”

    韩翊行目眦尽裂,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郭雄笑着摇摇头,“你不是应该最清楚?我是病人,癌症晚期,没几天活了,想让言叙一起去下边陪我。”

    “你!!!”

    “不过,如果我不用死了,那也就用不着言叙陪我了, 如果韩大夫喜欢,我就把他送给你好了, 如果韩大夫不介意是二手的。”

    “你混蛋!”

    “诶, ”郭雄轻嗤一声, “韩大夫尽管骂,可是,你就算今天在这儿把我打死了, 你也见不到你的言叙啊。”

    “你想怎么样?”

    郭雄:“我要你把我治好,我什么时候好了,你就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你现在不是做一次手术就能好的!”韩翊行胸腔起伏,“完全恢复至少需要半年!”

    “你只要把手术做好就行了,”郭雄压低声音,瞥了下已经被拔下电源的摄像头,“我自会安排人术后检查,等确认你没有在手术过程中动手脚,我自然会放了言叙。”

    “我怎么相信你?”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韩大夫?”郭雄笑起来,但因为身体太差,又咳得停不下来。

    为了让韩翊行安心,避免在手术中出差错,郭雄让人拍了言叙的视频给韩翊行看。

    视频中,言叙被反手绑着靠在墙角,头歪向一侧,脸色苍白,看起来非常虚弱。

    韩翊行还想再看一遍,郭雄把手机收了回去。

    “好好把手术给我做了,我保你能见到他。”

    当初沈暮手术前,韩翊行从他体内取了20颗癌细胞并对其细胞核改造,改造后存活13颗,韩翊行给他植回身体里4颗。

    这次,韩翊行之前从郭雄身上也是取下20颗癌细胞,经细胞核改造后,成功存活16颗。

    为了让治疗快速见效,韩翊行把成活的16颗全部植入郭雄体内。

    手术进行了长达12小时,韩翊行全神贯注,生怕出一点岔子,会让言叙承受无谓的痛苦。

    三天后,按照郭雄远程医师的指示,郑义带郭雄做了一些检查,并把检查结果发给了远程医师。

    因为事关言叙的性命,他们笃定韩翊行不会把郑奇是郭雄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远程医生拿到结果后,发来结论,郭雄体内并没有被执入有害物质,并且,和术前的检查结果对比之下,郭雄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减少了10%。

    手术创口不大,郭雄之前让远在国外的医生给他寄了提升免疫力的补品。

    他的身体在短短几天之内肉眼可见地转好,看起来精神矍铄。

    第七天的时候,他已经能下床自主走路,气色也好了很多,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得了绝症的病人。

    检查报告显示,他体内的癌细胞较手术前已经减少了30%。

    郭雄眼见着自己身体状况一日胜过一日,他也急于摆脱目前的状况。

    原本他计划以郑奇的身份正常获得治疗机会,然后他就可以开始新生活,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那天在病房门口看到那个小孩之后,韩翊行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

    郭雄揣测,韩翊行可能知道了什么。

    于是不得不铤而走险,实施Plan B。

    反正他本来也是将死之人,手术成功了他能多活几年,就算死了,还能让言叙下去陪他。

    怎么算他都不亏。

    治疗最核心的部分——癌细胞的细胞核改造及回植——已经完成了。

    剩下的护理工作,也不是非在韩翊行这不可了。

    原本约定的就是,术后一周之内放了言叙。

    于是,郭雄坐在轮椅上被郑义推着出院,上了路边停的一辆黑色越野车。

    他会让他的人把言叙带到一个地方,然后韩翊行可以去接言叙。

    韩翊行去拉车把手,被郑义制止。

    “韩大夫,你应该没带定位器吧。”

    韩翊行收回手,两只手举在胸前,“随便搜。”

    郑义十分谨慎地搜过韩翊行的口袋,任何可能藏定位器的地方,甚至手机都不允许携带。

    搜过身之后,郑义让韩翊行上车,给他戴上眼罩,载着他绕了好久。

    韩翊行能感觉到,刚开始的时候,是平坦的公路,后边颠簸起伏越来越大。

    车终于停下,韩翊行听到郑义的声音:“下车吧。”

    车门被从外边拉开,韩翊行迈出车门,摘掉眼罩,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郊野岭,还有一条并不太深的河。

    然而,并没有见到人的影子。

    “言叙呢?”韩翊行戒备地问。

    郭雄突然笑起来,“我找了他7年,让他多陪我两天吧韩大夫。”

    说完,车子再次启动,在韩翊行反应过来之前,越野车轰地一声,油门踩到底,冲进河里,溅起巨大水浪。

    “雄哥,为什么不做掉他?”车内郑义问。

    “算了,”郭雄摇摇头,“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况且我们现在的局面来之不易,还是不要再沾上人命比较好。”

    越野车性能优越,冲破一路白色水浪,驶到对岸,消失在无边的旷野里-

    言叙不确定自己已经被绑在这个废弃仓库里几天了。

    这里杂乱、空旷,仅有一面墙上开了个小窗。

    绑他过来的那个人他之前没见过,除了偶尔接个电话,基本上不会和言叙交流。

    这个看起来三十来岁,身形精瘦,脸上脖子上满是猫抓痕。

    想到这人是如何残忍地对待陈星,以及奥利奥和黑煤球,言叙恨不得把他撕碎。

    但是他手被绑着,行动不便。

    就算他行动自由,他也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

    仓库大门突然被推开,一时间阳光如四处喷溅的火星子,刺得言叙睁不开眼。

    直到仓库大门再次被关上,言叙才看清楚刚进来的这两个人。

    其中一人年纪大些,看起来五六十岁,鬓发斑白,坐在轮椅上。

    推着他的那个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进门后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果然,见他们进来,把言叙绑来的那人赶紧上前:“大哥,您好些了吗?”

    郭雄瞟了言叙一眼,微微点点头,赞赏地对那人说:“干得好啊老五。”目光落到言叙身上。

    听到这声音,言叙悚然一惊,从骨头缝里渗出一阵一阵的恶寒。

    这个声音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惊醒之后大汗淋漓,再也无法入睡。

    怎么会是郭雄?郭雄不是已经被韩骋抓起来了吗?

    郭雄摇着轮椅朝慢慢向他这边移动,言叙咬紧牙关,向后挪动自己的身子,才发现自己原本已经在墙角,退无可退。

    “好久不见啊,言叙。”郭雄离言叙已经很近了。

    郭雄坐在轮椅上,言叙坐在地上,郭雄的视线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言叙双目赤红地瞪着郭雄,全身紧张到僵硬,喉间发出轻微的呜咽。

    “拿掉。”郭雄示意老五。

    “是,雄哥。”老五得令,上前两步把堵在言叙嘴上的布团拿开。

    言叙下颌战栗,“你你怎么怎么会”

    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所幸被墙支撑,才没有倒在地上。

    看到言叙惊恐的表情,郭雄大笑起来,但扯到伤口,“嘶”了一声,用手捂了捂下腹,夸张的笑声这才弱了下去。

    “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言叙。”

    郭雄看向言叙的眼神显露出失望,仿佛是自己的用心良苦被辜负而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的长辈。

    言叙躲躲藏藏了这么多年,前段时间得知郭雄被捕,以为终于能自由地活在阳光下,却怎么都没有料到,那竟然只是郭雄的金蝉脱壳之计!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郭雄冷声反问,“别忘了啊言叙,你可是我花了五十万从言怀英手里买回来的。”

    言叙颤着声音:“我可以把钱还给你。”

    “哈哈哈哈哈”郭雄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你看我像缺那点钱的人吗?”

    言叙心中一凉,绝望漫上来,呼吸窒涩。

    “我现在就是后悔啊,”

    郭雄边说边摇头叹气,缓缓从轮椅上站起身,朝言叙走了几步,“当年真不应该把你送进去,应该把你留在身边好好调教啊。”

    言叙眼中此刻布满红血丝,死死地盯着郭雄。

    他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更多的是视死如归。

    “别这么看我,”郭雄似乎感受到了言叙必死的决心,“想想韩大夫,他还等着你回去呢。”

    “你把他怎么了!!!”言叙登时爆怒,冲向郭雄,却被老五踢了一脚膝盖下方,痛得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仓库的铁门突然传来刺耳的噪音。

    有人用电砂轮切割门闩,火花飞溅!

    几秒后,金属门闩被切断,大门“砰”地一脚被踹开。

    第79章

    仓库里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看去, 只见三个人并排站在那里,逆着光。

    “言叙!你没事吧?”韩翊行第一时间在仓库里搜寻言叙的身影,看到他缩在角落时, 眼中的担忧掩藏不住。

    言叙眼圈泛红, 冲他摇摇头,担忧神色十分明显。

    老五和郑义一左一右站在郭雄两侧,戒备地盯着门口的三个人。

    诧异在郭雄眼中一闪即逝,“韩大夫, 我还是小看你了。”

    韩翊行当然不会把定位器放在身上, 他早在第一次触摸到车门把手的时候就把迷你定位器粘在了门把手的内侧。

    所以郑义搜他身的时候什么都搜不到。

    最重要的是, 只有把定位器留在车上,才能追踪到郭雄的最后位置。

    韩骋单刀直入:“少废话!赶紧把言叙放了, 然后跟我回去自首。”

    “回去?”郭雄嗤笑道, “你还能回得去吗?韩警官?”

    韩骋眉头一拧,他离开警队的事郭雄都能知道?看来周局很可能私下跟郭雄有联系。

    “我回不回得去你都得进去。”韩骋眼神凶狠肃杀。

    郭雄眼神示意,老五便去墙角把言叙拎起来,一把刀抵在他的侧颈。

    韩翊行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不要伤害他!”

    言叙侧颈那柄刀的刀刃在他的皮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郭雄悠闲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隔空朝言叙点了点,“我把言叙还给你们, 你们放我走。”

    韩翊行和韩骋对视一眼, 对郭雄道:“可以。”

    老五挟持着言叙, 挡在郭雄前边。

    郑义把轮椅推过来,“大哥,我推您走。”

    郭雄朝他一摆手, 郑义立马低头噤声,推着轮椅跟在后面。

    如果是单打独斗,那么郑义和老五两个都身手了得,对付韩翊行他们三个不一定落得下风。

    问题是现在郭雄太虚弱,如果打起来,至少要有一个人护着郭雄,还需要有人看着言叙。

    投鼠忌器的情况之下,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空旷的仓库内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郭雄走得比较慢,但步伐很稳,完全看不出来一周前刚做过手术。

    临上车前,郭雄转过身对韩翊行说:“多亏了韩大夫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我才能好得这么快,言叙就当我送给你的谢礼吧。”

    韩翊行拳头握到嘎嘣响,牙关紧咬,“放了言叙!”

    “哈哈哈,不用着急啊韩大夫,我说到做到的。”

    郭雄一只脚踏入车内,身体一用力,突然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

    “大哥!”老五高声呼叫。

    就在他犹豫的半秒,韩骋一个箭步冲上前,飞踢一脚。

    老五手上的刀当啷啷滚到地上,多年格斗经验让他迅速回神,手成爪状扣在言叙喉间。

    言叙因为窒息缺氧,脸憋得通红。

    电光石火之间,原本一声不吭帽檐压得很低的第三人突然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管指向郭雄的脑袋。

    冰冷的机械音悠然响起:“不许动。”

    老五那边见郭雄身处险境,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些,言叙大口大口喘着气。

    韩翊行刚才一直盯着言叙,担忧得脸色铁青,此刻稍稍缓过一口气。

    郑义见状,不敢轻举妄动。

    气氛僵持了几秒。

    郭雄没有站起来,席地而坐,后背靠在车上,冷笑着摇了摇头。

    “韩大夫,你给我细胞改造动手脚了,你的医德医风呢?你对得起患者对你的信任吗?”

    韩翊行冷声回复:“细胞核改造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可能会动手脚?”

    “那我这是?”郭雄一摊手,他现在身体里好像有两股势力在搏斗厮杀,完全使不上力气。

    “是你信任的那个外国医生给你寄的药。”

    细胞核的改造和培养不是一蹴而就的,当韩翊行知道郭雄真实身份的时候,细胞核改造培养已经完成了,韩翊行完全没有动手脚的可能。

    如果他那时候再往细胞核内添加有毒有害物质,是过不了实验室终检那一关的。

    而且手术后郭雄也做了全面体检,如果他体内多了有毒有害物质,那检查结果一定会如实显示的。

    问题的关键在于,移植回体内的改造过的细胞的数量。

    细胞核改造犹如两个帮派相争,一个群体在另一个群体中策反了几个人,让他们作为卧底,去悄悄杀死那些坏人。

    这个关键就在于,要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经过反复衡量后,沈暮的手术中只植回了四颗细胞,恢复期间还在不断服用抵制免疫活性的药物。

    而郭雄为了求快,要求把16颗细胞全部植回体内。

    更要命的是,他为了尽快恢复体能,还特意从国外购买了增强免疫力的药物。

    这一行为,就好像在坏人群体中安插了大量卧底,虽然坏人消灭得快,但对方很快就会察觉到,双方就会拼杀,闹出这么大动静,把警察惊动了。

    警察一看黑吃黑,正好一锅端了。

    而人体的免疫系统是很盲目的,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攻击。

    所以郭雄此刻的病状,并不是癌症造成的,而是自身免疫系统开始无差别攻击。

    “放了我大哥!我跟你们去自首!”挟持着言叙的老五喊道,从他急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担忧郭雄的安危。

    韩骋在一旁“嘁”了一声,“大哥?你还当他是大哥呢?”

    老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深沉,“你们都误解他了,他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韩骋冷笑一声,“你在外边给他拼命,他给你养老婆孩子,这就是你说的对你好是吧?”

    老五盯着韩骋的目光多了几分凶狠。

    “你知道他对你儿子做了什么吗?”韩骋问道。

    “你说什么”老五目光中露出犹疑和不可置信。

    “自己看吧,”韩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段视频,举到老五面前。

    视频画面中,有一个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看起来畏畏缩缩,眼神躲闪。

    视频里,韩骋说:“瑞瑞,你想爸爸了吗?”

    瑞瑞咬紧嘴唇点了点头。

    韩骋问:“瑞瑞,你有什么想跟爸爸说的吗?”

    瑞瑞沉默了好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爸爸,你能不能接我走啊,我害怕爷爷回来,我真的很疼,你什么时候把我接走啊。”

    瑞瑞把自己的衣服扣子解开,右下腹部有之前割阑尾留下的疤痕,除此之外,还有满身新旧交替的笞痕。

    手臂上还有烙印的痕迹。

    能做到这么细节,连瑞瑞身上做阑尾手术的疤痕都有,视频肯定不会是单纯AI换脸能做到的。

    老五看完视频,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你怎么会有”

    那天老五劫走言叙后,韩骋第一时间去了韩翊行家。

    把受伤的陈星送上救护车。

    然后,从地上捡到一个损坏的口罩,上面有轻微血迹残留。

    应该是被猫抓破了脸然后血迹洇到口罩上了。

    因为老五之前有过服刑记录,所以经过DNA比对,很快确定了劫匪身份。

    在韩翊行在医院跟郭雄周旋的时间里,韩骋一个人跑回江州找到了老五的妻子和儿子。

    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拍下了那段视频。

    老五盯着郭雄,目眦尽裂,“你对瑞瑞做了什么?!”

    郭雄靠在车门上,看起来很虚弱,他漫不经心地反问:“瑞瑞那么可爱,我能对他做什么?”

    一旁的郑义高声道:“老五!你清醒一点!那个视频是他们用AI合成的!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韩骋盯着老五的眼睛:“视频里是不是真的瑞瑞你最清楚,你确定还要为一个对你亲生儿子实施猥亵的老畜生卖命?”

    郭雄做过什么事,老五最清楚,只不过当年郭雄救过他的命,为了报答,他助纣为虐。

    他觉得,不管大哥对别人怎么样,反正对他好是真的。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老畜生居然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也能做出那种事!

    老五怒气冲天,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让我杀了他,我跟你回去自首。”

    他把言叙狠力推到一旁。

    言叙骤然失去平衡,险些摔倒,被韩翊行眼疾手快扶住,三下五除二解开手上的绳索。

    “你没事吧言叙?”韩翊行紧张问。

    言叙轻轻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我没事,不用担心。”

    “接着。”韩骋一转身,把一个东西扔过来,言叙一抬手,稳稳接住。

    是棉花的遥控器,像游戏手柄一样,但按钮多一些,体积比寻常游戏手柄要小一些。

    老五气势汹汹地朝郭雄走过去,拳头握得很紧,眼中满是噬血的杀意。

    在他的拳头距离郭雄的头只有几厘米的时候,他的手臂被郑义握住,甩到一旁。

    郑义:“老五你疯了!这可是大哥!”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老五和郑义缠斗起来,他俩水平相差无几,各自被打得鼻青脸肿。

    三个人在一旁看着他们内讧。

    郑义被老五按在地上,死死卡住脖子。

    郭雄见这情状,叹口气,摇了摇头,他从腰间摸出一把手机,枪口对准老五的眉心。

    “砰!” 地一声,老五额间出现一个血窟窿,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还睁得圆圆的,只是一动不动。

    三个均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得一怔。

    就在郭雄把枪口转向言叙的一瞬间,言叙按下手中遥控器。

    棉花机器人飞身一跃,挡在中间。

    “当”地一声,子弹打在棉花的金属外壳上,外壳有一个小小凹陷,子弹被改变方向,弹到车门上,力道减缓,最终落到地上,滑到车底下。

    棉花机器人抬脚飞踢,正准备调整方向开第二枪的郭雄手被狠狠踢中,脱力把枪甩了出去。

    郭雄变得越来越虚弱,头无力地靠在车门上。

    郑义把压在身上的老五的尸体推开,像一头完全丧失理智的豹子。

    “我跟你们拼了!”他朝言叙冲了过来。

    韩翊行把言叙护在身后,全神戒备。

    在郑义冲到言叙身边之前,韩骋把他拦在半路,拳脚相加,打了起来。

    棉花机器人手里的枪还在指着郭雄的脑袋,只要言叙按下手中的一个按钮,那个害他几年不得安生的人就会被爆头。

    他的手指在颤抖。

    韩翊行看出了他内心的挣扎,对言叙摇摇头。

    这一枪下去,郭雄是死了,但言叙也会惹上麻烦。

    非法持枪,故意杀人,他的下半辈子恐怕都要毁了。

    言叙颤抖着呼吸了几下,没有血色的嘴唇颤栗着,最终,对上韩翊行的视线,凝重地点了点头。

    韩骋和郑义那边战况高下立判,郑义身手原本不错,但刚才在和老五缠斗时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和韩骋较量起来有些左支右绌。

    韩骋把郑义压到地上,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往硬梆梆的地面上“咣咣”狠砸了几下,郑义瞳仁有些涣散。

    掏出手铐,一端铐上郑义一只手,另一端铐在汽车轮胎钢线上。

    韩骋这才站起身,喘了几口粗气。

    他朝郭雄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说:“老东西,该你了。”

    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警笛声。

    郭雄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很诡异。

    “你笑什么?怪瘆人的!”韩骋斥道。

    “我笑我快要死了,还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我这一辈子啊,不亏。”

    “你说什么!”韩骋登时戒备起来。

    只见郭雄扯开自己的上衣扭扣,腰间赫然露出一排密密麻麻的雷.管!

    这火药量,足以把10米半径之内夷为平地!

    三人骇然失色。

    郭雄狞笑着把手放在那个引爆按钮之上。

    “快跑!”

    韩翊行抱起言叙往远离郭雄的方向跑去。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就算是韩翊行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在一秒内跑出去10米。

    更何况他此时还要抱着言叙。

    郭雄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毫不犹豫按下了引爆按钮。

    引线开始呲呲作响,他脸上笑容更甚。

    电光石火之间,原本在一旁拿枪指着他的机器人扑倒在他身上。

    机器人的身体突然裂成两半还变了形状,紧紧罩住他腰间雷.管。

    郭雄想把它推开,却怎么都推不动,那东西像是长了八只触手的章鱼,每一只触手都深深扎进地面,把他牢牢禁锢住,缓缓把他的身体嵌进泥土里。

    “轰!”

    热浪一瞬间冲出来,把三人掀翻在地。

    韩翊行反应过来,第一时间看倒在身旁的言叙。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言叙脸上都是泥土,冲他摇摇头:“没事。”

    韩翊行站起身,伸手把言叙拉起来,望向爆炸中心。

    那里一片血肉模糊残肢断臂,溅出的血液被热浪烘烤,已经干涸。

    郑义离郭雄大概有两米远,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应该已经死了。

    言叙叹了口气。

    韩骋走过来,对言叙说:“幸亏你当初坚持做了这个防爆功能。”

    言叙靠在韩翊行身上,心有余悸。

    韩翊行抚着他的肩膀,温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

    韩骋说:“吴警官快来了,你开车带言叙去医院,我看看现场还有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他们来的时候,为了不惊动仓库里面的人,把车停在百米之外,然后步行摸过来的。

    言叙面色苍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有气无力地对韩翊行说:“你去把车开过来吧,我在这坐一会儿。”

    他这几天基本没怎么吃饭,也没怎么睡觉,刚才又经历了惊心动魄的生死时刻。

    韩翊行看言叙实在虚弱,便扶他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自己蹲在言叙面前替他擦脸上的泥土。

    言叙手里还握着棉花的遥控器,只是现在棉花的身躯已经完全扭曲,黑黢黢的,像一堆破铜烂铁。

    言叙轻轻叹了口气。

    倒在车旁的郑义刚才只是晕了过去,但他满身满脸都是血,全身被重度灼伤。

    他知道大哥此刻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自己也命不久矣。

    不甘心。

    脑海中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驱使着他,郑义屏住呼吸,颤抖着伸出手,从车底摸出那把被踢落的手枪。

    言叙眼角余光察觉到有异常,定睛看去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枪口对准了韩翊行的太阳穴,而背对着郑义的韩翊行对此毫无所察。

    而郑义的手指已经开始扣下扳机。

    在本能的支配下,言叙在那一瞬间拼尽全力把韩翊行推开。

    “砰!”

    言叙左侧心口开出一朵诡奇艳丽的血红色的花。

    整个世界变得飘渺而遥远。

    他看到韩翊行的面庞,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得复杂扭曲,他不停在说着什么。

    但是言叙什么都听不清。

    他的耳朵像是沉入了深水里。

    呼吸越来越粗重,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言叙心里只剩一个念头:那天电话里说过的话,他要当面告诉韩翊行。

    “我爱”

    总感觉对韩翊行有太多亏欠,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还清。

    可是现在,他连说最后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作者有话说:HE,HE

    第80章

    韩翊行不被允许进入抢救室。

    他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坐了七个小时。

    看着护士进进出出, 血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一批新的过来。

    韩翊行内心煎熬,悔恨交加。

    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去排除现场的安全隐患?

    他为什么要让言叙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休息?他原本可以扶着背着抱着他慢慢走到车那边的。

    “手术中”的灯灭了,手术室的门滑向一侧。

    韩翊行快步上前, 嘴唇颤抖着:“辛大夫, 他怎么样了?”

    辛大夫是急诊医生,以前经常和韩翊行合作。

    此刻他满头大汗,摘了口罩扇了扇风,长长呼了口气, “没事了。”

    韩翊行腿一软, 险些摔倒, 被辛大夫扶住了。

    “幸亏病人是右心位,要不然, 就那们位置, ”辛大夫摇摇头,“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言叙是稀有的镜面人,内脏和普通人的位置是相反的,就像照镜子一样。

    但也仅仅是位置相反,对正常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韩翊行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正是因为他体质特殊,教授才选他来做“活体教具”, 给学生展示镜面人的内脏位置。

    那次教授选了韩翊行给言叙做彩超。

    言叙晕倒被救护车送来那次,急救人员是新手, 经验不丰富, 错以为患者已经没有心跳了。

    还好韩翊行对言叙足够了解, 移动了监测贴片的位置,才检测到了心率。

    除此之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除了, 拥抱的时候,能感受到两颗心脏互相撞击。

    韩骋没来医院,他要去警局做情况说明。

    他虽然跟周局闹翻了,也扬言不干了,但正式文件还没下来,他还是警察。

    棉花机器人手里那把枪,其实是假的,真的那把在韩骋离开的时候已经上交了。

    如果是真的,他断然不敢把棉花机器人的遥控器交到言叙手上。

    虽然韩骋是抱着亲手弄死郭雄的心态来的,但是结果就是郭雄死了,而他自己什么都没干,一身清白。

    并没有什么解释不清的问题,还成功解救了人质。

    好消息是,周局被纪委带走了。

    除了周局,还有局里一些其他人。

    原本的副局长代行正职,把韩骋的辞职报告打了回去。

    韩骋不得不继续当他的警察。

    陈星那天被老五踹了一脚,造口部位受损,重新做了手术,只等慢慢恢复,没什么其他危险。

    沈暮醒过来了,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身上的伤基本恢复了,颅内淤血奇迹般地被吸收殆尽。

    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其他并无异常,没有失忆,也没有其他后遗症。

    连续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一束阳光照进病房,打在言叙雪白的病号被子上。

    他长长的睫毛轻微颤了颤,一点一点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韩翊行,他坐在病床旁,握着他的手。

    看到言叙睁开眼睛,大男人眼睛都湿了,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憔悴。

    “醒了醒了!言哥醒了!”

    言叙听到了杨子轩的声音,看到了那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杨屿安站在杨子轩旁边,见到他醒过来,也是重重松了口气。

    稍稍侧过头,床病的另一侧也站了一排。

    “哥,你醒了!”

    陈星和沈暮都穿着病号服,喻晨站在沈暮旁边,床尾是韩骋。

    一睁开眼睛就被这么多人簇拥着,言叙有些手足无措。

    “我”他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前又失血过多,此刻非常虚弱,嗓子也哑得厉害。

    言叙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绵软无力,才离开床面没多远,又被韩翊行压着肩膀按了回去。

    “好好躺着,”韩翊行抬头对一众围观群众说,“你们先出去吧,保持病房内空气流通。”

    韩骋“切”了一声,表示不服,但带头走出病房。

    原本挤挤挨挨的病房里,只剩言叙和韩翊行两个人。

    言叙盯着韩翊行熬得通红的一双眼睛,有些心疼地撇撇嘴。

    “喝水吗?”韩翊行边问,从旁边桌上拿过杯子,插上吸管。

    言叙侧了侧头,咬着吸管喝了几口。

    干涩的喉咙总算舒服点了。

    韩翊行把杯子放回原处,转过头来,深深地望着言叙,什么都不说。

    言叙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眼睛布满红血丝,嘴唇干裂发白。

    言叙抬起左手,发现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唇角弯了弯。

    他把手伸向韩翊行的脖颈,指腹轻轻贴在韩翊行不住轻微颤抖的喉结上。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枪?”韩翊行声音泛着苦涩,“你是觉得把这条命还给我,以前欠我的就一笔勾销了对吗?”

    “不是,”言叙摇头,“不是想把命还给你,是本能。”

    当时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太短了,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韩翊行不能死。

    韩翊行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如果不是你心脏长在右边,你可能已经”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把脸埋在言叙手臂上。

    从言叙出事到刚才,韩翊行一直强撑着,有条不紊地处理郭雄的事,给郭雄做手术的时候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言叙被推进抢救室的那七个小时,他没有掉一滴眼泪。

    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边的二十四个小时,他一刻都没有合眼。

    在外人看来,他是理智冷静的韩大夫,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头脑清醒,按部就班地处理一切。

    然而此刻,韩翊行哭得像是个受了莫大委屈的无助的孩子。

    他在手术台上见过了太多生生死死命悬一线,本该把一切都看淡了,但是言叙出了事,他就只是一个慌乱无措六神无主的家属,心被紧紧揪着。

    在内心里把能想到的神佛全都求了一遍。

    他愿意用自己的寿命,换言叙平安无虞。

    韩翊行的肩膀不住抽动,言叙病号服的衣袖被眼泪浸湿一大片。

    言叙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头发,温声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如果言叙不在身边,或者言叙没有安慰他,韩翊行或许能很好地控制住情绪。

    但是言叙就在他身边,温热的手摩挲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到心坎里。

    韩翊行心底的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一时间全都急切往外涌,根本就拦不住。

    言叙杳无音讯的七年间,韩翊行的孤独与想念。

    重逢后言叙对他避而不见,韩翊行的苦恼与烦闷。

    好不容易有破镜重圆苗头,言叙却对他断崖式疏远,韩翊行的莫名与不甘。

    终于在一起了,突然间言叙对他说分手,甚至一声不吭就跑到高铁站,天知道韩翊行当时有多崩溃。

    然后是言叙被劫走一周,韩翊行度日如年,每天一万次压下自己想拿把刀捅死郭雄的念头。

    再就是,言叙把他推开,他回头的时候,看到言叙躺在血泊里。

    他当时突然之间就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连该怎么呼吸都不会了。

    长久以来被他埋藏在心底的各种情绪,此刻就像火山爆发了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言叙理解,他全都知道。

    找到一个突破口,把情绪都发泄出来是好事。

    言叙耐心地陪着他,安慰他。

    反正他们以后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不知过了多久,韩翊行的抽噎渐渐止住。

    他抬起头,脸上还有湿漉漉的泪痕,睫毛尖上挂着小泪滴。

    言叙弯着眼睛冲他笑,从旁边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脸。

    “韩大夫,再哭就不帅了。”

    韩翊行破涕为笑,“伤口还疼吗?”

    言叙轻轻摇头,“不疼了。”

    “骗人。”

    “没有骗你,是真的不疼了,”言叙笑盈盈地看着韩翊行,“韩大夫该不会是布洛芬成精了吧?只要你在这我就不疼诶。”

    韩翊行被逗笑,食指在言叙额头轻轻推了一下。

    言叙笑得鼻背上起了轻微褶皱,眼睛亮晶晶的。

    “把你绑走的那个人,”韩翊行顿了一下,继续说,“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言叙摇摇头,“他就一直把我绑在那,什么都不说。”

    韩翊行托起言叙的手腕细细地看,手腕上的勒痕已经下去了。

    他用嘴唇轻轻拂过言叙手腕上最细的地方,满是心疼。

    言叙笑着抽回手:“痒!”

    韩翊行又握住他的手,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个戒指对言叙的无名指来说,尺寸正好,滑落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言叙被绑走的那天,是故意把戒指给他留下的。

    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给他留个念想吗?

    还是想斩断他们关于婚姻关系的口头契约,让韩翊行恢复单身然后毫无束缚地开始下一段感情?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韩翊行都不敢深想。

    见他失神,言叙捏了捏韩翊行的手指,问道:“你不用上班吗?”

    韩翊行盯了他一会儿,眼神中透出森然寒意,“你都这样了,我没去杀人就不错了,还上班。”

    听到“杀人”两个字,言叙心中一紧。

    他能感觉到,他如果真的死了,韩翊行真能做出这种事。

    默了一会儿,他问,“开枪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还活着,全身重度烧伤,在ICU,有警察守着,不用担心。”

    “不是担心他再做什么坏事,”言叙抿了抿唇,“如果他也死了,那还能证实死的这个郭雄才是真正的郭雄吗?”

    “江州那边已经找人去查了,”韩翊行说,“警方这边收集了爆炸现场的组织碎片,会拿去和郭雄的父亲做DNA比对,另外,江州那边也会从当年给他们换身份的内部人员查起,相信很快就能还原真相。”

    “嗯,”言叙点点头,“那就好。”

    气氛微妙地沉默,言叙知道刚才提到了那两个人,让韩翊行想起当时可怕的场面,现在还心有余悸。

    言叙:“韩大夫。”

    韩翊行:“嗯?”

    言叙:“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韩翊行凝视着言叙的眼睛,冰冷的目光渐渐升温。

    “怎么,等不及了?”

    “是啊,等不及了。”言叙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这个,是不是七年前就准备给我的?”

    韩翊行点点头,“本来是想等你生日当天向你求婚的”

    言叙猜到了,他原本可以收获一个求婚的那个生日,却因为吃下了亲生父亲准备的蛋糕,从此陷入万劫不复。

    “哈!”言叙不忍韩翊行被伤感吞没,他努力插科打诨,“好有心机啊韩大夫。”

    “我有什么心机?”韩翊行目光温柔地盯着言叙。

    言叙:“在我生日当天求婚,不就可以少记一个纪念日了吗?嗯?”

    韩翊行被冤枉,有些无奈地点刮了一下言叙的鼻尖,笑着嗔道:“张口就给我扣一顶大帽子。”

    言叙目光狡黠,嘿嘿笑。

    韩翊行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挂电话的时候你说的是什么来着,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那是陈星给韩翊行送文件的那天,韩翊行给他打电话让他锁好门窗不要出门。

    言叙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他想到,七年前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韩翊行曾恳求过他,让他说一句“我爱你”,一次就够。

    可是言叙为了让韩翊行去北城一院的工作,竟以此为要挟,对韩翊行说,只要你去北城一院工作,我就说。

    可是,一直到最后,也没有说。

    那日言叙心中莫名打鼓,害怕以后都没机会了,于是在挂电话之前,对韩翊行说:“学长,我爱你。”

    这句,是弥补七年前的。

    “想听么?”言叙歪了歪头,看着韩翊行。

    “嗯。”韩翊行点头,期待的目光落在言叙脸上,“想听。”

    言叙朝他勾勾手指。

    韩翊行附耳过去。

    言叙温热的呼吸洒在韩翊行耳畔。

    他在韩翊行耳边小声说:“老公,我爱你。”

    说完,飞快地在韩翊行发烧的耳廓上亲了一下。

    然后迅速用被子蒙住脸——

    作者有话说:[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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