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电闪雷鸣, 天一下黑沉下来。浮光寺里里外外都被御林军团团包围。
香房内,檀香缭绕,气氛却如绷紧的弓弦, 一触即发。眼见二人剑拔弩张, 方丈缓步起身上前,双十合一,隔在两人中间。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此地乃佛门清修, 不可在此动手。”
启宴不为所动, 身后的景毅却一挥手,让御林军将方丈与一众僧人都“请”了出去。
香房内顿时只余下他们四人, 落针可闻。
启宴招手,拿过景毅手中的弓弩,一双寒眸看着他, 搭箭勾弦, 箭弓直直对着卫盛安, 唇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
“朕若是一时手滑,杀了你。你说, 先帝在天之灵,会怪罪于朕吗?”
先帝临走前让他起誓,今生务必保卫家长宁, 保淮阳世子永安。他也的确答应过先帝,可那又怎样?如今稳坐帝位的人是他。
卫盛安听后,蹙眉沉脸的望着他,还未开口,启宴搭着弓箭的手一松, 利箭倏然飞出,向他而来。
寒光凌厉,直刺向卫盛安,虞清音睁大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要只身去挡。然她的脚步才动,身前的卫盛安便有所察觉,强硬的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死死地按在他的身后,不予动弹。
利箭瞬间刺入卫盛安的胸膛。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抬起猩红的眼睛憎恨的看着启宴。
虞清音吓坏了,颤着手去捂他不断流血的胸口,哽咽道:“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卫盛安低垂着眼眸,看着为他担忧的她,一瞬间没了狠厉,只余温柔,握着她的手,摇头轻声安慰。
“我没事的,阿音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虞清音就这般望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他,不停的掉着眼泪。
又一声轰雷贯耳,突闪的白光将院中团团围住的御林军照得瘆人。此时此刻,退路再无,卫盛安不得不向面前的人低头。
怕启宴迁怒于阿音,卫盛安撑着受伤的身子挡在虞清音面前。他下颌线紧绷,几乎是逼着自己向启宴求情,“是我将她带来。堂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堂兄莫要责罚阿音。”
虞清音听到他说这话,一瞬间泪水更加翻涌,看着卫盛安不断摇头。
启宴看着两人难分难舍的样子,一时间心梗气急,额头青筋暴突,头痛欲裂,眼神更是冷如寒冰。
他没有半分动容,收了弓弩,沉声道:“将淮阳世子押下去。”
虞清音含着眼泪,双手紧紧攥着卫盛安的衣袖,不让景毅将人带走,防备似的看着启宴,质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伤我夫君?”
启宴被她陌生的眼神狠狠刺痛了,这才发觉虞清音的不对劲。
来不及深究,他眸色骤然一沉,强压下心头剧烈的刺痛,朝景毅怒道:“还不快将淮阳世子带下去。”
“阿音,别怕,我……”
卫盛安这才发觉眼前的她越发模糊,他身子一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骤然抬眸,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启宴那张伪善的脸。
那箭头上有毒!
此时的卫盛安早已没了与他抗衡的力气。身后的景毅遂然带着两名御林军,将卫盛安给擒拿。
虞清音猛然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拽住景毅的衣角,声音已是嘶哑的哭腔,“你们要将他带去哪?”
“夫君,”
启宴面色愈发阴沉,再也听不下去,他大步上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怀中,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嗓音低哑而已深沉,“看清楚了,朕,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不是的……”泪水模糊了虞清音的视线,她拼命摇头,用尽力气的挣扎,“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我夫君是卫盛安不是你!”
启宴不怒反笑,俯身凑近她,灼热的气息扫在她的脸上,“整个天雍谁不知你是我的皇后?”虞清音拧眉偏头躲开,却被他掐住脸颊,扳了过来,黑眸凝着她,阴沉沉道:“拜了天地,上了族谱,还叫旁人夫君?”
“你说朕,要如何惩罚你为好?”
“我……我才不是!”虞清音的眼里顿时浮现懵然,她内心虽有诸多疑问,但嘴上还是反驳着他的话。
“你放开……唔,”
启宴嗤笑一声,掐着她的脸颊,猛地吻咬上去,将她未说完的话也一并吞入唇齿间。
唇齿相依,舌尖交缠。
虞清音看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脸,心口乱跳,猛然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开始不停挣扎,“唔……”
可她整个人被他牢牢禁锢,挣脱不开时,她忽地急中生智,贝齿一张狠狠咬上他的舌头,下一瞬,一股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
启宴吃痛,松了手放开她,抬手用指腹缓缓抹去唇上的鲜血。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指上的那抹猩红,再次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她,“敢咬朕?”
虞清音怒瞪着他,连忙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启宴。
她不搭话,启宴并未动怒,反而心情大好的向前走近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再度向她笼罩下来。
他走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至桌沿抵住她的后腰,她才知没有退路。慌乱间,她的手向后一撑,竟将香台碰倒了。
香灰瞬间倾倒在她的裙摆间,落了一地。
“你……你不要过来!”
她眼底的恐惧始终没逃过启宴的眼睛。
他低笑一声,俯下身双手撑在她的两侧,将她困于方寸之间,语气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怕了?方才咬朕时不是挺厉害的?”
“你……”虞清音抬眸,撞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驳斥的话语刚要说出口,心口却猝不及防地袭来一阵疼痛,她拧眉捂住心口,眼前骤然一黑,便瞬间失去了知觉。
一股无名的恐慌从心底直出,启宴蹙着一双深沉眉眼,长臂一伸将昏迷的她稳稳接在怀里,探究的眼神紧紧盯着怀中的她,疑惑低语道:“失忆了?”
等虞清音再次醒来时,望着床榻边为她诊脉的男人一下清醒,她惊坐起猛地缩回手,警惕的看着他,“你又是谁!这是哪?”
陆鹤林早听皇帝说过了,可当真正面对她那全然陌生的目光时,呼吸还是没忍住一窒,心头更似被细针猛地一扎。
他再次弯下身,将语调放得极轻,生怕吓到她,“阿音,仔细看看,可还认得陆哥哥?”
虞清音看着他那双认真的黑眸,心里莫名一颤,呢喃开口,“陆……哥哥?”
她看着陆鹤林将这两个字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陆鹤林看着依旧茫然的她,叹气道:“罢了,想不起便不想了。”
“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开几味药。”
虞清音看着陆鹤林走后,才起身下榻,慢慢在寝殿里游走,只是走着走着她竟踏出了门。
宫人们见她出了门,立即向她跪地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宫人们一声声的呼喊,惊得虞清音踉跄后退几步。她看着眼前跪了一地的人,黛眉越发紧蹙,满不可置信的自语道:“我……是皇后?”
第92章 初雪 “若没有臣妾,皇上会杀他么?”……
宫道冗长, 寒雾弥漫,风过檐铃。
守门的宫人脸已冻得通红,刺骨的寒风让他们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又忍不住搓手哈气, 朝天边望去,小声埋怨。
“今日怎这般冷?”
“可不是吗,今早一打开窗那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出门前我还特意加了件里衣,这会儿也不顶用, 还是觉得好冷。”
“雪, 你们看好似下雪了。”
“是真的下雪了。”
……
此时,长乐宫的寝殿炉火正烧的旺盛。
阿玲带着一身寒气踏进了里屋, 她将参汤放在桌子上,又笑呵呵的朝炉子边正绣着小虎帽的皇后娘娘,轻声道:“娘娘, 落雪了。”
落雪了?
自她被那自称皇帝的人带回宫后, 她就被关在了长宁宫。
虞清音拿针的手指微微一顿, 有些恍惚的看着阿玲,再侧眸去望那扇半开的雕花长窗, 果然看到如棉絮般的雪花从天上而下,又被冷风卷带到窗台,飘进屋内。
她望着在地上很快消融的雪, 淡淡出声问道:“今日是何时?”
她已经记不得今夕是何夕了?
自她被那自称皇帝的人带回宫里后,她便被他幽禁于这长宁宫内。
起初,她也闹过,逃跑过。可还未跑出长宁宫便被外面跪了一地的宫人逼着回了宫内。她知只要她走,这些人便会没了性命, 她终究狠不下心,踩着她们的尸骨离开。
可一月不到,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还是换了一波又一波。这偌大的长宁宫无一人是她的人,就连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阿玲也是皇帝的人。
时间一长,她便断了逃跑的念想。
而今她都快忘了外面是怎样的。
阿玲立即回过神来,垂首恭谨地应道:“回皇后娘娘,今日是腊月十五。”
虞清音没有再问话,抬头又看向窗外飘得愈发大的雪,眼神空濛,自语嘀咕道:“今年的冬雪来得比去年还早些。”
阿玲转身将桌上的参汤端来,没听到她说了什么,“娘娘,快趁热喝了吧。”
虞清音先看了眼阿玲,而后才垂眸接过她手中的白玉瓷碗。参汤的热气氤氲着她长长的眼睫,她低眸安静地喝完,随后又将空碗递回去时,珠帘响动。
一阵风雪随着黄色衣角稀疏卷入了殿内,皇帝一身龙袍就这样出现在了长乐宫的殿门前。
紧随其后的高成玉见皇帝的肩头落满了细碎的雪花,悄然上前一步,伸手轻轻的拂去皇上肩头的雪花。
“皇上万福金安。”
殿内响起了阿玲的请安声,而后在高成玉的眼神示意下,提着食盒退了下去。
高成玉先看了看依旧安然坐在炉火边的皇后娘娘,而后又看了眼皇帝,也识趣的退了下去。
殿门无声阖上,将最后一丝寒意也隔绝在外。
跳跃的火光映得满室生暖。偌大的寝殿之中,只余帝后二人。
启宴缓步走近,目光全全落在虞清音身上,只映出她一人身影,声线温和,“外面正落雪。皇后,随朕去看看吧。”
虞清音依旧背对着他,身形如一纸清冷的剪影,声音听不出半分波动,“臣妾身子骨弱不便与皇上去赏雪景。”
启宴黑睫敛下,掩去眸底呼之欲出的晦暗。他又动身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温和的看着她,“你不是想看卫盛安吗?朕带你去看。”
她怎会相信一个幽禁她的人。
虞清音冷笑抬眸,瞬间便撞入他那双带笑幽深的眼底。她手一颤,从他脸上移开目光,再次重复方才的话,“臣妾身子骨弱,皇上还是……”
启宴未等她说完,指尖却已压在她的唇上。他俯身逼近,幽暗的目光牢牢紧盯她脸上的神色,灼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皇后,朕不想听你再拒绝朕。”
屋内炉火旺盛,屋外满天雪花飘落。
帝后二人并肩立在城墙之上,目光一同投向宫门的方向。
虞清音抬手拢了拢氅子上的绒领,望着宫门前的卫盛安,脸上看不出情绪。
“若没有臣妾,皇上会杀他么?”
启宴的视线仍落在卫盛安身上,声音平静:“不会。朕答应过先帝。”
她闻言侧首,目光在他的侧脸上停留了许久,再未开口言语。
启宴感受到她的注视,低头看向她,声音低沉温润,“音音,朕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心狠手辣。”
他顿了顿,又回头望向远处的京市,“朕是天雍的皇帝,很多时候,很多事,朕不得不心狠手辣些。”
虞清音淡淡道:“所以,你便将我也幽禁在这宫中。”
启宴一听,浓眉紧蹙,心下一凉,语气却还是温和的,“朕是你的丈夫。”
虞清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若在看一个不想关的人。
启宴明知她丢了记忆,将他当成了拆散她和卫盛安的坏人,本不该计较,可面对她冷冰冰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发了怒。
“你是我的皇后,朕是你的丈夫,这宫中便是你的家,何来幽禁?”
虞清音清明的看着他,说出的话还是那般让他恼怒,“既不是幽禁那便放我出宫。”
启宴冷嗤一声,抬手抚上她冻的泛红的小脸。“这么多年了,你总是有法子惹我生气。”
见说不通,虞清音也没再说话,只是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既已陪皇上赏过初雪,那臣妾先行回宫。”
说完,也不管他是何反应,转身便径直往长宁宫而去。
启宴看着她加快的背影,淡笑的嘴角一下收回,显露出眉间的森然。
目睹这一切的高成玉猛地将头垂低,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娘娘渐行渐远的身影,想着近日帝后二人的相处,心中不免为公主和太子担忧。
宫门前的卫盛安早就看到了城墙上的两人,他始终沉着一张脸,握着拳头久久不愿离去。
李邺自然知晓他在看谁,因为他也同样在看她。
知晓她再次丢了记忆将卫盛安当做了夫君,心中妒忌之时,眸色还是不免一沉,将那道视线隔断,声音冷得如今日的寒气。
“皇后娘娘乃一国之后,卫世子身为外臣,理应谨记自己的身份。”
卫盛安一听,猛地抬头。
两个男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短兵相接。卫盛安唇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她与我自幼相识,李将军才该是那个需谨记自己身份的人。”
李邺微蹙眉头,依旧冷冷的看着他。
卫盛安忽地走近,在李邺耳边讥诮低语,“本世子没有资格,难不成你就有了吗?”
一语击破,两个男人心知肚明,对她皆有着的觊觎之心。
李邺脸色骤寒,腰间佩剑瞬间出鞘,直抵卫盛安脖颈,沉声道:“我没你那般龌龊。”
卫盛安满不在意迟尺的利剑,任由剑抵在他的脖颈,看着他破防的神情,冷笑道:“不过与我藏着同样的心思,李邺,你装什么清高。”
“哦,本世子倒是忘了,她连正眼都未瞧过你。”
诛心之论,卫盛安向来信手拈来。
上学堂那会,他便是用这般手段,阴阳怪气的“劝退”了那些对虞清音有着怀心思的世家公子。
如今,区区一个李邺他还不放在眼里。
第93章 宫变 “兄长,只要你交出龙玺,写下退……
初雪过后, 京都又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整座皇城早已被皑皑白雪覆盖,远远看上去只余一片素净。
木炭盆火烧着,虞清音捧着暖手炉, 端坐在门边的紫檀木桌边。
桌上的茶水早就凉了, 她却浑然不觉,只怔怔地望着院中漫天飞舞的大雪。
不知不觉雪飘了好些进来,一旁服侍的阿玲见此,赶忙开口,低声劝道:“娘娘, 雪愈发落的大了, 你身子骨弱,还是让奴婢将门关上吧。”
虞清音出声叫住了她, “别关,阿玲你去给我那条毯子吧,这雪下的这样好, 我想再看看。”
阿玲虽担忧皇后娘娘的身子, 但她这样说了也只好照做, “是娘娘。”
不多时,阿玲便拿着一条月白色绒毯回来了, 她正弯腰轻轻欲盖上她的膝上时,虞清音抬手握住了绒毯,轻声道:“本宫自个来吧。”
阿玲点头后退时, 一只利箭从门外飞进,擦过她的耳边'咻’的一声钉在了身后挂着的《百鸟朝凤图》上。
从未经历过这般阵仗的阿玲顿时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失,惨白得如同窗外飘落的大雪。
虞清音倏然起身正将阿玲拉到身边,一道阴鸷的声音自院中传来, “皇嫂果真在此,这些时日可真让本王好找啊。”
虞清音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大雪中便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勾唇向她走来。
阿玲脸色大白,心中警铃响起,望着来人,赶忙只身挡在虞清面前,不卑不亢道:“庆王殿下,私闯皇后寝宫乃是重罪……”
她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已掠过眼前,启越竟二话不说向阿玲掷来一把匕首。刀尖瞬间划破她的脸颊,渗出血迹。
他的声音也赫然阴冷传来,“本王与皇后说话,那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
虞清音瞬间蹙着眉,将阿玲拉到身边,她又迅速拿出绢帕,轻轻按在那流血的右脸上,感受她的颤抖,“没事吧。”
阿玲摇摇头,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愈发走近的庆王,她一下攥住皇后娘娘的衣袖,血色尽失的唇打着颤,低声道:“娘娘,快走。”
虞清音看着阿玲眼中的恐慌,也不由抬眼看向那人。
窗外大雪纷纷,长宁宫内一片静默,里里外外的宫人早在启越进来时便已全都解决。
启越邪笑着,信步走近寝宫,阴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张桃若艳丽却依旧对他冷冰冰的小脸,吐出的话语却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皇嫂,许久未见,有没有想本王,本王可是日日夜夜都在想皇嫂和皇兄啊。”
在天牢那段时日可让他受尽了屈辱,此生难忘。如今,他东山再起,怎会轻易放过他们二人。
这话语中的轻浮让虞清音心中升起一股不耐与厌憎。她黛眉微蹙,冷漠的望着他,“你是何人?”
启越眼中先是一愣,张开双臂,轻狂道:“这江山即刻便是本王的了,皇嫂以为我是谁?”
虞清音听明白了,眼前人是谋逆者。她眸光如冰,冷然道:“你做梦。”
启越却好心情的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不紧不慢地看着她,回道:“是不是做梦,皇嫂与我走一趟便知。”
她知道眼下这人暂时不会伤害自己,便垂下眼帘,不再理会启越,目光不经意地投向门口,估算着自己有几分逃跑的可能。
启越见她不说话,心中有些火气上涌,缓缓踱近,烛光映衬出的高大身影向她们压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虚伪的温和,口吻却是狠厉的。
“本王向来怜香惜玉,皇嫂还是自个随我去金銮殿见皇兄。”
“若是去晚了,皇嫂可就再也见不到皇兄了。”
虞清音看着启越,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然袖中的指尖却已掐入掌心。
“本宫随你去。”
立在一旁的阿玲猛地攥住她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颤着声,“娘娘,不可……”
虞清音反握住阿玲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几字,阿玲瞬间明白,闪着泪光松了攥着她衣袖的手。
娘娘让她把公主和太子藏好。
虞清音望着她湿润的双眼,自然知晓,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可若在与他纠缠下去便会被他发现在里屋睡着的萱儿和谦儿。
启越见她答应的爽快,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他抬手吩咐道:“来人,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出长宁宫。”
大雪飘至,金銮殿上,寒意未散,朝议正盛。嘉兴帝正端坐于高位上听取大臣们对北疆肃城的修复。
“皇上,老臣认为北疆常年征战理应重新修缮城墙,成年男子可都参与修缮……”
一位老臣话音未落,伴随着风雪飘进,殿门处的光影倏然一晃,风铃响动,众人听见声响皆好奇回望。
只见皇后娘娘披着一身白雪,面无神情的踏入金銮殿。
“皇后娘娘怎的来了?”两侧大臣面面相觑,私语声如潮水般在大殿漫开。
迂腐的王丞相更是沉下一张老脸,上前一步,“娘娘,此乃金銮殿,您贵为皇后理应在后宫打理六宫,这里……”
“住嘴,王丞相你未免话太多了。”启宴在她来时,那双黑眸便紧紧落在她的身上。
见她就这般身着单薄的过来,身边更是无任何宫人,他的脸色一沉,俊眉紧锁,猛地自龙椅起身,一步步向她走来。
走到一半时,殿外甲胄碰撞之声如雷惊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士兵们便都全涌了进来,密密麻麻顷刻占满大殿。
刀光映着殿内烛火,将满堂辉煌照得一片肃然。
刀尖在冰冷的金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划拉声,众人只见启越手持利刃,一身黑色金丝锦袍,狂傲的踏入金銮殿。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各位大臣好久不见。”
当大臣们看到领兵头目是庆王时,脸上皆是一惊。
庆王不是死了吗?怎会卷土重来?
“乱臣贼子!”一位大臣亢奋的从人群中喊了出来,便被一个士兵瞬间一刀解决,大臣们何时见过这阵仗,皆吓得不敢多说一句。
启宴走到殿中,先是看了看满殿的士兵,又脸色阴寒的看着他,“启越你当真不知悔改。”
启越冷笑一声,不再与他废话,抬手剑锋直指启宴,“从前你有父皇护着,如今没了他们,你与我又有何区别?”
“启宴,今日我们便做个了断,看看谁才该是这天下之主!”
话落间,他手中的长剑如影如芒,向启宴心口刺来。
启宴眼神一暗,电光火石间倏然侧身后退,右手猛地探出,从一身的侍卫腰间抽出利剑与他缠打。
寒光冷铁摩擦之音响彻在众人的耳边,大臣们心急如焚的看着,一边担忧皇帝一边又为自身安危所担忧。
几个来回下来,启宴占了上风,启越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启宴这次却不打算放过他,剑剑往启越的要害刺去。
眼见剑便要刺入腹部,启越立即将被士兵看住的虞清音拉至身前为他挡刀。
启宴瞳孔骤然睁大,赶忙将剑收回,启越见壮趁机将剑刺入他的胸膛。
启宴抬眸看了眼虞清音,方才握住胸口的利剑,猛然拔出后退,鲜血迅速涌出浸透了那身黄色龙袍,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朵暗红的花。
众人见此不免揪心:“皇上!”
虞清音望着受伤的他,眼中错愕的错愕快要溢出来了,心口更是泛起她自己也未察觉的抽痛。
“皇上……”
启越擒住奋力挣扎的虞清音,目光掠过启宴那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得意地笑道:“兄长,没想到你竟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
他自然知晓,以他的功力断然做不到伤启宴分毫,可若是他有软肋,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启越脸色骤变,猛地掐住虞清音脖颈,将她面对启宴,指节发力,语气却故作温和,“兄长,只要你交出龙玺,写下退位诏书,我便将她完好无损地放开她,如何?”
见启宴沉默,启越冷嗤一声,贴近虞清音耳畔低语,眼神却挑衅般看着启宴,“皇嫂你看,比起你,他还是更在意他的皇位。”
望着虞清音因窒息而蹙起的脸颊,启宴苍白的脸上也竟显阴沉,“高成玉,去将龙玺,笔墨取来。”
如此时刻,高成玉也不得不听皇帝之令。
见他答应,启越立即松了对虞清音的钳制,又扭头吩咐一士兵让他跟上高成玉,“你跟着高公公去。”
高成玉很快回了金銮殿。启宴二话不说,写下退位诏书便扔给启越。
启越见他如此爽快,也遵守承诺,将虞清音推到他的身边。
“皇上……”虞清音扶着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启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启宴气息早已紊乱,却实在不愿见她伤心的神情,他强扯出一丝笑意,轻声安慰道:“朕……无碍。”
启越却已拿着龙玺和退位诏书一步步踏上了龙阶,他稳坐于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地扫视在场的人,忽地勾唇残忍的朝士兵门下着死令。
“从今日起,朕才是天雍的皇帝。来人——将殿内逆臣,全部绞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