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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待宋茂山带着难看至极的脸色离开, 众人脸上看不出什么,但堂屋里的气压却陡然轻松不少。

    宋平生和姚三春不欲多待,准备离去时却被宋巧云叫住, “平生……”

    宋平生站住等她说下去,宋巧云却又顿住了,那张圆圆的脸露出无措的表情, 甚至不敢和宋平生对视。

    姚三春余光扫过宋氏, 眼睛一转, 便上山抱住宋巧云的胳膊, 笑着道:“大姐,你上次不是说有空叫我炒几道拿手菜吗?刚好你今天在,你可得好好教我, 不然我真的被平生挤兑死了!走, 去咱家……”

    姚三春话音未落,就被宋氏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打断,“巧云啊,家里事情多得干不完, 咱们现在就得动身回去了。至于教平生媳妇儿做菜的事情,下次吧。”

    宋巧云不敢反驳宋氏, 听她不同意, 只得抽回胳膊, 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了, 三春, 家里还有事情。”

    姚三春心中暗暗叹气, 宋巧云这句道歉恐怕是为了自己把借钱的事情告诉宋氏的事, 不过她心中并没有气, 她算是了解宋巧云这人, 如果不是被不可抗力的事情逼迫,她绝对不会说出来。

    想通这点,姚三春便将全部怒火转移到宋氏头上,磨了磨牙,道:“大姑真是不容易啊,家中事情多得干不完,都要回娘家跟爹说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可见是真心敬重爹呀!”

    宋氏可不是宋茂山,她眼中带着挑剔,嘴角抿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平生媳妇儿,有没有人告诉你,跟长辈说话要客气点?”

    姚三春酒窝浅浅,“当然,我还听说过,做长辈就该有长辈的样子,这才可以让晚辈敬重,千万倚老卖老最不可取,您说对么?”

    宋氏面露怒色,眼睛一睁就要训斥姚三春,宋巧云忙插|进两人之间,扭头安抚宋氏,“大姑,咱们现在快回去吧,虎娃还等您带他去摘桑葚呢,要是回去晚了,他肯定又要闹了。”

    提起自己的宝贝大孙子,宋氏这才稍微收敛了些,整了整青布大褂,腰杆挺得笔直,朝宋巧云努了努嘴,“磨蹭啥,还不快回去!我可跟有些人不一样,没事就爱跟人掐架!哼!”

    姚三春:“……”这个爱挑事的老婆子!

    在宋氏婆媳走后,姚三春夫妻俩也随后离开了,宋平东一言不发地坐在方桌上,没一会儿也出了门。

    堂屋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最后只剩下宋婉儿一个,宋婉儿默默把宋茂山砸在地上的板凳拿起,脑子里却还在回想方才宋平生威胁她爹的样子,冷酷又冷漠,在她看来简直就跟疯了一样。

    这样的二哥,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同时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惹二哥了,太可怕了,呜呜呜……

    宋平生回到家中后扛着铁锹准备去田里晃一圈,却在门口跟宋平东碰个正着。

    此时宋平东两道浓眉紧紧皱在一起,眼中的愁绪简直快溢了出来。

    宋平生却连铁锹都没放下,抢在宋平东之前开口道:“大哥,你要是来劝我服从爹,或者骂我今天太冲动,那我知道了,不过我不会改。”

    宋平东被宋平生直接整懵了,“平生,你……”

    宋平生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情绪,只淡淡道:“大哥,你们可能觉得我大逆不道,或者心肠太硬,但是我也有自己的立场。当初分家,说露|骨点就是扫地出门,既然爹心中不认我这个儿子,我又为何要处处听从他的?我们日子过得艰难的时候不见他出手援助,这时候反而又来对我们指手画脚?呵,天下可没有这个道理!”

    宋平东沉默地听完,过了许久,语气艰难道:“我知道爹亏欠你,可是爹性格强势,你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对付他,就算他拿你没办法,他能拿千种办法让娘不好过!”说到这他情绪激动起来,“你总该为娘想想!娘把我们兄弟姐妹五个拉扯大,你知道她受过多少苦吗?多少委屈吗?”

    宋平生毫不羞愧地道:“我不知道!”

    宋平东满目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平生。

    宋平东神色如常,双眼闪着冷静的光,“大哥总说娘受了很多苦,这个我相信,毕竟咱爹是这个性子,但是你又从来不跟我们细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大哥跟我好好说说?”说完拿下肩膀上的铁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宋平东却哑然了,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宋平生心中一哂,是他想当然了,这个时空极重孝道,寻常子女不敢非议父母,更何况是宋平东这种个性温和的?

    宋平生摆摆手,略带歉意地道:“大哥,是我失言了。不过我要说的是,你们一味地纵容着爹根本没用,大哥都二十多岁了,你看爹的性子有改过吗?还不是十年如一日的强势霸道,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置喙的余地,让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和娘都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日子,你还想继续过下去吗?”

    宋平东难得脸上流露出一丝怒气,声音都比平时激动几分,“那我能怎么办?爹就是这样的性子,咱们做子女的难道还能教训他不成?而且这是大不孝啊!我做不到你这样!”

    宋平东说完才惊觉自己语气过重,深深呼吸几下,等情绪稳定下来,精神莫名有些颓丧,他道:“平生,我真的什么都不求,只希望家中安宁,仅此而已。”说着眼睛竟然都变得微红。

    同作为男人,宋平生知晓男人只有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叹口气,“大哥,你说忤逆爹就是大不孝,可是你明知娘过的不好,你却选择隐忍不发,甚至不愿意跟我们说,任由娘受苦,那你对娘又是孝顺吗?”

    宋平东猛然抬头,震惊不已地望向宋平生,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直击他的灵魂。

    宋平生拍拍宋平东的肩,温声道:“大哥,孝顺绝对不是一味地忍耐,否则这就是愚孝。宋家向来爹做主是没错,但他只是一个人,娘却有咱们兄弟姐妹五个,若是咱们都站在娘这边,爹还敢再欺负娘?”

    “这多年你还没想通吗?委曲求全换不来爹的改变,家中又何来安宁一说?要我说,对付爹就一定要比他更强硬,只有让他吃到苦头,他才会一点一滴改变,否则你们就等着被他啃的骨头都不剩吧!”说完宋平生又露出几分吊儿郎的不正经来,将铁锹再次扛在肩头,幸灾乐祸道:“反正我分出来,算是逃离魔掌咯!”

    宋平生说完便吹着口哨,悠哉游哉地走远了。

    站在原地的宋平东却在经受着这辈子最大的思想冲击。

    兄弟俩的说话并没有避着人,所以隔壁院子正在捡鸡蛋的郭氏把话都听全了,回头吃饭时又跟宋茂水和她儿子说了。

    “我倒是看走眼了,没想他宋茂山竟然生出这么一个一身反骨的儿子,说话一套一套的,句句都让他大哥以后别纵着宋茂山。哈哈哈,我听着可真是痛快!这就是报应啊!”郭氏双手叉腰,笑得特别开怀。

    宋茂水不阴不阳地瞥她一眼,“平安他们都在呢,别乱说。”

    郭氏痛快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道:“平安都这么大,孩子都有了,还有啥不该知道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还真有点稀罕上宋平生这对小夫妻俩了,我在村里都听说了,这夫妻俩好像把你那个好大哥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郭氏眉飞色舞地说着,宋茂水却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完全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消息。

    另一边,宋平东心中思绪万千,晚上回屋就木木的坐在一旁,半天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罗氏担心得不行,在一旁缠了许久,宋平东这才悄悄透露了几句,不过他再三重申,让罗氏千万别说漏嘴了。

    罗氏自然答应,她不但答应得痛快,心里更痛快。

    摊上宋茂山这样的家长,是个人都会受不了,若不是她实在稀罕宋平东这个男人,她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男人的性子,所以从不在他面前说公爹的不是,但这不代表她没有怨言,相反她有一肚子的气。所以今天见二房夫妻俩怼了宋茂山,她突然感到一阵痛快!

    只是她没想到不仅是如此,二房竟然还偷偷对自己男人说了一些她只敢想不敢说的话,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惊喜啊!她就盼着了,哪天自己男人不再任由公爹摆布!

    这一夜,罗氏睡觉都是带着笑的。

    转眼间油菜籽放了四五天了,是该脱粒收拾出来了。

    这日又是一个好天气,清晨时分,姚三春和宋平生却已经早早起来了,两人饭都没做,洗漱之后直接将油菜籽放在打谷场摊晒。

    待油菜籽晒得差不多了,夫妻俩便先用水牛拉石磙滚上几遍,不过纵使多滚几遍,角果里的颗粒也不见得全被压出来,所以姚三春夫妻俩还得拿连枷捶打好几遍。

    虽说这样的脱粒方式费时费力,但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农家人必须得这样做,不然浪费了多心疼啊!

    捶打油菜籽杆这种事就是纯体力活,一点脑子都不用,所以姚三春一边甩着连枷,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活干到一半,姚三春突然停下甩连枷的动作,朝宋平生正色道:“平生,你说油菜籽脱粒都这么麻烦,那给稻子脱粒岂不是更难。”

    宋平生跟着放下连枷,认真地想了想,才道:“不难想象,并且三亩水稻比这里的油菜籽多的多,到时候肯定很辛苦。”

    在宋平生惊诧的目光下,姚三春缓缓漾起酒窝,小声道:“你说,要是咱们能做出脚踏打稻机,是不是方便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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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梦的罗氏:嘿嘿嘿~~~(老实人的笑容)

    第32章

    宋平生对农具这些并不太了解, 在姚三春一番讲解后,他才粗略有了一个印象,其实在他们原来那个时空的农村仍有人使用打稻机, 不过那个是电动的,而姚三春说的这种是人力的。

    虽说还是需要人出力,可是脱粒的效率可比用石磙和连枷高多了。

    再来就是这个时代冶炼水平尚可, 脚踏打稻机所需要的铁制零件价格还能接受, 生活水平中等的农民咬咬牙, 还是能买得起一台的。

    综上所述, 宋平生觉得这脚踩打稻机确实大有前途。

    宋平生越想越远,他甚至连商品的顾客群都分好类了,普通农民咬牙确实能买得起, 但是他们不一定舍得, 还是那些拥有大片田地的地主和大户人家更愿意出钱买。

    不过当务之急,首先得把脚踏打稻机的图纸给画出来,然后再去镇上的木匠打听制作成本,不过他们夫妻身上的钱都计划用来买土制农药的材料, 没有多余的资金来支持另一个项目,更何况想大批量生产脚踏打稻机, 所需成本绝对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宋平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夫妻俩同时犯了难。

    最后姚三春便道:“要不咱们去拉投资, 要是人家有眼光, 就该知道这东西绝对稳赚不赔, 就跟送钱一样!”

    宋平生沉默良久, 神情褪去方才的激动, 最后给了姚三春一个非常意外的答案:“姚姚, 脚踏打稻机的事情暂时搁置, 以后再议吧。”

    “啊?”姚三春被这一突然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来。

    宋平生一瞬不瞬望着姚三春,脸色格外认真,“姚姚,脚踏打稻机可以做,但是不适合现在做。你也说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拉投资,让别人分掉我们的蛋糕呢?”

    “要我说,我们就一步一步来,先把土制农药的生意做好,待我们积攒足够的资金,我们再投入生产脚踏打稻机,到时候所得的利润全部都归我们自己,岂不是更好?”宋平生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采,说的话不由让人信服。

    其实当他听到姚三春提出脚踏打稻机的点子,宋平生也脑子发热,恨不得立刻变出个脚踏打稻机卖钱,可是他很快冷静下来,可能是商人重利,他一番权衡利弊后,觉得自己能全部拿下,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带别人分钱呢?

    左右都是自己嘴边的肉,等一等又有何妨?

    姚三春很快了然,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就叫厚积薄发,这就叫商人头脑,是不是呀陆总?”

    宋平生顿时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这事暂且搁置,我们还得细细考量。干活吧,油菜籽弄好后咱们就可以去镇上办事了。”

    想到脚踏打稻机一时半会出不来,姚三春还真有点小郁闷,不过还是乖乖地点头了。

    油菜籽脱好粒之后还要继续晾晒一两天,然后再用木锨配合筛子扬净草屑土灰,这一过程姚三春不免又想到了农具风谷车,这个农具在这个时空是有的,但是拥有风谷车的农民并不算多。

    所以姚三春决定了,等卖土制农药赚了钱,她绝对要买一台回来使使。

    这日天尚未大亮,几只布谷鸟飞过老槐树村的上空,“布谷布谷”的声音传遍整个村子。

    村民们闻声起床,一夜静谧的村子再度热闹起来。

    姚三春和宋平生吃过早饭便跟孙铁柱借了板车,然后便往镇上方向走。

    不仅是他们夫妻俩,村里还有不少人都去往镇上,他们有的拎着一篮子的鸡蛋,有的挑着还挂着露水的蔬菜,还有人家挑着一堆竹制品……

    因为今天正好开集,镇上人多啊!

    姚三春夫妻俩到了镇上,第一件事就是进了药铺,然后一口气就要十斤的信石。

    这可把药铺的小伙计给吓惨了,十斤的信石,也就是石比霜,能毒死多少人啊?

    所以他磨蹭半天不想卖,最后还是姚三春耐心解释半天,这个小伙计才勉强给他们装好。

    除此之外,姚三春夫妻俩还在药铺买了一大一小两个捣药罐,用来舂捣药石的。

    出了药铺,夫妻俩又逛了好多家杂货铺和街边小摊,甚至还去了一家窑厂,这才买到了全部的东西,包括一百斤石膏,以及三十斤石灰,不过这两者的价钱却比他们想象的便宜。

    将东西都买齐之后,夫妻俩见时间还足够,便又去铁匠铺定了一口大锅,这个大锅主要就是用来煮和装农药的,家中煮饭烧菜的锅他们可不敢用来装农药,怕命太长是不是?

    买药石和大锅便将近花了二两不到的银子,姚三春夫妻俩刚存的那点钱瞬间便去了小一半。

    不过他们夫妻俩还真不是视财如命的人,从铁匠铺出来后,两人又去买了大豆种子,芝麻种子,以及棉花种子,这些农作物现在种正是好时节。

    不过夫妻俩买棉花种子倒不完全是想种,而是有另一层考量,棉花是这几年才传进大晋的新鲜作物,大晋正努力向下推广这一作物,而他们制作的农药则刚好可以杀除棉花容易产生的棉蚜虫。

    到时他们将农药用在自家棉花上,一举将所有棉蚜虫杀除,那不就是活生生的招牌?他们做的土制农药还会愁卖?

    临到走前,姚三春又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一个中年汉子面前摆着的大花篮,花篮底部铺了一层稻草,上头有十来只小鸡仔叽叽喳喳个不停。

    姚三春一走近,小鸡仔子们立刻挤成一团,一副瑟瑟发抖的小可怜模样。

    姚三春光看着就差点走不动路,实在是小鸡仔们绒毛细细软软的,看起来太可爱。

    宋平生知道自己媳妇儿的性子,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便朝中年汉子问:“这位大哥,你家小鸡仔怎么卖的?”

    中年汉子黝黑的脸庞笑得很憨厚,回答道:“这位兄弟,天色不早了,你要的话就五文一只吧。”

    宋平生回想刚才路过打听的价格,蹲下来后朝中年汉子笑道:“大哥实在人,那我们要十只小母鸡仔吧。”原本他只准备买五只,但是听到价格便宜不少,他索性多买一些。

    中年汉子这下子却犯了难,“唉?可是我也分不出这小鸡仔是公是母?之前来人都想买母的,这个真难为我了!”

    宋平生顿时也沉默了,给小鸡仔分公母,他也不会啊!难道小鸡仔还长了小丁|丁吗?

    两个大男人一脸忧愁。

    这时候姚三春却笑了,朝他们两人道:“给小鸡仔分公母,我倒是知道两种方法。”

    中年汉子立刻竖起耳朵,“哦?大妹子你快跟我说说。”

    一旁的宋平生一头黑线,特么谁是你大妹子,不要脸的男人!

    姚三春不知宋平生的此时的想法,正想跟中年汉子显摆自己从农书看到的方法,她先捏住一只小鸡的双脚,然后倒过来。

    “这位大哥,你看,把小鸡仔倒提过来,如果小鸡仔的头向它胸口靠,身子往上使劲,还翅膀一阵扑腾的,这就是母的!但如果小鸡仔身体下垂,头向前伸,只张开双翅却不乱扑腾,一般就是公的。”

    姚三春用这个办法,一连分别出了九只小母鸡仔,还有五只小公鸡仔,不过最终她还是要了一只公的。

    倒不是为了其他,就是为了给自家的小母鸡仔找一个免费保镖和那个啥。

    中年男人一见好像真是那么回事,顿时更感兴趣了,他一边将稻草递给她,一边问道:“大妹子你不是说有好几种办法么?还有呐?”

    姚三春将稻草铺在背篓底部,闻言抬头回道:“还有一种是看脚印,不过需要铺点草木灰啥的才能看得清,大哥你下次自己试试,小母鸡仔的脚印交汇处向下是交叉的,小公鸡仔的却像一条直线。”

    中年汉子收下五十文大钱,一边心满意足地笑了,“可以啊大妹子!懂得可真多!回去我就跟媳妇儿显摆显摆去,哈哈哈!”

    姚三春忍俊不禁,其实她还有一种方法没说,这种方法需要观察小鸡仔的菊|花,若是看到里头有米粒大小的小疙瘩,那这就能确定是小公鸡仔了,因为这个米粒小疙瘩就是它退化的小丁……

    虽然小鸡仔只是小鸡仔,但是它们不要面子的吗?姚三春怎么能这么直白地指出来?

    时近傍晚,绮丽多变的晚霞铺了半个天边,田里的青蛙都开始“呱呱呱”叫了起来。

    姚三春夫妻回到村子,走在村中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小道上,耳边却传来村民们哼唱着小曲儿。

    一会儿是“俏冤家,想杀我今日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浑身上下都堆俏。搂一搂,愁都散。抱一抱,闷都消。便不得同/床共/枕也。我跟前站站儿也是好……”

    一会儿又是“眼里火卖俏哥,卖尽了千般俏,白汗巾,棕竹扇,香袖儿里笼着,清溜溜押几句昆山调,谁人不羡你,伶俐更丰标,是那一个有福的婆娘也,受用得你好……”

    姚三春听着直接目瞪口呆,这边的风气有这么奔放吗?不过待她从记忆中翻找,终于认清了事实,这边风气是古板,可就是爱好俚曲这一口,且不仅是这边人爱唱,而是所有人都爱唱,不分男女老少的那种。

    姚三春顶/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回到自家院子。

    晚上睡觉,宋平生怀里搂着姚三春,姚三春正说着话,不防耳垂突然被某人咬了一下,待她看过去,就见一道火/热得像要吃了她的眼神。

    宋平生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把玩着她的发丝,一边低低唱道:“桃子桃子儿生得多清秀,红又红,白又白,长在枝头,几番要采你不能勾,墙高人又矮,欲要偷一偷,待你熟时也,方才好下手。”

    姚三春瑟瑟发抖,默默挪了挪位置。

    不能看片的男人好可怕,听个小曲都能激动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卡卡卡文~~~~气得胸口都平了~~~~~

    第33章

    自春开始, 便一直是农家人繁忙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

    昨夜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早上打开窗, 草木和金银花混合着水汽扑面而来,清香中带着一丝冷,着实沁人心脾。

    眼望远山, 青山起伏绵延, 周身烟雾缭绕, 姿态闲雅地随风淡去, 美得如同一副山水画。

    姚三春不觉看得痴了,或许只有身在这幅隽永清新的风景中,她才能暂时抛掉那些纷纷乱乱的烦恼, 享受片刻的安宁。

    下一刻, 肚子“咕噜”一声叫唤,瞬间将姚三春拉回现实。

    果然,欣赏美景什么的,也只能是短暂的驻足, 谁让他们夫妻现在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

    早饭后,夫妻俩又要各自行动, 宋平生穿上草鞋, 然后便手牵水牛肩扛犁去往旱地, 趁昨夜小雨后泥土湿软, 刚好可以犁地。

    而姚三春则留在家中挑拣种子, 虽说买回来的大豆种芝麻种品相还行, 但是其中还是会有瘪种、坏种、小土粒、小石子什么的。

    要想把这些农作物种好, 选好种就是第一步。

    一个人挑拣种子的日子总是漫长且无聊的, 姚三春现在突然发觉, 她穿来这么久不说小姐妹,就连个能聊聊天的朋友都没有,宋平生还有孙吉祥和孙铁柱两个兄弟呢!

    当然,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跟原主的性格脱不开关系,但是她不是原主,她还是想真心地交上几个朋友的。

    姚三春一边挑拣种子,一边过滤人选,经过一番思索,最终把人选确定了,那就是罗氏。

    姚三春拎着一花篮的大豆出现在宋家院子,此时宋婉儿正在打扫堂屋,听到动静后探出头来,看到姚三春后杏仁眼眨巴眨巴。

    “二嫂?”

    姚三春放下花篮,左右环顾,笑着问:“就你一个在家啊,大嫂出去忙了吗?”

    宋婉儿将扫帚靠在墙上,“大嫂去菜园子摘菜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二嫂你有啥事啊?”

    姚三春大大咧咧坐到小凳子上,理所当然地道:“来串门啊!”

    宋婉儿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一时惊得合不上嘴。

    姚三春继续道:“我跟平生都说过要好好做人,所以呀,就先从跟妯娌小姑打好关系开始吧。”

    宋婉儿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女人坏得很!

    宋婉儿是一眼能看到底的小姑娘,姚三春知道她此时不定在心里怎么说自己呢,不过自己心情好,懒得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姚三春将一篮子的大豆放在前头,热情洋溢地招呼她,“来,咱们一边挑拣大豆一边说话。”

    宋婉儿哼了一声,“我地都没扫完,可没时间帮二嫂你挑大豆!”说完就拿起扫帚头也不回地去了。

    姚三春差点失笑,收回目光便开始挑拣。

    没过一会儿,罗氏就从菜园子回来来了,屁股后头还跟了一个甩不掉的小尾巴—二狗子,只见他一手攥住罗氏的衣摆,眼睛都不看地,正专心致志地啃黄瓜。

    罗氏进门看到这么一副光景,表面什么都没问,内心却觉得这老二家的媳妇儿又来占便宜了,不就是想让她帮忙挑拣大豆吗?

    不过罗氏已经习惯了,看在二房最近没怎么折腾自己男人,前阵子又说了一些非常解气的话,那她帮帮又如何?

    于是罗氏都没要姚三春开口,自己拿个小凳子就坐过去帮忙,并且她干活极利索,简直比姚三春的速度要快上一倍。

    如果忽视掉罗氏的面无表情和一言不发的话,姚三春就觉得完美了。

    姚三春等了一会儿,没忍住,便道:“大嫂,挑拣种子不急的,咱们一边说说话一边挑吧。”

    罗氏抬头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埋头挑拣,语气淡淡道:“说啥?”

    姚三春眼睛转到二狗子身上,突然微微一笑,黝黑的脸颊上漾起一双黑色的酒窝,“二狗子,二婶说几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

    二狗子立刻露出一排小米牙,非常捧场地拍着小肉手,蹦蹦跳跳地欢呼道:“好哦!二婶说笑话咯!”

    姚三春实在没忍住,摸着二狗子的肉肉的腮帮子露出姨母笑,而后便说道:“咱们先说一个关于蚊子的,话说从前有一只母蚊子生了一只小蚊子,有一天小蚊子突然从外头飞回来,兴冲冲地对它娘说道:娘,我今天不仅学会了飞,而且飞得很好哦。母蚊子便问:你才第一天飞,怎么知道自己飞得好呢?二狗子,你知道小蚊子会怎么回答吗?”

    二狗子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十分实诚地摇摇头,咬着手指头道:“二婶,我不知道耶。”

    姚三春余光扫过罗氏和堂屋方向,吊足了胃口,才道:“小蚊子说:因为我刚刚在外头飞了一圈,听到好多的掌声耶!”

    二狗子仰着小脸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一看就知道他的小脑袋装不下这么多信息。

    至于罗氏,她还是面无表情,看样子倒是挺淡定。而在堂屋扫地的宋婉儿,连人影都不见了。

    姚三春不气馁,又说了一个笑话,“话说某一天有个人在家休息,突然听到了敲门声,于是这人去开门,结果却只在门外看到一只蜗牛,于是他想都没想就把蜗牛扔远了。转眼三年过去,这人家又传来敲门声,他出去一看又是那只蜗牛。蜗牛说:你刚才怎么回事?”

    罗氏最终还是没忍住,嘴角飞快弯了弯。

    二狗子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只能拽着姚三春的衣摆,满是天真地问:“二婶,原来蜗牛和蚊子都会说话呀,那他们为啥不跟我说话?二婶你能不能让他们陪我聊聊天?”

    姚三春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这这这……”

    这下子罗氏再也绷不住,她一把将二狗子抱到自己怀里,努力憋下笑,这才佯装训斥道:“傻孩子尽说胡话,这不是为难你二婶吗?”

    姚三春偷偷抹了一把心虚的汗水。

    转眼间,宋婉儿从堂屋出来了,她搬来小凳子刚好坐在姚三春对面,眨着大而圆的杏仁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姚三春。

    姚三春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不说,而是把话题转移到罗氏才摘的蔬菜上,“大嫂,听说黄瓜切片贴脸上,可以让皮肤变好哎!我试过了,效果真不错,我建议你也试试。”

    罗氏这下子来了兴趣,手上动作都慢了些,“真的?”

    姚三春拍拍胸脯,“那当然是真的,没用你来找我?”

    另一边宋婉儿被忽视,心里很不爽,头脑一热就脱口而出说道:“要是真的,二嫂你脸怎么还这么黑?”

    姚三春:“……”特么好想打她!

    这个小姑娘的情商怕不是负数吧?刚因为割菜籽的事情对她有所改观,一句话又被打回原形,人憎狗嫌而不自知,也算一种本事了!

    罗氏生怕两人会吵起来,忙不迭岔开话题,说道:“黄瓜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不过我用鸡蛋液倒是真有用,三春,你不妨试试。”

    姚三春不想为了宋婉儿影响心情,便自顾跟罗氏聊了起来,“大嫂,要不然过阵子我们一起去买点丁香花甘草芦荟啥的,养着又好看,还能用来保养脸!大嫂,你别怪我说话直,你脸上有雀斑,平时就更应该注意点,出门戴上帽子,否则雀斑越晒越多!”

    “真的啊!”罗氏一下子紧张起来,忙凑近问道:“三春,还有没有啥要注意的?你快跟我说说?”

    姚三春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果然,妯娌俩一番护肤心得交流下来,彼此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

    就连宋婉儿都把生闷气这回事给忘了,而是竖直了耳朵听两个嫂子讲话,一句都没漏下。

    姚三春在心里偷笑,果然不管从前还是现在,女人对护肤这件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上心啊!

    就这样,宋家三个女人围在一花篮的大豆聊了大半个上午,眼见快到做午饭的时间,姚三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待她走了,罗氏和宋婉儿依旧沉浸姚三春方才说的那套新颖理论中,不得不说,她们还真的有种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后来罗氏坐在灶底下烧锅,她冷静下来后不免疑惑,姚三春说的一套一套的,她自己咋还那么黑?不会是胡说八道吧?

    另一头的宋婉儿却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而是二话不说就跑去菜园子摘黄瓜。

    中午宋平东他们干活回来,就看到宋婉儿夸张地仰着头,顶|着一脸的黄瓜片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可把一家人给看笑了。

    中午宋平生带着一身泥点子刚回到院子,便听厨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哼唱。

    他先给老水牛抱来一捆新割的青草,然后才进了厨房。

    姚三春在灶底歪头看他,笑嘻嘻地道:“呐,我给你倒了一杯开水,现在应该半温,刚刚好。”

    宋平生看到这张笑脸,一上午的倦累仿佛好了一半,他一口气喝掉碗里的水,这才缓过劲来跟姚三春说话。

    “姚姚,都唱上歌了,又什么事这么开心?”

    姚三春给灶洞塞一把火,然后两手撑在大腿上站起来,走到宋平生身后给他捏着肩,一边语气轻快的说着话。

    “我跟你说哦,我今天一上午都在跟大嫂和婉儿待在一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宋平生长眉微扬,“哦?是想和大嫂交朋友么?”

    姚三春也不嫌弃宋平生一身的泥点子,踮脚搂住他的肩膀,一脸惊叹,“你怎么知道的?”

    宋平生笑而不语,指着自己的右侧脸颊,“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姚三春能怎么办?当然是不惧美色地亲上去,亲一口稳赚,亲两口赚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宋平生微微一笑,土味情话喷薄而出,“因为我媳妇儿在我心里,所以她想什么我都知道。”

    姚三春沉默许久,最后幽幽道:“我们已经够乡土的了,你能不能别雪上加霜了……”

    宋平生:“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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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姚三春夫妻俩在三言两语的闲话家常中吃完饭, 宋平生上午犁地出了大力气,姚三春便叫他先在院子里走几圈消消食,然后再回屋休息。

    姚三春先洗好碗, 然后又想到菜园子里有好几棵马齿苋,于是她把马齿苋拔回家切细碎,再混入中午剩下的一点米饭, 这对小鸡仔子们来说就是一顿丰盛的午餐了。

    当然, 如果让她天天给小鸡仔喂米饭, 那她目前是没那个条件的, 只不过才买回来的小鸡仔消化系统没长好,必须给它们吃一些好消化的食物才行。

    与此同时,给小鸡仔提供的食物分量还不能太多, 还得每日勤打扫鸡圈, 晚上装小鸡仔的大花篮铺底的稻草也要勤换,否则小鸡仔很容易死。

    宋平生睡了半个时辰不到,醒来又匆匆出门去了,三亩旱地不算小, 而且犁起来可能有小石块之类,比犁水田更费功夫, 没有几天是整理不出来的。

    宋平生出门没多久, 姚三春落上锁, 扛着锄头就去了水田, 因为她要在水田田埂周围种大豆。

    她这种种植方式很普遍, 农家人为了最大化的利用地里的养分, 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种的。

    姚三春先翻耕田埂, 翻完之后再施上粪肥, 并且要将粪肥和泥土混合, 然后再深翻,然后便可以种大豆了,每个小坑里撒上五六个大豆,再盖上土就行了。

    因为姚三春只准备在两亩地周围种上大豆,所以花了一天的时间便种完了。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村里有一群妇人和大姑娘挽着竹篮,有说有笑地往山上去,说是要去摘蕨菜,姚三春便腆着脸跟着一起去了。

    反正只要别人没有明确骂她,她就一定要跟着一起,谁让她家菜种得晚,除了小青菜什么菜都不能吃呢?

    有了这个觉悟,上山的这一路上她心情还挺不错,再加上这群妇人很清楚山上哪些地方蕨菜多,使得姚三春这只菜鸡跟着一起升了天,摘了好一大篮子的蕨菜。

    不仅如此,姚三春还意外发现了一棵野生桑葚树,那树头挂着一簇簇紫到发黑的桑葚,模样甚是可爱。

    自从穿越过来,姚三春都没吃到什么水果,这下看到一树的桑葚口水都快掉一地了,还好她背的背篓够大,这下子可摘了个够本。

    将近傍晚时姚三春和村里的人一起回到村子,她回到家放下东西,而后又装了小半篮子的桑葚去了宋家。

    她当然不是送给宋茂山吃的,而是准备送给罗氏和田氏她们尝尝。

    她一进宋家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以往宋家的氛围称不上多热闹,但是最起码有些人气,可现在都不见二狗子在院子里打滚玩蚂蚁,整个宋家静悄悄的。

    姚三春正犹豫着,二狗子突然从厨房门后露出光溜溜的小脑袋,眨巴无辜的眼,很小声喊了一句“二婶”。

    姚三春转身进了厨房,果然见罗氏在灶底下坐着烧锅,她见姚三春过来,什么都没问就摇了摇头,“爹正在气头上,看到你恐怕没什么好脸色。”

    姚三春找到一个篮子,蹲下身将桑葚小心倒进去,同时不以为意地说道:“爹看我也没好脸色过呀,我早就习惯了。不过,今天又有什么事惹爹不开心了?”

    罗氏见姚三春并不见怕,朝院子里瞧了一眼,声音略缓下来,道:“下午王媒婆上门,说是想给平文保媒,对方是隔壁村杀猪匠的小女儿,家里条件不错,人长得也水灵,就是吧,爹好像不大瞧得上。

    何止是瞧不起,宋茂山简直暴跳如雷,如果不是不好得罪媒婆,他甚至都想直接把人家骂出去。

    什么玩意儿,他儿子一表人才,天资聪颖,迟早能大展宏图,光耀门楣,怎么会娶一个区区乡下杀猪匠的女儿?她也配?

    所以宋茂山这才气坏了,下午宋婉儿要出去找小姐妹都被骂了一顿,这下子一家人噤若寒蝉,都不敢惹宋茂山不快。

    姚三春略一想就知道其中门道,不过她也不在乎宋茂山心情好不好,她换了个话题,朝罗氏道:“大嫂,这是我今天上山摘的桑葚,你跟娘她们多吃点,女人多吃点水果有好处。”

    罗氏的吸引力一下子被拉过来,认真思索道:“真的么?下次我得了闲就回娘家多带一些水果,现在桃李都能吃了。”

    其实宋家以前种过很多果树,不过后来都被宋茂山锯了,因为他觉得种得不够讲究,影响家中运势。

    妯娌俩又说了两句,姚三春便起身准备回去了,到了院子却又跟收衣上的田氏碰上。

    姚三春偷偷打量田氏,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待她反应过来,她的脚已经走到田氏跟前。

    “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田氏怔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摇头否认,“平生媳妇儿,你胡思乱想啥呢?”

    姚三春指了指田氏的脸,“娘你脸色不太好,眼神又无精打采的?”

    田氏飞快瞥一眼堂屋方向,声音压得极低,道:“你这孩子别整天瞎想,我这是最近累的,没休息好。你快回去吧,不然被你爹看到了,他恐怕会骂你的!”

    姚三春摇摇头,心里有些无奈,在宋家,她们说个话都要跟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也是没谁了。

    宋平生一连忙活三天,终于把旱地给翻整出来了,接下来便是种地了,不过芝麻、大豆、棉花三种作物种法各不相同,这又要费一番工夫。

    种芝麻是直接往地里撒种就行,只不过这种密集种植方式有缺陷,就是不利于除草和浇水,不过这里没有机械操作,也只能如此了。

    与此同时,芝麻的施肥方式也不一样,施肥要分三次,第一次施肥是在刚出苗的时候,所以今天只要把芝麻籽种下去就行。

    种大豆稍微简单一点,但是事后的管理照样繁琐,不仅在第一片复叶长出来前要松土锄草,而后还有两次中耕,细细照料好才能长得好。

    至于棉花,它的种植还不能是直接撒种子,还得提前育苗,大约一个月之后再进行移植。同时,要想棉花种得好,提前施下的基肥至关重要,这下子姚三春夫妻又得花钱出去买粪肥了。

    后来夫妻俩晚上商量,要不要去镇上买粪,或者直接在去镇上的必经之路盖一个公共厕所,挑回来还可以建造一个简易沼气池?

    夫妻俩对建造简易沼气池蠢蠢欲动,可是一想到还要把粪大老远挑回来,那颗躁动的心瞬间就冷静下来了。

    额……还是再从长计议吧。

    在乡下,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最多了,待夫妻俩终于把大豆芝麻和棉花都种下去,夫妻俩都瘦了不少,差点蜕层皮。

    实在是,种地太特么累人了!

    夫妻俩好不容易把地里事情做完,回头又要处理五加和石灰膏等,这些制作土制农药的材料全都要磨成粉,这可是一件极需要耐心的事情。

    因为这一次买的材料挺多,夫妻俩一时半会磨不完,所以两人倒是先把柳叶杀虫剂和蒲公英杀虫剂给弄出来了。

    制作柳叶杀虫剂非常简单,就是按照一斤柳叶五斤水的比例进行浸泡,泡好后过滤即可使用。

    柳叶杀虫剂杀灭菜青虫和棉蚜虫的概率都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而制作蒲公英杀虫剂则是按照茎一斤、叶一斤,水三斤这个比例,煮上三十分钟,再过滤去渣即可。

    蒲公英制作的原液杀灭棉蚜虫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八,同时抑制锈病萌发率可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这两种杀虫剂材料和制作都简单,所以效果一般,但是在五加皮杀虫剂没制作出来之前,可以勉强先用用。

    于是这一天早上,姚三春夫妻俩都在菜园子里,宋平生给韭菜苋菜浇粪水,姚三春则在给青菜喷洒药水。

    这个季节天不算太热,菜园子的蔬菜不少都长了虫,尤其是那一茬茬嫩绿的小青菜,叶子上一个洞一个洞的,有的甚至一小半菜叶子都不见了,可见虫子多疯狂了。

    夫妻俩正忙活得热火朝天,根本不知宋茂水什么时候来的。

    宋茂水一直没吭声,直到姚三春又准备对黄瓜藤叶喷洒药水,他终于还是没忍住。

    “平生媳妇儿你在瞎喷啥呢?蔬菜这些可不能这么瞎折腾!”宋茂水果然只对事关庄稼作物蔬菜这类的事情上心,而且语气还异常严肃。

    姚三春和宋平生听到背后有人,两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姚三春无辜地眨眼,接着笑着解释道:“二叔,我不是在瞎折腾,我在喷药水呢,你看这小青菜都不能看了?”

    宋茂水依旧板着个脸,“我闻着味儿可不像是大蒜水?”

    姚三春失笑,“因为这不是大蒜水,这是我特制的药水,别家都不知道呢?”

    宋茂水这下子脸绷得更紧了,甚至不悦地呵斥了一声,“胡闹!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你制的药水有用?万一没用,反而伤了蔬菜你就可劲哭去吧!”

    姚三春被说得有些讪讪。

    宋平生立刻帮腔道:“二叔,你别急着下定论啊,过些天看看有没有效不就知道了?”目光转向身旁,眸光陡然轻柔许多,“而且我相信姚姚。”

    姚三春一抬头,就见宋平生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心里那点芥蒂瞬间烟消云散。

    宋茂水看着更气,背着手就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姚三春夫妻俩忙完了回到家,还没坐一会儿,孙吉祥突然兴冲冲地跑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吉祥:你猜我来干啥的?猜到送野鸡尾巴毛一根~

    第35章

    孙吉祥不仅来了, 而且还是笑得跟一条傻狗似的来了,浑身洋溢的快乐叫姚三春夫妻简直想象不到。

    孙吉祥看到他们夫妻俩也不说话,就知道一个劲地傻笑, 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宋平生实在看不下去,一巴掌拍在孙吉祥后背,“捡到银子了你?快收起嘴巴, 你嘴巴都快笑裂了!”

    孙吉祥继续傻笑, 眼神好不容易聚焦, 立刻勾住宋平生的肩, 乐呵呵地道:“老宋!我快要有媳妇儿了!你兄弟我终于要有媳妇儿咯!”

    宋平生和姚三春均是大吃一惊,孙吉祥这天天打猎忙活的,没见他跟哪个姑娘走得近啊?

    宋平生很快冷静下来, 看向孙吉祥的眼神有些嫌弃, “你天天打猎哪来的媳妇儿,莫不是梦里遇到的?”

    孙吉祥在宋平生胸口捶了一拳,“我可去你大爷的!我孙吉祥啥时候混得这么惨?”

    姚三春急不可耐,忙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吉祥洋洋得意, 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我前阵子不是拜托王媒婆给我找个媳妇儿嘛, 王媒婆昨天过来了, 她说大狗村有一户人家的姑娘挺乐意, 她爹娘还让我今天就去镇上跟他家姑娘见个面呢!”

    宋平生和姚三春对视一眼, 然后问道:“这人家什么情况?娶媳妇儿不是小事, 可得好好找。”

    孙吉祥大手一挥, “啰嗦!我来就是叫你跟你媳妇儿陪我一起去镇上看看的, 至于铁柱哥今天忙没时间, 你俩呢?”

    宋平生特不正经地笑了笑:“兄弟娶媳妇儿, 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姚三春脸上挂着同样的笑,“兄弟娶媳妇儿,我这个做嫂子的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孙吉祥被气得没脾气。

    好一对不要脸的夫妻!

    姚三春夫妻俩回里屋换上干净衣裳,姚三春拿着那件鹅黄色裙子,想了想还是塞回柜子里去了。

    院门落锁,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去往镇上。

    路上三人和朱桂花擦肩而过,等三人走远了朱桂花回头,朝三人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黑成那样子还戴帽子,贱|人就是矫情!”

    “一个大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男不男女不女的,恶心巴拉!”

    “这个孙吉祥,年纪轻轻就克死爹娘,又没有兄弟姐妹,一看就是命里带煞的,宋家老二两个还跟他走得近,贱|人扎堆,迟早遭天收!”

    孙吉祥一行三个人自然是不知道朱桂花是怎么骂他们的,而且这一路上孙吉祥叨叨个没完,两句话不离未来的媳妇儿,可把姚三春夫妻俩给听腻了。

    宋平生也终于明白,看别人秀恩爱是多么腻歪的一件事,为了平衡自己心理,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多秀自己的恩爱,让别人腻歪去吧!

    到了镇上后,孙吉祥按照王媒婆所说来到一家茶馆,王媒婆见孙吉祥来了,立刻热情地招呼他们过去,不过黄家人此时还没到。

    黄家作为女方一家,稍微矜持点也可以理解。

    黄家人还没到的时间里,王媒婆便可劲地夸那女方一家,一会儿说女方家里十几亩地,家里条件不错;一会儿又说黄家人口简单,就一儿一女,没有那么多糟心事;又说黄家女儿名叫黄玉凤,长得可水灵了,保证你们看到都觉得好看!

    王媒婆胸口拍得“哐哐”响,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就差让孙吉祥明天就把人家姑娘娶回家了!

    不过待黄家一家四口到了茶馆后,姚三春突然觉得这个王媒婆说话还是有点靠谱的,只见那位跟在父母身后的姑娘,她身形窈窕,皮肤细嫩,瓜子脸上嵌着两只水灵灵的眼眸,极其生动。

    她五官不算出挑,但是糅合在一起却别有一番气质,是个小美女没错了,就是年纪看起来也有十七八了。

    只是这下子姚三春和宋平生不免心中疑窦,不是他们贬低孙吉祥,而是孙吉祥的条件摆在那儿,打猎不是什么安稳的活计,又没有父母兄弟帮衬,还破了相,在附近几个村的名声都不太好。

    以孙吉祥这样的条件,很多人家的父母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否则孙吉祥的亲事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如果说孙吉祥和从前有什么改变,那就是腰包的银子稍微多了些,但也没多到那个份上。

    最起码从黄家人的穿着来看,他们家的条件绝对比孙吉祥家要好。

    因为心怀疑惑,所以姚三春夫妻俩的目光不免多在黄家人身上逗留,然而黄勇夫妇看到了却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反而朝他们笑了笑。

    这样一来,姚三春和宋平生反倒不好再看下去,于是同时收回目光看向孙吉祥。

    不过这时孙吉祥的表现又很出人意料了,他脸上并不见来时的激动和兴奋,反而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姚三春夫妻俩不知道的是,孙吉祥虽然想娶媳妇儿快想疯了,但是最起码的理智还是在的,人家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凭什么要嫁给他这个猎户?

    黄勇夫妇态度亲和,和孙吉祥闲话家常聊了一会儿,见孙吉祥态度不算很热络,便给王媒婆去了一个眼神让她先离开。

    他们所在的位置本就在角落,等王媒婆离去,这一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甚至都有几分尴尬。

    黄勇放下茶杯,突然叹了一声,道:“我看出来了,吉祥你是个直肠子的实在人,那我作为长辈便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说实话,我女儿今年也快十八了,拖到现在没嫁人不是她有什么问题,而是被人生生耽误了啊!”

    黄勇一说完,黄家一家人的神色都变了,像是愤怒,又像是心痛。

    黄玉凤弟弟黄小六的眼睛都红了,神色异常激动,“我姐就是被人渣给耽误了!”

    孙吉祥三人对视一眼,没说话。

    黄勇擦擦微红的眼角,接着黄小六的话往下说道:“吉祥啊,其实我不愿意将这些事道与外人听,可是事关女儿的终生大事,我不得不说。我女儿在此之前其实和一户姓陈的人家订过亲,只是后来对方说要出去闯荡一番,这一去就是两年多!后来他人回来了,也确实赚了些钱,可是他却已经另娶她人,甚至那个女人肚子都大了!”

    “我黄勇没什么本事,也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儿女们过得好,所以这门亲事便退了。这次让王媒婆找你,其实也是缘分使然。”

    孙吉祥听闻黄玉凤这番悲惨遭遇,态度已经软化三分,便问道:“黄叔您这话是啥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被狗咬了,然而有些小仙女竟然还让我多更?你们良心不会痛吗?(冷漠脸)

    第36章

    黄勇目光投向黄小六, 黄小六伸直了脖子,“孙大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孙吉祥努力回想, 还是摇摇头。

    他这个人忘性大,日子过得跟流水似的,除了兜里几个钱不会忘, 其他小事一律不太上心。

    黄小六一拍大腿, 好气又好笑地道:“孙大哥, 你上个月在镇上将我姐从恶|霸手里救出来, 还把那恶|霸好一顿教训,我对你千恩万谢的,这些你都忘记了?”

    孙吉祥顿时恍然, 目光扫过黄玉凤姐弟, 不太好意思地拍了一下脑门,“哈哈哈,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我当时急着回家, 所以没太在意其他,莫怪莫怪!”

    实际情况是, 那个恶|霸是孙本强是朋友, 孙吉祥看到自然不会手软, 当时他打得痛快, 根本没注意他救下的姐弟俩长啥样, 更何况那时黄玉凤只顾低头哭, 谁知道她长啥样?

    然后他打完架见天色不早, 也没跟黄玉凤姐弟说话, 急忙忙就回家去了。

    谁知道当时不过举手之劳, 现在人家竟然会想嫁给他呢?他要是早知道,镇上的恶|霸恐怕都被他打得断子绝孙咯!

    有这层关系在,现场的气氛顿时好了许多,孙吉祥也恢复了平时能言善道的本性,和黄家人聊得很投机。

    一旁的黄玉凤偷偷看了孙吉祥好几眼,看她的眼神,像是确实对孙吉祥存有几分好感。

    说到后来,黄勇索性和孙吉祥彻底敞开心扉,说道:“吉祥啊,大家都是实在人,有些事我便不瞒着你了,其实叫王媒婆去你家之前,我让人去老槐树村打听过你。咱们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相比你肯定能理解的!”

    孙吉祥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事若是黄勇没有主动说出来,被他知道了肯定会介意,但是黄勇这种直来直往的方式非常投孙吉祥的脾气,所以现在他非但没有介意,反而觉得黄勇做得很对!

    毕竟嫁女儿不是嫁萝卜,当然要事先打听清楚男方的情况。

    黄小六忍不住咧嘴笑,“我就知道孙大哥是个大气的,肯定不会在意这些。”

    一时间黄勇的情绪更加高涨,不吝夸赞地道:“吉祥,你在镇上见义勇为,说明你是个可靠的。我黄勇嫁女儿不求对方大富大贵,只要对方为人可靠!”说着语气陡然低沉下去,“我知道你父母去得早,但是你放心,如果你成了我女婿,我和玉凤娘以后就是你的爹娘!”

    姚三春夫妻见黄勇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看样子是认定孙吉祥做自家女婿了。

    其中原因恐怕不只是孙吉祥救过黄玉凤,黄玉凤对孙吉祥心存好感,还有一点就是,黄玉凤快十八了,再拖下去婚配就更难了。

    要知道,就连宋平生原主这样的二流子都有了媳妇儿呢!可见和黄玉凤适龄的男人恐怕所剩无几,就算有那也是歪瓜裂枣或者是死了媳妇儿的鳏夫,相较之下,孙吉祥的条件真的算不错的了。

    不过黄勇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不再多说,省得给别人一种自己女儿嫁不出去的错觉,所以他转而说起其他的话题。

    又说了一会儿话,黄勇便领着一家人离开了,茶桌上只剩下孙吉祥三人。

    宋平生看向孙吉祥,不动声色地问道:“吉祥,你怎么想的?”

    孙吉祥给三人都添了点茶水,喝了一口,先是砸吧砸吧嘴,“这茶水没滋没味的,咋还这么贵?”放下茶杯才又道:“今天这事……我还得再看看,毕竟成亲可不是小事。”

    宋平生见孙吉祥没有脑子一发热非黄玉凤不娶,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可孙吉祥却话音一转,肩膀撞向宋平生,特贼眉鼠眼地朝他小声道:“不过老宋,这么一漂亮的姑娘看上我,你是不是很羡慕?很嫉妒?”

    宋平生:“……呵呵。”愚蠢的凡人,我媳妇儿白了后比黄玉凤漂亮一百倍!

    三人喝掉茶水便决定离开,经过靠窗的一桌时,就听有两个中年男人聊得正起劲。

    “……听说没,隔壁茶叶大县大丰县最近在闹虫灾,这批夏茶恐怕是保不住咯!”

    “不会吧,大丰县种了这么多年的茶叶,难道都没有应对方法?”

    “谁知道呢,只听说从前有闹过小绿叶蝉跟蚜虫啥的,今年偏偏是茶尺蠖,茶山老板们都烦秃了头。这东西上个月闹一回,这个月又有,简直除不干净!如果处理不好,恐怕还会影响秋茶!”

    “那这损失就大啦!”

    “可不是,遇到这种天灾人祸,咱们只有认命的份!唉,真是惨!”

    在这两个男人长吁短叹的时候,姚三春的眼睛却亮了,她和宋平生正在制作的五加皮杀虫剂,刚好可以杀灭这种虫,并且杀虫率甚至可以达到百分之百!

    要是他们夫妻去大丰县卖五加皮杀虫剂,那岂不是能大赚一笔?

    因为此时姚三春满脑子都是卖五加皮杀虫剂的事情,所以回去的路上她异常安静,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待回到自家院子,宋平生关上院门便握住姚三春的两只手,目光里有探究,还有关切。

    “怎么了姚姚,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姚三春笑容逐渐扩大,一双酒窝随之加深,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动人的神采,言语中难掩激动,“平生,咱们的五加皮杀虫剂要派上用场了!”

    宋平生长眉上扬,“嗯?”

    姚三春兴奋地搓起小手手,“在茶馆那两人的谈话你听到了吧?茶尺蠖,咱们的五加皮杀虫剂可以杀灭啊!看来这笔钱我们赚定了!”

    听到这个消息,宋平生自然也十分高兴,夫妻俩回屋里商讨了半天,终于拿出了个章程来。

    这两天他们夫妻俩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儿,抓紧时间制作出几十斤的五加皮杀虫剂,大后天宋平生叫上孙吉祥陪同,两人先去大丰县探探路。

    至于姚三春,她则留在家中继续制作五加皮杀虫剂,虽然她在心里是想陪宋平生一起去的,但是从瓦沟镇到大丰县有七八十里地的样子,并且途径好几座大山,带上一个女人上路确实不太/安全。

    方圆几百里之内,虽说治安还算安宁,但是也出现过山中遇强|盗这些事。

    就这样,连续两日以来,宋平生和姚三春都在家中磨制五加皮根等一干材料,到了第二日下午终于磨了一些出来,再按照五加皮根粉一斤,石膏粉一斤二两,石灰七钱,信石三钱的比例混合,这便大功告成了。

    第三日早上天蒙蒙亮,姚三春家里屋便传来窸窸窣窣地穿衣声,姚三春起来先把大花篮里的小鸡倒到鸡圈,然后把粥熬上,粥沸腾后旁边两个小锅里的水也热了,刚好用来泡衣裳,泡衣裳的这段时间她便拿扫帚将院子里里外外扫一遍。

    姚三春在院子里才扫到一半,扫帚突然被人一下子抢了去,抬眼一看,不是宋平生又是谁?

    宋平生刚洗漱过,今天又穿得得体整洁,一头青丝全都挽起来,衬得整个人利落又精神,实在神采动人。

    当他含笑望向姚三春的时候,哪怕姚三春早就看习惯了,可心跳还是漏了几拍。

    宋平生看她微微愣神的模样,轻笑两声,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旋即松开手。

    “今天起得这么早干什么?剩下的都交给我,你坐着歇歇。”宋平生说着便开始扫地。

    姚三春亦步亦趋跟着他,情绪有些不易察觉地小失落,“你吃完饭就该走了,还要赶一天的路,早上就别忙活了,都交给我吧。”

    宋平生回头朝她眨了下眼,端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姚姚,你对男人的体力,真是一无所知啊!”

    “……”

    姚三春气得不想理会他,转身找个小凳子坐下,双手抱着手臂,就这样看着宋平生扫地。

    其实她心里明白,她只是有些舍不得宋平生离开,所以找点事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过这不是她不够独立,而是于他们而言,在这个时空的牵绊只有彼此而已,一想到宋平生即将离开,她真的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再说,他们夫妻二人从穿越以来就一直在一起,从未分开过,所以她有些不适应。

    不过以上都只是她的那点小心思罢了,她不会说出来,更不会缠着宋平生一起去,那样就太不懂事了。

    早饭后,宋平生将碎银分几个地方放好,将所有东西都放入背篓,临到门口,他忽然转身抱紧姚三春,在她的颈窝狠狠嗅了一口。

    他很快松开手,脸上仍是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

    “姚姚,快则四天,慢则七天,我就会回来了。我不在的这几天,好好吃饭,我会和大哥大嫂打招呼,让他们最近多留心这边,至于做饭的事情也别担心,大嫂和娘会帮忙的。还有,晚上睡觉关好门窗。”

    姚三春笑着掐了一把他的脸,恶声恶气地道:“我知道咯!真是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跟吉祥才要注意安全,知道了吗?”

    宋平生敷衍地点点头,仍是一瞬不瞬盯着姚三春,“就算你嫌我烦,我还是要说最后一点。”

    “什么?”

    “记得想我。”

    “……”

    宋平生出门后先去了一趟宋家,宋茂山依旧是那副像是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脸色,脸色阴沉得不行。

    不过待宋平生特亲热地叫了他一声“爹”之后,宋茂山的脸色变幻简直比彩虹还要丰富。

    宋平生看到这个情形,心满意足地退下,然后转身找宋平东去了。

    宋平生站在院子里喊了两声“大哥”,宋平东便一边穿着草鞋一边就出来了,看到他还急忙朝他连“嘘”好几声。

    “小声点,平文昨晚看书看得晚,人还没醒呢!”

    宋平生“啧”了一声,道:“还不如白天起早看书,晚上早点睡觉,天天熬夜看书反而效率低,对人精神也不好,最后还浪费灯油钱。”

    宋平东没有接这个话茬,他扫了一眼宋平生身后的背篓,问:“你喊我有啥事?”

    宋平生朝堂屋看了一眼,拇指朝后一指,“大哥,咱们出去说。”

    宋平东不知道宋平生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还是跟着出去了。

    兄弟俩最后站在一个草堆后面。

    宋平生单刀直入,“大哥,我跟吉祥要出去几天,这几天恐怕要麻烦你跟大嫂多照顾姚姚了。”

    宋平东神情顿时严肃许多,浓黑的眉毛皱在一起,“你跟吉祥要去哪,去干啥?”

    卖农药的事情还不知道成不成,宋平生不想现在张扬出去,便道:“大哥,你只要知道我这回是干正事去的,其他不必多问,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跟你说。”

    宋平东还是不太放心,“既然是正事,那为啥不能直接告诉我?”

    宋平生理直气壮,“因为我现在告诉你,你不但不会放心,还会想方设法让我打消念头,而我肯定会熟视无睹,你又拗不过我,最终还是以大哥你妥协为结果。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浪费时间?”宋平生摊手。

    宋平东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不过宋平生有一点说得没错,就是宋平东最终总是拗不过他的。

    想通了一点,宋平东莫名有些颓丧,肩膀也垮下来了,“这你都猜到了?”

    宋平生拍拍宋平东的肩,“因为大哥你就是心肠软呐!好了,姚姚的事就拜托大哥跟大嫂了,我赶时间得马上走了。”

    宋平东朝他摆摆手,让他赶紧走,省得看着碍眼。

    宋平东独自在草堆后站了一会儿,到了自家院子前深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才踏着大步子走进去。

    宋平东拿农具准备出门,宋茂山却突然叫住他。

    “平东,刚才小畜生叫你出去干啥?”

    宋平东握着钉耙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宋茂山,复又垂下眼,艰涩道:“爹,平生要出去几天,让我跟二狗子他娘多顾着他媳妇儿点。”

    宋茂山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常年不苟言笑的脸扯了一抹极别扭的笑,看起来都瘆人。

    “这个小畜生又搞什么幺蛾子?”

    宋平东摇摇头,“爹,我问了,可是平生他没说。”

    宋茂山目光沉沉地盯着宋平东,“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干什么吃的!”转而又咬牙切齿,道:“这小畜生竟然还跑到外地去,他要是在外头捅了什么娄子,老子就直接把他从族谱上除去!”

    宋平生捏紧了拳头,就在宋茂山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宋平东,突然喊了一声:“爹!”

    宋茂山回头看他,嘴角的纹路都显得那样的不近人情。

    宋平东手心已经黏|湿一片,一时间他头垂得更低了,不过眼神却更坚定几分,“爹,我是想说,平文是读书人,要是别人听到你总是骂平生小畜生,恐怕对咱们宋家名声不太好,到时候影响平文考科举就不好了。”

    宋平东还算聪明,知道跟宋茂山说话不能直着来,便拿宋平文当幌子说了一通。

    宋茂山的脸色这才好了点,随即便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这事不用你操心!平文的夫子跟我说过了,平文明年拿下童生十拿九稳的事情,如果这半年再努力一点,秀才都不是没有可能!哼!平文前途一片光明,我当然不会让别的事情绊住他,不然你以为我真会忍着宋平生这个小畜生在头上拉屎拉尿?呵呵……”

    宋平东听着宋茂山话中的深意,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初夏的天气,他却突然不寒而栗。

    宋茂山斜眼看向宋平东,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我知道你跟小畜生关系好,那你就劝他最近消停一点,真惹毛了我,老子有的是本事收拾他!”宋茂山眼中的狠戾几乎毫不掩饰。

    宋平东看得心中一紧,顿时心乱如麻。

    另一边,宋茂水隔壁家的小破院子里,小木墩子上一碗金银花茶香气袅袅,枝叶浓绿的杜鹃花树投下浓荫,姚三春坐在浓荫处,不紧不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然后继续用捣药杵捣药石。

    不过她人虽然在磨药,心却早就飞远了。

    宋平生离开的第一刻钟,想他。

    宋平生离开的第二刻钟,还是想他。

    宋平生离开的第三刻钟……算了,想人太辛苦了,还是出去找大嫂唠个两文钱的吧,经济又实惠。

    于是在宋平生离开还不足半个时辰之后,姚三春便笑容明媚地站在宋家院子。

    罗氏刚好准备去菜园子里浇粪水,见姚三春来了便让她帮忙照顾一下二狗子,这二狗子最近总想偷偷去河里游泳,罗氏现在可不敢让二狗子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内。

    其实她本来是准备让宋婉儿帮忙看一会儿的,奈何宋婉儿也是孩子心性,吃完饭就就出去找小姐妹玩去了。

    罗氏离去以后,院子里只剩下姚三春和二狗子大眼瞪小眼。

    二狗子早就玩蚂蚁虫子玩腻味了,最近村里刚刚流行一种新游戏,家里没人愿意陪他玩,所以他便仰起小肉脸,眨巴眨巴黑溜溜的眼睛,拉长了声音道:“二婶,陪我玩游戏好不好……”

    姚三春眸色一动,在二狗子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你先说是什么游戏,好玩我就陪你玩。”

    二狗子眼睛瞬间大亮,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憨态可掬地拍拍手,然后扭着小屁股就往西屋里钻。

    没一会儿二狗子从西屋出来,两只小手握着满满的柳树短棍,只见这些柳树短棍都被砍得差不多长,大概也就成年男人手掌宽的长度。

    不仅如此,这些柳树短棍枝干还被削了皮,只是被削出的图案不一样,有的光秃秃,有的枝干中间一截树皮留着,两头光秃秃,还有的留了两截树皮,三截树皮,甚至更多。

    截数越多的,看起来就像是格子图案。

    姚三春一时间有些懵,她自己肯定是没玩过这种游戏的,而原主从小被父母逼着干活,童年生活并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也没玩过。

    二狗子看姚三春盯着他手里的柳树短棍半天,嘴巴一咧,笑得眼睛都没了,“二婶,我教你玩呀!”说着还拍拍小胸脯,一副大哥关照小弟的豪气干云的模样。

    姚三春:“……”被小屁孩瞧不上的滋味,还怪新鲜的呢!

    二狗子第一次教大人玩这个,心中还有些小雀跃呢,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两只小肉手合在一起,再一把分开,手中的柳树短棍便纷纷掉在地上。

    二狗子年纪小不懂得精简语言,来来回回念叨了一大堆重复的话,还讲不到重点,好在这个游戏着实简单,姚三春稍微一琢磨便懂了。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款比大小的游戏,柳树短棍上的一截树皮便代表一。

    柳树短棍被一把撒下之后,两方轮流捡短棍,捡短棍的同时不得动摇其他短棍,若是使其他短棍晃动甚至滑落,那这一轮失败,也意味着这一轮你一根短棍也得不到。

    若是你这一轮成功了,那你可以获得这根短棍,接下来便由对方来继续取短棍,两方轮流交替,直至所有短棍都被两方拿完。

    游戏的最后便是用树皮截数代表数值的柳树短棍相加,由数目多的那方获胜!

    姚三春到底是成年人,一眼就看中其中门道,并且她的手指头可稳得多,于是游戏开始之前,她特邪魅狂狷地朝二狗子笑了,“二狗子,待会别输了哭鼻子哦。”

    二狗子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无辜。

    连输了三把之后,二狗子抱着廊檐下的柱子哭唧唧,一副捧心大哭的模样。

    姚三春摸了摸下巴,原来欺负小孩子这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子:二婶是坏银~哭唧唧~

    就问大家肥不肥?ε(┬┬﹏┬┬)3

    第37章

    罗氏浇完粪水回来, 就看到自己儿子撅着小屁股趴在小凳子上,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朝姚三春努努嘴,笑着问:“这小子咋了这是?”

    姚三春指指地上的柳树短棍, “玩这个输给我了。”

    罗氏没好气地摇摇头,“别理他!”将装了一篮子菜的花篮往地上一放,转身放粪桶去了。

    待罗氏放好粪桶回来, 姚三春便帮她一起挑拣蔬菜, 罗氏摘的蔬菜还真不少, 豆角, 小青菜,青椒,葫芦, 黄瓜……

    姚三春一边帮她挑拣, 一边道:“大嫂,你摘这么多蔬菜,今天能吃的完吗?”

    罗氏干活是个利索的,一边挑拣嫩豆浆, 同时不耽误嘴上功夫,“嫩豆角跟青椒放一起腌, 老豆角中午烧咸肉, 再说了……”抬眼瞅姚三春一眼, “不是还要给你留一份菜吗?”

    姚三春直起背往后一靠, “啊?”

    罗氏垂下眼睛继续干活, “平生出门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 让我跟二狗子他爹多照顾你吗, 尤其你那个烧菜水平, 我还不清楚?”

    姚三春:“额……”无言以对。

    罗氏在心里小声嘀咕, “我倒是真看走了眼,没想到老二竟然还是颗痴情种子……”

    姚三春帮忙挑拣小青菜,却发现宋家种的小青菜上也是有一堆虫洞,除了里头才抽出的嫩叶,就几乎没有完整的菜叶,所以姚三春决定待会给罗氏也送点柳叶杀虫剂来。

    此时宋家就她们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妯娌俩说了一会儿话,姚三春突然凑近罗氏,压低了嗓子问道:“大嫂,娘怎么有时候脸色很差,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氏眸光闪了闪,表面却不动声色,顿了顿便道:“家里这么多田地,娘天天忙里忙外,恐怕是忙坏了。”

    姚三春不可置否地点着头,随后又皱了皱眉头,“是这样吗?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头,前阵子没那么忙的时候,有一次我看到娘脸色也不太好,该不会是……”

    罗氏一不小心把一根嫩豆角拽成两截,她忙止住姚三春的话头,“你可别乱猜!要是被娘知道了她肯定不高兴!”

    田氏会不高兴?罗氏说这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姚三春疑窦丛生,心中那个猜想越发变得清晰,难不成,田氏是被宋茂山家暴了?

    以宋茂山这人的性格,家暴媳妇儿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姚三春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这事还是等平生回来再商量吧。

    虽说她和宋平生对田氏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是田氏怎么说也是宋平生原主的亲娘,分家之后还时刻惦记着他们夫妻俩,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自然不能熟视无睹。

    就因为脑子里装着田氏的事情,姚三春这一夜并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还打着哈欠。

    姚三春洗漱好便坐在灶底,百无聊赖地烧着锅,就在这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在这片寂静的院子里显得特别的突兀。

    姚三春放下火钳出去,到了院门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从门缝里向外看去,只是她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双手背在身后的宋茂水。

    莫不是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稀奇啊!

    姚三春立即打开门,笑着道:“二叔,这么早啊?是有啥事吗?”

    宋茂水顶|着宋茂山同款不苟言笑的脸,点一下头,开门见山道:“早上看你家菜园子里的小青菜虫洞少了许多,上回你浇菜园子的是啥药水?”

    姚三春心里想,这位宋家二叔确实一心只关注地里的事情,否则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主动敲她家的门。

    不过这些话姚三春肯定不会说出口,她回道:“二叔,你这回真是来巧了,我昨天才做了一些药水,准备给平生他大哥送过去,刚好还有多的,我现在就给你拿去。”说完便回身去了堂屋。

    至于这是什么药水,姚三春并不准备说,因为她和平生可是准备靠卖药水吃饭的!

    很快姚三春便抱了一个小罐子过来,交到宋茂水手中后她不忘说道:“二叔,这个小罐子你还得还我,不然我没东西装药水了。”

    宋茂水冷哼一声,“难道我还会贪你家东西不成?你直接告诉我药水多少钱?”

    姚三春摆手,“二叔别臊我了,不值钱的东西,这小罐子都比药水值钱。”

    宋茂水听她这么说也没太纠结,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说完便抱着小罐子转身回隔壁去了。

    姚三春不知道的是,宋茂水回家后就被郭氏好一通埋怨,说他竟然主动跟宋茂山家二房人要东西,简直脸面都不要了。

    不过骂归骂,郭氏也知道自家老头子有多倔,只要事关庄稼的事情,他是真的啥都豁得出去。

    其实宋茂水才成亲的时候并不是这样,只是后来家中遭遇变故,宋茂水一家子差点都饿死了,自此之后,宋茂水便把庄稼看得比自己的命都要重。

    今天是宋平生离开家的第二天,姚三春照例想了他一会儿,然后便该干嘛干嘛去了。

    上午喂鸡洗衣服,完了就给罗氏送去一小罐的药水,至于人家用不用她就不管了。

    下午姚三春则继续磨药粉,后来觉得无聊,她又去宋家找二狗子玩柳树短棍比大小的游戏,单纯用来打发时间。

    转眼间天又暗了下来,新月如钩,黑蓝色的天幕有繁星几许,整个老槐树村都被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只有田里的蛙声叫得越发热闹。

    姚三春关好门窗,然后便洗洗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头依旧漆黑一片,姚三春家的院子里却突然冒出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对方放轻脚步,猫着身子先来到堂屋门前,结果发现堂屋居然落了锁,气得他咒骂一声,只能转身去厨房,然而姚三春家厨房里只有那点柳叶和一堆破罐烂碗的,连这小贼都看不上。

    最后便只剩下里屋了,这小贼在里屋窗户边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

    就在这时候,睡梦中的姚三春突然被院子里小鸡仔的几声仓惶的叫声惊醒,倒不是她够警觉,纯粹是因为一个人不太敢睡太熟。

    姚三春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这一眼刚好看到窗外一道模糊人影晃过,吓得她心脏一下子蹦到嗓子眼。

    三更半夜,她家就她一个女人,院子外头就是贼,任谁碰到这个情形也淡定不了。

    姚三春窸窸窣窣地坐起来,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才最安全,里屋的门栓突然开始动了。

    这动静若是放在白天,姚三春肯定不会发觉,可是现在三更半夜的,这点声响在黑夜里简直如同放大了一百倍,听得她一阵头皮发麻。

    姚三春学过跆拳道是没错,可是假如这个贼是男人,她可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制住他,再加上她现在特别惜命,如果不到紧要关头,她根本不想跟人家拼命。

    她可是女主角,她不能出事啊!

    姚三春脑子想得多,但其实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的事情,待她稍微冷静下来,便快速做了决定。

    姚三春鞋子都没穿,跑到门边便一顿猛捶,捶得这块门板“哐当哐当”的响,好像下一刻就要散了架一样。

    “二叔!二婶!你们快来救救我啊!”

    “我家进了贼!快来人捉住他!”

    “有贼!有贼啊!”

    姚三春扯着嗓子一阵乱嗷,女人尖利的声音简直直插云霄,震得人耳膜都要破掉,这下子附近几户人家绝对都听到动静了。

    这小贼哪里还敢逗留,一溜烟跑出院子,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没一会儿,宋茂水宋平安父子手中各握着铁锹和铁叉出现在姚三春家院子里,周围其他邻居也陆陆续续赶过来,他们大部分衣裳都没穿好就跑出来,有的甚至还光着脚。

    姚三春从窗户看到外头有火光和人声,这才终于从里屋出来,只是还有些惊魂未定。

    “二叔,堂哥,那贼已经跑了。”

    宋茂水见她安然无恙,放下手中的铁叉,四下一指,“快看看,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姚三春忙四处看了一圈,没发现丢什么东西,但是装着小鸡仔的花篮却是倒着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两只小鸡仔的尸体。

    姚三春只看了两眼就扭过头不想看了,因为这两只小鸡仔是被人踩死了,身子都被人踩扁了,看起来着实可怜。

    宋茂水看到后忍不住咒骂:“天杀的小畜生!没偷到东西竟然连小鸡仔都不放过!生儿子没屁x的狗东西!”

    宋平安拉住他,“爹!”

    宋茂水愤愤地抽回手,“糟蹋东西,踩死家里养的畜生,这人就是没玩意,我骂他几句都是轻的,要被我发现是哪个小畜生干的,看我拿铁锹挖他!”

    旁边竟然还有人应和他。

    “就是,咱们老槐树村在外头的名声一向好,现在竟然出现了贼偷,传出去简直连累咱们村所有人!”

    “咱们村里人都过得还行,又没有穷到饿死的地步,哪就想不开去做贼了?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情,小心报应到儿女子孙头上哦!”

    宋茂水跟他们骂得越发起劲。

    最后,宋平安只能一脸的无奈地看着他老子精神奕奕地骂人。

    姚三春本来既生气又害怕,可听宋茂水他们比自己还生气的样子,心情突然又好转了不少。

    虽说家中遭贼,但是啥也没丢不是?虽然死了两只小鸡有些难过,但是还有八只啊!姚三春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38章

    胡乱熬了一夜, 第二日姚三春顶着一对浓重的黑眼圈起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宋平东夫妻以及宋婉儿便赶过来了。

    宋婉儿进院子后左右打量, 罗氏则直接问道:“我跟二狗子他爹一大早就听人说你这儿昨晚遭贼了,没来得及细问就赶过来,可丢了什么东西?”

    因为宋家距离姚三春家有点远, 昨晚没听到动静也是正常的。

    姚三春打个哈欠摇摇头, 看到田氏不在也不奇怪, 只道:“东西倒是没丢, 就是小鸡仔被踩死两只。昨晚我也是被吓坏了,还好二叔他家在隔壁,孙四叔他们也都来了。”

    宋平东跟宋茂水一家从没有交集, 听到他们帮忙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迟疑地说道:“那是要谢谢人家。”正了正色,又道:“刚才我过来打听过了,村里其他人家都没有进贼,看来那贼就是咱们村的, 知道平生出了门,所以才找你下手。”

    姚三春面无表情地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其实昨晚她就想到了, 她家前后左右都有人家, 可小贼偏偏就来她家, 分明是有备而来。且这小贼应该知道她家就一人, 所以这贼就是老槐树村的!

    罗氏拧着眉, “咱们老槐树村这几年都没出现过贼偷, 咋就突然有人偷东西了?这下子搞得咱们一个村子都不得安宁。”

    姚三春精神不济, 不过还是强撑着道:“大哥大嫂, 既然你们来了,就陪我一道去里正家吧。不管如何,这事得引起重视,要是这次我息事宁人,说不准这贼下次还会来!”

    罗氏连连点头。

    宋平东也点头,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平生让他这个大哥帮忙照顾他媳妇儿,结果第二晚就遭了贼,他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叫个什么事?

    于是宋平东当机立断朝姚三春道:“这几晚让你嫂子陪你,我在你家堂屋搭块板凑合几晚,直到平生回来。”

    姚三春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经过昨晚的事,她现在心里都毛毛的,有人陪她求之不得。

    “问题是,爹会同意么?”

    几人之间气氛顿时一滞。

    宋婉儿杏仁眼转了转,忍不住嘟嘴道:“二嫂,爹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只要你不要顶撞他,爹不会为难你的。”

    姚三春简直窒息。

    妹子,你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瞎呀!

    宋平东犹疑了一下,然后道:“昨晚的事情闹得全村都知道,爹好面子,应该不会反对,不然村里人岂不是会说爹不讲情面?”

    姚三春不可置否。

    又说了一会儿话,四人便直接去了里正家,只可惜昨晚没人看到贼的相貌,所以里正也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方法,再加上姚三春家又没丢什么东西,所以这事情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到了晚上,令姚三春感觉更糟心的事情来了,宋茂山突然称身体不舒服,把宋家一家人折腾得团团转,宋平东夫妻最终也没能来姚三春家。

    不仅如此,后面一连好几天宋茂山花样百出地作妖,可把田氏和宋平东夫妻折腾得够呛,这下连过来看望姚三春的功夫都没有。

    经过这事,姚三春对宋茂山的厌恶之情更上一层楼,光是想到他的名字都会觉得窒息。

    天下怎么就有这么不是东西的男人,她现在完全不明白田氏怎么就嫁给了他?宋平东他们怎么就贪上这么个爹?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姚三春骂归骂,却又拿这个名义上的公爹没有办法,夜晚只能一个人提心吊胆地度过。

    终于熬到第七天,宋平生和孙吉祥回村了。

    姚三春中午吃完饭出来消消食,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村头,只是没想到她在村头没站多久,宋平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

    宋平生也没想到姚三春在这等他,清润的眼眸难得露出几丝怔愣的傻气,回过神来便立刻一路小跑,完全将身后的孙吉祥抛在脑后。

    宋平生人高腿长,很快就跑到姚三春跟前,喘|息尚未平复,便一把将姚三春抱住,那拥抱的力道,甚至让姚三春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宋平生顾忌在外头,抱了一下便立刻松开手,然后只在背后偷偷牵住姚三春的手,纵是如此,也把孙吉祥给看傻了。

    孙吉祥张着嘴跟过来,目光在宋平生和姚三春之间来回扫视,好半天才说一句:“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天没见面,就如同过了三个秋天,这回我总算明白什么意思了!不过我看到就算了,要是被村里老一辈看到,恐怕眼神都要吃了你们哦!”

    宋平生抬起眉梢,半真半假地道:“他们算老几?”

    孙吉祥只能默默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孙吉祥的兄弟,吹牛皮和我一样厉害!”

    姚三春夫妻:“……”

    三人一起往回走,到了岔路口孙吉祥便忙不迭挥手再见了,倒不是不顺路,而是这一路上宋平生就用那种十年没看过女人的眼神望着姚三春,姚三春倒是没觉得不对,可是孙吉祥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待只剩下夫妻两人,窄窄的小道上,宋平生紧紧握着姚三春不复柔嫩的小手,掌心的温度从贴合的手掌一路传到姚三春的心里。

    路上宋平生也不说话,就这么侧着头一瞬不瞬望着她,若不是姚三春在看脚下的路,两人恐怕早就摔了不知道多少次。

    姚三春心中有些甜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主动提起其他话题,“你说最慢七天,结果还真是七天,一来一回也太久了吧?”

    宋平生眼中盛满缱绻的笑意,有些无奈道:“本来上午就该回来的,只是回来时刚好经过大狗村,吉祥想去打听打听黄家的事情,所以就耽搁一些时间。”

    姚三春顿时被勾起好奇心,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眨不眨,“那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宋平生没忍住在姚三春白皙了些的脸颊上掐了一把,然后才道:“黄家人没说谎,那位黄姑娘确实是被未婚夫耽误了,退婚后又大病一场,所以才拖到现在没嫁人。”

    姚三春忍不住唏嘘,“那她可真惨,不过总比嫁过去才发现未婚夫不是良人的好,现在就是不知道吉祥是怎么个想法了?”

    宋平生沉吟片刻,开口道:“从大狗村回来,吉祥一路上都在想赚钱的事,我看他那样子,恐怕是好事将近了。”

    姚三春进了自家院子,听到这句脚步倏然停下,“说到赚钱的事情,这次农药卖得怎么样了?”一边说着一边往宋平生背篓里瞧,结果就看到背篓里只有换洗的衣裳和一把菜刀,其他什么都没有。

    宋平生的面色却陡然僵硬,“那个,姚姚,农药都卖出去了,就是一分钱没有。”

    “哈?”姚三春当场表演了什么叫笑容逐渐消失。

    宋平生高大的身躯微弓着腰,两手叠放在姚三春肩头,然后漂亮的下巴就这样放在姚三春肩头,清润的眼眸还眨了眨,无辜极了。

    “姚姚,欠债r偿,天经地义,请不要怜惜我。”

    姚三春一头黑线,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指着宋平生恶声恶气地道:“站直了!”

    宋平生乖顺地挺直腰杆,一派长身玉立的俊挺模样。

    姚三春丝毫不为美色所惑,难得脸色严肃,“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平生敛去玩笑的神色,正色道:“大丰县茶农很多,我费了好一番口舌说我们制作的农药能杀灭茶尺蠖,但是他们并不信,更何况是用钱买,所以我就跟他们打了一个赌,我提供农药,若是无效,这些农药我分文不取,若是证明有效,那他们不仅要付农药钱,并且以后只能在我们这儿买农药!”

    姚三春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打赌不是重点,重点是让茶农们先用上他们的农药,到时候有效无效便一目了然了。

    宋平生说得简单,但是在所有茶农都抵制他们农药的情况,宋平生能想到这个办法,姚三春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应变能力。

    不过姚三春还是生气,没好气地瞪宋平生一眼,“既然如此,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说,难道我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宋平生特厚脸皮地道:“唉?那我还怎么调|戏你?”

    姚三春气得鼓着腮帮子,怒瞪宋平生。

    宋平生目光游移,突然却看到院门后头架着的长凳,还有一个大水缸,便指着问道:“姚姚,这是做什么的?”

    这水缸和长凳当然是用来撑着门板的。

    姚三春也不是真的宋平生的气,便将那晚被贼光顾的事情跟宋平生说了。

    宋平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甚至最后整张脸都笼罩一层寒霜,让人看之生畏。

    姚三春悄悄握住他的手,然后摇了摇,“平生?你倒是说话呀!”

    宋平生如梦初醒,对着姚三春脸色瞬间柔和许多,“没看到那贼的样子确实没办法,不过只要他再动手,那咱们就有捉到他的机会!”说着声音又逐渐低沉下来,“姚姚,有时候真想把你变成拇指姑娘……”

    姚三春歪头,不解道:“为什么?”

    “那样我就能把你拴在自己腰带上,去哪都带着你。”

    姚三春太阳穴跳了跳,看向宋平生的眼神充满攻击性。

    宋平生求生欲爆棚,“或者我变成拇指小伙子,不,你想我变什么我就变什么,好不好?”

    小别胜新婚,这个晚上夫妻俩自然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转眼到了第二天,姚三春夫妻俩吃完早饭,落了锁便去找田氏去了。

    第39章

    宋平生和姚三春去得不巧, 到了宋家刚好碰上宋茂山带着一大家子干活去。

    宋平生先是笑眯眯地喊了一声“爹”,至于他心里到底是喊爹还是狗,那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宋茂山被宋平生这个态度搞得一口气憋在心口, 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最后只能一甩袖子, 冷哼一声出了门。

    宋平生转头对宋平东说:“大哥, 你们先去地里吧, 我跟娘有话要说。”

    宋平东没有多想, 点点头便跟罗氏走了。

    倒是罗氏,临走前偷偷在宋平生夫妻和田氏之间来回打量,眸光微闪,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茂山并未走多远, 听到宋平生叫住田氏,回头瞪了母子俩一眼,道:“地里事情多得很,有话说快点!”

    待宋茂山转回身, 姚三春偷偷朝他的背影磨了磨牙。

    真是一个惹人嫌的糟老头子!

    田氏跟着宋平生来到一片竹林后头,她见二儿子一直板着张脸不说话, 心里无端感到一丝紧张。

    “平生啊, 你叫娘来是有啥事?咱们得快点, 不然你爹他又要发火了。”

    宋平生面无表情地盯着田氏, 突然道:“娘, 你这么怕爹, 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不如跟爹和离算了?”

    田氏被宋平生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脸色发白, 连忙摆手, 张口结舌地道:“这,这怎么行?我跟你爹和离,你跟你几个兄弟姐妹以后还怎么做人?”说到后来她终于冷静下来,苦口婆心地劝宋平生:“平生,你别整天气你爹了,跟他斗,你捞不到好处的。你爹那人我比你了解,我怕你再惹他,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哪怕你是他亲儿子!”

    宋平生扯唇一笑,“娘,你想让我在爹面前当孝子,可以啊,只要你跟爹和离。”

    田氏呼吸一滞,忙垂下眼睛,将散落的碎发扣在耳后,声音有些显而易见的僵硬:“好好的,你非让我跟你爹和离做什么?”

    宋平生声音冷冰冰的,掷地有声地道:“因为爹他不是个东西,小时候打我们就算了,竟然还动手打娘你!”

    田氏本就发白的脸瞬间变得毫无人色,和宋平生相似的眼眸涌起泛红的水光,眼中一团慌乱,随后却又极快地压下眼中各种情绪,甚至难得露出一丝怒气。

    “老二,你瞎说啥呢!你爹没打过我!”

    田氏的段数到底低了些,连姚三春都看出她神色不对。

    宋平生二话没说,一把抓住田氏胳膊,然后飞快将袖子撸上去,田氏青紫交错、伤痕累累的胳膊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空气中。

    宋平生和姚三春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虽说他们夫妻猜测是宋茂山家|暴田氏,但是当田氏伤痕累累的模样展露在面前,他们还是无法淡定。

    目前姚三春和宋平生对田氏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尤其是看到人这么好的田氏还被人欺负成这样,是个人都忍不了!

    田氏急忙抽回胳膊放下袖子,身形晃了晃,站定后甚至都不愿意和宋平生对视。

    “这是我自己摔的……”

    宋平生两道长眉紧紧皱在一起,眼中寒光毕露,语气都变得不客气:“娘,你还帮那个老东西说话?我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老东西揍一顿?”

    田氏满面急色,只能抓住宋平生的胳膊,称得上是哀求地道:“平生,你别去!你也别跟你大哥他们说,就当啥都没看到过,算娘求你了,好不好?”

    同作为女性,姚三春的气简直直破头顶,理智都快烧光了,“娘!他都这样对你了,对平生和大哥也不好,这样无耻恶心的男人,你为什么还要维护他?没有他,你只会过得更好!”

    宋平生上前一步,“娘,你别怕,就算是爹把你休了,我来养你,大哥大姐他们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你有这么多孩子,你怕什么?”

    田氏只一个劲地摇头,没一会儿便满脸的泪,眼中全是绝望,“不行,不可以……我不愿意……”

    宋平生和姚三春看田氏这个样子,心中都觉得十分不好受,可同时更怒其不争。

    宋平生索性铁了心,从田氏手中抽回胳膊,冷冷地道:“我是你儿子,看到母亲受苦却不闻不问,这是大不孝!就算你真的不想跟老东西分开,你我也有责任把这事告诉大哥他们!”

    宋茂山打田氏的事情一旦被一干子女知道,那田氏愿不愿意和离那就不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田氏双眼通红,眼中全是挣扎之色,然而再抬眼时,她眼中只有一种痛苦的决绝。

    “宋平生,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娘,你现在就发誓,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否则……”她从竹园中拿起一块石头,眼神无比坚定,“我今天就死在这!我说到做到!”

    宋平生和姚三春都被田氏眼中的绝望和决绝所震慑,一时间他们真的迷惑了,田氏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威胁他们?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田氏说的是真的,她是真的以死相逼,就是不让宋平生把这事告诉宋平东他们。

    也是在这个时候姚三春突然明白了那日罗氏为何眼神闪烁,并且说她乱猜会让田氏生气。

    罗氏恐怕也发现了田氏被宋茂山打的事情,并且还问过田氏,可是最后却被田氏逼着发誓,不允许对任何人说!

    宋平生和姚三春对视一眼,两人没有表态。

    田氏却等不及了,她紧抿着嘴唇,抬起手中石块作势就要往头上砸,看她那架势,砸下去恐怕半条命就没了,一点不像唬人的!

    宋平生和姚三春是为了救田氏,可不是为了逼田氏死,看田氏都做出这种架势来,他们夫妻哪里还敢再逼她?最后还是被逼发了誓。

    等宋平生和姚三春不甘不愿地离去,田氏双手撑着农具,脸埋在手背好一顿大哭,只是哭得无声无息罢了。

    “儿啊,娘不是不愿,是不能啊!”

    另一头姚三春夫妻俩回到自家院子,只是两人的心情都憋闷得可以,就仿佛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七荤八素半天缓不过神来。

    堂屋里,坐在方桌上的宋平生捏了捏眉心,无声叹息道:“都这样了,娘她竟然还不愿意离开宋茂山,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这就难办了。”

    姚三春唇角紧抿,过了一会儿才道:“平生,我始终觉得,娘对宋茂山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她之所以死都不愿意离开,可能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哦?”宋平生放下手,凑近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姚三春理了理思绪,回到:“文艺点说,爱一个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日常生活中,娘对宋茂山言听计从,千依百顺,可从娘的表现来看,她只有畏惧和害怕,而不是把宋茂山当做自己丈夫,所以我觉得,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电视剧看多了……”无奈地挠头。

    姚三春这么一说,宋平生的思绪更乱了,这绝对不是一件三言两语能弄清楚的事情,他只能道:“过几天等大哥闲下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他,他住得近,还能帮得到娘。”

    姚三春侧过头,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我们发过的誓呢?”

    宋平生背脊笔直,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难道人命不如誓言重要?”

    姚三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颈侧,“我就知道你心软……”

    宋平生嘴角勾起一抹笑,与其说他心软,不如说他是为了她心软。

    虽说生活操蛋,但是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姚三春夫妻俩也得忙自己的事情,水稻到了拔节期,所需要的水量比刚插秧时要多,且村里往田里灌水的也多了。

    姚三春夫妻俩为了保证水田水深足够,还得花钱向别人家租用龙骨水车,一点一点地向水田灌水,也是累人的活儿。

    除此之外,水田里、水田田埂上、旱地全都要除野草,又要时不时施肥……

    总之,只要你不想闲着,你每天都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一点闲暇的时光。

    姚三春家才这几亩地就能忙成这样,宋家那么多的地,可想会忙成什么样,所以宋平生想找宋平东长谈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这日下午,孙吉祥一下子送来了两只野鸡,这个天气肉也放不住,宋平生干脆将两只野鸡都红烧了,然后装了一大碗送去宋家。

    虽说他和姚三春现在看到宋茂山就犯恶心,宋平文也讨人嫌,但是宋家其他人都还不错,给他们送鸡吃夫妻俩还是挺乐意的。

    不过不出意外的是,宋茂山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也没说不要就是了。

    回来的路上宋平生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宋茂山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肉,曾经有一人吃了半大碗鸡肉的先例。

    姚三春知道后,肠子都快悔青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宋平生的厨艺真是越发的好了,中午做的红烧野鸡肉质鲜嫩,青椒炒南瓜藤也是爽口,再加上一道小青菜鸡蛋汤,夫妻俩吃得无比满足。

    吃完饭之后,夫妻俩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又在月亮下说了一会子的话,然后便准备洗洗睡了。

    可就在宋平生关上堂屋的门的时候,他家院门外突然传来两声极低的叫喊声,低到宋平生以为自己幻听了。

    “呜呜……姐,姐,我是小莲啊……”

    宋平生摸黑打开门,月光下,院外站着的却是姚三春的亲妹妹姚小莲。

    第40章

    姚小莲一看开门的是宋平生, 三下两下擦干眼泪,随即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来,“姐夫好!嘿嘿嘿……姐夫你好像又变漂亮了哎?镇上卖豆腐的小姐姐都没你漂亮!”

    宋平生额头青筋跳了跳。

    姚小莲捂嘴大呼, “哇,姐夫生气都这么好看。”语气全是钦羡,“我姐真幸福!”

    宋平生:“……”若不是他知道姚小莲就是这个性格, 他真想扯一块抹布堵上她的嘴。

    不过宋平生跟这个便宜小姨子也没什么好说的, 便沉着个脸让对方先进堂屋坐着。

    姚三春洗完澡, 发梢还滴着水便出来了, 一见到堂屋坐着的姚小莲,她一时没控制住表情,眼尾抽了抽。

    姚小莲看到亲姐姐, 立刻又是一副泪眼婆娑的可怜样, 眉毛都成了八字,万分委屈地道:“姐,爹娘要把我卖给老男人当填房,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姚三春眼睛跳了跳, 走过去坐到姚小莲对面,说道:“你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

    姚小莲张嘴要说话, 话到舌尖却突然捂住肚子, 可怜巴巴:“姐, 我两顿没吃了, 我好想吃饭……”

    姚三春低声叹了一声, 认命地站起来准备去给姚小莲弄饭, 这时宋平生从里屋方向出来, 手里拿了一块干净的布巾, 递给姚三春时说道:“姚姚,先把头发擦干,我去做饭,你们姐妹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姚三春急切地想知道姚家那对父母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便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便落在姚小莲瘦削的脸上,“你说?”

    姚小莲不停揉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边拉耸着脑袋,抽抽噎噎地道:“自从姐你嫁人后,爹娘很快就把宋家给的彩礼钱花光了,最近连口粥都喝不上,所以他们就决定把我嫁给隔壁村的老鳏夫做填房!姐,那个老鳏夫都三十了,最大的孩子就比我小几个月!而且他家还很穷!所以我就逃出来了!”

    虽然严格来说,这是姚三春第一次见姚小莲,不过听说她被迫嫁给一个可以当爹的鳏夫,她还是挺气愤的。

    “爹娘太过分了!”

    “就是!”姚小莲气愤地捶向方桌,“老鳏夫有四个孩子我不介意,但是他家穷得让我吃不上饭,我才不要嫁给他!”

    姚三春顿时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重点么?”

    姚小莲想都没想就懵点头,“当然了,嫁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吃饱饭嘛?其他都不重要!”

    姚三春沉默了,其实她略一思索就能想明白姚小莲为什么会这样想,姚大志跟范氏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又懒又馋,一家人能活到现在基本就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偷鸡摸狗,吃完上顿没下顿是常事,所以姚家一家子都瘦成这副风一刮都会倒的鬼样子。

    而姚小莲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条件恶劣,这导致她现阶段对生活的谷欠望很低,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虽说姚三春不是原主,可这时脑子里冒出来的那记忆却让她一时间十分难受。

    甚至晚上睡着后,她脑子里还是六七岁的原主半夜喝凉水饱肚子,最后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样子。

    第二日,姚三春夫妻俩起来就发现家里地已经被扫得干干净净,而此时姚小莲正在厨房里搓衣裳。

    姚小莲见姚三春正看着自己,脸上挤出一抹笑,“姐,姐夫,你们起来啦!地我扫完了,但是没看到米缸在哪里,所以饭没做,嘿嘿……”

    姚三春无奈地道:“小莲,你不必做这些,我跟你姐夫自己来就行了,你早上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姚小莲搓衣裳的动作一顿,瞥了宋平生一眼,面上有些紧张和无措,“可是我在家都干习惯了。”

    姚三春叉腰,“嘿!说得好像我以前在家没干习惯一样。”

    姚小莲:“……”无法反驳。

    姐妹俩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眼睛稍小的姚小莲败下阵来。

    早上姚三春烧锅煮粥,宋平生便切了两个腌制过的鸡胗上锅蒸着,又从菜园子里摘了两根黄瓜凉拌,最后还从菜坛子里抓了一碗腌制的豆角,对于农家人来说已经算丰盛了。

    宋平生切黄瓜的时候姚小莲就一脸痴呆地望着宋平生,姚三春瞅着她,“小莲,你看啥呢?”

    姚小莲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道:“姐,姐夫对你可真好,会关心人还会下厨房做菜。”

    姚三春不解,“所以?”

    姚小莲幽幽地道:“难道是我误会爹娘了,他们挑女婿得眼光还是挺好的,要不然我嫁过去试试?”

    姚三春“腾”地从灶底起来,毫不犹豫给姚小莲一记爆栗,“没睡醒吧,傻丫头!”

    姚小莲摸了摸脑袋,眼神很委屈。

    早饭之后,又是忙碌日子的开始。

    虽说姚三春夫妻俩觉得姚家迟早会找过来,但是姚小莲昨天天黑才来到老槐树村,所以除了姚三春夫妻俩,其他村民都不知道姚小莲的存在,于是夫妻俩便决定让姚小莲在家待着。

    若是姚大志夫妻真的来了,他们便让姚小莲从屋后的小窗户爬出去躲着。

    姚三春夫妻俩让姚小莲待在家中,然后落锁出门,今天他们还要去镇上把油菜籽给榨了。

    两亩地的油菜籽,本就长得不好,下暴雨损失了将近一半,最后收回来竟然仅仅只有一石,而一石的油菜籽也不过能榨出来三十斤罢了。

    虽说油菜籽不多,不过普通人家没有专门取制油料的工具,还是得去专门的作坊取制。

    取制油料的方法基本都是压榨法,或者是用两口锅煮取,不过这种只适合取制苏麻油和蓖麻油,而舂磨法和研磨法只适合制取芝麻油。

    作坊里,所使用的榨具乃是用樟木所制,周长达到一个成年男人的怀抱粗,木头中间被挖空,榨油的时候便将油料倒进去压榨。

    这家榨具够大,刚好一次便能装一石油菜籽,倒是省了姚三春夫妻不少时间。

    第二日油菜籽榨好之后,姚三春夫妻俩将剩下的渣滓也都一点不剩地带走了,这油菜籽渣滓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喂畜生,还是肥田的好材料,绝对不能浪费了!

    直到中午,夫妻俩才推着板车从镇上回来,只是刚到村口宋婉儿就飞奔过来,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兴奋地高声道:“二哥,有个大丰县的人来找你嘞!”

    听到“大丰县”三个关键字,宋平生和姚三春当即加快脚步,兄妹俩一碰头,宋平生便问:“那人现在在哪?”

    宋婉儿大大的杏仁眼闪闪发亮,“当然是在家里啊,爹让我在村口等你,爹跟大哥还有里正他们都在陪客人,爹还想留客人在家吃中饭呢!豁,二哥是你不知道,那个人穿得可有钱的样子了……”

    后面的话宋平生和姚三春听不下去,当即脸一黑,有了这一遭,宋茂山少不得要明里暗里跟客人打听农药的事情,这可不是姚三春夫妻俩想看到的。

    但是事情偏偏这么不凑巧,姚三春夫妻出门刚好跟客人来访错过,导致客人被领进了宋家。

    事已至此,姚三春夫妻俩无话可说,只能先回家将菜籽油和油菜籽渣滓放回家中,然后便大步流星赶去宋家。

    今天的宋家真是热闹极了,甚至比把宋平生分出去那一日还要热闹,不但是里正来了,村里有名望的几位一个也不能少。

    除此之外,就连宋家院子里厨房里都有一群人看热闹,要不是宋家堂屋里的客人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他们真恨不得挤进堂屋看个痛快。

    没办法,乡下新鲜事少,谁家狗子生小狗都能传遍全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好在客人刘青山是个见识多的,倒是未表现出不悦。

    至于宋茂山,他向来是个爱脸面的,今天宋家来了这么一位看起来就身份不一般的客人,他自然不会拦着村里人过来看,否则他也不会叫这么多人作陪了。

    宋平生夫妻俩赶过去的时候,刘青山和宋茂山等人聊得挺热闹,堂屋里一点不见冷清。

    宋平生先是朝宋茂山喊了一声“爹”,然后才朝刘青山看过去,“想必您就是来找我的客人了吧,您远从大丰县赶过来,我却现在才知,实在失礼。”

    刘青山含笑,“宋贤侄说笑,说来还是刘某不请自来,唐突在前。”

    宋平生回以一笑,“听说刘先生是从大丰县而来,我前阵子经过那边,真是风景秀丽的好地方……”

    这个时候,宋平东和宋平文几乎没有插话的机会,宋平文颇为不耐,却因为宋茂山的叮嘱而不得不坐在堂屋里,因而脸色称不上好。

    至于宋平东,他一会儿看着宋平生,一会儿又是一副深思的表情。

    宋平生跟刘青山有来有回地聊着天,可就是一句不问刘青山的来意,再加上宋平生跟宋茂山全程没有眼神交流,院子里还有人用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们,刘青山敏锐地察觉到不同之处。

    刘青山也是个人精,很快都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于是他便陪着宋平生瞎扯淡,就是不谈正事。

    这两人沉住气,不代表宋茂山也沉得住气,他不悦归不悦,还是笑着问刘青山:“刘大哥,既然我儿子已经过来,不知你找平生是有啥事?”

    一旁插不上话的姚三春忍不住鄙夷,看宋茂山那副趋炎附势的小人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刘青山扫了宋平生一眼,见对方只半垂着眼睑,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便道:“我找宋贤侄也不是为了多大的事情,稍后再聊也不迟,不如我再跟你们介绍大丰县几样当地特色……”说着又是几百字的废话。

    宋茂山差点吐血,老子才不想知道你们大丰县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黄瓜为什么这么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天天在别的大大的坑底待着,蓝瘦啊!

    不知道是姨妈还是其他问题,码字跟生孩子似的,蓝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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