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 姚三春和姚小莲正准备去地里,出门时迎面遇上一张面带讨好笑容的脸,却是姚三春的便宜弟弟—姚宏。
姚宏今年已经十七, 因为家中既没有万亩良田、百万资产要继承,父母也没承包什么鱼塘,所以常年不用出去干活, 没事就在家呼呼大睡, 加之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还当真养得是一副唇红齿白的俊秀模样。
不仅如此, 姚宏身量也高,还有一对和姚三春同厂生产的酒窝,笑起来当真是人畜无害。
若说他外貌上的缺点, 那就是营养跟不上, 导致体型偏瘦,没有普通农家十七岁青年人的壮实之感。
若说姚宏的个性,倒是比姚大志夫妻好上一些,最起码目前还没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一来父母比较偏爱他,所以心思单纯些, 二来年纪还小, 还没到姚大志那个油腻得能一把掐出几两油的年岁。
但是有姚大志跟范氏这样的奇葩父母, 耳濡目染之下, 他也是一身的毛病, 人又懒, 嘴巴又馋, 吃完就睡, 啥也不管, 简直就是一个重度肥宅+啃老+废物本废+懒虫本虫+咸鱼本鱼!
这也是姚大志夫妻数次来老槐树村找茬却不见姚宏的原因,他懒得动!
可叹,姚大志夫妻为了养儿子那么“努力”,偷鸡摸狗、卖女儿、卖脸皮、打滚撒泼,甚至是拼了老命,可这时他们宝贝儿子却在家鼻冒泡,睡大觉,美得不行!
从这方面来说,姚大志夫妻也是挺惨的。
自从姚大志夫妻被衙差带走,姚三春以为以后都不用见到姚家的极品,谁知两个老极品倒下,小极品又冒出来,她当然没什么好脸色。
“姚宏?你来我家干啥?”姚三春瞪过去,语气颇凶,端是一副凶悍姐姐的模样。
姚宏没来得及开口,姚小莲冲过去狠狠推他一把,语气急切又愤怒,“你滚啊!这里不是你家!”
姚宏揉着胸口,面上不见生气,反而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大姐和小妹,眼神哀怨,道:“大姐,小莲,我知道我不该过来找你们,可是我也没办法啊!自从爹娘从大牢里出来,两人身子就不大好,三天两头头昏脑热的,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爹娘饿死吧!”
“我们三个都是爹娘拉扯大的,我又没啥本事,只能过来求你们了!”说着膝盖一弯跪在地上,“大姐,求求你了,你就帮帮爹娘吧!我保证,只要爹娘身子好了,我绝对不会再来找你们了,好不好?”
姚三春想都不想,回答得果断干脆,“就两个字,没门!”话音一落便抬脚就走。
姚宏想也不想扑过去,一把抱住姚三春大腿,抱得死紧,眼泪就这样不期而至,簌簌而下,“大姐,你不能不管爹娘啊!就算爹娘有些地方做的不对,但是毕竟是咱们爹娘,你这样不管不顾,传出去别人怎么说你,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啊!”
“大姐,我都听说你们卖农药挣钱的事了,你现在这么有钱,哪怕指缝漏一点都够我们吃喝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我会记着你的好的!”
姚三春不听他说什么,专心致志地拔自己的腿,一边道:“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们有手有脚,勤快点什么都有了!给我放开!”
姚宏不但不放,反而越搂越紧,“姐,不然你先借点,我可以过来帮你干活!帮你制农药,帮你下地干活,我不会白拿的!”
姚三春半天挣不开,气得脸色涨红,姚小莲回过神来,跑过去就一根一根扒开姚宏的手指头,又是掐又是咬的,硬生生把姚宏给疼松开了手。
姚三春一朝脱身,姚小莲站在前头挡在姚三春跟前,咬着唇扭头,愧疚地垂下眼睛:“姐,对不起,是我把大哥引来的!”
姚三春蓦地睁大眼睛。
姚小莲猛地回头,又是另一副脸色,咬牙切齿地道:“我前后给你有两百五十文,给爹娘抓药足够了!你还来干什么?前几天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只要再给一百五十文钱,你就再也不会找我跟大姐了!大哥,你说话就是放屁吗?”
姚三春抓住姚小莲胳膊,神色沉下来,“小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小莲深深垂下头,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姐,对不起,其实中秋那天大哥来找我,他说爹娘身子不好,家里一粒米都没有,所以……我就拿了一百文给他,让大哥带爹娘去看大夫。”
“谁知道他前几天趁你跟姐夫不在,又来这里找我,我关门不愿意见他,他直接翻进院子,发财的脚也是被他踩的!后来大哥他又是哭惨又是发誓的,我心一软,又给了一百五十文……”
姚小莲反抓住姚三春袖口,“姐,我给完就后悔了!大哥就是看我容易心软,才三番两次找我要钱,所以我才想尽快嫁人,我不想因为自己,又把姐你们拖下水,可谁知,大哥他竟然又过来了!”回头瞪姚宏,“简直太无耻,我就不该信你的鬼话!”
姚三春胸口迅速郁积一口闷气,原来姚小莲前阵子心情不佳是因为这事,又是姚家的极品冤魂不散!
可叹,若是姚小莲生在普通和睦的人家,这种重感情的品质自是好的,可她偏偏是生在姚家,她越重感情就越容易受人利用,越容易受伤!同时也显得她的为人是那样的可笑,甚至愚蠢!
姚宏听姚小莲说完,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神情很无奈,可怜兮兮地道:“大姐,我真是走投无路了呀!不然我真的不会过来找你们,你们相信我!我实在是被逼无奈的!”
自然知道事情始末,姚三春也不准备在这跟无关的人瞎扯淡,沉下脸对姚小莲道:“小莲,你这回真是大错特错,一时心软,却又招了一个无底洞回来,你是准备把自己一辈子都赔进入么!”
姚小莲下巴快戳到胸口,焉头巴脑的。
姚三春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为免你犯傻,待会将身上钱全部交给我,暂时替你保管,直到你嫁人!同不同意?”
姚小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姚三春勉强满意,这才看姚宏一眼,“年轻人,有手有脚,不要像个要饭的似的,整天求着别人赏你一口饭吃,你不嫌难堪,我还嫌你烦!”
“我明确告诉你,今天,以后,我给你一文钱算我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姚宏不敢置信,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哭得像个孩子,“姐,小莲,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姚三春面对哭得娘们儿唧唧的年轻小伙子,差点想翻白眼,很不客气地道:“我看你也没穷到那个份上,不然你去当小白脸得了!”说完便抓住姚小两人莲,大步流星去往旱地方向。
姚宏远远没有姚大志夫妻那般出色的搅屎能力,死缠烂打又不行,哭唧唧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灰溜溜地回姚庄去了。
姚三春说到做到,种完油菜回到家,当即没收姚小莲所有财产,不让她有犯傻的机会。
宋平生离开的第三天,油菜便全部种好,第四天上午姚三春便去村里物色种植核桃的地方。
种核桃对地点有一些要求,首先最好不要选择陡坡,其次岩石土壤和粘土含有量高的土壤也不适合,它们生长区域常见于山区或者河谷,这些土层深厚的地方。
姚三春姐妹在村子外围转了好几圈,最后看上大旺河下游北面山脚下的一块山地,这块山地地势基本平坦,将近四十亩左右,缺点就是植被太多太茂密,需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处理,否则人都进不去,还有一点就是离村不算近,也有三里地。
不过总的来说,这块地还是优点大于缺点,种植核桃刚好合适。
姚三春决定好,便马不停蹄去里正家办手续,想着要抓紧时间请人将这块地处理好,植被全部砍掉,以免耽误种核桃的时间。
孙长贵得知姚三春家又要买地,心里是既羡慕又有些嫉妒,甚至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得劲,要是早知道宋平生能洗心革面,还有现在的大造化,当初他肯定同意把月娘嫁给他!
哪怕宋平生男生女相,有点不像话,但是钱袋子鼓囊,对媳妇儿也好啊!家中银钱交给姚三春不说,对婆娘还舍得花钱,看那姚三春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有一次他就亲眼看到姚三春手腕上套着一只水色玉镯!
哪怕附近几个村,谁家婆娘有这个待遇啊?
孙长贵现女婿家条件还行,但是女儿回来总是抱怨丈夫抠搜,公婆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云云。
两厢一对比,孙长贵忍不住酸了,不过木已成舟,就算他后悔也没用。
嫉妒归嫉妒,姚三春愿意买下这块地他还是开心的,因为这块地难处理又不算近导致村里人都不感兴趣,更无人像姚三春夫妻这么有钱,现在有人买下,他自然乐见其成。
所以姚三春说完来意后,孙长贵便立刻叫上五个人帮忙丈量土地。
几个人到达目的地,费了好一番功夫,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被树枝荆条之类刮到,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将这块山地丈量出来。
这块山地约三十九亩,因为没人买所以价格便宜,孙长贵算她一亩一两半银子,算下来一共要五十八两并五百文钱。
姚三春将银子给了孙长贵,私底下又塞了他二十文,除此之外,她还让姚小莲准备中饭,请这些帮忙的乡亲吃了顿饱饭。
下午,姚三春又在村里吆喝,请来二十来个人去果园帮忙处理杂草。
众人都是干惯农活的,这点刮刮碰碰完全不放心上,拿起镰刀锄头就是干!
也不知是谁带头唱起歌来,没一会儿,悠扬的歌声随风飘远。
第82章
三十九亩地不算小, 一块一块整理太过浪费时间,所以二十来个人沿着外围割掉野草、锯掉树木,完了再将外围的土地翻耕, 这样就能将果园跟周围隔离开来。
一切准备妥当后,再一把火烧掉果园里头的杂草树木,且烧完的草木灰还能肥地。
不过放火始终是有风险的事情, 所以全程姚三春都在盯着, 万一出现意外, 就要用外围翻耕的碎土疙瘩盖上火源, 以达到灭火的目的。
好在这几日风并不大,所以放火烧山地很平稳地完成了。
姚三春一连忙活两日,宋平生和孙吉祥却没有在预计的时间内回村, 姚三春心中有些担忧, 不过果园的事情还得继续操持。
姚三春跟村里人请教过,最终决定种植核桃的间隔4×4米差不多,也就是说一亩地大概能种四十二棵左右,于是姚三春先大大概标出种植点, 随后请人将每个种植点进行翻耕。
都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算她一把火把野草烧了, 明年还会长出来, 别的地方可以不管, 但是栽种核桃的周围一圈地方必须清理, 以防止植被跟核桃争夺营养, 影响核桃的生长。
与此同时, 三十九亩地并不小, 核桃苗长出来也要经常浇水剪枝, 精心侍弄,同时还要预防有人顺手牵羊将树苗偷回家,因此后面肯定要请专人看管的,所以她还计划着要留出空地,方便后面建造小屋子。
乡下建造小破茅草屋并不少见,最多的就是种西瓜的瓜农,几根木头一堆稻草就能搭一个出来,远看像极了村里的茅厕,让人看之就有钻进去蹲下的冲动。
果园翻耕到一半,宋平生和孙吉祥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这回买的东西太多,导致宋平生只能又买了一个木板车拖在后头。
一匹马拖着满满两大木板车的东西,速度能快才怪了,甚至后面宋平生跟孙吉祥都不敢再坐着,而是走着回来的。
两大板车上装的不是别的东西,就是堆得老高的果树,以及三大袋子的青皮核桃,剩下的便是宋平生和孙吉祥在府城买回的东西。
说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秋播核桃可以直接用刚采收的核桃种下,而不像春播必须要育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两辆马车,如何能拉得下将近一千六百多株树苗?
不过每次从外地回来,宋平生都要瘦上一圈,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出门是辛苦活,想赚点钱不容易!
宋平生回家就倒头大睡,第三日果园整理得差不多,肥料也撒下,便可以种核桃了。
秋播核桃种子的优点就是不必进行种子处理,可以直接播种,播种时,核桃壳的缝合线要和地面垂直,以免造成根茎的弯曲。
核桃种子种下后,宋平生按照府城果农所授的经验,又买回大豆间作,有助于核桃生长。
除此之外,宋平生带回的一干树苗也全部种下,这些并不是核桃树苗,而是其他果树苗,包括桃、梨、枣、板栗、樱桃、枇杷这些。
这些果树都容易养活,不难打理,姚三春想着以后孩子爬树摘桃,跟美猴王似的在身上随意一擦,然后一口咬下去,清甜的汁水四溅,想想还不赖。
一连忙活五天,一群人累死累活,所有核桃种子、果树、大豆全都种下,结束的那一天,姚三春和宋平生真有种解脱的感觉。
在这片大地上,你想获得任何馈赠都没那么容易!
结束的当晚,姚三春一口气吃下两碗粥一碗捞饭,放下筷子的那一刻她差点哭了,什么时候她这么能吃了?问题是她没胖,反而还瘦了,干农活消耗实在太大!
宋平生看自己媳妇儿不能接受的模样,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因为他吃得更多,可是干完活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看到食物就想吃,就像三天没喝水一般饥、渴。
忙完果园的事情后,天气渐凉,姚三春夫妻好好休息了两天,接下来主要要帮孙吉祥准备成亲事宜。
孙吉祥无父无母,又无兄弟姐妹,跟唯一的堂哥孙本强关系又不好,唯二两个关系好的兄弟就是宋平生和孙铁柱了。
虽说近来孙铁柱跟宋平生关系略有些尴尬,但是跟孙吉祥还是不错的,所以这段时间也为孙吉祥的亲事忙前忙后。
某天早晨姚三春去河边洗衣裳,结果就听见孙铁柱隔壁家的谷婆子在那说,说是昨晚孙铁柱跟吴二妮吵得凶,又骂又打的,折腾得别人家都睡不着!
包括姚三春在内的河边洗衣联盟的成员,无一不同情孙铁柱,遇上这么个搅家精媳妇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操办成亲事宜非常繁琐,迎亲队伍,迎亲路线、购买食材,定好席面,修整屋子、布置新房、邀请客人,借桌椅……总之,事情一大堆!
这么多事情,光是孙吉祥四个人忙不过来,没办法,姚三春两口子只能将姚小莲跟宋平东都喊来,甚至宋平安孙青松他们都被叫来帮忙。
原本孙吉祥跟宋平安他们并不熟,几天相处下来,这群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小伙子倒是亲近不少,其中孙吉祥跟孙青松是嘴巴最能说的,两人凑到一起威力堪比上千只鸭子,几乎就没有冷场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两人的重度话唠,导致众人心思被分散,干起活来倒是觉得轻松不少。
这一忙活八天过去,成亲前一日,也是“铺房”的日子,黄家派来黄小六以及黄玉凤的姑妈过来布置新房。
姚三春还真是第一回见“铺房”,因此看得格外认真,只见黄玉凤姑妈拿出从黄家带来的两铺两盖开始铺床,同时嘴里念叨着:“一铺金,二铺银,麒麟送子送上门;三铺床是桃园李,恩爱夫妻一百年;四铺铺上四季财富,金银财宝滚滚来……”
今天村里许多人过来看热闹,笑声不断,气氛十分好。
新床铺好后,接下来还要“滚喜床”,一般是找新女婿的侄子、外甥滚,不过就狗蛋那讨人嫌的熊孩子样,孙吉祥还真看不上,最后没办法,只能“滚升”,一边滚一边道:“今年滚滚斗,来年小孩就会走,今年滚滚升,过年小孩会应声……”
新房里,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姚小莲望着黄玉凤姑妈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完成“铺房”,黄小六笑得见牙不见眼,孙吉祥更是一脸喜气,心里羡慕极了。
等到她出嫁的那天,大概只有姐姐跟姐夫真心祝福她,至于爹娘和大哥,她甚至不能告诉他们,可想而知,她成亲那日是何等的萧索。
黄小六从新房出来透透气,在后院正好遇上对着羊发呆的姚小莲,见她愁眉不展的,走上前叫了声:“小莲,你在这干啥,不会是对这只可爱的老羊有啥坏坏的想法吧?”
姚小莲被姚三春买回来一事,黄家也有参与,所以黄小六对姚小莲不算陌生,再说他也是个自来熟。
姚小莲转过头,就对上黄小六灿烂无比的笑容,眼中没有一丝阴霾,明亮得像是夏夜的星星,她不由被感染,情绪好了许多。
姚小莲便也笑道:“这只羊天天产奶给我跟我姐喝,我巴不得每天多喂点草,又怎么会有……坏坏的想法呢?”
黄小六作势长长舒口气,抚着胸口,“还好还好,羊羊这么可爱,绝对不可以吃羊羊!”说着在还母羊身上摸了摸,一个劲地安慰它,“兄弟……额,姐妹别怕,以后好好过日子,认真产奶,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姚小莲噗嗤一声,捂着嘴笑话他,“黄小六,你可真逗!”
黄小六见她是真心笑的,也跟着笑起来,道:“对嘛,女孩子笑起来更好看,你该多笑笑才是!”
黄小六说完,跟姚小莲摆摆手,随后昂首挺胸地翩然离去。
望着黄小六身影消失,姚小莲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像姐夫和黄小六这样的好男人,她这辈子大概是配不上了吧?
当初的愿望明明只是嫁到普通农家,做一个普通农妇,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可是她亲眼见证姐夫对姐姐的关心和照顾,心中不免生出几许不合时宜的奢望,希望她未来的丈夫也能和姐夫这般,未来夫妻二人心意相通,相互扶持,相互尊重。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这有多难,所以心里不免有些难受,有些憋闷。
对于姚小莲心中的想法,姚三春并不知情,她只是在尽力做一个姐姐该做的,可人生终究是姚小莲自己的,没有人能替别人的命运做决定。
若是姚小莲对姚三春夫妻说不想远嫁,或者不想嫁人,她都会尊重,不过最终姚小莲什么也没说。
第二日秋高气爽,天朗气清,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早上天还未大亮,宋平生便从竹床爬起来,穿戴整齐去孙吉祥家—今天他要和迎亲队伍一起去大狗村。
宋平生起来没多久,姚三春便跟着起来,孙吉祥去迎亲,家中还要留人招待客人,说起来孙吉祥也没什么亲人,今天的客人绝大部分都是村里人,倒也没那么拘谨。
一上午姚三春都在招呼客人,准备席面,帮忙端菜,总之哪里要人补哪里,忙得是晕头转向的。
这边的习俗是两顿饭,所以村里人都是敞开肚子吃,一边吃一边瞎扯淡,反正都是一个村的,什么都能侃,院子里还有一群小屁孩来来回回,你追我赶。
孙吉祥家气氛之火热,离得老远都能听得见。
最让姚三春觉得无语的是,孙本强跟朱桂花带着两个孩子也来了,还是不请自来,一家四口上了桌子跟饿狗扑食一般,风卷残云就解决了一盘菜,一嘴巴都是油光,看起来就埋汰得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铺房部分来自百度。
第83章
但是今天是吉祥的大喜之日, 所有人都不会在今天触人霉头,所以姚三春见到孙本强一家子也只是冷眼走过,不浪费一点多余的目光。
时间到了中午,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从村口走来,新郎官孙吉祥坐在高头大马上,胸口系着大红花, 脸上一派喜色, 嘴巴就没合起来过, 可见是有多高兴了!
不过从大狗村到老槐树村这一路那是相当艰难, 路上相熟的人家便会拦住轿子,新郎官不给糖果啥的就不给走!
孙吉祥爽快得很,遇到拦轿的大手一挥, 宋平生就去散东西, 拦轿的人家都想沾点喜气,得到东西就使劲说吉祥话,这可真是在吉祥日子对吉祥说吉祥话,孙吉祥被乐坏了!
新娘子接到孙家, 随后自然是今日最大的重头戏—夫妻行礼交拜了,只见原本在胡侃的村民全部往堂屋挪动, 没一会儿就将堂屋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
姚三春也想凑这个热闹, 脖子都快拉出新纪录了, 甚至数次冲击人群, 奈何围观群众的力量是可怕的, 纵使她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挤不进去, 实在气死人!
站在最外围的姚三春气得跺脚, 这时背后传来“噗嗤”一声, 姚三春一回头, 对上的却是宋平生略带嫌弃的眼神。
奈何宋平生笑起来实在好看,姚三春可耻地发现,她竟然连气都生不出来,实在是太没有原则了!
所以她只能努力板起脸,让自己的酒窝不要暴露出来。
宋平生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媳妇儿?迈着长腿两步走过去,无比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头,冲她挑了下眉。
姚三春未解其意,宋平生却已经挤进人群,将姚三春紧紧护在怀里,一路带着她左钻右穿,最终硬是穿破层层人墙,到达堂屋最里头。
因为宋平生个子高,他们夫妻俩又长相出色,这一路挤过去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其中好些个大姑娘简直看直了眼睛。
谁家男人能像宋平生这般宠媳妇儿啊?她姚三春还真是运气好,捡到宝了!
待新郎官孙吉祥和新娘子黄玉凤一出场,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议论声就没断过。
一来孙吉祥脸上的疤很显眼,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的孙吉祥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潇洒!二来新娘子盖着盖头,乡亲们都在猜测黄玉凤是美是丑,甚至还有淘气的小孩子弯着腰使劲从盖头下方看,现场真是热闹极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孙吉祥远房堂叔的高声中,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在乡亲们的祝福赞美声中,孙吉祥和黄玉凤终于正式结为夫妻!
姚三春不停地鼓掌,似有所感一般侧过脸看向身旁这人,两人目光相遇,忍不住都笑了。
仪式过后,姚三春等一干人转移阵地,准备去新房看新娘子去!
这时时间已不早,宋平生去厨房说一声,午宴正式开始!
此次孙吉祥成亲的席面是相当可以的,不仅菜肴种类不少,不缺肉,而且还有酒喝!
当然,这酒不是什么好酒,甚至有点像喝水,但是村里的男人喝起来那真是一点不含糊,毕竟不要钱啊!
不过成年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今天是人家孙吉祥的大喜日子,干什么事都不能喝醉,万一喝多了发酒疯,到时候闹笑话是小,破坏人家喜宴就招人恨了!
乡亲们大部分都是知道人情世故的,可是也有遇到酒水就走不动路的,比如说孙逢春,他就是那种嗜酒如命的人,碰到酒就不要命地往肚子里灌,不喝到吐不歇,可偏偏此人酒量不行,还酒品奇差。
这不,孙吉祥正一桌一桌地敬酒,走到孙逢春这一桌时,喝得醉醺醺的孙逢春突然抓住孙吉祥,近在咫尺时打了一个臭烘烘的酒嗝,可把孙吉祥恶心地快吐了。
这还不算,他使劲抓住孙吉祥,大着舌头道:“平,平生兄弟,兄弟我跟,跟你说实话,我要是你,我就,我就把姚三春给休了!”
在坐的人纷纷变脸,问题是孙逢春还认错了人!
“他爹,你喝多了,还不闭嘴!”孙逢春媳妇儿忙掐他,却被孙逢春一把推开,差点摔倒,辛亏被旁边的人扶住。
孙逢春狠狠拍在孙吉祥肩头,继续大言不惭大声嚷嚷着:“你说你现在啥,啥条件,要银子有银子,新盖的屋子那么宽敞阔气,是咱们附近几个村独一份,长得又不赖,年纪还轻,想要啥样的媳,媳妇儿没有?姚三春这样的配不上你!”
孙吉祥听这话非常不爽,但是今天可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他不想闹得太难堪,因此只能强压怒气,一把拂去孙逢春的手,皮笑肉不笑地朝孙逢春媳妇儿道:“嫂子,逢春兄弟这是喝多了,我看你还是带他回去睡一觉!”
这是变相的逐客令,孙逢春媳妇儿觉得脸都快丢尽了,忙叫人帮忙,手忙脚乱拉住孙逢春往门口拖。
三个人才勉强拉得动孙逢春,但是孙逢春嘴巴没被捂住,还在说着不干不净的话:“看她姚三春嫁过来快要到一年了,肚子还没啥动静,肯定是有啥毛,毛病!看她瘦了吧唧的,还,还没二两重,说不定,说不定根本生不出孩子,这样的媳妇儿有啥用?不如早点休了!我是为平生兄弟你,你好啊!”
周围吃瓜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人觉得孙逢春管的真宽,有人觉得他喝多了,脑子都泡酒了吧!但也有一小部分人觉得孙逢春说的有理有据,说不定是真的!
宋平生从后院过来,听到的就是孙逢春最后一句话,以及周围投向他的探求或是审视的目光。
还有一群人心里默默鼓掌,宋平生亲耳听到孙逢春说他媳妇儿有毛病,以宋平生护妻的程度,恐怕有好戏看咯。
就连孙吉祥都有些紧张地盯着宋平生,生怕他太激动,直接开打。
但是这次众人全都猜错了,宋平生听到只是笑笑,笑意未曾达到眼底,但也没动手的意思。
“孙逢春这般关心我家什么时候有孩子,该不会是想给我跟姚姚当儿子吧?”宋平生摊手,表情很无奈,语气诙谐地道:“不过他这样的?算了,还是不要了吧,主要长相差距太大,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顿时哄堂大笑,刚才低压的气氛一扫而空。
孙逢春他媳妇儿忙抓紧时间将孙逢春拖了出去。
气氛很快恢复正常,众人继续吃吃喝喝。
孙吉祥长舒口气,在宋平生胸口捶一下,低声道:“谢了!”
孙吉祥门儿清,这事若放在平常,宋平生早就冲上去教训孙逢春了,哪里还会轻易饶过他?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不毁了他孙吉祥的大好日子?这份人情他收下了!
宋平生不以为意,甚至笑得有点坏,“我做大哥的,对小弟照顾着点,应该的。”
孙吉祥胸腔里那点子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只能用一个字表达此刻的愤怒和不屑。
“滚!”
宋平生大笑着离去。
前院这点子事很快传开,姚三春自然也知道了。
晚上姚三春和村里热心的妇人姑娘帮忙,将孙吉祥家的锅碗瓢盆都洗刷干净,宋平生则是将借来的桌椅全部还回去,同时还附送一些多出来的菜表示感谢。
晚上回到家,姚三春跟宋平生均是累得腰酸腿疼的,于是按照老规矩来,夫妻俩轮流给对方捏肩捶腿,松泛筋骨。
捏肩捶腿这种事吧,到夫妻之间总免不了有些不正经,所以姚小莲识相地去厨房烧水去了。
不过姚小莲显然高估了人体的极限,就如同姚三春小说看多,总觉得所有男主都能一夜、七次一般,此时累极了的姚三春夫妻俩脑子里实在生不出什么风花雪月、花前月下,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睡觉,静态的那种。
夫妻俩互相按摩了好一会儿,姚三春终于恢复了些精力,哑着嗓子问:“平生,下午孙逢春又发疯了?”
宋平生按肩的态度极其认真,面色淡淡,轻描淡写地道:“不过疯狗乱吠而已,不值得我们费心!”
姚三春重重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无关急要的人,村里人谁不知道他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货色,搭理他就是浪费生命,可耻!
姚三春闭上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放松的感觉,可脑子里装的全是今天的婚礼,过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笑着问:“对了,两个月前你跟吉祥不是说想教训那个渣男陈斌,替玉凤出口气啊?”
宋平生扬唇一笑,“男人么,自然要说到做到。”
姚三春扭过头,黑白分明的眼一瞬不瞬盯着他,笃定道:“你们已经去过了是不是?”
宋平生完全不知道危险已降临,甚为诚实地颔首。
末了,姚三春的脸色蓦地变了,“好啊你,敢出去打人不跟我说?胆子肥了不少啊!切下来都能炒两盘菜了吧!”
宋平生神色一僵,强大的求生欲瞬间攀至顶峰,于是他当即两大步跨向前,膝盖一弯蹲坐在地,两只大手握住姚三春的,随后将线条流畅的下巴搁在姚三春掌心,清润的眼眨巴眨巴,神情无辜极了。
“姚姚,我错了,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容貌这般出色的男人朝你撒娇卖痴,画面太具冲击力,没几个人能顶得住,姚三春自问没那个毅力,只能默默转过头,自我麻痹。
只要我看不见,我就能娘心如铁!
宋平生见这一招没用,也不见急,伸出手够上姚三春耳、垂,肆意地把玩着,声直到姚三春半张脸都染上酡红。
他压低声线,笑着道:“姚姚,话说,我的生辰快到了,我的礼物准备好了么?”
第84章
宋平生生辰的前三日是赶集的日子, 秋日丰收季,瓦沟镇下各个村子的村民纷纷赶到镇上,带来自家的好物贩卖。
今天姚三春夫妻喊上孙吉祥两口子, 以及姚小莲共五人一起去镇上赶集。
到了镇上,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尽是小摊贩吆喝的声音,卖家禽的, 卖野味的, 卖土鸡蛋的, 卖各种豆子的, 卖各种竹编制品的,卖石榴的,卖吃食的……种类繁多, 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且今日来卖东西的多, 买东西的也多,整条街都挤满了人,讨价还价,说笑闲聊, 热闹非常。
宋平生牵着马车寸步难行,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跟姚三春分头行动, 宋平生去木匠铺订家具, 姚三春姐妹则慢慢逛, 而孙吉祥跟黄玉凤正处于蜜月期, 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两口子便自己逛去了。
姚三春姐妹这一路逛下来, 背篓里的东西就逐渐多了起来, 红豆花生家中没种, 所以要买一些, 家中小鸡还没到下蛋时候,所以鸡蛋也多买了一些,后面又看到一位中年大叔卖的鱼活蹦乱跳,所以又买了一条新鲜草鱼,回去做酸菜鱼肯定好吃!
姐妹俩路过履鞋铺,姚三春又要给他们三个每人买一双新鞋,姚小莲见她姐花起钱来眼睛都不带眨的,堪称花钱如流水,忙出口拦住姚三春,让她省着点花,赚了银子该存起来才是。
姚三春不接这个茬,还是将鞋子买下来,她知道这是生活环境不同导致的消费观的差异,在她看来,赚了就要花,花掉的钱才真正属于自己,否则就像上辈子她资产丰厚,然而年纪轻轻就挂了,银行卡里的钱再多有什么用,连多给自己买点纸钱都做不到,还不如该花就花,该省也省,而不是一味的抠搜!
姚小莲见自己根本劝不动姚三春,只能作罢,心里肉疼不已,给她买普通的鞋子不就好了,为啥还要买细布的,多贵呀!
姚三春见姚小莲小小年纪愁眉紧锁的,四文钱买下两块炊饼,拿一个就塞进姚小莲怀里,道:“趁热吃!吃多了,你脑子就转不动,也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如果一块不够,那就再来一块!”
姚小莲对食物的热情还是很高的,捧着炊饼啃起来,一个炊饼啃完,她的脑子里除了“炊饼好好吃”这个念头,别无其他。
这头姚小莲倒是没什么烦恼,姚三春却犯愁了,给别人挑选礼物一直是她的弱项,挑得她选择困难症都出来了。
衣服鞋子这些太普通,这个时候更没有什么男人喜欢的电子产品,送书又好像没什么心意,不过片刻之间,姚三春竟然隐隐有头冷之感,莫不是要秃?
最后还是姚小莲提议,说给姐夫绣个荷包啥的,既能表示用心,姐夫也方便随身带着。
姚三春想着,只要是她亲手做的东西,平生肯定喜欢!不过就原主那个家庭,她跟姚小莲除了会缝缝补补,其他一点不会,做出一个像样的荷包还不知道猴年马月,但是这样倒是更能显示她的诚意,所以她便买了针线。
姚三春想着突然心中一动,她倒还有一份大礼,保证他绝对喜欢!
姐妹俩在镇上继续逛了一会儿,姚三春又给他们仨各添一套秋装,从成衣铺出来走几步,突然有人叫住她们。
“小莲,三春?”
姚三春姐妹转过身,便对上一对年轻的夫妇,男人中等身材,长得五官端正,女人身材娇小,长得算是清秀。
姚小莲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打招呼,“王大哥,刘嫂子,你们今个儿也来赶集啊?”
姚三春这才对上号,原来眼前这位正是原主喜欢过的王青啊?不过这些往事跟她没关系,她也客套地朝他们夫妻笑笑。
“王大哥叫住我们是有事?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王青略有些不自然地挠挠头,“额……没事,就是许久没见到你,差点没认出来。三春,你嫁到老槐树村,过得还好吗?”
姚三春余光扫过王青的媳妇儿,对方眼中多少有些戒备,她语气不冷不热地道:“挺好的啊!你看我这段时间丰腴不少就知道了。好了,我跟小莲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说完便拉着姚小莲离开。
姚三春姐妹一消失,刘花儿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王青,你叫住姚三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人家变白变好看了,想多看两眼?啊?”
王青神色无奈,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小花你想那儿去了,我不过是很久没见过,都是相邻两个村,从小一块长大的,打个招呼罢了,我可以跟你保证,你别多想。”
刘花儿见他态度好,这才作罢,同作为女人,她当然知道姚三春从前很喜欢自己丈夫,不过她也知道丈夫是个老实的,不可能有别的心思,否则刚才就发作了!
今日这一见,也不过是意外的萍水相逢,毫无意义罢了。
另一头宋平生在约定地点等了许久,终于把人给盼齐了,五个人满载而归。
第二日,罗氏终于能下床了,当天姚三春夫妻就领着宋平东夫妻去果园逛了一圈,因为罗氏娘家就种了不少果树,如果她能负责得了这片果园,那也是一项营生。
宋平东两口子已经从宋家分出去,肯定要想方设法赚点钱的,如果不接手果园,农闲时也只能去镇上打工,可打工赚得并不多。
宋平生两口子想拉扯大房一把,所以便将看管果园这事交给大房,在银钱上自然不会让大房吃亏。
等到了明年,收购农药原材料也能交给大房一些,这样大房也能赚点。
姚三春夫妻的好意,宋平东和罗氏自然明白,两人几乎不用想就应下这件事。
罗氏从小跟着父母干活,人又勤快,侍弄果树啥的不在话下,不过核桃她还真是没怎么接触过,所以下午便又风风火火回娘家去,准备向自己族叔请教去,他种过核桃!
姚三春夫妻还真没想到罗氏身子才好,竟然就这么有干劲!
不过看着别人神采奕奕的样子,他们夫妻俩也不由打起精神。
未来的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转眼间就到了宋平生生辰这天,乡下不兴年轻人大办,绝大部分都是吃碗卧着蛋的长寿面,或者能吃点肉便满足了,所以姚三春夫妻并不准备叫人过来吃饭。
说起来宋平生和原主竟然是同一天生日,但是宋平东和孙吉祥他们根本不记得兄弟生日,也就田氏这个亲娘惦记这事。
这日一早上的,宋平生两口子才起来洗漱,田氏便端来一大碗热腾腾的长寿面,表面漂着油花,里头还加了肉丁,卧着两个鸡蛋,看起来就好吃!
田氏离去后,宋平生却没动筷子,而是将长寿面放在长条几上供着。
他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这碗面是田氏给亲儿子做的,所以不如就供着吧!
晚上,姚三春下厨,给宋平生做了一碗长寿面,虽然她厨艺不精,但是做面条的水平倒还行,因此宋平生吃得格外仔细,汤水喝完,连一根面条都没剩下,碗底干干净净。
姚三春将空碗拿到手里,突然一阵自我怀疑,难道我做面的水平已经是超凡脱俗?
也不知是经过别人点拨,还是姚小莲终于聪明一回,这晚吃完饭,姚小莲便去宋家跟宋婉儿挤一张床去了,所以老屋里只剩下宋平生和姚三春。
厨房里,宋平生目光落在姚三春身上,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直到姚三春洗好碗,宋平生施施然走过去,伸出手,手心向上,嘴角噙着笑。
“姚姚,我的荷包呢?”
姚三春脸色一僵,回想自己绣的那个丑得很有特点的鬼东西,不由有些心虚气短,眼神乱瞟。
谁知道刺绣竟然这么难呢?她不过想绣两片红叶,最后却绣成两坨红色鼻涕……算了,不提也罢。
“那个,嗯……我还在学习阶段,估计还要等上一阵子,回头我绝对给你绣一个好看的!”
宋平生收回手,望向姚三春的眼神闪烁着光芒,泛着点点情义,又似乎深邃如海,“那你该怎么补偿我?”
姚三春却擦干净手,回身毫无预兆地抱住宋平生,脸埋在他温热的胸膛,闷声闷气地道:“我把自己送给你,还不成吗?”
宋平生脑子没转过弯,反而表情有些呆,问道:“你本来就是我的,还怎么送?”
姚三春方才那点子悸、动和羞赧瞬间消散不少,气得磨了磨牙,然后一脚踢在宋平生小腿上,“宋平生,你是不是撸傻了?”
宋平生眼神迷茫半天,突然间如同太阳照亮迷雾,他的眼睛瞬间亮了,继而越变越怪,看向她的目光就如同野、兽盯着猎物,想将她彻底拆、吃、入、腹,眼中的温度甚至可以灼穿地心。
姚三春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总觉得这样的宋平生,很危险。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饿了这么多年的老男人一朝解禁,那威力真不是盖的,除了第一次不尽如人意,后面两次,无论是力度,还是持久,那绝对能评个“优秀”!
一夜过去,姚三春就如同那一条被拍上岸的咸鱼,无论横躺竖躺侧身躺,唯一的姿势只能是躺着,站都站不起来。
与之相对应的是一脸神清气爽的宋平生,起来后还朝姚三春展露出一抹特妖、孽特无辜的笑,看得姚三春只想打人!
姚三春暂时没力气起不来,宋平生便帮她洗漱,完了还端着米粥过来喂她。
只是宋平生喂着饭,脸上突然露出几丝异样的神情。
姚三春咽下粥,问:“你在想什么!”
宋平生抽回思绪,目光灼灼望着她,“我是在想,今年生辰礼物太贵重,明年肯定不能比今年规格低,所以明年姚姚会送我什么呢,我相当期待?”
姚三春呛了一声。
宋平生作恍然大悟状,“不如明年就送孩子吧!我保证好好养,洗衣服、哄孩子睡觉、陪她玩耍、喂饭、说故事,这些我都包了!”说着目光一转,落在姚三春肚子上,露出一抹蜜汁微笑。
姚三春:“……”真的好想糊他一脸啊!
宋平生的好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第二晚姚小莲又回来霸占他的“王位”了。
这对于一个才尝过肉味的人来说,如今求而不得,夜晚辗转反侧,也真是辛苦了!
天气转凉,秋高气爽,干起活来刚好不冷不热,赵山石那边加快进度,眼看距离完工不远了。
连续好几日都是秋阳高照的好天气,姚三春两口子手头无事,便决定将米面做了。
米面这东西顾名思义,就是米做的面,而不是小麦做的面,所以做法上略有不同。
这日姚三春夫妻和姚小莲一起忙活,先从村里人家借来石磨,石磨下面放一个大木盆,最后端来已经浸泡好几天的大米,便可以进行磨制了。
宋平生负责推磨,姚三春时不时养里头添加湿润的、被泡发大米,下头雪白的米浆就这样滚落下来,而且基本没有碎渣。
大米全部被磨成米浆以后,姚小莲已经将水烧开,虽然大锅被好几个稻草做的草圈捂住,甚至上头还有大石块压住,但周围仍然水汽弥漫,如果近距离感受一把的话,能感受到整个土灶都是热的。
锅里温度高,这时姚三春便用铁勺舀一勺米浆,倒进一个长方形,四角有挡板的模具里头,上下左右晃动使米浆均匀分布,随后往大锅上的笼屉里一塞,盖上湿布。
待另一个模具装好米浆,便能将前面的拿出来了,这东西好熟得很。
已经蒸好的便是一块雪白的米皮,宋平生便负责尽快将米皮拿出去放在麻绳或者竹竿上晾晒,且注意不能让米皮黏在一起。
这时候灶洞里温度高,刚好可以扔几个地瓜烤着吃,还可以用火钳夹住米皮在火上烤,虽然不太卫生,看起来也不太好看,但是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外头晾晒着的米皮很快降温,外表也没那么黏,这时候姚小莲便将米皮收回来,一一堆叠,姚三春两口子便拿起一块就往干米粉里头滚上一圈,随后再切成细条状,直至全部切完。
切完后,再放在太阳下连晒几日,直到米面彻底风干。
这样的米面不容易坏,好存储,想吃的时候先泡软,然后便可以做面吃了。
还有些人家有小孩的,他们会在米浆蒸煮之前加入芝麻,晾晒后切成小片状,晒干后炒着吃,炒熟后上头还会鼓包,甚至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甜味,或者是油炸,也很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好羡慕人家感情好QAQ~~愿所有人能跟真爱相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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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新屋即将完工, 姚三春在完工的前几天将一张简易沼气发酵池的图纸交到赵山石手里,让他的团队按照图纸所示来建造。
赵山石拿到图纸看了半天,只看得出左边像花瓶, 右边像缸,就是没看出这是干嘛的,不过有人出钱, 他们就干, 其他的不多管。
第二日, 简易沼气发酵池便按照姚三春的要求动工了, 因为条件所限,姚三春选择做的是茅池缸沼气池,其构造简单, 建造便利, 相对而言比较经济。
建造茅池缸沼气池第一步便是选址,以及确认大小,一般来说为了安全起见,茅池缸至少距离墙角两尺左右, 其实茅池缸的大小则根据家中人口数来决定,一般一个人约莫要占用1.2立方公尺, 方能足够一年的煮饭和照明。
但是茅池缸还不能太小, 至少也要四尺深, 四尺宽以上, 否则产生不了多少的沼气。
以上两点赵山石和姚三春夫妻确认后, 下一步便可以提铁锹开挖了。
赵山石带领的两个人在新厨房外不远处挖地, 一连挖六七尺深, 地下并没有水渗出, 因此姚三春断定此处水位低, 适合做花瓶状的茅池缸。
赵山石几人将坑挖好,再将四周的泥土拍板实,然后便可以批糖了,这年头还没有水泥,所以只能用土办法,即是用沙质土和牛粪混合批糖。
批糖后,在茅池缸口周围再铺上两层砖,这样更为牢固。
花瓶形的茅池缸的优点是容易密封,方便贮气,保肥力强。
茅池缸造好,下一步便可以制造沼气,不过制造沼气比例很重要,虽说沼气是由植物的粗纤维所产生,但是氮、磷这些同样少不了,所以适合产生沼气的比例是:牛粪两分,青草两分,人粪一分!
与此同时,原料和水的比例为1:1.2,否则沼气过浓过稀都不好。
姚三春将书中看过的信息悉数告诉宋平生,就在宋平生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姚三春却说还远着呢,要想产生沼气,还要在消耗掉茅池缸内氧气后保持密封,同时还要注意酸碱度、温度,还要经常搅拌……
总之,并不是买点粪往茅池缸一倒就没事了。
对此,宋平生只能摸摸擦了擦汗,甚至有种后悔建造这鬼东西是怎么回事?
茅池缸沼气池完工的那一天,新屋也建造完成,只剩下屋顶最高处一根中梁,只等到上梁那日才安装上去。
上梁这日,天尚未大亮,姚三春夫妻和姚小莲便起来忙活,没一会儿田氏、宋平东夫妻、孙吉祥夫妻全部过来帮忙,甚至高家一家子过来得都挺早。
不过宋巧云如今怀着身子,姚三春怎么说也不能让她帮忙。
所以宋氏便拉着宋巧云在新屋宽敞无比的大院里参观溜达,从厨房到堂屋,从堂屋到后院,从后院到仓库和厂房……这一圈下来,宋巧云的腿都有些酸软,因为新屋实在太大了!
新屋不仅面积大,院落宽敞,房屋众多,且还是青砖黑瓦的砖瓦房,屋顶片片黑瓦垒砌,素净大气,正方形青砖一路从大院门口铺到头,整洁利落,甚至每个屋内都铺了地砖,简直无一处不干净舒心。
村里人家的屋子跟姚三春家的相比,顿时被衬托得都有些没眼看了。
宋巧云一圈逛下来,只觉得自己这个二弟二弟媳真的越来越有本事,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她在心里替他们两口子高兴。
与之相比,宋氏的高兴就没那么真心了,甚至肚子里还直冒酸水,从前那个人憎狗嫌的二流子,还有一个讨人嫌的泼妇,凭啥半年间就能盖这么大这么气派的屋子?老天莫不是瞎了眼,宁愿托梦给这对上不得台面的两口子,怎么都不托梦给她家?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
宋氏婆媳之后,又有许多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过来参观,甚至见识少的还会发出惊叹声,可见这屋子建得多气派了。
另一头厨房那边,郭氏和媳妇儿张氏一同过来帮忙,郭氏见到田氏没扭捏,就随口叫了一声大嫂,可田氏却面露些尴尬,毕竟她们妯娌俩已将近二十来年没说话。
不过有姚三春和罗氏她们说说笑笑,气氛很快恢复过来。
前院,宋平生和宋平东等人陆陆续续从村里人家扛回桌椅,再一一摆好擦净,同时还要时不时招呼客人。
宋平生和宋茂水正说着话的时候,大院门口突然有两人说笑着走进院子。
宋茂水下意识扭头一看,便跟宋茂山的目光不期而遇。
周围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宋平生默默轻抬眉梢,嘴角的笑似是讥诮,因为他压根没请宋茂山!
宋茂山像是没看到宋平生的表情,反而一副在讨论天气的表情,说道:“茂水你也在啊?大妹今天也在,我们兄弟姐妹三个许久没聚到一起了,呵呵……”
见到宋茂山的那一刻起,宋茂水的脸色便冷了下来,见宋茂山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跟他攀谈,宋茂水真有种吃到屎的感觉,恶心得想吐。
今天是宋平生两口子上梁的好日子,宋茂水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便顶着一张冷脸,目不斜视从宋茂山身旁走过,带起的风,竟比冬天的风还要刺骨寒冷!
宋茂水离去后,宋茂山面不改色,甚至神色称得上温和,朝宋平生道:“老二啊,平文让人捎口信回来,距离县试不过几个月时间,他要在书院温书,所以今日便无法回来,让为父特意跟你说一声。”
宋平生神色不变,甚至显得有些疏离冷淡,答道:“哦,知道了。”
孙长贵眼睛转了转,高声夸赞道:“茂山兄弟,你家平文真是难得,对待父母兄长都是尊重有加,而且他脑瓜子还聪明,读书勤勉,依我看,明年必定能考个好成绩!哈哈哈,到时他就是咱们老槐树村读书第一人!”同时竖起大拇指,“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咱们这些乡亲啊!”
宋茂山拱手,“哪里哪里,里正你过誉了!”不过眼中的笑却是实打实的。
宋平生听得腻歪,正决定离开,宋茂山环视整个院子,收回目光说道:“老二,新建的屋子很不错,不过年轻人不能浮躁,以后路还长着,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来!”
继而视线落在一旁宋平东身上,双手背在身后,道:“老大,你二弟有本事,你这个做大哥也要争气点!等你们三兄弟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才能安心!”
宋茂山这一番没皮没脸的操作,宋平东兄弟俩真是惊呆了,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得很哦!大好的日子,不请自来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虚情假意地表演,装作慈父谆谆教导儿子,真叫人恶心得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宋平东拳头捏得发白,可偏偏他不能反驳,这阵子他和罗氏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自私不孝,若是现在出口反驳,明天村里还不知道怎么传呢?
宋平生却没这个顾及,笑容寡淡,道:“我倒是要谢谢爹您,如果当初不是爹你将我夫妻两个狠心扫出门,我们手上一文钱都没有,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说不定神仙也不会给我们托梦。”话音一转,“哦,不对,这样说来我最该感谢的还是神仙才是!”
宋平生这么一提,围观的村民顿时想了起来,宋平生才是最惨的那个,分家时候得到的东西最少不说,还一文钱没有,当初每天数着米粒吃臭萝卜,日子也难熬得很!
人是健忘的动物,现在宋平生两口子在村里名声挺不错,现在想想,村民们突然就觉得宋茂山当初分家很不妥,就算你二儿子混账,那你也不能一文钱都不给啊!忒无情,忒冷漠!
周围人看向宋茂山的目光不由变了,宋茂山看在眼里,只能在心里默默骂这个坑爹的小畜生,本想表演一番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结果被这个小畜生两句话就搞砸了!可他还是要保持微笑,真的好气哦!
在这样的情况下,宋茂山哪还有脸多待,只能随便找个借口遁走。
宋平生望着宋茂山的背影,脑海里冒出姚三春喜欢的电影里的一句台词:你好像一条狗啊!
而且还是一条老狗!只可惜品质比狗差远了!
不过是不起眼的小波澜,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坐下瞎扯淡的,在院子里溜达参观的,往厨房方向流口水的,在自家孩子屁股后头追赶的,撸狗子的……
就是发财压力有些大,怕自己毛否被撸没,影响找媳妇儿,唉……
今天所有人最期待的还是上梁,因为按照当地习俗,上梁之后,新屋主人家要撒糖果花生大枣啥的,越有钱的人家撒得越多!
所以上梁吉时一到,所有人同时往堂屋方向小跑而去,就等祭祀完后放鞭炮上梁。
果然,上梁才进行到一半,村民们蠢蠢欲动,小孩子们流着口水,乌黑的大眼一眨不眨盯着姚三春手中的一花篮的糖果,好像有葱糖、乌糖……还有好几种他们根本不认识的糖果!
不过不管糖果外形美不美,条顺不顺,外衣好不好看,在小孩子们眼里,它们都是最甜的那一颗!好想一口将它们吞下肚哦!
小孩子们的眼神实在火热,姚三春被看得抿唇直笑,酒窝都跑了出来,待上梁结束,她一刻不耽误,抓起糖果就往院子里扔去!
这下子院子里比放爆竹还吵闹,不管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都弯腰捡起糖果来,大人们抢糖果的速度飞快,姚三春见之惊叹,如果他们把抢糖果的劲头用在插秧上,想必效率惊人。
大人们一心一意捡糖果,小娃娃们手小,有的捡起一个就撕掉糖纸往嘴里塞,吃得眉开眼笑,有的小娃娃还一边捡一边漏,一边漏一边哭,“呜哇!我拿不下,爹娘呀,我该咋办啊!我可太难了!QAQ~”
包括姚三春在内的大人们哄堂大笑,差点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过今日姚三春家备的糖果确实多,至少都能捡到四五个,村民们很满意,小娃娃们更是开心到冒泡,一个个小脸蛋红扑扑的。
上梁完成,糖果也撒出去,下面便正式开席了!
席面不说其他,昨天从镇上买回来的半扇猪肉,十来只鸡,从清水村买的活鱼……全部落入厨子手里。
既然进了厨房,厨子又岂能让它们活着出去,出去时便成了一盘盘的硬菜!
几道肉菜一上,在村民们看来,今天这个席面的水平就“蹭蹭蹭”上去了,一个个吃得油光满面,甚至合不拢嘴。
姚三春家某个桌子上,孙本强夫妻带着两个孩子挤在角落里,默默地大吃不喝,啃起肉来跟要吃人似的。
同桌的知道孙本强夫妻跟姚三春夫妻有龃龉,不像是被请来的,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都没和主人家提这茬。
第86章
孙本强跟朱桂花在姚三春家吃饱喝足, 顿时感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回到自家院子便开始咒骂起来。
孙本强眼露凶光,“看那两口子装得人模狗样, 不就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村里人就跟苍蝇看到屎一样,使劲往里钻, 恶心巴拉!老子呸!”
朱桂花一脸刻薄, “看那两口子的嘚瑟样, 我真恨不得扒了他们皮!这种心思歹毒的两口子, 害得咱们夫妻又受伤,还要每晚巡逻被村里人耻笑!可恶,老天爷竟然还帮他们, 老天爷是瞎了眼吧!”
“看他们家新盖的房子, 一溜的砖瓦房,院子里都铺青石板,这般有钱,当初还跟咬着我不放!”孙本强越想越气, 眼睛都红了,一掌拍在大门上, 眼中流露出一丝恶毒, “将我们害成村里的笑柄!呵, 希望他们以后每年生一个娃, 而且每个都是姑娘, 到时候咱们不仅要去吃他家的饭, 回头还咒他们女儿所嫁非人, 过不上好日子!但是我最想做的, 就是放一把火直接把他们两口子烧死!”
狗蛋靠在孙本强腿上, 仰着小脸看他爹,挥舞着小拳头,小脸上是尽是天真的恶意,“他们欺负我爹娘,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孙本强一把将狗蛋抱到腿上,脸上横肉扯了扯,龇牙狞笑:“果然是我孙本强的好儿子!有种!狗蛋,你一定要记住,那两个叫宋平生跟姚三春的就是咱们孙家的仇人,就是那两个畜生玩意儿,你爹腿被打瘸,我跟你娘天天被村里人笑话,大牛骂你还有金桃,全是他们两个害的!”
朱桂花牵着金桃走过去坐下,恶狠狠地道:“狗蛋,金桃,爹娘抬不起头做人,咱们一辈子的指望就在你们兄妹俩头上了!以后一定要给爹娘出口恶气!”
狗蛋爬到板凳站起来,握紧拳头,小胸脯剧烈起伏着,义愤填地道:“我一定会爹娘报仇的!金桃你呢?”
金桃眨眨眼,懵懵懂懂地点头,“报仇!报仇!”
朱桂花激动得抹眼泪,一把将两个孩子搂住,“娘真是没白疼你们!”
孙本强满怀欣慰,“这才是我孙本强的种!”
却说姚三春家上梁酒喝完,他们两口子却并没能马上住进去,一来新屋才建好,总要通通气才成,二来老屋零零碎碎太多,搬进去也要花费时间。
昨天忙活上梁酒宴太过忙碌,光是处理剩菜和洗碗便已到天黑,第二日上午姚三春抱着被子睡生梦死,实在起不来。
宋平生准备一碗地瓜片粥,一个鸡蛋,一碗羊奶,一小碟炒蔬菜,盯着姚三春吃完,这才让姚三春继续躺下。
男人体力比女人好,宋平生休息一夜便恢复精神,等姚三春吃完,他便忙碌起来,老屋仓库里一堆的农药跟原材料,还有农具厨具通通都得搬进新屋,分类归置。
姚小莲不好意思睡懒觉,便跟着起来去洗衣裳。
来来回回好几趟,眼见东西搬得七七八八,宋平生便坐在院子里,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出神。
那湛蓝的天,白色的流云,无形的秋风,自由的鸟儿,清朗的空气……果真是,秋高气爽好天气!
想着早上躺在床上不愿起来,搂住他的腰,使劲撒娇卖痴的媳妇儿,宋平生的心情更美了。
就在这时候,邻居孙青松一路疯跑,同时朝新屋方向大吼:“平生兄弟,不好了!你家老屋起火了!你快回去!”
宋平生猛地站起来,地上小凳子刚摔在地上,他人便如同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发财被男主人吓得当即跳出一米之外,它完全不懂男主人为什么这么激动,但还是撒起爪子跟着窜出去,瞬间没了影子。
此时老屋一米处的草堆正熊熊燃烧,天干物燥的天气,滚烫的火舌被秋风一卷,火势瞬时蔓延老屋屋顶干枯的稻草。
疯狂的火焰,干燥的空气,毫无水分的稻草,不合时宜的风向……这一切因素结合在一起,不过眨眼间,老屋便被灼热的火焰所吞噬。
不仅如此,宋茂水家屋子和姚三春家老屋相连,眼看也要被烧着了!
一人一狗拼了命地跑回老屋,不远后头还跟着孙吉祥夫妻,因为新屋距离老屋有些远,宋平生跑回来时,宋平东和田氏他们都赶到了。
老屋外头一片吵闹,所有人神色凝重,一个个不停从村里的水井担水灭火,不止宋平东他们,村里听到动静的全都过来帮忙。
有老年人站在一旁小声唏嘘,“火这么大,恐怕……”
“唉,运气不好,偏偏遇上今天这个风,姚小莲才发现,火就把整个院子都烧着了!”
“太大了!要是有人,绝对活不了的!”
宋平生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他扒开人群,怒睁着眼四下搜寻,然而无论他怎么找,就是没发现姚三春的影子。
宋平生目眦欲裂!
这时候满脸脏污、惊慌失措的姚小莲闯入他的视野,宋平生冲过去一把抓住姚小莲,看着她的表情仿佛一只在爆发边缘的疯狗,情绪被压抑到至极,一张俊美的面孔几近扭曲。
“姚姚呢?姚姚呢?快说话!”
姚小莲吓得接近失语,一双眼睛瞪得吓人,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只是整个身子都在抖。
宋平生不自觉加重手中力道,接近歇斯底里地问道:“姚小莲!我问姚姚呢?!”
手臂传来的痛感让姚小莲回过神,面对这般凶神恶煞的宋平生,姚小莲一阵胆寒,抖抖缩缩指向火焰深处,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般,粗哑干涩,绵软无力。
“姐,姐在里头,没出来……”
这一句话仿佛费尽她一辈子的力气,说完浑身脱力一般,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落到一半却被一只男人的手拎住衣领。
“别在这时候掉链子,给我担水去!”宋平生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眼睛里已经是一片赤红。
田氏担水回来,满目的担忧,强自己镇定道:“平生,你冷静点!村里人都在帮忙,三春肯定会没事的!”
宋平生抬眼望着浓烟滚滚的老屋,他似乎又回到那场绝望的车祸,噩梦重演,他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住,眼看就要爆裂,他脑子里和那时一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姚姚在哪,他就在哪!
他突然放开姚小莲,不过呼吸间的功夫,他从田氏手中抢来一桶水,从头浇下后,动作一气呵成,随后便奋不顾身向被火焰吞没的老屋大门冲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宋平生身高腿长,几乎是眨眼间就冲到门口,两脚踹开烧焦的大门,眼见就要冲进去,被那疯狂的火焰所吞没。
田氏见到这一幕,脸色苍白得可怕,明明双手都在颤抖,然而还是冲过去,尖锐刺耳的声音在空中变了调,“平生!不要啊!”
有一个人速度比田氏更快,就如同离了弦的箭一般,眨眼间冲过去拽住宋平生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拽去。
宋平生同样使用全身力气,两人方向相反,这一中和,最终结果只是宋平生冲进去的动作顿住一瞬。
然而只是这一瞬,由于宋平生一只手已伸出去,瞬间被火焰缠上,连同淋湿的袖口一起被烧到。
然而宋平生仿佛没感觉一样,而是发疯似的挣扎,“放开我!我要去救姚姚!”
不等宋平东如何反应,他便毫不留情地踹过去,犹如一只在死前疯狂挣扎的的野兽,“放开我!给我放开!啊!!!”
就是宋平东争取的这点时间,田氏以及孙四叔他们全部冲过来,一个两个死死拽住宋平生,不给他犯傻的机会。
田氏慌忙拍灭宋平生袖子上的火,捧着儿子被烧伤的手,眼中含泪,悲痛不已:“儿啊!火势太大,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你进去就是白白送死啊!”
见二儿子难受至此,说是天崩地裂都不为过,她比谁都难受,她也很想救出二儿媳妇儿,然而火势太大了,进去就是送死,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再搭上一条性命!
宋平东语气万分艰难,“平生……你听我说,火势太大了,恐怕……你媳妇儿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让你冲进去的!”
宋平生犹如一只困兽,只能扭着身子,张牙舞爪,疯狂地挣脱着扭动着,别人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他怎么可能从四五个人手中挣脱开来?
就在两方争执时,在宋平生疯狂而绝望的目光下,里屋方向轰然倒塌,溅起一阵火星和黑烟。
与之相对应的,是宋平生眼中蓦地暗淡下来的目光,平日里清润的眼眸,如同被浓重的黑墨一把泼下,阴霾遍布,死气沉沉。
宋平生不再挣扎,浑身脱力一般瘫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坍塌的方向,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宋平生没有大吼大叫,没有悲痛哭泣,只是眼中有一丝茫然无措,仿佛不知身处何处,今夕何夕,甚至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世界。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宋平生仿佛被人抽去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
这样的宋平生,田氏和宋平生他们从未见过,可是谁见到都会觉得难过。
此情此景,周围救火的村民默默摇头,但是他们没空安慰宋平生,因为宋茂水家的屋顶也着了,他们得抓紧时间灭火,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田氏跟宋平生手中松了力道,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同时还要关注老屋方向。
就在两人分神的的那一刻,宋平生再次冲了出去。
第87章
宋平生已存死志, 这一刻的爆发力是前所未有的,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了出去,宋平东反应已经算快, 然而还是一把捞空,没能触碰哪怕宋平生的一片衣角。
田氏和宋平东他们只能眼睁睁望着宋平生即将冲进火焰,被吞噬殆尽, 却无能为力, 这一刻, 铺天盖地的绝望向他们袭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老屋后方突然传来孙吉祥吼破音的声音:“找到了!人在这!她还有气!”
声音在灼热的火焰和沸腾的气体之间变得有些模糊隐约,宋平生猛地顿下脚步,站在滚烫的火焰前, 从地狱到天堂的落差让他有片刻的怔忡, 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似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停下的瞬间,前方院子上方的木头柱子和土块轰然倒塌,若是宋平生没有停下脚步, 现在他绝对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命丧当场。
田氏和宋平生他们惊得一声冷汗。
他们很快回过神, 忙跑过去用死劲拽住宋平生, 生怕他再次犯傻, 然后拉着宋平生大步往屋后方向跑去。
转两个弯, 老屋和菜园子中间位置, 孙吉祥正弓着腰, 费力地将姚三春拖到后方, 远离火源。
只见姚三春双眼紧闭, 脸色惨白, 头发凌乱,一身的脏污,整个人狼狈不堪,明显是慌乱中从屋子里逃出来。
姚小莲扭头看向屋后小窗户所在方向,曾经为了躲避父母,她便数次从这个小窗户爬了出来,她姐肯定也是从这个小窗户爬出来的。
也是他们方才方寸大乱,一时之间没想到这一茬。
万幸,屋后还有一个小窗户,屋后的草堆也离得远,否则她姐真是在劫难逃!
宋平生第一个冲过去,颤着手探姚三春的鼻息和颈部动脉,再三确认姚三春还好好活着,这才大口喘气,那样子像极了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在即将死亡的前一刻被扔进水里,得到救赎!
从天堂到地狱,再从地狱到天堂,两者冲击之下,宋平生的心脏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若是再晚上半分,恐怕会枯竭而死。
还好,还好,姚姚还活着,还好好的活着……
不过宋平生仍不敢放松警惕,理智逐渐回笼,他当即掰开姚三春的嘴,顾不得其他,一丝不苟清理妖娆的呼吸道,将里头的灰全部清理出来。
田氏和宋平东罗氏见姚三春只是呛了灰,他们狠狠松口气,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能稍微放下。
和姚三春相比,或许宋平生被烧伤的手反而更严重些。
但是受伤的宋平生却毫无自觉,他不愿意假手于人,亲自抱起姚三春,一边让孙吉祥马上将马车拉过来,他要将姚三春送去镇上回春堂,否则他不能放心。
一群人从老屋后头出来,村民们见姚三春竟然跑出来,看来还有气,纷纷凑上来看一眼,就连里正孙长贵都在列。
村民们只见姚三春一身狼狈,宋平生小臂被烧得都起了水泡,惨不忍睹的,夫妻俩的形象甚是凄惨。
但是经过这次火灾,村里人真认识到了,从前天天吵嘴干架的夫妻真的变了,夫妻感情真的好,尤其宋平生为了救媳妇儿命都不要!
是真男人!
宋平生抱着姚三春站在路边,低头一瞬不瞬望着姚三春,一刻不敢移开,生怕一眨眼怀中人便不见了。
至于放火之人,他暂时无暇顾及。
等待马车的功夫,孙四叔突然拎着一个小孩子赶过来,小孩子撒泼打滚,张牙舞爪地挣扎,甚至踹了孙四叔好几脚,一点不含糊,嘴里骂骂咧咧。
“臭老头,你放开我!不然我让我爹打死你!”
听到动静,所有人扭身看去,结果却见孙四叔手里拎着的是狗蛋,众人一脸莫名。
孙四叔指着这个闹腾不息的熊孩子,“平生,里正,我刚才发现这个瓜娃子鬼鬼祟祟躲在我家草堆后面,手里还有打火石!”
村民们悚然一惊,是才六岁的狗蛋放的火,不会吧?
然而狗蛋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他们的想法,小小年纪,眼中充满恶意,“就是老子放的,怎么了!”
狗蛋高昂着头颅,像是一只不可一世的公鸡,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暴怒着道:“我爹娘说了,姓姚的他们两口子是我家仇人,就是这对狗男女害得我爹腿瘸了,我娘被村里人耻笑,爹娘还要每晚在村里巡逻,都是你们的错!现在我跟爹娘我妹妹抬不起头做人!都是这对贱人害的!我要报仇!我就要烧死你们!”
天真的年纪,稚嫩的脸庞,吐出的话却无比恶毒,村民们闻之倒吸一口凉气,几乎遍体生寒。
狗蛋父母到底给孩子灌输怎样的想法,才会把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教成这样?
宋平生目光万分冷厉瞥狗蛋一眼,声音粗哑地朝孙长贵道:“要不是我媳妇儿福大命大,她早就命丧火海,狗蛋小小年纪竟这般狠毒!但说到底,还不是孙本强朱桂花教导的?这事绝对不能简单了了,到镇上我会去府衙告状!这回,我绝对要他们夫妻血债血偿!”
宋平生冷静的语气是暴风雨来的前夕,说最后一句话时,众人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孙长贵目光落在宋平生家已废墟一片的屋子,以及隔壁宋茂水家被烧掉小半边的屋顶,拧眉沉吟片刻,最后沉声道:“那就告官吧!”
他不过就是一村里正,这事有财产以及人员的损伤,情节严重,必须得交给官府才行。
只是这事一出,周围村子知晓老槐树村有心思这么歹毒的人,村子名声必定会受影响,甚至还会连累他的考核!
想到这,孙长贵捏紧拳头,想砍孙本强夫妻的心都有了!
村民们好不容易将火全部浇灭,结果却听起火是人为,宋平生要告官,他们自然跟孙长贵想到同一处,孙本强一家子最终会连累全村的名声!
这下子,所有人心里都腾地升起一股恶气,那便是对孙本强一家子的憎恶!
孙吉祥驾驶马车赶过来,宋平生将姚三春放好,临走前偷偷朝宋平东道:“大哥,狗蛋不能放走,小心孙本强一家子偷偷逃了!”
宋平东拍他肩膀,“你放心,我晓得,这事有我看着!别耽搁了,快去镇上找大夫!”
“嗯!”宋平生转身上马车,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马蹄飞快,半个时辰不到便到达镇上,马车直奔回春堂。
进入回春堂,几针下去,姚三春终于恢复神智,一睁眼,入眼的便是宋平生紧张又狼狈的面孔。
“……平生?”姚三春嗓子破哑得不成样子,说话都困难。
宋平生握住姚三春的手更紧了一分,喉咙滚动,顿住片刻后才道:“姚姚,你没事了……”声音难听得跟姚三春不遑多让。
姚小莲不住地抹泪,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姐,你能醒来简直太好了!呜呜呜……我们真是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呜呜呜……”
姚三春抬手摸摸姚小莲,虚弱一笑:“这不是没事了,你放心,我是女主角,不会死的。”
姚小莲听岔了,停下抹泪动作,迷蒙着眼看她,“卤猪脚?什么卤猪脚?”
才经历过一场生死的姚三春也忍不住破涕为笑,紧绷的精神放松不少,终于有了点劫后余生的踏实感。
上午发生火灾时她睡得太死,直到火已蔓延到里屋时才惊醒过来,可当时想从前门出去已经不可能,甚至一度她以为自己会交代在那破茅草屋里。
当时不甘的心情如果能聚集起来,大概都能召唤出七个伽椰子了吧!
后来火势越来越大,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憋得头晕脑胀,根本无法思考,一张嘴便被浓烟呛住,她根本不敢呼救,紧急关头,她在胳膊上狠狠咬下一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来便想到里屋后面那一扇小窗。
就在火焰席卷床单前一刻,她拼尽全力硬是从小窗爬出来,踉跄着走了几步后再没了力气,眼前一黑,人便彻底没了意识。
姚三春情绪恢复了些,宋平生却仍然死死盯着姚三春,眼眶泛红,竟像是还没缓过来。
姚三春在他手心刮蹭两下,宋平生没感觉到一样,竟毫无反应。
姚三春这下更奇怪了,轻蹙眉
头,“平生?”
这时孙吉祥突然掀开布帘进来,原本紧绷的脸在见到姚三春醒来后变了,两步上前道:“三春,你赶紧让你男人去包扎左手小臂,都伤成烤猪肉了,他竟然还说你不醒来他就不包扎,我看他脑瓜子进水……”
话未说完,一直垂着眸子的宋平生突然松开手,一言不发,转身就掀开布帘出去了,观他脚步,不知道的恐怕当他是落荒而逃!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姚三春,她了解自己男人,这个状态不对劲,她撑着从榻上起来,问:“小莲,你把失火后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姚小莲一五一十都说了。
姚三春艰难道:“……所以,里屋倒塌后,你姐夫仍然不顾性命往火里冲?”
姚小莲猛点头,“姐夫当时一脸惨白,看着可吓人了!姐,姐夫对你真好,真的是什么都不怕啊!”
孙吉祥抱着胳膊,用玩笑的口吻道:“老宋能做到这个份上,真的是……要是三春你真出事了,老宋恐怕都活不下去了吧?没想到,他真是痴情种子啊!”
姚三春脑子里乱糟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视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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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姚三春绞尽脑汁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宋平生再次进来,他小臂已被处理包扎好,脸色恢复了些血色, 比方才狼狈的样子精神许多,望向姚三春的目光分外柔和。
宋平生在姚三春身旁坐下,“姚姚,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姚三春摇摇头, 瞪着黑白分明的眼, 问他:“方才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
宋平生晃一下被包扎的胳膊, 脸上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当时小臂疼得紧,真恨不得插上翅膀去包扎, 所以才跑得那么急。怎么, 你男人伤成这样,你都不心疼的?反而问我为什么溜得这么快?”
姚三春小心翼翼捧起宋平生受伤的小臂,垂下眸子,“心疼!怎么不心疼?尤其听吉祥说你小臂被烧成烤猪蹄, 油香脂肥的,我没能尝上两口, 当真可惜。”
宋平生作势将小臂送到姚三春嘴边, 逗她道:“来, 吃吧!好吃我再烤另一只……嘶!”
姚三春一巴掌下去, 宋平生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或许是再次经历生死, 或许是被宋平生闯火场刺激到, 她那根弦没绷住, 便一巴掌甩了下去。
疼劲缓过去, 宋平生有些委屈地喊道:“姚姚?”
“你就是个大傻子!你该打!”姚三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动着愤怒的泪光,亮度惊人,“宋平生!老屋塌了,你为什么还要往里冲!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上一世他们夫妻俩同时出事,所以穿过来夫妻俩设想了很多,其中有一条便是,如果哪一天一方先去,另一方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另一半的寄托和期盼活着,不许做傻事。
爱是自私,是霸占,但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她恍然看开,他们夫妻已然同年同月同日死过一回,如今,她只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因为死亡太可怕,还是来得迟一些吧,希望她爱的人能被生活善待。
但是今日发生火灾,宋平生竟然毫不顾及性命,她听到当即觉得后怕,继而就是生气,同时还觉得一阵难过,若是当时孙吉祥晚喊一秒,平生他便已冲进火海,现在恐怕已成为一具焦尸!
光是想到这一可能性,姚三春便动弹不得。
宋平生一把搂住姚三春,将她箍在怀里,没受伤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受伤的手笨拙地擦眼泪,声音中带着某种能安定人心的力量,缓声道:“好了别哭了,我跟你道歉,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苦笑一声,“姚姚,那么紧急的关头,我脑子一团乱,哪能想那么多,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你啊!万一你被砸伤,躺在那盼着我进来救你,我却因为迟疑而不进去救人,那我会悔恨一辈子!”
再说,没有你,生或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姚三春仍心有余悸,一时半会无法释怀。
宋平生见到她这样,心中十分不好受,最后在她额头亲了亲,道:“没事了,姚姚,一切都过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布帘外姚小莲和孙吉祥尴尬地收回手,心里都在想,这两口子也太肉麻了吧!
大夫给两人开好药,宋平生四人便从回春堂离开,随后又去官府一趟,最后是跟上回那两个衙差一起回村的。
回到老槐树村,甚至不用问狗蛋在哪,村里老人就告诉他们,孙本强夫妻正在宋平东家闹呢,甚至两边都动手了,让他们赶快过去。
马车“轱辘轱辘”离开后,其他村民窃窃私语,我豁,衙差都来了,看来孙本强家今天要倒大霉了!
村民们连忙跟上,谁都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宋平生和衙差他们在宋家院外下马车,院里头闹的动静大得很,老远就能听见。
“宋平东,聪明的快放了狗蛋,要是我宝贝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杀你全家!”是孙本强粗噶难听的声音。
“……哎哟!宋家这一家子黑心烂肺的玩意儿哦!就是狗娘养的!竟然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这家子畜生!快还我儿子!”是朱桂花刺耳尖锐的声音。
“……想得美,平生屋子被你们儿子烧了,人差点都死了,你们还有脸让我放了他?肯定是想逃走!更不能放了!”是宋平东的醇厚的声音。
“你们儿子能耐啊,五岁欺负我家二狗子,六岁就放火杀人,再大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我们可不敢把他放了!你们放心,我们是大人,左右不会拿你们儿子怎么样,你们急成这样干啥呢?狗急跳墙啊?”是罗氏讽刺的声音。
宋平生一行人进入东屋,入眼就是宋平东夫妻跟孙本强夫妻对峙的画面,双方横眉竖眼的,紧张得很。
不仅如此,两对夫妻脸上都挂了彩,有些没眼看,想来此前打得挺凶。
只是孙本强夫妻原本气势汹汹、疯若野狗的样子,当看到两个衙差进来的那一瞬间仿佛被人掐住喉咙,瞬间哑火!
宋平生张嘴准备说话,孙本强却抢在他前头,一脸悲愤:“两位衙差大人,你们明察秋毫,一定要替我们夫妻做主啊!我们儿子狗蛋才六岁,向来乖巧懂事,可是他们……”手指头指向屋子里包括里正在内的所有人,“他们找不到放火之人,竟然就冤枉我儿子放火!这怎么可能,他才六岁!这群人咋能这样无耻?我儿子冤枉啊!”
他们夫妻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看起来好不凄惨,仿佛他们才是真正受害者。
这种情况衙差们见的多了,只让宋平东将孩子拉出来,当场对峙。
宋平东家屋子不大,狗蛋就在里屋,方才也是里正等一干人在里屋门口挡着,否则孙本强夫妻早就闯进去抢人了!
很快狗蛋从里屋出来,年纪大一些的衙差冷着脸:“你叫狗蛋是吧,今天放火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狗蛋何曾见过这么大阵仗,甚至衙差腰间还挂着刀,这下他更怕了,缩着脑袋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鹌鹑,一时间没能答上来。
一旁孙本强朱桂花两口子疯狂朝狗蛋使眼色。
“问你话呢!”衙差声音更重了一分。
狗蛋被吓得身子抖如筛糠,情绪彻底崩溃,张大嘴巴就开始嚎:“呜哇!!!是我放的……他们欺负我爹娘,爹娘让我替他们报仇!啊!!!我没有错!”
又急又怕,狗蛋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哭得变了形!
孙本强和朱桂花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时间手脚都软了。
孙本强见到衙差也怕,但到底比朱桂花好些,还在挣扎,腆着脸笑道:“两位衙差大哥,我儿子年纪小,又被吓坏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啥?这样,我和他娘跟他说会儿话,让他先冷静下来,您们看成吗?”
“我们没问你话,谁让你开口的?!”
年纪大的衙差厉声呵斥,将孙本强都吓唬住了,一时间不敢造次,朱桂花就更不敢了。
这位衙差架子还挺大,道:“这个村的里正呢?让他出来说明具体情况,其他人闭嘴!”
孙长贵被点名,挺直腰杆向前两步,拱手行礼后道:“两位差爷,就再今儿上午,村里突然有人喊宋平生家着火,我跟村里人过来救火,结果风太大,火势猛,赶过来时前院被烧大半,却又听宋平生他媳妇儿还在里头,当时我们真被吓坏了!因为那个情况下,人不可能跑得出来!”
“然后呢!”
孙长贵默默用衣袖擦了擦鬓边的汗,“后来宋平生这年轻后生数次要冲进去,要不是好几个人拦着,他恐怕已经跑进去被烧死!他的手臂就是那时候被烧伤!说来真是宋平生他媳妇儿运气好,从里屋一个小窗户逃了出来,否则以那个火势,她恐怕已经被烧没了!”
周围有村民才知道这事,听完倒吸一口凉气,姚三春命都差点没啦!
孙长贵不用衙差发问,接着道:“咱们村一起帮忙灭火时,有人发现狗蛋,他亲口承认放火,当时很多人在场,都可以证明。”
“知道原因么?”
孙长贵沉吟一瞬,决定还是照实说了:“是这样,一是狗蛋他爹,也就是孙本强,他跟宋平生一直不对付,说他腿脚是宋平生打瘸的;二是狗蛋他娘,也就是朱桂花,此前她有一次去宋平生家偷东西未遂,腿脚被捕兽夹夹到,反过来还想讹上宋平生两口子,后来被揭穿,朱桂花跟孙本强被迫道歉,且每晚都要在村里巡逻。”
“孙本强两口子恐怕是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在家对小孩子说了不该说的,狗蛋被父母鼓动,又年纪小不懂事,所以才干出这种事!”
衙差点头,孙长贵所说和宋平生的说法八九不离十,应当是真的。
转头睨一头汗的孙本强一眼,“你说你腿脚瘸了是宋平生打的,有证据直接呈上来,今天一并解决了罢!”
孙本强下意识目光转向宋平生,却见对方神色冷淡至极,眼神厌恶憎恨至极,却偏偏没有心虚害怕。
孙本强不由颓然,“没有,但是衙差大人,我敢肯定,就是他宋平生干的!绝对不会错的!”
年轻些的衙差抱着胳膊,好笑道:“没有证据你说个屁啊!要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判案,还要我们衙差干啥?嘁!”
孙本强被堵得哑口无言。
年轻衙差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你媳妇儿上人家偷东西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先头宋平生两口子没去告官你们就该感恩戴德了,竟然还敢作死,这回可逃不掉了吧!等我们去宋平生宋茂水两家调查完,你们这一家子,一个都别想跑!”
朱桂花往地上一瘫,眼泪簌簌落下,拍大腿干嚎:“完了!全完了!我滴亲娘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两位衙差抬脚准备去现场查看,宋平生再次开口,声音是彻骨的寒:“二位衙差兄弟,我还有一事要说。”
年长的衙差抬手,面对宋平生时脸色好上不少:“平生兄弟,你尽管说?”
周围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到宋平生脸上,宋平生语气艰难,道:“刚才我跟我媳妇儿对了账,才发现我们夫妻二人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百两的银票,就藏在堂屋梁顶,也被大火烧没了!”
这话一出,满室震惊!
一百两啊!就如同废纸一般被烧个精光!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
原本还有人有些不以为意,觉得姚三春家新屋建好,老屋破破烂烂被烧就烧了,只要人没事不就好了,干啥非要告官,闹得村里名声受到连累?
现在村民们不这么想了,一百两,普通人家攒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攒这么钱,就这么没了?没了?
换作他们丢了一百两,他们恐怕早就提刀把孙本强两口子给剁了!还跟他们客气个啥?
这下两位衙差倒是能了解宋平生为啥偷偷给他们塞钱,非要整孙本强两口子了,婆娘差点被烧死,自己被烧伤,老屋被毁,最重要的是,白白丢了一百两……这事放谁身上能忍得了?王八么?
这下子不仅村民衙差,里正也肉痛不已,虽然那根本不是他的钱,而宋平东更是气得一拳揍在孙本强脸上。
“孙本强,你们家欠我二弟的!你怎么还?”
孙本强维持半张嘴的表情跟朱桂花对视,两口子彻底懵逼了!
他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还不上这一百两啊!
姚三春侧过脸看向身旁,原本他们藏在堂屋梁顶的明明是五两的银锭子……
姚三春脑子乱了一会儿,最后索性不想了,全都听自己男人的!
毕竟因为她差点出事,自己男人受的刺激太大,肯定要找人发泄,更何况孙本强夫妇并不无辜。
若是这回都没让孙本强吃够教训,反而轻描淡写地处理,以这两口子的个性,恐怕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后面还不知道会干什么突破底线的事情!
事不过三,遇上孙本强夫妻这类人,难道他们永远只等对方先下手,然后再反击回去么?若是孙本强夫妻直接下石比霜呢?他们夫妻都成了鬼,还报个鬼的仇,他们又成不了伽椰子!
姚三春哽咽一声,道:“二位衙差兄弟,你们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几个月前我们夫妻二人同时落水,差点丢了性命,没两天又被扫地出门,我们夫妻二人身无分文的,日子过得十分清苦!熬啊熬,好不容易日子好了些,孙本强两口子却三番五次害我们!我跟平生咋就这么命苦啊!”
说完捂脸痛哭。
宋平生忙低头安慰她。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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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这半年来姚三春细心调养, 现在身上有肉,身材不再扁平,肤色也白上不少, 加之她原本五官就长得好,比起从前,现在真好看许多。
面对长相出挑的美人, 世人总会多两分怜惜, 两位衙差面对姚三春便是如此, 见姚三春哭得可怜, 不由多几分怒气。
年轻衙差面对姚三春,声音都不由柔和一分,道:“这位大妹子, 你放心, 我跟王大哥会替你做主的,别难过了!”
宋平生脸色有些黑,见到美人就认妹妹,这是病, 得治!
姚三春擦擦眼角的湿意,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先谢过二位衙差大哥。”
年轻衙差面对姚三春是春风一般的和煦, 转向孙本强夫妻立刻变了, 比冬天还要冷漠无情。
“你们两个给我站起来!”年轻衙差呵斥道:“你们两口子别做无谓的挣扎, 要是赔不起钱财, 下大狱是跑不掉的!谁让你们作的?自作自受!”
孙本强夫妻腿更软了, 他们两口子现在彻底怕了, 下大狱, 打板子, 赔银钱, 不管哪一项都是要他们的老命啊!
孙本强心里防线崩塌,神色瞬间萎顿,两条眉毛皱成蚯蚓,哪里还有从前的气势?
为了活命,他彻底放弃尊严跟面子,直接屈膝跪到姚三春夫妻跟前,痛哭流涕。
“平生兄弟,三春嫂子,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们一回吧,我们真的没想过伤害谁?狗蛋才六岁,他还是个孩子啊,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干了啥!他是无心的啊!求求你们……”孙本强抓住宋平生裤子,“你们跟衙差大爷求求情,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一家吧!”
孙长贵他们见孙本强鼻涕都滑出来,纷纷露出嫌恶的表情。
朱桂花醒悟过来,一个饿狗扑食扑向姚三春,姚三春身体反应比脑子反应更快,身姿敏捷地后跳一步,惊险躲过朱桂花的爪子。
朱桂花一朝没得手,便装可怜“嘤嘤嘤”地哭着,“三春,村里人都说,你长得好,脾气好,心地又善良,你看我儿子……”
姚三春伸手,斩钉截铁道:“不不,我既不脾气好,心地也不善良,只有长得好是真的!”
朱桂花:“……”
“这回我差点小命都不保,你还有什么脸跟我求情?你们最应该做的是,该给我们两口子一个交代,不是么?毕竟我们两口子才是最惨的那个!”
朱桂花嘴巴张张合合,姚三春两口子跟躲瘟疫似的退避一方,根本不管他们夫妻哭喊得如何撕心裂肺,我就是岿然不动。
年纪大的衙差失了耐心,一摆手,“好了!少废话,我们还要去事发地点察看一番,没功夫看你们两口子耍把戏!”
孙本强夫妻的顿时一哽,唯唯诺诺,不敢再哭惨了。
吃瓜村民们亦步亦趋跟在衙差和宋平生后头,一群人再次来到姚三春家老屋前。
从前的小破屋现在是一片废墟,只余下黑色灰烬,还有一些未彻底烧尽的木头冒着烟……完全看不出昔日的影子。
住了半年的屋子到底有些感情,此情此景,姚三春夫妻俩庆幸的是家中大部分东西包括钱财已经被放在新屋,损失已经是最低了。
与老屋相对应的,宋茂水家完全是被连累,导致相邻那一间屋子也被烧了一半,好在他家没有人受伤。
见姚三春家跟宋茂水家被烧成这样,孙本强夫妻俩摇摇欲坠的,真是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这回就是赔上裤子也赔不起啊!
两位衙差先察看现场,随后又询问之情的村民,完了后道:“具体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宋平生,你们俩口子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宋平生便道:“方才我和我媳妇儿商量过,等周大人判案,便让孙本强他们先赔偿我二叔家,毕竟……”苦笑一声,“二叔家是被我家连累的。”
宋茂水郭氏望向宋平生,没有说拒绝的客套话,他们家不比宋平生家,屋子一天没修缮好,他们家就得挤在一块,晚上都休息不好。
年纪大的衙差点头,拍拍手上的灰,道:“行!证据都全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宋平生客气道:“二位兄弟稍等,押犯人往来太辛苦,我让我兄弟吉祥赶马车送你们一程?”
二位衙差欣然答应。
衙差答应,孙本强夫妻却不答应,两位见卖惨不成,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竟赖在地上不走了,一个劲地鬼哭狼嚎,哭天抢地。
“我不走!我不要下大狱!”
“啊!!!差老爷,你们发发慈悲,放过我儿子吧!他还是个孩子,他啥也不懂啊!”
“我们被抓,我家女儿咋办?她会饿死的!你们别抓我啊!”
两位衙差根本不理会他们。
孙本强垂死挣扎,“我啥也没干,你凭啥抓我?”
年纪大的衙差“嘿”了一声,“子不教父之过,你怎么没错?更何况你家要赔这么多钱,你这个一家之主不在可不行,万一人跑了呢?”
孙本强脸色涨红,气得太阳下突突跳。
两位衙差不再废话,动手欲抓住他们,反被夫妻俩发疯似的胡抓乱踢,可衙差又岂是吃素的,一言不合就拔刀!
当两把雪白的、泛着寒光的刀分别架在孙本强夫妻脖子上,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甚至针落可闻。
孙本强夫妻更是仿佛被人点穴定身,顿时安静如鸡,大气都不敢喘。
年轻衙差“嗤”地一声,“这下能站起来了?”
“能能能!”孙本强夫妻忙不迭从地上站起,身子抖如筛糠,眼泪都吓得掉了下来,跟鼻涕糊作一团,好不狼狈。
孙吉祥赶马车离去后,姚三春夫妻在老屋前站了片刻才回到新屋,没一会儿田氏跟宋平东夫妻都过来,主要是询问姚三春两口子的身体状况。
田氏今日受到太大惊吓,脸色到现在都是白的,进来后抓着宋平生的胳膊,不说话,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外流,怎么也停不下来。
宋平生有些别扭,道:“好了娘,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么,都过去了!”
不说还好,一说田氏更难受,额头贴在宋平生胳膊上哭:“好什么好,就一眨眼功夫,你差点就没命了!你娘我吓得胆子都破了!万一你真出了啥事,我也不想活了!”
田氏越想越难过:“……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为啥儿女一个个命都这么苦啊!”
她不能说二儿子想救媳妇儿的心不对,但是她真的被吓惨了,必须要发泄出来,否则她真的会崩溃。
宋平生垂眸,入眼是田氏夹杂银丝的头顶,想到那位早已去了的原主,心中一软,抬手顿了一下,还是放在田氏后背,“娘,都说否极泰来,这回我跟姚姚受难,但福气都在后头呢,您就看着吧!”
宋平东偷偷瞪宋平生,面上却帮腔道:“是啊娘,平生两口子吉人自有天相,都过去了,你就别想了,省得自己难受!”
两个儿子安慰她,田氏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再说,她也舍不得多责怪儿子,毕竟他们才经历过一场生死。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宋茂山姗姗来迟,手里还提溜一只被绑了翅膀跟腿的老母鸡,宋平生他们看到这个场景,当真觉得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
没过一会儿他们就懂了,因为村里许多人都陆陆续续过来看望姚三春两口子,送些蔬菜干菜的,或者几个鸡蛋的,都是一份心意。
村里人见宋茂山带来一只老母鸡,心里便觉得这个老父亲还是关心儿子的。
至于宋家其他人,则都觉得这个糟老头子伪善得很,不过一只老母鸡,不要白不要!
这一天经过太多的事,等人群散去,夫妻俩都有些精神不济,便回新屋在新,床上铺上新被褥,躺下睡觉去了。
好在此前买的新床和竹床都搬了过来,并没有烧毁。
这一睡便是两个多时辰,姚三春醒来时外头静悄悄的,月亮也是静悄悄的,只有昆虫的叫声带着生气。
姚三春坐起来擦掉额头的汗,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她知道姚小莲肯定准备了吃得,正考虑要不要叫宋平生起来吃点东西,却听宋平生再次梦呓。
姚三春没细心听他说了什么,首先在自己额头摸一下,然后又在宋平生额头摸了又摸。
一头的汗,并且温度偏高,应当是发烧了。
姚三春迅速穿上鞋,去新厨房倒水,没有布巾,只能随意找一件破衣裳,回屋剥了他的衣裳,拧湿破衣裳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用以降温。
折腾了好一会儿,宋平生还是没有醒,姚三春有些累了,便靠在宋平生胸膛休息,连吃东西都抛在脑后。
宋平生还在梦呓,含混不清的话语就这样时断时续传入她耳中。
清晨,谁家公鸡第一个打鸣,紧接着别人家的公鸡也不甘落后,打鸣的浪潮一道接着一道,就跟打擂台似的。
甚至发财都不甘寂寞,生龙活虎窜出新窝,偌大的新院子里撒欢,一边叫唤着。
挪了新窝的鸡鸭被发财这么一吓,再也不能“安静如鸡”了,纷纷扯着嗓子叫起来。
宋平生就是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醒来,睁开清润的眼眸,却见姚三春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小凳子上,竟趴在床沿睡着了。
再往外头看,木头架上还有一盆水,以及一件半湿的破衣裳,他这才想起昨晚有一阵他头晕脑热的,想来是姚姚帮他降温了。
宋平生放轻动作,试图用完好的右手将姚三春抱至床上。
动作间,姚三春醒了,只是看向他的眸光有些异样,温度莫名有些低。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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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宋平生以为姚三春不太舒服, 伸出右手在姚三春额头探了探,却很快被姚三春毫不客气地撸下来。
“姚姚?”宋平生眨眨清润的眼睛,表情无辜。
姚三春唇瓣被咬得发白, 两只酒窝消失不见,脸色比平日严肃许多:“宋平生,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跟我坦白的?”
宋平生心中一突, 喊他全名, 看样子是动了真气, 他正色起来, 握住姚三春的手,专注望着她,声音却温和:“姚姚, 是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大早就不高兴了?要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 你跟我说,我跟你道歉?”
姚三春再次从宋平生手中挣脱,动作太急,脸色都有些红, “你做错什么了需要跟我道歉?你自己都不知道么?难道我随口说一句冤枉你,故意找茬, 你也道歉吗?”
宋平生不见生气, 再次握住姚三春的双手, 只是这次的力道更大, 姚三春轻易不能挣开, 他用调侃的口吻说道:“姚姚, 如果你开心, 让我说几句道歉的话又没什么?再说, 你并不是这种人。”
姚三春猛地从小凳站起, 居高临下与宋平生对视,语气又气又急,带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宋平生,你到底有没有原则?”
宋平生缓缓起身,目光由仰视变为俯视,唇边笑意似有若无,像是别有意味,却又像是一种掩饰。
“姚姚,如果我说,我的原则就是你呢?”
姚三春蓦地睁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眼倒映着宋平生似笑非笑的脸,先是震惊,震惊后只剩下愤怒。
她狠狠闭上眼,双手捏拳,深深呼出一口气,倏地再睁眼,眼中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所以,出车祸的时候,你才放弃逃出去的希望,陪我一起死是么?”
宋平生清润的眼睁得前所未有的大,眸中盛满震惊,接着脸色一白,和姚三春僵持许久,最终垂下修长的脖颈,笑得有几分无奈,几分如释重负:“我昨晚又做噩梦说梦话了是不是?”
姚三春眨眨眼,两行清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在宋平生心尖上烫出一个又一个洞,疼得他心脏蜷缩,割肉般的痛一阵又一阵地袭来。
宋平生专注地用粗粝的拇指小心翼翼地擦掉姚三春脸上的泪,他却笑着道:“哭什么呢,小姑娘?我用生命换来新生,换来和心爱的小姑娘在一起的机会,我开心庆幸还来不及,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在那边,无父无母,最亲近的人只有一个你而已,如果那边没有你,我甚至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反而到了这边,我有你,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虽然爹是人渣,可是我活很满足。所以姚姚,你不要难过了?”
姚三春却怎么也控制心中的酸楚和难受,年轻时或许觉得情、人陪自己死去很爱情,很轰轰烈烈,可是只有真正经历了,才知道这并不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实际上,它更像一个悲剧。
这世上,能获得重生机遇的能有几人?
姚三春思绪纷乱,一时之间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样惨烈的事实,只有眼泪是真实的。
宋平生将她搂在怀里,脸颊轻轻蹭她的,用轻松的口吻道:“姚姚,此前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想太多,以你的个性,甚至会觉得有负担,有愧疚感是不是?”
姚三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事实上宋平生猜得八九不离十,今日得知真想,她心中五味杂陈,有感动,有震惊,有生气,有愧疚,还有难以言表的难受。
她和陆平生相识八年,相爱七年,可是她真的值得另一个人付出生命,生死相随吗?
梁祝看多了,可那毕竟不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当你将一个人爱进骨髓,你甚至会自愿忍痛割掉人性的贪婪和劣根性。
最起码在上一世出事之前,她从未想过要爱人为她殉情。
宋平生给了她答案,“虽然不是我设想过的场景,但是姚姚,你曾经拯救我的命运,两次!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所以不管你接不接受,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姚三春从他怀中抬眼,呆呆望着他,眼泪都忘记擦。
宋平生耐心地给她擦泪,除了起初被发现的慌乱,后面他全程带笑,既是表明他并未后悔,甚至甘之如饴,同时还能安抚姚三春。
“姚姚,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小巷子里救下的孤儿院的男该?第一次,你救下他,送他去医院,负责医药费,第二次你不仅给他换了孤儿院,甚至还给他一笔能撑到读完大学的钱?你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那个人,就是我!”
“所以,我原本就该属于你。”
宋平生语速不急不慢,眼中那抹光似是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岁岁年年复相见,已刻在他命中的年轮里。
姚三春眼睛瞪得溜圆,她竟不知两人还有这个缘分。
宋平生话锋一转,逗她,“所以说,好人有好报,今日你救人一命,他日就能收获帅老公一枚,简直赚翻,对么?”
姚三春哭笑不得,勉强维持住严肃的脸色,恨恨道:“陆平生,你还有脸说?我救你是为了你当我老公的么?我救你是为了你给我殉情的么?原来你就光长得聪明,脑子却是傻的?”
宋平生据理力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姚三春气得眼泪再次掉下来,且掉得更凶,因为今日受到冲击太大,短时间内,她做不到轻易接受这个事实。
“臭男人,你还有脸说?你他妈就是长了恋爱脑,简直……”
宋平生突然右手抱住姚三春,淡绯色唇瓣强势的、狠狠的压在被咬得红润动人的唇上,将姚三春的喋喋不休悉数吞进肚中。
这一口勿持续很长时间,直到姚三春嘴唇有些发麻,还有些痛,宋平生这才松开嘴。
姚三春眼神略有些涣散,同时脸色还很红,略带赧意,脸上的怒意不见踪影。
宋平生心中稍缓口气,没想到许久前在网上看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爱情定律还有些用处。
当媳妇儿生气时,吵架时,作为男人不要多逼逼,只要紧紧抱住你媳妇儿,然后狠狠亲下去!
如果亲一次不够,那就再亲两次!如果亲两次还不行,那只能证明,你口勿技不行!还是回炉重造吧!
姚小莲起得早,鸡鸭都喂了,衣裳也洗好,等早饭好了便去姚三春夫妻俩的房间喊人。
夫妻俩走出来,姚小莲便见他们脸色有些异样,她姐夫是面色不算很好,但是双眼很亮,她姐眼睛肿着,可是脸色又泛红,就像一朵不胜娇羞的莲花般。
不过也有相同点,那就是两人嘴巴都红得有些过分了,嗯………
姚小莲默默别开眼,现在的大人她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大清早的,两个人身上还有伤,搞啥子这么激烈嘛!
昨天宋茂山送来的老母鸡在新灶洞里煨上一夜,早就骨肉酥烂,所以早上姚小莲便用老母鸡汤煮米面,再用小麦粉煎了一盘韭菜大饼。
这种大饼是自家磨制的小麦粉所做,小麦粉看着白,但是煎出的大饼却呈现浅灰褐色,看着有些脏,口感也不如精白面软和,但是吃起来有嚼劲,还有一股小麦的清香,甚至吃起来隐隐有些甜味,这倒是真正的纯天然无添加了!
早上每人一大碗米面,两三个鸡蛋大饼,一碗羊奶,外捞一小碟酱黄瓜,三个人吃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姚三春两口子昨天晚饭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这下子吃得更快更香更强!
只是宋平生刚放筷子没多久,宋平文特意从镇上匆匆赶过来,一踏进新院便对宋平生两口子嘘寒问暖,像极了一个单纯不做作的好兄弟。
姚三春听两句便觉得受不了,拉着姚小莲便走,一次都没有回头,任由宋平生一个人在那受苦。
宋平文一口气说了许久,停下后宋平生才有说话的机会,只是他的表情实在一言难尽,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所以,宋平文,你是让我放过孙本强一家子?难不成,他才是你亲哥?”
尴尬之色转瞬即逝,宋平文随即摆正神色,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二哥,你误会了!你不读书,不知道时、政也是情有可原,夫子说过,当今圣上重视礼治,提倡德治,重视仁治,去年才大赦天下,最是大肚能容!圣上如此仁爱,咱们这些百姓更该学习其精神!二哥,你说对么?”
宋平生“呵呵”两声,意味不明地笑着:“若我放过孙本强一家,外人必定会称赞我们宋家宽容大度,于我们宋家名声有利,只不过,我又不是读书人,不要实际些的赔偿,反而要这华而不实的名声,又有何用呢?你说对么?”
宋平生的眸光太锐利,锐利到宋平文瞬间意识到自己的意图被识破了。
他是夫子最看重的学生,回来之前夫子暗示他,让他劝自己二哥宽恕孙本强一家犯的错。
瓦沟镇不是多大的地方,但是向来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近几年来都没有发生过命案,所以孙本强一家放火的事情短短时间内就在镇上传开。
所以夫子才让他劝说二哥,只要孙本强一家被宽恕释放,到时候夫子会替他造势,能使他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他和夫子的目标从来就不是童生,而是秀才,甚至更多,而近年来科举考试都十分重视考生名声和品德,如果能获得一个好名声,于他自然是如虎添翼。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不甚出息的二哥竟然一眼看破他的想法,这般敏锐的观察力,真叫他背脊生寒?
看二哥今天的态度,难不成他早就看破他在两个兄长前是作戏?若真是如此,在他眼里,自己岂不是就成了被耍的猴儿?
想到这,宋平文的脸色实在好不起来。
现在田氏不在,宋平生也不用顾忌谁的感受,站起身,就这般居高临下望着宋平文,神色寡淡至极。
“不仅是你爹,娘和大哥都期盼你能考个好成绩,为自己博个好前程,你有这个闲功夫算计这些,还不如多看两页书!”宋平生面无表情扯了扯唇,淡淡地道:“年轻人,不要当别人都是傻子。”
随后他便懒懒散散地离开,只留下一道寡淡至极的背影。
宋平文僵在原地,连嘴角惯有的笑都僵了。
什么叫你爹?
什么叫算计这些?
什么叫不要当别人是傻子!
宋平生他果然在看自己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哼(ˉ(∞)ˉ)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