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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死亡天使

    炽热的光影正以恐怖的速度向着地狱深处推进!所过之处, 无论是低阶小魔还是强大的地狱领主,但凡稍有阻拦之意,甚至只是躲闪不及, 都在那燃烧的圣剑和狂暴的圣光下化为飞灰!

    真正的谁挡杀谁,血流成河,横尸遍野。

    米迦勒就这样单枪匹马, 悍然撞入了地狱的最深处!

    “他疯了!”利维坦失声叫道, 他能感觉到米迦勒近乎自毁般的力量输出。

    很快, 前方传来了更加恐怖的能量爆炸声!愤怒的咆哮、贪婪的尖啸、暴食的嗡鸣、以及沉闷的怠惰气息, 混杂着米迦勒狂暴的圣光,疯狂对撞!

    四位原罪魔王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激怒,联手对抗这闯入他们地盘的炽天使长!

    一场毁天灭地的战斗。整个地狱层面都在哀嚎。圣焰与罪火交织, 吞噬着一切。

    路西法和利维坦以最快速度赶到时, 看到的正是最终的一幕。

    低阶恶魔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几乎汇成了血泊。而战场中心,米迦勒浑身浴血,金色的瞳孔涣散而疯狂, 原本璀璨的六翼竟然有四翼折断,以不自然的角度耷拉着, 他手中的圣剑光芒黯淡, 身上的白金铠甲布满裂痕, 几乎彻底破碎!

    而他下方, 四位原罪魔王也绝不好过。别西卜的蝇群被净化了大半, 玛门的护甲碎裂, 萨麦尔浑身是伤咆哮不止, 贝利尔甚至被打得暂时清醒了几分, 脸上带着惊怒。

    他以一己之力, 几乎掀翻了半个地狱的原罪!

    最终,还是米迦勒败了。他的力量在不计代价的疯狂宣泄和四位魔王的围攻下,终于耗尽,剩下羽翼尽数折断。

    他身体一颤,最后一点光芒消散,直直地从空中坠落而下。下方,正是一个由无数恶魔残骸血液汇聚而成的、巨大而污秽的血泊!

    米迦勒坠落的瞬间,伤势不轻的贪婪与饥饿光芒的别西卜和玛门,挣扎着爬起,冲向坠落点!

    “啧!”玛门吐出一口金色的血沫,眼神火热,“炽天使长的血肉可是无价之宝!”

    “吃了他!”别西卜的嗡鸣声中充满了欲望。

    别西卜的话音未落,路西法已化为一道银色的流光,猛地撞向了企图靠近米迦勒的别西卜和玛门!

    “路西法!你干什么!”玛门惊怒交加地吼道。

    别西卜不悦的看向路西法。

    路西法根本不理会,直接将他们二人逼退!

    米迦勒如同破碎玩偶般坠落,利维坦周身寒气涌动,猛地冲向那道下坠的身影!

    冰蓝色的魔力护盾与逸散的圣光接触,发出消融的声音。利维坦的手臂、脸颊,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瞬间被烫出大片大片的红痕,甚至有些地方变得焦黑,剧痛钻心!

    他咬着牙,忍着灵魂都被炙烤的剧痛,拼命伸出手,瞳孔里只剩下那道下坠的金色身影!

    近了!更近了!

    几乎就要碰到了!

    米迦勒涣散的金色瞳孔短暂地聚焦了一瞬,用尽了最后残存的意识,极其微弱的声音,直接响在他的耳边:

    “连你也,最终与此等污秽同眠”

    “这便是你想要的自由吗?天堂的荣耀永不蒙尘”

    “那天在海逸之畔你望着天空的眼神,我以为你向往光”

    利维奋力伸出手,指尖却只堪堪擦过米迦勒破损的铠甲。

    “噗通!”

    沉重的水声响起。米迦勒的身体,就那样擦着他的指尖,坠入了污秽粘稠的血泊之中,溅起一片暗红的、令人窒息的血花。

    血液沾染了他破碎的圣袍、折断的羽翼和苍白的脸颊。

    他离利维坦的指尖,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利维坦僵在半空,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原地,指尖兀自颤抖着。手臂和脸上被圣光灼伤的痕迹火辣辣地疼。

    他眼睁睁看着米迦勒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般躺在血污里,金色的发丝浸染在暗红之中,曾经耀眼的羽翼沾满泥泞,折断了骨架,无力地摊开。

    他没有接住他。

    那是他诞生之初,懵懂地仰望明亮天空的时刻

    米迦勒第一次发现他,向他伸出手,将他从海洋带入辉煌却陌生的天国

    米迦勒为他作保,顶住压力,让他这个异类得以在天堂拥有一席之地

    所有的画面伴随着那些破碎的话,如同潮水般狠狠冲击着他刚刚经历堕落、本就混乱不堪的意识。

    他看着下方那片吞噬了米迦勒的血泊,仿佛又看到了数年前,那片波光粼粼的、倒映着天光的海洋。

    这一次,伸出手的,不再是光辉灿烂的炽天使长。

    而接住的,也终究是一场空。

    利维坦冲向血泊,看向血泊中无声无息的米迦勒,瞳孔里一片空茫。堕落之后第一次,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利维坦抱起昏迷不醒、羽翼尽折的米迦勒,刚稳住身形,两道无比耀眼的圣光便撕裂了地狱浑浊的天空,悍然降临!

    加百列和拉斐尔到了。

    加百列一眼就看到利维坦怀中破碎的身影。”放开他!利维坦!“

    拉斐尔伸手,翠绿的生命光辉如同潮水般涌向米迦勒。

    拉斐尔持续治疗,对加百列低声道:“伤势极重,力量透支严重,灵魂也不稳定必须立刻带回!“

    利维坦眼神空洞无光,呆呆抱着米迦勒。

    路西法来到利维坦身边,“利维,米迦现在需要治疗。”

    米迦勒小心翼翼地将米迦勒递了出去。加百列立刻上前,抢过米迦勒,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冰冷和脆弱,手指微微颤抖。

    拉斐尔构建起治愈光茧,将米迦勒包裹其中。

    加百列最后深深地了路西法和利维坦一眼,然后一言不发,与拉斐尔化作两道流光,带着米迦勒急速消失在地狱的天空。

    米迦勒在纯粹圣光凝聚的池水中沉睡了很久。他的身体在拉斐尔和圣池的力量下逐渐愈合,折断的羽翼慢慢重生,变得更加璀璨耀眼。

    但他醒来后,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再说话,不再有任何情绪外露,仿佛所有的情感都随着那场地狱的疯狂厮杀和折翼之痛,一同被彻底剥离或冰封。

    此后,天国的训练场内,一道身影一直在那。

    常侍们偶尔会站在远处沉默地观看,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却无人敢上前打扰。

    米迦勒反复练习着同一个斜劈的动作。角度、力度、速度,完美复刻,分毫不差。

    挥剑——

    呼啸声撕裂寂静。

    那致命的呼啸声并未消散,而是瞬间被放大亿万倍,化作了席卷现实战场的恐怖音爆!

    现世的伊拉克斯(愤怒地狱),燃烧的坦克残骸冒着滚滚黑烟,断裂的高架桥如同巨兽的尸骨,天空被硝烟和低垂的乌云染成肮脏的灰黄色。这片废墟之上,米迦勒的身影如同撕裂阴霾的审判之光,骤然出现!

    萨麦尔(暴怒)正挥舞着巨剑,如同移动的火山,疯狂地屠戮着的天使!

    米迦勒慢慢靠近愤怒,“背誓者,吾曾与尔等同袍,而今,唯以剑锋赐汝安眠。”

    任何敢靠近米迦勒的恶魔,甚至没能让他挥剑第二下,剑光闪过,对手便已化为飞灰。

    所过之处,是由恶魔血肉铺就的道路。

    萨麦尔猛地回头,对上了米迦勒那双毫无情绪的金色瞳孔。

    “米迦勒?!你他妈——“暴怒的咆哮声被米迦勒快如闪电的一击突刺打断!

    圣剑与熔岩巨剑狠狠撞击在一起!

    轰!!!

    地狱之火与圣焰疯狂互相侵蚀、湮灭,将周围的大地都灼烧出坑洞。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巨响炸开,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硫磺与圣焰的气息,呈环形疯狂扩散,将地面硬生生刮低了三尺!周围残存的建筑废墟在这冲击下如同沙堡般崩塌瓦解。

    萨麦尔握剑的手臂肌肉虬结贲张到极致,暗红色的皮肤下青筋如同蠕动的蚯蚓,脚下的地面因无法承受这股巨力而寸寸龟裂、融化!

    萨麦尔,这位曾以“死亡天使”之名令人敬畏的存在,守着他的那片地狱疆土,此刻站在自己荒芜的领地边缘,望着天际压境的光芒,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曾也是光辉的天使,也曾满怀理想地执行秩序,曾也是路西法最坚定的追随者之一,对他怀有近乎信仰般的敬重。对他而言,只要有路西法在的地方,便是家园,便是意义所在。

    路西法的“陨落”,抽掉了他世界的基石。家园已毁,何以为继?一个绝望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回头”。

    回到最初的起点,回到天堂。他天真地认为,只要诚心忏悔,承认当年堕天的错误,祈求神的宽恕,或许……或许那道横亘在天使与堕天使之间的鸿沟能够被填平。他愿意承担一切惩罚,只求神能收回对他和他的臣民那永恒的放逐。

    想要一个能让他的臣民、让他自己得以喘息、不再被永恒追杀的“安宁”。

    第142章 骗子

    萨麦尔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他背叛了自己曾经的誓言, 背叛了整个地狱,也背叛了路西法。

    秘密与天堂接触,选择了合作。他天真地以为, 用自己的臣服和地狱的情报作为投名状,或许能换取神的一丝宽恕,收回对堕天使永世痛苦的惩罚。

    他甚至鼓起勇气, 试图去直面那至高的存在, 承认“错误”, 祈求宽恕。

    然而, 神殿之内,只有永恒的寂静。神,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他的忏悔与乞求, 如同石沉大海。

    萨麦尔心凉了半截,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保全剩下的人。他配合天堂的行动,眼睁睁看着天使军团进入地狱,将其他层面的恶魔, 后来甚至包括一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不愿屈服的同胞,抓捕带走, 投入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实验室。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凄厉惨叫, 看着那些非天使非恶魔、扭曲畸形的“怪物”被制造出来, 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在被一同凌迟。

    最后, 他甚至不得不默许, 甚至配合天堂, 将自己领地内残余的、不愿屈服的恶魔“清理”干净。

    他曾经的兄弟, 或许是他的副官, 或许是他麾下的将领, 在被他亲手交出或被圣焰吞噬前,用尽最后力气对他嘶吼:“萨麦尔!你还不明白吗?!罪恶就是罪恶!就算回头,我们要走的也不是回头路,而是赎罪的路!你这条路……是绝路!”

    他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保住更多。

    在这个过程中,他遇到玛门,对方冷笑着看着他:“萨麦尔,现在回头?太晚了。”那个恶魔讥讽道,“罪恶就是罪恶,就算你此刻想回头,脚下也早已血流成河,需要赎的罪,比你想象的更多。”

    萨麦尔内心备受煎熬,但他仍抱有一丝希望:寄望于路西法的“死”能打破预言的枷锁,能为他们这些迷途者带来一线新的生机。

    然而,预言依旧冷酷地向前滚动,没有丝毫改变。他为了“保护”而选择了“背叛”,以为能换取一部分的存续,结果却是,他亲手将自己的家园、自己的过去、自己曾誓死守护的一切,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臣民在圣光中化为飞灰,当曾经喧嚣的领地只剩下天堂军团冰冷的脚步声和那些实验室中传出的、非人怪物的嘶嚎,萨麦尔内心最后一丝支撑也彻底崩塌了。

    他为了一个虚幻的“保护”承诺,背叛了一切,最终却什么也没能守住。天堂从未真正接纳他,他依旧是那个需要被“处理”的堕天使、可鄙的叛徒。预言如同跗骨之蛆,并未因他的背叛而有丝毫动摇。

    米迦勒空洞地看着这位曾教他剑术的“老师”,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或者说是居高临下的评判),“萨麦尔,罪恶就是罪恶。即便回头,也需要用血与火来赎罪。这是必要的……净化。”

    萨麦尔想笑,却扯不动嘴角。他原本以为,路西法死了,那个关于罪人终将覆灭的预言或许会改变。他以为自己的背叛是一种“牺牲”,能换来一线生机。

    可现在呢?

    路西法死了,预言依旧应验了。他为了保护而背叛,最终却什么都没能保住。臣民死尽了,地狱毁了,天堂视他为工具和罪人,而那个他曾经敬若神明、最终却背叛了的兄长路西法……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他站在空荡死寂的焦土上,圣光在他周围闪耀,却照不亮他内心一丝一毫的黑暗。保护变成了屠杀,背叛换来的只是更彻底的毁灭。他成了地狱的掘墓人,也亲手埋葬了自己存在的最后意义。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片曾经属于天堂、如今却只带来毁灭的天空,眼中已无悲无喜,只剩下死寂。

    用力量振飞米迦勒后,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天使都为之愕然的举动。

    萨麦尔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曾经洁白、如今却因地狱气息而变得灰暗、边缘处依旧在隐隐作痛的翅膀。这翅膀,曾是荣耀的象征,后来成了痛苦的源泉,如今……更是耻辱的标记。

    “这双翅膀……”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风化的岩石,“曾带我们飞离天堂,追寻所谓的自由……如今,却只承载着耻辱和诅咒。”

    他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挥剑!

    “呃啊——!”

    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吼,第一只漆黑的羽翼被齐根斩断,喷溅在战争的残骸上。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那是灵魂被撕裂的痛苦,远比翅膀在地狱中灼烧更加刻骨铭心。黑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染遍了他脚下的土地。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紧接着是第二剑,第二只翅膀也颓然落地。

    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但这□□上的痛苦,远不及他心中万分之一的自毁欲念。失去了翅膀,他感觉自己彻底割断了与过去所有身份的联系,不再是天使,也不再是堕天使,甚至连作为恶魔象征的凭依都亲手摧毁了。他成了一个真正的、无处可归的虚无之物。

    他看着地上那对曾经蕴含强大力量、如今却如同破布般的翅膀,眼中只剩下空洞。

    “大哥”他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想道歉,还是想寻求一丝早已不存在的安慰。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将剑刃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剑锋穿透身体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令他绝望的世界,眼中最后一丝光芒彻底熄灭,身体缓缓向前倾倒,消散在那堆他自己斩落的、残破的翅膀之上。

    米迦勒缓缓收会圣剑,甩掉剑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烬。带领天使们位他默哀了会,然后转身,走向下一个需要“净化“的目标。

    冰封的海地司深处,利维坦在巨大的冰块里,圣剑穿透心脏,眼睛紧闭,仿佛生命早已在审判中死亡。

    “咔嚓”包裹利维坦的冰块出现了一丝裂痕。紧接着,被圣剑刺穿的心脏,翠金色脉络悄然浮现,如同拥有生命般微微搏动,散发出与蕴含着强大生命的气息。

    那是善恶果的力量,嫁接于生命树之上,独立的生命体。

    它生命树的感知,制造了彻底消亡的假象。

    冰封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那双冰蓝色的瞳孔,猛地重新聚焦!

    意识如同从万丈深海挣扎浮出水面,利维坦猛地醒来。伤口的痛苦和生命流失的恐惧再次将他吞噬,但他硬生生扛住了。

    假死计划成功了。

    利用纪衡窃取了果实“欺瞒天命、蒙蔽根源”,赌赢了生命树的判定。

    他艰难地转动着眼珠,感知周围的环境。无数天使和恶魔维持着最后死亡的姿态,死寂无声。

    然后,他看向身侧,那里,只有坚硬的冰块。

    陆渊不在了。

    利维坦感受不到他的气息。显然,人没死,还不知用什么方法离开了这。

    他承诺了“以后不骗”,却连“以后”的承诺都背弃了。

    利维坦沉默地看着那片空无,许久,许久。

    利维坦张了张嘴,喉咙连发出声音都极其困难,极寒依旧禁锢着他大部分的行动力。

    利维坦用尽力气,咬牙切齿地咒骂:“陆渊!你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缓缓地活动了僵硬的身体,感受力量一点点重新汇聚。

    利维坦最后看了一眼陆渊消失的位置,他不能停留,周身寒气涌动,强行破开了领域,身影化作一道幽蓝的流光,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世界之外,连时间与规则都趋于消散的——虚无。

    这里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暂时避开一切纷扰与窥探的地方。

    在虚无的乱流中稳住身形,利维坦在咖啡厅收到路西法的盒子被他放在这。

    之前问过路西法,路西法一如既往的欠揍,只说了一句:“拿着,说不定哪天你觉得走投无路了,可以拿来玩玩。”

    他当时并未在意,甚至觉得路西法又在故弄玄虚。之后一连串的变故让他几乎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利维坦取出了盒子。盒子表面冰冷,触手生寒,上面原本覆盖着一层强大的禁制,此刻却悄然消散了。盒盖上,浮现出张扬、潦草的字迹:‘给小利维的临终关怀——亲爱的哥哥’

    利维坦的指尖微微一顿,里面并没有强大的神器,只有一枚圆润的珠子,材质似玉非玉,似晶非晶,通体呈现深邃的幽蓝色,内部有点点星芒流转。

    他小心地拿起那枚珠子,触手温润,与他自身的魔力隐隐共鸣。

    利维坦的指尖接触到珠子的瞬间,路西法最后的禁制也彻底消失。

    珠子微微发热。

    利维坦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其中,预期的力量或信息并未涌现,反而像是被温柔地裹挟进了一段尘封的时光。

    第143章 我爱你

    另一个新世界, 路西法在破晓时分醒来。

    曾被他视作是荣光,痛苦来源的六翼没有了,他下意识伸手去触碰曾经束缚自己的神性枷锁, 却只摸到胸口一道早已愈合的疤痕,世界安静得可怕。

    山脚下那朵诡异的花在风中摇晃,花瓣上还沾着露水。路西法盯着它看了很久, 突然抬脚碾碎了这抹鲜艳的色彩。

    “我不需要施舍。”

    路西法坐在悬崖边, 静静看着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点点挣脱束缚, 温暖的光线落在他银白的头发上。

    风从身后吹来, 带着熟悉的气息,像是圣殿里永不熄灭的烛火,又像是创世之初尚未被命名的风。

    他没有回头, 但眼泪却不受控制、无声地滑落。

    “您终于肯见我了?”他问, 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身后没有回答,只有风轻轻拂过他的发梢,仿佛一个温柔的触碰。

    路西法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真是……残忍啊。”他仰起头, 让晨光晒干泪痕,“连一句‘好久不见’都吝啬给我吗?”

    风停了。

    万籁俱寂。

    路西法依然没有回头。

    他知道, 如果转身, 身后只会是空荡荡的悬崖。

    但这一刻, 他宁愿相信, 祂曾来过。

    [路西法。]

    路西法的背影骤然僵硬。这个声音……不是由脑海想象的, 不是通过意念传递的“瞥视”, 而是真真切切地振动了空气, 落在了他的耳中。

    祂来了吗?祂为我驻足了吗?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依旧平静, 却带着足以定义星辰轨迹的重量:“晨星。”

    这一次,路西法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他依然面对着初升的太阳,光芒将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

    路西法没有立刻转身,仿佛需要凝聚起跨越了数千万年的勇气,去面对身后那个存在,那个他曾经献祭一切都想获得的瞥视,创造他时,赐予我‘晨星’之名,甚至是他痛苦的……源头。

    所有的委屈、等待、愤怒、渴望……在这一声直接的呼唤中,达到了顶点,又奇异地开始平息。

    路西法转身,内莫修斯站在那里。

    不是幻觉,不是残影,而是真实的、完整的存在。祂的衣袍边缘流淌着星尘,眼眸比深渊更静默,比晨光更遥远。

    路西法的喉咙发紧,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我爱你。”

    内莫修斯注视着他,目光像穿透了千万年的时光,[我知道。]

    仅仅是这三个字,路西法的灵魂就剧烈震颤起来,“不是造物对造物主的那种爱。”

    [嗯。]

    然后,祂微微倾身,指尖抚上路西法的脸颊。

    “您回来……是为了什么?”

    祂的目光落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新生的世界树正在微风中摇曳。

    [吾是从未离开。]

    路西法不理解,而此刻的现身,是奖励,是告别,还是又一次残酷的考验?

    祂的手指轻轻掠过他的眼角,拭去那滴未落的泪,[自由的感觉如何,晨星?]

    路西法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比我想象的……更痛。”

    祂也微微勾起唇角。

    在晨光中,祂的身影逐渐淡去,但声音清晰如初:[那就继续痛吧。]

    [这才是活着的证明。] 路西法站在悬崖边缘,银发被晨风吹散。神的身影在曦光中半透明,像一场随时会醒的梦。

    “您说我是您最爱的孩子,“他声音沙哑,“那为什么让我独自记得一切?”

    [因为只有你会来找吾。]

    海浪在悬崖下碎成雪白的沫,路西法突然抓住神的手按在自己胸膛。

    “现在您找到了,准备再抛弃我一次吗?”

    [晨星,]祂唤他的名字,[看见山脚下那朵花了吗?]

    那朵被他碾碎两次又重生的野花,此刻在风中摇晃着血红色的花瓣。

    [它活得比所有造物都顽强。]祂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温柔,[这就是吾的答案。]

    路西法的心头一晃,他突然明白,花是神的一部分。

    每一次碾碎后的重生,每一次日升时的凝望,都是神在说:

    我允许你恨我

    我允许你爱我

    我允许你自由

    当光尘彻底消散时,路西法掌心只剩下一粒世界树的种子。

    新世界的风掠过他湿润的眼睫。

    路西法仰头大笑,笑声惊起一群海鸟。

    “混蛋“ 他把种子按进心口,“这算什么啊。”

    时间间隙,神之庭院

    无尽的命运线在无形的维度中奔腾,记录着万千世界的生灭。内莫修斯的意识如同高悬于万古之上的冰冷星辰,偶尔会将其亿万分之一的注意力,投向某个特定的“实验场”,比如,那个与虚无分身有着赌约的世界。

    今日,偶尔例行的一次“瞥视”落下。

    目光所及,正好是那处纯白的神之庭院。祂看到那个被设定为管理此界程序的傀儡“枢机”,正端坐于神座之上,散发着恒定不变的光辉。

    而几乎同时,路西法的身影出现在了庭院入口。他似乎是循着某种直觉或线索而来,试图再次探寻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寻找那渺茫的、可能存在的“造物主”痕迹。

    就在内莫修斯的注视落下的刹那。

    路西法的脚步猛地顿住!他仿佛感受到了那绝非此世应有的、极致冰冷的“瞥视”,又或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端坐于神座之上的那个“存在”,与往日那空洞的傀儡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言喻的不同。

    那种不同,并非能量或形态的变化,而是一种……“存在”的本质层级上的绝对差异。

    路西法的心脏狂跳起来,一个荒谬却无法抑制的念头冲上脑海。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步步走向神座,最终停在阶下。他抬起头,瞳孔紧紧盯着那光芒万丈的身影,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敬畏、试探,轻声问道:“……是您……回来了吗?”

    端坐于神座之上的内莫修斯,并未完全降临,只是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意识投注于这具傀儡之上。那冰冷的、毫无情绪的目光,缓缓垂下,看向了下方的路西法。

    仅仅是被这目光触及,路西法就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他立刻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内莫修斯透过傀儡的双眼,“看”着路西法。在亿万分之一秒内,祂便读取了与此个体相关的、跨越无数过去未来的所有记忆。

    然后,祂发现了一件……稍微有点意外的事情。

    这个被祂在此世创生初期随手塑造的、还算完美的造物长子,在之后的无数轮回中,竟然一直在……寻找祂。以各种方式,各种途径,执着地、甚至可以说是偏执地,试图证明祂的存在,试图与祂建立连接。

    这个世界,创生之初,内莫修斯也只停留了数日,设定好基础规则与轮回框架后便交由程序运行……这个长子虽算得上此世杰作,但远不足以让祂持续关注……

    这…似乎并不在祂最初设定的、关于这个角色的命运轨迹之内。这个变量从何而来?

    祂难得地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好奇”的涟漪。

    那由傀儡发出的、却带着无上神威的声音,平静地响了起来:

    [路西法。]

    [汝,为何执着于寻觅?]

    路西法身体猛地一颤,灵魂最深处最隐秘的弦被拨动了。他没想到“神”真的会回应,问出的还是如此……根本性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不仅仅是因为敬畏。

    他抬起头,依旧不敢直视那光芒,但声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压抑已久的颤抖:“回禀……至高之父。”他用了此世的尊称,却感觉这个词远不足以形容此刻内心翻涌的情绪。

    “我所执着的,并非仅仅是确认您的‘存在’本身……或许最初是需要一个‘存在’源头。但后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能准确表达的词语“后来,变成了一种……无法解释的‘吸引’。”

    “我认为,‘记忆’并非仅仅是过去的记录。它是‘存在’的证明,是抵抗‘遗忘’的壁垒,即使一切终将归于虚无,但曾经发生过的,被记忆承载过的,就有了其独一无二的价值。”

    “我寻找您,或许…就是想确认,我所经历的一切,我的存在,以及这个世界的一切,是否……真的被‘记住’了。而非仅仅是寰宇中无意义的尘埃。”

    “我寻找您,”路西法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告白般的孤注一掷,却又无比虔诚,“…也想知道,塑造了我的您,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这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这份超越信仰与造物关系的……倾慕,是否……真的有其归处。”

    “就像星辰遵循轨迹,并非仅仅因为法则,而是因为核心那无法抗拒的引力。”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迷恋,“我追寻您,如同迷失的旅人追寻唯一的北极星……并非只为确认方向,而是因为……那颗星本身的光芒,就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路西法说完,再次低下头,等待着审判或漠视,心脏却因那隐秘的倾述而鼓噪。

    第144章 噩梦?轮回!

    内莫修斯沉默着, 这个答案,同样不在祂设定的算法之内。这是一种非逻辑的、基于强烈情感甚至……爱欲的诉求。

    这种变量,罕见而……有趣。

    良久, 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似乎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其微妙的变化:

    [……Morning Star(晨星)。]

    祂第一次,用了这个带有某种特定指代, 似乎比之前多了一分审视, 甚至一丝极淡的……玩味?

    然后, 那端坐于神座之上的傀儡, 缓缓抬起了手。一股无法抗拒却异常温柔的力量托起路西法低垂的头,让他不得不仰起脸,仿佛非要他看清此刻是谁在注视他。

    傀儡的手指, 蕴含着内莫修斯一丝微不可察的意志, 轻轻点在了路西法的额头上。那触感冰冷,却让路西法的灵魂几乎为之战栗沸腾。

    [如汝所愿。]

    庞大的记忆洪流涌入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如同温柔的潮水,瞬间涌入了路西法的意识深处, 而内莫修斯的动作并未停止。祂的意志透过傀儡,连接到了世界根源的生命树。

    在那象征众生命运的生命树图谱上, 属于路西法的那一条原本清晰标注着“于审判日降临之时, 力竭湮灭于米迦勒圣剑之下”的既定结局, 那行字迹缓缓模糊、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开放的、未定的状态。

    [幸福是模糊的昨日幻影, 痛苦才是刻入骨血的碑文。]

    [此后, 汝可带着记忆, 于此轮回中……继续汝之追寻。]

    [让吾看看, 汝之‘意义’……能走向何方。]

    话音落下, 内莫修斯的那一丝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神座之上的傀儡再次恢复了原本程序化的空洞,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只留下路西法独自站在原地,额头上还残留着那一点冰冷的触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以及一个……被修改的未来。

    不过,您……终于……看到我了吗?看到这份……连我自己都曾恐惧的、炽热的灵魂本身了吗?

    而这种“看到”,对他而言,究竟是恩赐,还是另一种更深刻的折磨的开始?此刻的他无法分辨,也不愿去分辨了。

    (回忆,被瞥视之后)

    光耀晨星,天国副君,路西法尔。他曾拥有父神最极致的偏爱,触摸过最核心的法则。

    不知从何时起,造物对造主的敬畏与忠诚,在无尽的时光与过近的距离中,悄然变质,酿成了不容于世的爱恋。

    他知道这僭越,这疯狂,但他无法控制。那爱意如同藤蔓,缠绕着他。他曾隐晦地试探,向星辰诉说烦恼,甚至在只有他与神独处的圣殿中,让炽热的感情几乎要溢出眼眸。

    神,知晓一切。祂只是沉默,包容一个孩子无理的妄想,依旧给予信任与权柄。路西法便在那沉默中,可悲地汲取着微不足道的希望,以为那是默许。

    直到那一天。

    毫无预兆。

    他像往常一样步入圣殿,迎接他的不是温暖的圣光。

    “路西法尔,”神的声音响起,冰冷、漠然,“傲慢已侵蚀你的心智,竟敢妄图违抗至高谕令。”

    不!不是的!他想辩解,他想问为什么突然如此!他从未想过违抗!他

    话语未能出口。无形的力量已将他狠狠掼出圣殿,甩出天国!他像一颗坠落的星辰,撞破层层云障,砸向荒芜、冰冷的地狱深渊。

    剧痛与恐惧席卷了他,他嘶声力竭地祈求:“父神!我错了!求您!原谅我!任何惩罚我都接受!求您让我回去!让我再看您一眼!”

    没有回应。

    只有地狱的风呼啸着。

    后来,他得知,对外的宣告是:路西法过于傲慢,违抗神谕,故被驱逐。

    他在地狱的焦土上跪了不知多久,一遍遍祈祷,一遍遍忏悔,将所有的爱恋碾碎成卑微的乞求,只盼能得回垂怜。

    不知过了多久,加百列带来神谕。

    神在生命树上写下众生的结局,恶者永堕,善者永生。

    他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弟弟妹妹们,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所有他看着长大的常侍们,会杀死所有的罪恶。

    他疯了般冲回去阻止,却被天国的无情拒绝,他甚至没有踏上天国的云朵。

    他只能在地狱,眼睁睁地看着:米迦勒的金焰燃尽了贝尔芬格的灵魂;加百列的镰刀斩断了利维坦的身躯;雷米尔的阴影吞噬了萨麦尔的希望;拉贵尔在调停中被失控的力量撕碎

    一个接一个,他视若珍宝的弟弟妹妹,他守护了无数岁月的存在,就在他眼前,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彼此屠戮,相继陨落,光芒彻底熄灭

    “不不!停下!住手啊!!”

    他嘶吼着,撞击着屏障,指甲崩裂,羽翼染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堂化为炼狱,看着他所有的牵挂化为虚无。

    直到最后一点光辉也湮灭。

    地狱陷入死寂。

    路西法跪在深渊的最底层,所有的祈祷、哀求、爱恋、不甘全都化为乌有。

    他仰起头,发出一声不似活物的、绝望到极致的哀嚎,眼泪混合着血与灰烬,滚落在地狱焦黑的土地上。

    路西法闭上眼睛,沉睡于漆黑的世界。

    柔和的天国之光洒落。路西法睁开眼睛,正躺在他的宫殿里,云缎柔软,星辰仪在一旁安静运转。

    梦?

    无比真实、残酷得让他心魂俱裂的噩梦?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去,抓住遇到的每一个天使询问。利维坦还在和加百列吵嘴,米迦勒在劝架,拉斐尔在照料花草,乌列尔和雷米尔在练习战斗所有人都还在,鲜活,完整。

    他冲进圣殿,看到了那笼罩在光辉中的身影。

    “父神!我”他语无伦次,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庆幸。

    “路西法尔,”祂的声音一如既往,平和而威严,“你似乎心神不宁,我的晨星。”

    熟悉的、带着些许关切的语气,瞬间击垮了他。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匍匐在地,为自己在“荒诞”的梦境,亵渎的情感而感到羞愧。

    “是的一个很坏的梦。”他颤抖着回答。他将头靠在神的膝上,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那“梦”中的可怖景象,我的爱,我的堕天,弟妹的相残

    祂静静地听着,一只温暖的手虚放在路西法的头顶。

    “那只是噩梦,路西法尔。你过于劳累了。梦魇之事,虚无缥缈。我从未因任何事舍弃你。”

    那一刻,路西法信了。他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虚幻的温暖,愿意相信那一切痛苦都只是幻影。他依偎在御座之下,仿佛还是最受宠爱的光耀晨星。

    他紧紧抓住“失而复得”的感情,更加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不该有的心思,更加努力地履行职责,守护着弟弟妹妹们,试图将那可怕的梦境彻底遗忘。

    直到那一天再次来临。

    同样的议题,同样的分歧。祂的话语开始变得冰冷,路西法诚心祈求,试图寻求不同的迹象,但只看到一片漠然。

    “你的傲慢已侵蚀你的心智,竟敢妄图违抗至高谕令。”

    同样的话语,一字不差。同样的力量,不容抗拒地将路西法甩出天国。

    在空中坠落时,路西法看着祂依旧端坐的身影。

    那一刻,他的心又一次死了。

    比第一次更加彻底。因为这一次,路西法清晰地认识到:御座上的存在,不是我的造物主。不是我曾倾心爱慕的神。

    那是什么?

    他再次祈祷,再次窥看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同样的内战爆发,同样的惨剧上演,同样的绝望吞噬一切!

    然后

    醒来。

    又一次回到原点。

    又一次被“安慰”。

    又一次循环开始。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路西法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噩梦。

    他开始反抗,不再祈求。用尽每一个轮回积累的、微不足道的记忆碎片,试图寻找破局点。他提前警告弟妹,破坏预言的关键节点,甚至尝试在堕天之前自我了断。

    结果无一例外。

    警告被忽视,节点无法撼动,自杀的念头刚起,就会被绝对的力量阻止,然后一切重置。祂不允许我死。祂要我看着,要我一直痛苦地看下去。

    “为什么?!!”路西法对着空无一人的地狱咆哮,对着轮回的壁垒咆哮,“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

    “父神为什么?我所犯之罪,仅是源于我对您那不容于世的僭越之爱吗?若那是罪,您为何最初允我靠近,允我感受那温暖,允我这颗心为您跳动?若您厌弃,只需一眼,我便愿自我湮灭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没有回答。只有下一次轮回的开始,和御座上完美复刻最初神态语言的傀儡。

    对,傀儡。他终于确认了。那光辉万丈的至高存在,只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冰冷无情的傀儡!它在执行着一个名为“命运”的剧本,而路西法,曾经的晨星,是剧本里唯一拥有全部记忆的、清醒的丑角。

    他的疯狂,他的反抗,他的痛苦,他的爱都是这巨大戏剧里无足轻重的注脚,甚至无法让那傀儡的眼神波动一毫。

    祂看着他一次次挣扎,一次次祈求,一次次心碎,一次次目睹所有至亲惨死而无能为力却只是冷漠地推动着轮回的下一次开始。

    哈哈哈哈哈

    “啊!!”

    路西法在又一次轮回的地狱中发出绝望的嘶吼。他凝聚起所有的力量,轰向无形的屏障,轰向自己!他只想结束这一切!他只想死!

    但不行。

    无形的规则束缚着他。神不允许他死。

    祂要他活着。清醒地、带着所有记忆地、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神(内莫修斯)瞥视过路西法后就删除了路西法的记忆,更改他的认知,让他以为枢机就是祂,但路西法很快又发现了不是祂.[玫瑰][玫瑰]

    第145章 无尽绝望的转机

    第496次轮回。

    每一次轮回长达6747年。

    他已经在时间之外, 承受了无法用数字衡量的、重复叠加的绝望。

    他试过所有方法,但命运总会以另外的方式修正,将一切拉回原轨。他的所有努力, 在设定好的“程序”面前,徒劳无功。

    他看着米迦勒一次次燃烧,拉斐尔一次次消散他从最初的痛哭流涕, 到后来的麻木空洞, 再到最后

    疯了。

    是的, 他疯了。在无尽的重复中,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第两千次轮回,路西法开始记录。用只有他记得的方式, 在每一个轮回的隐蔽处留下记号。天使图书馆的某本书页角落, 圣殿某块砖石背面,伊甸园某片树叶上

    但下一次轮回,那些记号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路西法开始怀疑自己的神智。或许我真的只是傲慢到产生了这些幻觉?或许我真的只是罪有应得?

    某个轮回中, 他在圣殿深处的经卷房中,有一卷从未见过的经卷。上面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画着熟悉的图案:一条蛇咬着自己的尾巴, 无限循环。

    他试图带走这卷经卷, 整个轮回开始崩溃。天地震动, 弟弟妹妹们像破碎的镜像般消失, 神座上的存在第一次露出了不同于既定表情的神色。

    然后一切重置。下一次轮回, 那卷经卷不见了, 找遍每个角落都没有再发现它。

    在又一个“崭新”的轮回里.

    路西法发现自己开始遗忘。早期轮回的记忆变得模糊, 弟弟妹妹们的面容开始重叠。恐惧攫住了他, 如果连记忆都消失,那么他们是否就真正死亡了?连曾经存在过的证据都没有了?

    路西法疯狂地寻找方法保存记忆。将故事刻在自己的骨头上,用地狱之火焚烧成永久印记;将名字编入诗歌,日夜吟诵;将他们的面容画在每一处他能到达的地方

    但每次醒来,骨头上的刻痕会消失,诗歌会从记忆中淡去,画作会无影无踪。

    只有记忆本身顽强地留存着,像最恶毒的诅咒。

    路西法尝试了很多办法,但结局从未改变:他们都死了死,独自留他在地狱中哭泣,然后重置。

    不知道多少次的轮回。

    路西法站在天国的边缘,下方是氤氲的云海。战火还未燃起,弟妹们的身影穿梭于神殿之间。

    多么美好的一幕,他曾用生命守护的一切。

    路西法走到一处宁静的圣泉边,俯身看向水面。倒影里的天使,长发垂落,左眼是澄澈银眸,完美无瑕,倒映着虚假的天堂盛景。

    “你是谁?”路西法问水中的倒影。

    可他知道,这不是他。

    真正的他,在无数次次的死亡与绝望,腐烂在地狱的泥沼里,。

    疯狂的念头占据了他的意识。路西法回忆起发现的那卷经卷,上面咬着自己尾巴的蛇,无限循环。

    如果这个轮回有一个“漏洞”,那会是什么?

    是我。唯一记得一切的我。

    而如果有什么是超越轮回的,或许只有自己。

    路西法的手颤抖着抬起,缓缓伸向自己的右眼。

    他对自己说,“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么不会疼痛。”。一切都如此真实,每一次死亡,每一次失去,每一次心碎。

    指尖触到眼球表面,冰冷的触感。随着压力增加,疼痛袭来。但他没有停止,他要结束这一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血肉分离的声音令人作呕,直到那颗承载着无数记忆的眼球躺在我的掌心。

    我颤抖着,看向水中的倒影。倒影的右眼变成了一个空洞,滚烫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视线,顺着脸颊落下,滴在水中。

    所有轮回,所有死亡,所有绝望的时刻,像一幅无限展开的画卷。画卷的尽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祂。真正的祂。内莫修斯一直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一切。

    路西法喃喃道,跪倒在地,“我恨你。”

    “为什么?”路西法的声音破碎不堪,像是被无数次轮回磨去了棱角,“您说过爱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为何当我向您献上我的心,却换来这样的惩罚?”

    他看着掌心那枚不再映照任何光辉的眼球,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种感觉”

    路西法,真的疯了。

    清醒地疯了。

    既然反抗无效,祈求无用,死亡不被允许,那么剩下的路似乎只有一条。

    扮演。

    或许是祂的慈悲,从那以后,路西法的右眼就保持着这个被挖出的空洞模样。在每个轮回开始时,它也不会复原。这是唯一跟随着他的、真实的伤痕,是他对自己,也是对这场无尽戏剧的永恒诅咒。

    从此,他将这一切,天国的光辉,弟弟妹妹的鲜活,神座的冰冷,无尽的轮回,所有的爱恨痴狂,都当作了一场宏大、残酷、却又无聊透顶的戏剧。

    而他,是唯一清醒的、被迫坐在第一排、永不散场的观众。

    也是唯一的演员。

    看着弟弟妹妹们又一次因为那可笑的预言聚集,剑拔弩张。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没有痛哭。

    斜倚在廊柱之后,静静地看着。脸上,甚至带着扭曲的笑容。

    戏剧的高潮要到了。演员们依旧卖力。而唯一的观众,也已就位。

    他轻轻抬手,对着那即将发生的惨剧,对着那御座上光芒万丈的傀儡,对着这该死的、循环的命运,微微致意。

    “演出开始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彻底疯癫后的平静。

    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他出席着一场永不落幕,也永无变化的戏剧。

    唯一的真实,是他右眼的空洞。

    此后再无晨昏问,唯余晓星缀他坟。

    路西法曾是戏中的主角,挣扎、痛苦、呐喊、祈求。现在,他是唯一的观众。

    圣殿中的光芒依旧,却不再温暖。路西法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存在。祂的面容笼罩在耀眼的光辉中,他再也看不清那曾经令他心跳加速的轮廓。

    神座上的人形没有回应,祂重复着早已设定好的台词:“路西法,直到最后一片羽翼落下,最后一声祈祷消失。”

    路西法知道,只要傀儡还在宝座上,只要这个轮回的机制还在运行,就永无解脱之日。

    路西法会继续这样“演”下去,直到时间的尽头,直到所有的星辰都熄灭,直到灵魂连同记忆都磨损成虚无的尘埃。

    或许在无法预料的轮回里,会出现一个真正的“变量”,能打破这绝望循环的,但那是多么渺茫的希望啊。

    如果毁灭不是终点,如果痛苦永无止境,那么唯一的解脱,或许就是彻底的漠然。

    让那程序自己运行去吧。

    此刻,帷幕再次升起。

    路西法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衣领,扬起一个练习了无数次的、恰到好处地混合着傲慢与慵懒的笑容,走向圣殿。

    戏,还要继续演。

    路西法已决心漠然,将自己封闭在千万次轮回积累的绝望死寂之中。然而,一个微小的变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荡开了涟漪。

    一个名为陆渊的贝希摩斯实验体。

    起初,路西法并未在意。轮回中总有无数微不足道的尘埃。但很快,他发现了异常。

    这个陆渊,从未死过。无论是在惨烈的内战,还是后续的各种灾难中,他总是奇迹般地存活下来,仿佛命运剧本上的一个bug。

    路西法那早已枯死的心,再次跳动起来。他开始分出注意力,深入观察这个异常个体。

    但失望很快来临。陆渊只是活着,并无任何特殊举动,仿佛只是一个被意外卡在轮回缝隙中的普通灵魂。路西法的心再次慢慢沉回冰底。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次轮回。

    路西法的意识再次看向陆渊时。

    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陆渊身上,散发出他从未感受过的气息!那气息浩瀚、古老竟与神座上傀儡不相上下,甚至更加神秘!

    路西法早已麻木的神经骤然绷紧!他没有犹豫,强行将陆渊拉入了他用精神构筑的剧院。

    空无一人的巨大剧院,舞台上的幕布却仿佛上演着无数悲欢离合。

    戏,落幕。

    路西法等待着陆渊的反应。震惊?同情?恐惧?或者像他最初一样崩溃?

    都没有。

    陆渊只是平静地看着,脸上甚至没有波澜。直到一切演完,他才微微侧过头,看向阴影中的路西法,张嘴,带着不易察觉的厌烦语气说道:“闹剧,确实该结束了。”

    路西法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住陆渊:“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他顿了顿,目光似乎能穿透路西法的灵魂,“确实,你的痛苦,世界的轮回听起来很悲惨,但其实没什么高深的奥秘。”

    “一切,只是源自两个神明的赌约。”

    “赌约?!”路西法的声音因极度震惊而嘶哑。

    “可能确实无聊透顶了吧。”陆渊的语气仿佛在讨论天气,“内莫修斯觉得,‘记忆是存在的证明,而其存在,就是为了完美壮丽的死亡’。”

    “内莫修斯?”路西法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冰冷的预感攫住了他。

    “就是你的‘造物主’。”陆渊轻描淡写地投下了最残酷的炸弹,“让这个世界轮回的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路西法并不是异瞳哦,可能前期没有过多表现出来,还一直强调是异瞳,其实就是为了加深印象,近似黑洞的右眼其实是空的,因为规则的印象,没有人怀疑路西法的异瞳,就算发现了,以路西法的实力也无人敢说,还有在第二次剧场跟陆渊的对话,他是一直观看演出的观众,[墨镜][墨镜]

    第146章 恩典

    路西法如遭雷击, 身体晃了一下:“所以祂真的一直都在?”看着祂亿万次的痛苦哀求,无动于衷?

    “嗯。”陆渊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路西法感到一阵眩晕,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抓住关键:“那你怎么知道的?贝希摩斯?”

    陆渊摇了摇头,看着路西法,眼神里带着怜悯, “我从来没说过, 自己是贝希摩斯。”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那么清楚”陆渊微微前倾, 恐怖的气息扑向路西法, “是因为,内莫修斯拐走的,就是‘祂’的东西。并以此建立了这个赌约。”

    “于是, ‘祂’为了找到并结束这场闹剧, 便分出了部分灵魂,创造了我。”

    路西法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陆渊”,根本不是什么实验体,也不是贝希摩斯!他是另一位与被称作“内莫修斯”的神明同等位格的存在、为了干涉赌约而投入此界的分身!

    巨大的信息量几乎要冲垮路西法的理智。

    “你安心让我知道那么多?”他知道太多秘密了, 关于神明,关于赌约

    陆渊再次摇头, “当然不是。”

    “虽然只有部分灵魂, ”他的目光落在路西法身上, 让路西法感觉自己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 “我还是可以让你死。”

    路西法瞳孔骤缩:“我死?”他不是被设定为无法死亡吗?

    “理论上, 你确实不会死在这个轮回里。”陆渊承认了这一点, 但他的下一句话, 却让路西法感受到了无比的寒意。

    “虚无会吞噬一切。”

    剧院陷入死寂。幕布上的悲剧早已停止, 但真正的抉择, 正摆在路西法面前。是继续在这无尽的、被神明当作赌注的轮回中麻木下去,还是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神明分身,赌上可能被“虚无”彻底吞噬的风险,去寻求一个真正的终结?

    彻底的消亡,比起永无止境的轮回,或许更像仁慈。

    路西法说,“为什么?突然要我死?”

    听到他的问题,陆渊脸上那副漠然慵懒的神情突然像面具一样脱落了。他猛地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仿佛刚才谈论神明赌约的不是他本人。他甚至还夸张地耸了耸肩。

    “哎呀,别那么严肃嘛!”陆渊的语气变得轻快甚至有些赖皮,“因为‘祂’来查进度了嘛!”他伸出拇指,随意地朝上方指了指,仿佛在说一个讨厌的监工。

    然而,那副嬉皮笑脸并未能维持多久。他轻轻“啧”了一声,像是甩掉什么粘人的东西,但语气却不由自主地低沉了几分,泄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说实话,”他撇撇嘴,“我也没那么乐观。”

    “这轮回一旦结束”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空荡荡的剧院,扫过路西法残缺的模样,最终落回自己看似掌控一切的手上,声音里带上了近乎自嘲的淡漠,

    “我这点‘分出来的灵魂’,任务完成,自然也就没了继续存在的意义。”

    “等着我的,大概也是被‘祂’回收,或者干脆点,直接‘虚无’掉吧。”他抬起眼,看向路西法,那双原本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里,此刻竟也有同病相怜的意味,“看你们一遍遍演得这么‘努力’,确实挺有意思的。”

    “但说到底,我和你”他指了指路西法,又指了指自己,“都是这赌桌上,随时可以被替换、被抹掉的筹码罢了。”

    路西法愣住了。

    他原以为对方是高高在上的操盘手,是另一个以他们痛苦为乐的神明分身。却没想到竟然也是局中人?甚至是一个明知结局、却不得不继续推动剧情的悲剧角色?

    路西法缓缓地抬起头,“所以,我的死亡,或者存在,这个世界的存续以及你的存亡”

    “都只是取决于,祂们是否‘玩得尽兴’,是否还需要这个‘赌约’?”

    陆渊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会有什么更深奥的理由?比如正义?命运?或者爱?”

    路西法沉默了。

    剧院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路西法沉默着,一个分身,明知结局是消亡,为何还要投入此界?仅仅为了“结束闹剧”?

    他独眼的目光锐利起来,再次投向陆渊,“你不会是为了利维来的吧?”

    陆渊发出一声含糊的、介于承认和搪塞之间的:“嗯哼~”

    路西法逼近一步,继续追问,“那你和利维”

    “啧!”陆渊像是被问烦了,猛地抓了抓头发,完全没了刚才谈论自身消亡时的淡漠。

    “谁知道会搞成这样!原本一开始就只是想‘装装样子’,应付一下差事,顺便顺便看看他而已。”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谁想到,闹成现在这样我也不好办了啊!”

    “跟‘本体’抢人”陆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都不知道够我死几次了啧,麻烦死了!”

    陆渊背后的“祂”投入这个分身,根本不是为了公正地结束赌约!目标很可能就是利维坦!

    被“内莫修斯”拐走的、“祂”的东西难道就是指利维坦?或者与利维坦密切相关?

    而陆渊所说的“不想结束轮回”,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有意思”,因为轮回一旦结束,利维坦这个“赌注”很可能就要被“内莫修斯”真正收走!他就没机会了!

    至于跟本体抢人,路西法能想象那后果。一个分身,试图夺取本体志在必得的东西其下场,恐怕比被“虚无”吞噬还要凄惨无数倍。

    这一切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路西法问道,“‘内莫修斯’到底想要什么?‘祂’又想要什么?利维坦到底是什么?”

    陆渊嗤笑一声,“内莫修斯那疯子祂手里攥着‘创造’的权柄,却整天想着怎么让一切回归‘虚无’,觉得那才是万物的终极。”

    “内莫修斯看上了‘祂’所代表的终极,‘虚无’。想要夺取那份权柄来完成祂的灭世构想。”

    “但‘祂’——”陆渊指了指自己,“根本没兴趣听祂啰嗦。觉得祂吵得很,只想安静待着。”

    陆渊的表情冷了下来,“于是内莫修斯耍了个手段。祂拐走了虚无中唯二诞生了朦胧意识的个体之一,就是利维。”

    “利维那家伙,本质上也算是一部分‘虚无’,懵懵懂懂的,根本没办法自己‘出门’。”

    “内莫修斯就利用了这点,用祂‘创造’的权柄,许诺带他出来玩几天,就送他回去。”

    “结果呢?”陆渊冷笑,“人哄出来就直接关了起来!甚至修改了他的记忆和认知,让利维坦以为那片囚禁他的、被创造出来的空间,就是‘虚无’本身,而内莫修斯则是‘创造’了他的一切的‘父神’!”

    “祂就用这种方式,拿着利维坦当筹码,要挟‘祂’跟祂完成赌约!”

    路西法感到一阵寒意。看似理所当然的“设定”,背后竟是如此不堪的欺骗与绑架!

    “‘祂’一开始根本没管内莫修斯这破事,等家都被偷完了,才终于肯动一下,分出了我,把我丢进来,解决麻烦。”

    “祂跟内莫修斯那家伙互肘了好一阵”他揉了揉眉心,那段经历并不愉快,“周旋完了,‘祂’觉得大概没事了,又睡觉去了。”

    “这就是为什么‘祂’一直没消息,”陆渊看着路西法,眼神里充满了嘲讽,“现在突然又来‘查岗’,我猜是睡醒了,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么个烂摊子没彻底收拾干净,怕内莫修斯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来看看进度。”

    原来如此。

    根本没有所谓的“创世”,所谓的“父神”。天国的光辉,天使的诞生,甚至他自己那被亿万次重复的、可悲的爱恋一切的一切,可能都只是内莫修斯为了囚禁利维坦、为了布置赌局而随手创造的“舞台”和“道具”!

    而他所经历的所有痛苦,他弟弟妹妹们千万次的死亡,都只是因为两个至高存在之间的疏忽与漠不关心!

    他的存在,他珍视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只是神明博弈中溅起的、微不足道的尘埃。

    路西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最后一点残存的光,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那两位至高存在的憎恨。

    路西法抬起头,死死地看向天国最高处,他曾经仰望、爱慕、祈求了无数次的神座方向!

    不再卑微,不再祈求,不再有任何幻想!

    陆渊,“你知道‘预言’吗?一切争斗的起源,让米迦勒和加百列他们一次次走向毁灭的导火索?”

    路西法当然知道!刻在每个天使灵魂深处的诅咒!

    “最初的版本里,由内莫修斯亲手编织的、确保这场‘赌约’足够有趣。你,路西法,也是注定要死的。”

    路西法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大脑一片空白。

    “你,”陆渊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应该和你的弟弟妹妹们一样,在那场浩大的内战中,迎来你‘完美壮丽的死亡’。你的陨落,本该是那场戏剧的最高潮之一,是内莫修斯用来证明‘记忆’与‘死亡’价值的最重要砝码。”

    他看着路西法脸上无法掩饰的震骇,继续用那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一瞬间的‘心软’?也许觉得你的‘堕落’比‘死亡’更能提供有趣的变量?也许只是某个连祂自己都说不清的、微不足道的念头,内莫修斯在最后,修改了预言。”

    “修改了?”路西法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对。”陆渊点头,“祂抹去了你‘死亡’的结局。祂把你从‘死者’的名单里,挪到了‘观众’的席位上。并且,赐予了你记住一切的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插个点,前面纯情版是真的,不过是没有记忆的他,真正的陆渊(疯批版)就是一个疯子,他隐藏了那么久肯定有大阴谋,他的话能信不能全信,[好的][好的]

    第147章 交差

    路西法脸上所有表情都凝固了, 然后一点点碎裂、剥落,露出底下彻底的、茫然的、仿佛连自路西法都被彻底否定的空白。

    他本来是该死的?

    和米迦勒、加百列、拉斐尔他们一样,在第一次轮回中就彻底消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带着所有记忆,痛苦亿万次?

    是内莫修斯修改了预言?救了他?不!这根本不是拯救!这是比死亡更残忍无数倍的刑罚!

    为什么?

    疯子!视万物为玩物的神明!为什么要这样做?!

    把他单独拎出来,让他记住所有亲人的死, 记住所有绝望, 一遍又一遍这比杀了他残忍千万倍!

    “为什么?”路西法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 嘶哑得不成调子, 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震颤,“祂为什么?”

    陆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是唯一超出我和‘祂’预料的事情。”

    “内莫修斯不止创造了一个‘世界’, 来安置祂的赌局和玩具, 但这似乎是祂唯一一次,在既定剧本上做出的、计划外的修改。”

    “祂独独把你从必死的名单上,划掉了。”

    他看着路西法彻底崩溃、连仇恨都找不到方向的模样,“或许, 对你而言”

    “当初直接死在第一场内战里,才是真正的仁慈和解脱。”

    仁慈解脱

    是啊。死了, 就一了百了。不会知道真相, 不会经历循环, 不会爱上不该爱的, 不会恨得如此无力。和兄弟们一同战死, 至少那是真实的一次性痛苦, 而非这被无限拉长的的凌迟。

    原来连他的恨, 他的反抗, 他这亿万次轮回本身都是计划外的产物?都是一个连幕后操纵者都无法解释的异常?

    他活下来, 承受这一切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心软?

    陆渊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摩挲着下巴,看着路西法那副连绝望的模样,若有所思地、近乎喃喃自语地说:

    “或许”

    “你对祂来说,真的不一样?”

    这个猜测,没有带来任何温暖,只让路西法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心。

    “内莫修斯是记忆的神明。对祂而言,存在的价值在于被铭记,无论是辉煌还是惨烈。而痛苦”

    “痛苦,是祂能给你的、最深刻的‘真实’,也是祂能想到的、最极致的‘关注’。”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爱,不是恨,不是任何路西法能理解的情感。

    只是因为“不一样”,所以路西法被选中,承受这比死亡痛苦亿万倍的恩赐。

    “记住?”路西法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记住什么?记住祂的伟力?记住祂的残酷?还是仅仅记住痛苦?记住这循环?”

    路西法的质问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得不到答案,也无人能答。

    陆渊他耸耸肩,语气里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谁知道呢。疯子的逻辑,要是能轻易弄懂,那就不叫疯子了。”

    陆渊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都活了那么多年了,精神有点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很正常。

    是啊,太正常了。

    对于永恒而言,疯狂或许才是最终的归宿。理智、情感、道德这些短暂生命用以维系秩序的东西,在无限的时间面前,迟早会被磨蚀殆尽。

    内莫修斯是疯子。

    “祂”是漠然的懒鬼。

    陆渊是即将被回收的、有意识的工具。

    利维坦是被骗被关的倒霉蛋。

    而路西法是疯子一时兴起留下的、用以承载痛苦的容器。

    这真相剥离了所有神圣的外衣,只剩下赤裸裸的、令人作呕的荒谬。

    路西法不再愤怒了,也不再感到崩溃。就像终于认清了自己患上的是无可救药的绝症,反而解脱了。

    路西法缓缓抬起头,看向陆渊,那只独眼里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么,”路西法平静地开口,“你准备怎么‘交差’?”

    陆渊也稍稍怔了一下。他脸上点玩世不恭终于彻底收敛了,目光落在路西法脸上。

    “交差啊最简单的,当然是直接启动‘虚无’,把你连同这个轮回残影一起吞了。干净利落,赌约的见证者没了,这循环自然也就破了。内莫修斯也没话可说。”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如何处理一件废品。

    路西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陆渊话锋一转,“样的话,利维那边就彻底没辙了。轮回终结的动静太大,‘虚无’彻底吞噬的瞬间,所有关联都会被强行斩断或暴露。内莫修斯会立刻知道利维的位置和状态,而我家位本体大概也会被彻底惊醒。”

    “到时候,就不是交差,两个睡迷糊或者气疯了的神直接对上天知道会怎么样,大家肯定死得连渣都不剩。”

    他看向路西法,目光变得有些奇异。

    “所以,或许还有个更麻烦点的选项。”

    他并没有直接说是什么选项,但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个选项与路西法有关。

    陆渊忽然叫了路西法的名字,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正式,“路西法,你恨内莫修斯吗?恨到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了报复祂,或者彻底终结这一切吗?”

    恨?

    这个字眼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恨意需要力量,需要方向,需要相信自己的恨能改变的错觉。

    路西法,早已被无数次轮回和刚刚知晓的真相,抽干了所有力量,模糊了所有方向,打碎了所有错觉。

    路西法对内莫修斯,没有恨。祂是疯子,路西法是祂疯狂下的产物。

    “恨?”路西法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死水,“不。太奢侈了。”

    他只想要结束。

    无论是消亡,还是别的什么,只要不再是现在这样。

    陆渊静静地看了路西法几秒,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

    陆渊抬起手指向端坐于神座之上、光芒万丈的“万象枢机”,内莫修斯设定的、维持轮回的程序核心。

    光芒在他指尖流转,隐隐构成一个极其复杂的烙印。

    “这个选项不需要摧毁你,也不完全摧毁这个轮回框架。”

    “可以用‘祂’赋予你的这部分权限,强行将你的意识、你的记忆、你这无数次轮回所承载的一切,烙印进傀儡程序的核心!”

    路西法一脸不可置信,“你要把我变成它?

    “不。不是变成它。是让你成为新的程序!让你取代它,掌控这个轮回的框架!”

    “从此,你将与这个世界同存。你无法离开,但你可以掌控它。你可以选择让戏剧永远停滞在这一刻,也可以选择让它无限循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可以稍微修改剧本。”陆渊在阐述一个疯狂的计划。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路西法的意识。

    “而这其中,会包含我偷偷留下的一个‘后门’,一个与你意识的连接点。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能向本体交差,又能不被内莫修斯发现,或许还能在未来做点什么的办法。”

    他紧紧盯着路西法。

    “但代价是,路西法,你将永远失去‘自由’。你的意识将成为囚笼。你会永远清晰地记得一切,感受一切,被永远禁锢于此。”

    “现在,”陆渊指尖复杂的光芒越来越盛,“选择吧。”

    “是就此彻底湮灭于‘虚无’,获得你渴望的‘结束’。”

    “还是接受这烙印,成为新的‘枢机’,背负起这一切,用另方式,‘记住’下去。”

    路渊等待着路西法的答案。

    路西法说的话越来越模糊,直到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路西法的记忆终于退去。

    世界的真相刻入利维坦的认知。所谓的命运,不过是疯子神明一场永无止境的戏剧;所谓的反抗与堕落,不过是剧本中注定的情节;而所谓的终结,竟是以这样方式

    路西法在最终时刻,面对陆渊给出的两个选项,选择了将自己化为永恒的“枢机”,成为轮回新的记忆体与囚徒,只为了一点点或许能在未来留下变数的渺茫希望

    哥哥

    剧烈的、从未有过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利维坦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珠子在他掌心微微发烫。

    如此强烈的感情波动都在清晰地告诉他,这枚珠子,就是路西法剥离下来的,窥见过世界真实的眼睛!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从他眼角滑落,砸在虚无之中,瞬间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嗒。”

    极轻的脚步声的响动,自身后传来。

    利维坦全身猛地一僵,豁然转身,魔力凝聚成尖锐的冰棱环绕周身。

    他身后,陆渊悄无声息地站立了里。

    陆渊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周身气息收敛得完美无缺,与这片虚无融为一体。

    “巧遇。”陆渊笑着打了声招呼,语气轻松得像在花园里碰面。

    利维坦只觉得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

    “你在这里做什么。”利维坦的声音冷硬,带着毫不掩饰的戒备。

    陆渊仿佛没听出他语气中的敌意,依旧笑得温和,甚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好了,别苦大仇深的了。来看看你。告诉你个好消息,这个无聊的轮回,内莫修斯边嗯,算是暂时搞定了吧。你呢,也不用再操心这些破事了,就当看了场烂片,散场了就行。”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利维坦的心猛地一沉,死盯住陆渊:“路西法呢?他选择的‘结局’也会改变吗?”

    陆渊耸耸肩:“哦,他啊。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吗?成为新的‘枢机’,守着烂摊子。对他偏执狂来说,能记住一切,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自己选择的结局?成为永恒的囚笼?与循环同存?这叫结局?!

    利维坦,“我不接受。”凭什么?他承受了么多,最终连解脱都得不到,只能变成冰冷程序的一部分?!

    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妻子,陆渊很无奈,“利维,别这样。这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局了。总比他被虚无彻底吞噬,或者继续被内莫修斯当提线木偶强吧?”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一下为什么前面感觉路西法不恨神,其实那么恨只是恨祂不在意自己,路西法也不傻,知道陆渊有问题肯定不会就那么顺着陆渊的思考,路西法也有自己的考虑,要是他真的成为枢机,那不管陆渊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他也或许能挡一挡,让其他人的结局不要那么悲剧[烟花]

    第148章 束缚

    “我说了, 我不接受!”利维坦直视着陆渊双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真有你说的么重要, 我也可以改变这个结局。”

    陆渊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利维坦, 你要明白。即使你很重要, 但有些规则, 一旦写入, 修改的代价,远超你的想象。”

    利维坦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陆渊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慵懒和戏谑。过了许久, 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哦?你想怎么改?”

    “你们赌约,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

    陆渊语气随意地答道:“不过是关于‘预言’的一点小分歧。内莫修斯坚信命运的绝对性,而祂觉得变量才更有趣。”他轻巧地将话题带过, 反问道:“倒是你,说了要改变结局, 你想怎么做?”

    利维坦沉默了。他确实有一个大胆的计划, 绝不能提前泄露, 尤其是对眼前这个立场不明的家伙, 他避开了陆渊探究的目光, “我自有办法。”

    陆渊忽然向前逼近一步, 贴到利维坦面前, 声音压低, 带着调情般的语调:

    “哦?让我猜猜”

    “是不是和你怎么‘死而复生’有关?”

    利维坦身体猛地一僵。

    陆渊的笑容加深, “你利用善恶果骗过了生命树,制造了完美的死亡假象。这在预言里,算是一个意外变量吧?”

    “那么,本应彻底消失变量,突然再次出现,并且试图去撬动另一个关键的节点。路西法的死已经让预言,产生了错位?”

    利维坦的心脏狂跳起来!陆渊的话,完全说中了他的计划!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动摇。

    空间巨变,陆渊站在一处满是漆黑潮水,其间亮起“珍珠”的地方,“珍珠”一个个炸开巨大的能量。

    利维冷眼看着中央的陆渊被困住转头就跑,没想到异变陡生!

    数道漆黑的锁链毫无征兆地从利维坦四周的虚空猛地刺出!

    根本来不及反应!

    锁链瞬间缠绕上利维坦的四肢、腰腹甚至脖颈,其上附着的强大禁锢之力瞬间切断了他与魔力的联系,将他刚提起的力量彻底压回体内!

    “你!”利维坦惊怒交加,试图挣扎,却丝毫动弹不得!

    陆渊慢慢走了过了,“还是以前好骗。说什么都信,给点甜头就能哄好。”他的指尖滑过利维坦的唇角,语气轻佻,“现在嘛,学精了,也更有意思了。”

    他歪了歪头,看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眼中要喷出火来的利维坦,“不过,这么有趣的变量,还是放在眼皮底下最安全。我可不能真让你去搅乱了内莫修斯的剧本,至少现在不能。”

    “毕竟,”他凑近,指尖轻轻划过利维坦因愤怒而紧绷的脸颊,动作亲昵,眼神却毫无温度,“还没到最后揭晓的时候呢,你可是最重要的。”

    说完,他不再给利维坦任何咒骂或质问的机会,虚无的空间扭曲,形成一个通道。

    陆渊轻松地拎起被彻底禁锢的利维坦,一步踏入了通道之中,“走吧,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通道的尽头不是想象中的阴森地牢,而是一处布置得异常温馨甚至堪称奢华的居所。

    柔软厚实的地毯,燃烧着温暖壁炉的客厅,摆满了罕见深海花卉的露台,还有一整面墙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其中不乏利维坦痴迷的侦探小说和戏剧剧本。

    利维坦的腰际、锁骨、手腕、脚踝,都被扣上了锁环,锁环连接着同样材质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则深深没入墙壁,长度仅允许他在这方寸之地有限活动,锁环内侧还刻着符文。

    “陆渊!”利维坦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渊仿佛没听到他的怒吼,轻松地将他放在无比柔软的沙发上,甚至还体贴地拿过一个靠垫塞在他腰后。他自己则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条腿随意地支着,低头看着愤怒的利维坦,眼神带着玩味。

    “别这么激动,利维。”他的声音平静“世界毁灭?他们死绝?那又怎么样呢?”

    利维坦的挣扎猛地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陆渊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颌,语气轻描淡写,“这个世界,这个轮回,包括那些吵吵闹闹的天使、恶魔、人类…甚至内莫修斯那本写满了‘必然’的剧本…”

    他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路西法选择了他的路,加百列迎来了他的终局,米迦勒挥出了他的剑……那是他们的故事,他们的选择,他们的宿命。”陆渊仿佛在陈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我们为何要为此困扰,甚至……为此牺牲我们自己的‘现在’?”

    他靠近利维坦,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对方的皮肤:“看着我,利维坦。只看着我。”

    “就算外面天翻地覆,星河倒转,所有的存在都化为乌有……”

    陆渊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利维坦被锁链禁锢的手腕上,“只要我还‘在’,只要你还‘在’,这就够了。”

    “其他人的死活,世界的存亡……与我们何干?”

    他的话语如同最甜蜜的毒药,试图将利维坦从那些沉重的责任与情感中剥离出来,拖入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绝对自私的孤岛。

    利维坦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他明白陆渊的意思,这是一种极致的占有,也是一种……对一切外部价值的彻底否定。

    “你……”利维坦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某种更深沉的恐惧,“你真是……疯了……”

    “疯?”陆渊低笑一声,终于退开些许,但目光依旧牢牢锁着他,“或许吧。”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这个精心打造的“囚笼”兼“庇护所”,“在这里,你很安全。没有预言,没有宿命,没有那些烦人的‘责任’和‘选择’。”

    “至于外面……”他回头,留给利维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让它自己去折腾吧。反正,无论结局如何……”

    “……最终,一切都将归于我们。”

    “就算你不喜欢,不认命,可你的归途永远、始终指向我,只指向我,我们是彼此的悖论,注定纠缠至”他俯身,在利维坦耳边落下最后的判词,气息灼热如熔岩:“时间尽头,宇宙热寂。”

    “我会亲手为世界,提前奏响的……终焉乐章。”

    陆渊很满意他这副反应,不再逗他,站起身,环顾了下,“好好休息吧,利维。这里很安全,什么都有。你需要什么,告诉我就行。”

    “在我伊允前,你哪里也去不了。”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身影也随之隐去,奢华而温暖的房间里,只剩下利维坦一个人,被冰冷的锁链禁锢在柔软的床上。他紧握着掌中路西法留下的那颗珠子,感受着其中微弱却执拗的光芒,再环顾这个令人窒息的、完美的牢笼。

    陆渊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中回荡。

    与世界无关?与其他人无关?

    只要他们还在?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孤立感将他淹没。

    他究竟……是被保护了起来,还是被……彻底地从他的世界、他的牵绊中,剥离了出来?

    这个精心准备的“牢笼”。

    眼前的奢华囚笼和身上冰冷的锁链逐渐模糊、淡去。

    利维坦的意识被拖入了时光的逆流,周遭的景象飞速倒退,最终定格在很久很久以前,海水还未被污染,天空的星辰也尚未被战火搅乱。

    是一座远离尘嚣的、只有他与米迦勒知道的小岛。海风总是带着暖意。他盘踞在温暖的浅海里,巨大的尾鳍懒洋洋地拍打着浪花,时不时望向天空,期待着道熟悉的身影降临。

    最初,米迦勒总会准时出现。有时会带来天界的趣闻,有时只是静静地陪他看日落。

    但不知从何时起,米迦勒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他总是行色匆匆,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利维坦依旧每天在同样的时间浮出水面等待。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星辰漫天。

    潮起潮落,带走的只有贝壳和枯枝。

    直到某一天,一艘人类的商船偶然路过这片罕至的海域。船上的老船长是个见多识广又话痨的人,看到盘踞在岛边的巨大海兽竟没有太过惊慌,反而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喊话,问他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利维坦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他。

    老船长自顾自地唏嘘道:“这年头,都在打仗啦!天上地下打得一塌糊涂!连位据说最仁慈强大的米迦勒大人,都被召回去啦!听说要去引领什么,人类的战争?哎,这世道”

    米迦勒去引领人类的战争?

    利维坦沉默地潜回了海底,接下来的几天,他等待得更加焦灼。

    米迦勒还是没有来。

    前所未有的恐慌和莫名的委屈攫住了利维坦。他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上岸去找他。

    然而,离开海水踏上陆地的瞬间,难以言喻的虚弱和痛苦便席卷而来!空气都变成了沉重的枷锁,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这是神对他的限制,将他牢牢束缚于深渊。

    他咬着牙,强忍着要碾碎骨骼的不适感,凭借着对米迦勒气息微弱的感应,艰难地向内陆跋涉。

    不仅如此,他还必须时刻警惕龙的搜查。

    【作者有话要说】

    是在前面利维放眼泪的空间,

    第四卷 回忆篇

    第149章 回忆.初遇

    遥远的时代, 大地由人类与龙族共同统治,大部分的土地被强大的龙族掌管。而龙族的君主贝希摩斯与利维坦的关系可谓相当不对付。

    两者一个执掌大地与群山,一个统御深海与寒冰, 天生属性相克,加之领地与权能的摩擦,积怨已久。

    利维坦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自己被贝希摩斯的部下发现他如此虚弱地出现在陆地上, 会是什么下场。

    他小心翼翼地隐藏行迹。昔日的等待有多温暖甜蜜, 此刻的跋涉就有多痛苦煎熬。

    意识初降于此世时, 贝希摩斯的脑海里只有一片空白和绝对的命令——完成赌约。

    至于赌约具体内容是什么?对手是谁?要怎么完成?设置连“陆渊”这个名字都是自己给自己取的,他高高在上的本体和闲得蛋疼的内莫修斯,屁都没多放一个。

    更坑爹的是, 他被这个世界的规则强行“定义”了, 他莫名其妙就成了什么贝希摩斯,陆地上号称力量顶点的龙君主。

    听起来很威风?放屁!

    等待他的是无穷无尽的破事!领地纠纷、族群繁衍、资源分配、上古封印松动、隔壁深渊恶魔时不时来打个秋风他*的他甚至还要批阅各地领主呈上来的、用各种古怪兽皮写的政务卷轴!

    每天从睁眼忙到闭眼,力量是挺强,但全用在给这帮傻了吧唧的巨兽和亚龙种擦屁股上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顶着君主名头的超级社畜, 忙得龙鳞都要炸了。

    于是,在某个天高气爽(其实只是他忙到头晕眼花)的日子, 陆渊终于忍无可忍, 撂下堆积如山的政务, 偷偷溜了出去。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 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对着星空或者随便什么玩意, 好好鸟语花香一番!

    赌约?完成?什么都不告诉老子, 就让老子干活?

    本体你个老混蛋!自己跟人打赌, 让我来卖苦力?老婆丢了让我找?要不要我顺便帮你*了啊?!

    他一边在心里疯狂输出, 一边找了个偏僻的海岸悬崖角落,刚准备对着海浪抒发一下内心的愤懑,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海面上,有点不对劲。

    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从深海里冒出头来。

    铂金的中短发,蓝色的瞳孔,精致却带着疏离冷感的脸庞,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海岸,仿佛在躲避什么,然后悄咪咪地爬上岸,躲到了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

    陆渊眯起了眼睛。

    这谁?长得还挺惹火的,从海里来的人鱼?海妖?还是什么别的?

    他烦躁的内心莫名被勾起了兴趣。赌约?目标?他现在看什么都像赌约目标!毕竟俩老混蛋啥信息都没给!

    破罐破摔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并且迅速生根发芽,如果这小子真是赌约的内容

    陆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老子就提前把他拐跑!撬他墙角!让俩老混蛋的赌约见鬼去!

    如果他不是

    陆渊打量着躲在礁石后的身影,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就更好了。

    反正照着本体尿性,我这点意识早晚完成任务后被回收吞噬,屁都留不下。在这之前,给自己找个顺眼的老婆,怎么想都左右不亏!

    于是,原本只想对着大海骂街的陆渊,改变了他的计划。

    利维坦小心翼翼地隐匿身形,朝着有人烟的方向挪去。

    混入人群,嘈杂和鲜活的生活气息稍稍冲淡了他的不适。他被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吸引了目光,那些闪耀的廉价珠宝、粗糙但有趣的陶俑、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糕点

    他的摊位上,醒目地摆着不算起眼的摊位,卖的是一些贝壳、珊瑚、琉璃制成的工艺品。而摊位的正中央,摆着几件精致闪亮的、深蓝色调的海样工艺品。深蓝色琉璃和银色丝线做成的海星状胸针,工艺精湛。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目光被牢牢锁住。

    摊主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四岁左右的人类男性,穿着干净的亚麻布衣,外面套着一件旅行商人的皮质马甲。他有着一张算得上英俊的脸,笑容爽朗,眼神明亮,正热情地向一位妇人介绍着一串珍珠项链。

    利维坦稍稍放松了警惕。一个普通的人类商人,气息微弱,构不成威胁。

    商人送走了妇人,目光自然地落到了驻足摊前的利维坦身上。他的眼睛亮了一下,笑容更加热情了几分:“这位先生,眼光真好!这几枚海星胸针可是我的镇摊之宝,用的是深海沉船里找到的老琉璃,您看这颜色,多正!”

    他的语气自然又热络,丝毫没有因为利维坦奇特的头发异眸而表现出惊讶或排斥。

    利维坦有些窘迫,他没有人类的货币。他低声道:“我只是看看。”

    “看看也好!好东西就是拿来欣赏的!”商人笑得毫无阴霾,他甚至主动拿起一枚胸针,递到利维坦眼前,“您凑近看,这银丝的缠绕工艺,这琉璃里的气泡,特别配您眼睛的颜色。”

    他的动作自然,语气真诚,让利维坦生不出丝毫反感。

    利维坦忍不住真的仔细看了看。

    “喜欢吗?”商人笑着问,语气随意,“看来您是真有缘人。这样,给您个优惠价?”

    利维坦尴尬地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我没有钱。”

    他做好了对方立刻变脸或者嗤之以鼻的准备。

    然而,商人只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神色:“哦~是遇到难处了吧?出门在外,谁没个不方便的时候。”

    “是钱包被偷了?还是跟家里闹别扭跑出来的?”

    利维坦被他这自来熟的猜测弄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商人一拍大腿,更加热情了:“哎!我就说嘛!看您这气质就不是普通人!落难了是吧?没事没事!”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做贼似的飞快地将枚海星胸针塞进了利维坦手里,挤挤眼睛:“拿着!交个朋友!这玩意儿说到底也就是个漂亮石头,能遇到真心欣赏它的人,比卖多少钱都强!”

    利维坦彻底愣住了,手里握着枚冰凉精致的胸针,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热情得过分的“人类商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不合适”利维坦摆手拒绝。

    商人按住他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利维坦微微蹙眉,一个人类商人有这么大的手劲?

    商人语气不容拒绝,“有什么不合适的!宝剑赠英雄,美玉配佳人,您就收着!要是实在过意不去”

    商人摸了摸下巴,眼睛一转:“我看您好像对这边挺陌生的,是在找什么?还是打听什么事?别的不说,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消息最是灵通!说不定能帮上您呢?”

    利维坦的心猛地一动。

    打听消息?

    利维坦看着对方‘热情真诚’的眼睛,又看了看手中的胸针,再感受了对方微弱无害的气息

    或许这是个机会?

    利维坦犹豫了一下,终于迟疑地开口:“我确实想打听一下你听说过天使的消息吗?或者哪里在打仗?”

    陆渊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搓了搓手,眉头皱得紧紧。

    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仿佛怕被什么人听去,“哎哟,这位先生,您可真是问对人了,我还真听说!据说西边片高原上不太平,好像有什么‘神迹’显灵,帮着一边打另一边呢,打得叫一个惨烈!”

    他咂咂嘴,摇了摇头,一副心有余悸又敬谢不敏的样子:“但是地方,现在可太不安全了!烽火连天的,到处都是逃难的人,军队盘查得又紧,别说做生意了,能保住小命就不错啦!没什么油水,风险还大得要命,划不来,划不来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利维坦的反应。

    果然,利维坦一听说“西边高原”、“神迹”、“惨烈”这些词,眼眸瞬间缩紧,脸上是浓浓的焦虑和急切。

    米迦勒真的在里!还在参与人类的战争!

    “带我去!”利维坦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陆渊的手臂,“你必须带我去里!钱钱不是问题!”他完全忘了自己身无分文。

    商人被他抓得一怔,掰开利维坦的手,为难地咂着嘴:“这位先生,您这这不是让我为难吗?地方现在就是个大漩涡,谁沾边谁倒霉!我这点小家小业的,可经不起折腾啊!”他搓着手指,暗示意味十足,“而且这一路上风险极大,吃喝用度、打点关卡、雇佣保镖哪一样不得花大价钱?这可是玩命的买卖!”

    “多少钱?”利维坦急切地追问,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找到米迦勒,确认他的安危,其他的根本顾不上了,“你说个数!我一定给你!”

    商人摸着下巴,故作深沉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后又加了兩根,报出了一个足以买下一整支豪华商队外加几座庄园的、极其离谱的天文数字。

    “这个数。”他盯着利维坦的眼睛,语气斩钉截铁,“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而且,得全款。”

    他等着看利维坦被这数字吓退,露出犹豫挣扎的神色。

    然而,利维坦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利维坦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对方报出的只是一串毫无意义的石子。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我答应你!”利维坦说得理所当然,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人类商人能带他去找到米迦勒!代价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商人:“”他准备好的后续说辞卡在了喉咙里。他看着利维坦单纯的模样,第一次产生了自己在欺负小孩的微妙负罪感?

    这条鱼是不是对金钱根本没概念?还是说他真的富可敌国到这种程度?

    商人强忍住扶额的冲动,维持着见钱眼开的人设:“呃先生真是爽快人!就这么说定了?”他试探着问。

    第150章 回忆.魔王打工1

    “说定了!”利维坦用力点头, 仿佛生怕对方反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呃我得先准备准备,筹集些货物打掩护, 再雇几个好打手”商人脑子飞快转动,编着理由,“而且你也没给钱, 这样你给我钱的三天后, 还在这里碰头, 如何?”

    “好!”利维坦立刻同意, 一刻都不想多等。

    “就一言为定?”陆渊伸出手。

    利维坦毫不犹豫地与他击掌为誓:“一言为定!”

    “对了,我叫利维坦,你叫什么。”

    “陆渊。”

    “好, 陆渊我等你的好消息。”利维坦挥手和陆渊告别, 转身忍着脚,慢慢离去。

    陆渊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变得有些复杂。

    手下阿斯莫德悄无声息地凑过来, 憋着笑:“陛下,您这价开得是不是太黑了点?我看他好像根本不懂啊。”

    霍尔特一脸严肃:“陛下, 他答应得太爽快了, 恐怕有诈。”

    陆渊摸了摸下巴, 看着利维坦消失的方向。

    “黑吗?我觉得正好。”他慢悠悠地说, “至于有诈呵, 我倒要看看, 这条自己游进网里来的小鱼, 到底能拿出什么来付这笔‘天价’路费。”

    与“热心”商人分别后, 利维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他答应了支付一笔天价定金和路费,但他身无分文。

    时间不等人,米迦勒还在危险的战场上!

    从未为金钱发过愁的利维坦,做出了一个决定,上岸打工。

    然而,他很快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困难。他除了拥有远超常人的力气和强大的能力,没有任何人类社会的生存技能。他根本看不懂人间的文字,也不懂算数,更别提些复杂的手艺。

    他尝试去找工作,但所有店主都对他摇头,要么嫌他来历不明,要么给出的工钱低得可怜,一天只有几枚铜币,还不够买一顿像样的饭食。

    利维坦不知道,陆渊早已暗中下令,让这个城市的老板们“好好照顾”这位生面孔。

    走投无路之下,利维坦看到码头有招搬运工,按趟计钱。他仗着自己力气确实比普通人类大得多,接下了最苦最累的活。

    “一趟,五个铜币!”工头叼着草杆,斜着眼看他,指了指堆成小山的麻袋。

    利维坦点头,埋头苦干。他一次能扛起十七八袋,步履如飞,效率惊人,引得其他工人纷纷侧目。

    干了大半天,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脚底的疼痛因为持续站立和负重而加剧,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他咬着牙坚持,心里盘算着这样干下去,很快就能攒够定金。

    利维坦找工头结账时,对方却嘿嘿一笑,丢给他十枚铜币。

    “给,你的工钱。”

    利维坦愣住了:“不对,我算过了,我搬了三十趟,一趟十八袋,应该是两千七百个铜币。”他虽然不懂市价,但简单的计数还是会的。

    工头把脸一沉,露出无赖的嘴脸:“谁跟你说一趟五铜币了?我说的是‘一趟活’五铜币!你一趟扛多少袋,也只能算一趟‘活’!懂不懂规矩?”

    文字游戏!

    利维坦瞬间明白了!怒火“腾”地一下窜起!他累死累活,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结果却被如此愚弄和剥削!

    “你!”利维坦气得眼睛都红了,力量不受控制地泄露出,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压抑。

    工头被吓得后退一步,但仗着人多,又挺起胸膛:“怎么?想赖账?还想打人不成?!”

    利维坦本就焦躁万分,此刻被彻底激怒,想都没想,一拳就挥了过去!他即使力量受限,这一拳也绝非普通人类能承受。

    工头惨叫一声,鼻梁塌陷,倒飞出去,砸倒了好几个货箱。

    场面顿时大乱!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利维坦被闻讯赶来的巡逻卫兵抓住,不仅工钱没拿到,反而因为打伤人,赔上了一笔他根本付不起的医药费,欠下了新的债务。

    身心俱疲、满腹委屈和愤怒的利维坦,拖着疼痛不堪的双脚回到海里。冰冷的海水稍稍安抚了他灼痛的皮肤和暴躁的情绪。

    他在自己临时的藏身处,烦躁地游弋,目光扫过些他多年收集、散落各处的“漂亮石头”,主要是各种色泽莹润的珍珠和形态奇特的贝壳。

    人类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商人摊位上,不是能卖钱吗?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挑了一些圆润最大的珍珠和最鲜艳完整的贝壳,用一个破旧的海藻网兜装好,再次上岸。

    他找了个热闹的街角,学着人类的样子,将珍珠贝壳铺在一块粗布上,自己则沉默地站在后面。

    很快,他的商品吸引了不少目光。问价的人多,真正买的少,因为利维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定价。

    熟悉热情的声音响起了:“哎呀!先生,是您啊!您这是开始做小买卖了?”

    陆渊一脸惊喜,蹲下身拿起一颗光泽极好的金色珍珠,啧啧称赞,“哟,这珠子成色不错啊!虽然个头小了点,形状也不太规整唉,可惜了。”

    他抬头看向利维坦,露出一个“我帮你一把”的慷慨表情:“这样吧,我看您也不容易,这些珠子贝壳呢,市场价也就样。我吃点亏,按十铜币一个,全要了,怎么样?您也能快点凑够路费不是?”

    十铜币一个?利维坦看着他精心挑选的珍珠,又看了看陆渊“诚恳”的脸,心里有些犹豫。他虽然不懂行,但也觉得这个价格似乎太低了点?他打工搬砖一趟都有五铜币呢

    旁边一直看着他们交易的老商人实在忍不住了。他见利维坦容貌出众却衣衫陈旧,摆摊卖着价值不菲的珍珠却一副懵懂样子,又见“热心”商人如此压价,心生怜悯。

    老商人咳嗽了一声,隐晦地提醒道:“小伙子,城南的‘珍宝阁’最近好像在收这类南洋金珠,品相好的,怎么也得嗯至少这个数起吧。”

    利维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的珠子不止这个价!

    陆渊瞬间闪过不易察觉的阴沉,但立刻又堆起笑容,甚至带着点委屈:“哎哟,话不能这么说。品相、渠道、加工成本都是钱啊!我这是帮朋友急用,承担风险的!”他转头对利维坦,一副大度的样子,“先生,您要是不信我,觉得别人能给更高价,您就卖给别人试试。我绝不强求。”

    利维坦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看了看老商人,老商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就在这时,又有人被珍珠吸引过来,拿起几颗看了看,撇撇嘴:“这珠子?色泽一般,还有瑕疵。六铜币一个,我勉强收了。”

    六铜币!比陆渊开的还低!

    利维坦彻底懵了。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搞不懂人类的定价规则。

    陆渊在一旁摊手,露出“你看吧,我给你的真是良心价”的表情。

    利维坦咬了咬牙,还是将一网兜珍珠贝壳,以十铜币一个的“高价”,卖给了陆渊。握着寥寥无几的银币和铜币,距离笔天价定金,依旧是遥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看着利维坦垂头丧气离开的背影,陆渊抛了抛手中袋价值不菲的珍珠,对悄然出现的阿斯莫德轻笑一声:“看来,我的鱼儿还得再多吃点苦头才行。”

    利维坦垂头丧气地走在回海边的偏僻小路上,手里攥着袋轻得可怜的钱币,心里盘算着这点钱别说天价定金,连赔工头的医药费都远远不够。

    赚钱怎么这么难?人类世界的规则怎么如此复杂麻烦?

    利维坦满心烦躁,突然旁边的巷子里蹿出三个用破布蒙着脸的人,手里拿着木棍和生锈的短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为首的粗声粗气地吼道,“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利维坦停下脚步,充满了茫然和不解。交出来?为什么要交出来?他歪着头,疑惑地问:“为什么要把钱给你们?”

    劫匪们愣了一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反应。另一个劫匪不耐烦地晃了晃手里的刀:“蠢货!打劫听不懂吗?就是把你所有的钱、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们!不然我们就揍你,抢你的东西!懂了没?!”

    “打劫”利维坦喃喃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把别人的钱和东西变成自己的?不需要辛苦干活,不需要看人脸色,不需要忍受欺骗和压价,直接拿过来?

    刹间,闪电劈开思绪,打劫代替思考!!!

    他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还有这种方法!

    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他是谁?他是利维坦!深渊巨兽,海妖君主!对付几个普通人类劫匪,还不是轻而易举?!

    劫匪们看着他非但不害怕,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甚至有点兴奋的表情,心里都有点发毛。为首的壮着胆子骂道:“发什么呆!快把钱拿出来!”

    利维坦不仅没拿钱,非常认真地问道:“所以,只要比对方强,就可以直接拿走他的钱,对吗?这是你们人类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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