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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似乎是祁泓又与怀王说了什么, 怀王从宫里回来后, 又送了许多补品到临华院, 可楚妧的肚子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不过两人成亲还不到半年, 怀王虽然着急, 却也不好催的太紧, 只能将府中事务分摊了少许,让祁湛得出空来好好陪陪楚妧。


    到了上元节这天, 两人本说好要一同去赏花灯的, 可一大清早, 宫里的太监就传来了皇上的口谕, 说皇上办了宫宴,要怀王府众人一并参加。


    这“众人”里,自然就包括了祁湛与楚妧。


    可楚妧根本不想参加什么宴席,她本就不喜欢慧嫔祁泓那些人, 况且这灯会一年只有一次,若是错过就得等到明年去了, 但皇上的圣旨她又不好违背, 于是一整个下午都闷闷不乐的。


    祁湛换好衣服后,楚妧还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 全然没有前几日与他出去玩的那股高兴劲儿, 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兔子, 像是要瞧出一朵花来才罢休。


    祁湛也不催她,反而坐在一旁拿了本书看。


    眼看进宫的时辰越来越近了,孙管家又从院外小跑了过来, 站在门口,恭敬道:“世子,王爷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了,您……”


    “让王爷先去,不必等我。”祁湛淡淡说了一句,孙管家立刻就住了嘴,低头退出了屋子。


    祁湛放下书本看向楚妧,楚妧的脚尖点了下地,却很快又缩回去了,依旧低着头不愿意动,似乎在无声的抗议着什么。


    祁湛沉默了半晌,轻声问:“妧妧这般不愿去么?”


    楚妧重重地点了两下头,道:“我想去看花灯。”


    祁湛问:“非常想去?”


    楚妧道:“非常想去!”


    祁湛叹了口气,道:“那就让二妹陪你去罢,我一个人进宫就行了。”


    楚妧这才抬起了头,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轻声道:“可我想和你一起去……”


    “总要有一个人进宫的。”祁湛道:“你先和二妹转转,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如何?”


    楚妧心里虽有些失落,但她也明白,祁湛确实走不开。


    一个人不去已是不敬,若是两个人都不去,指不定祁泓又要给祁湛安个什么罪名。


    楚妧放下怀里的兔子,轻轻用手扯了一下祁湛的衣袖,小声道:“那你快些来找我。”


    祁湛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两下,道:“我让傅翌跟着你,你先在东市玩儿,若要去别处,等我来了再带你去,嗯?”


    “好。”


    楚妧乖巧点了点头,头上的珠簪随着她的动作一阵摇晃,盈盈的光亮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水润了。


    祁湛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才转身向门外走去,临出门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道:“记得把帷帽戴上,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记住了么?”


    “嗯!”


    *


    东市一般不对平民百姓开放,只有在上元节或是皇帝生辰时才开放门禁。


    商人们瞅准商机,早早在东市摆起了摊位,街道上聚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待天色稍暗时,千灯万盏便依次燃起,一眼望去便如游龙一般直铺天边,将那墨色的天空都染上了淡淡的金辉。


    可嵬名云钦的眸子却黯淡了少许。


    灯火自然是极美的,周围的人群也是十分热闹的。


    热闹到他一闭眼就想起三年前那烽火连天的画面。


    不过是少了几分肃杀罢了。


    野利荣瞧着景象倒十分新鲜,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嵬名云钦前面,回头正准备与嵬名云钦说些什么,却看到他望着灯火怔怔出神的样子,眉毛微微一皱,忙挤回了他身边,小声问道:“少主可是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嵬名云钦淡淡说了一句,眼神又恢复了往常那锐利的样子,道:“不是说了不要叫我少主么?”


    “是是,属下忘了……”野利荣挠了挠头,声音别扭的轻轻唤了他一声:“齐公子。”


    他操着西域人的口音,却说着中原人的话,模样瞧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嵬名云钦忍不住笑了一声,点点灯光倒映在他瞳孔中,倒让他五官的锐利感消散了少许,精致的容貌配上那身鸦青色羽缎,倒多了几分中原人特有的儒雅气质,直让人觉得贵气逼人,一瞧之下便挪不开眼了,引得不少姑娘纷纷侧目。


    只不过野利荣长的太过彪悍,姑娘们也就只敢远远瞧着,并不敢上前搭讪。


    走着走着,前面摊位的喧嚣声忽然大了些许,似乎有人猜中了灯谜,周围的百姓想凑个热闹,纷纷往那摊位旁挤。


    有个黄衣姑娘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手中的花灯没拿住,当即便脱手飞了出去,漏掉的灯油好像流星的尾巴,在半空中划了道长长的弧线,直向嵬名云钦飞去,姑娘大惊失色,忙唤了声:“小心——”


    周围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看那花灯的热油便要泼倒嵬名云钦身上了,便见那火光一闪,花灯的把手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嵬名云钦手里,除了中间那一晃一晃的灯蕊,再看不见一点儿破损。


    姑娘的额角上被惊出了不少冷汗,可看到嵬名云钦那利落的身手时,面颊又变得有些浮红,微低着头,缓缓上前了一步,轻轻唤了声:“公子,我……”


    姑娘模样长的不算差,那微红的面颊映着柔和灯光,倒有几分娇怯的美感,倒让一旁的野利荣呆了一呆。


    可嵬名云钦却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花灯,似乎并没有听到黄衫女子的话。


    是个小兔子形状的?


    模样倒挺可爱。


    咦,这兔子眼珠还会动,好像是……石榴石做的?


    嵬名云钦正琢磨着,野利荣先回过神来,轻轻拍了嵬名云钦一下,小声提醒道:“公、公子,这是人家的东西……”


    “噢……”嵬名云钦这才抬起头来,将目光落在黄衫姑娘身上,抬手将花灯递了过去,微微一笑,道:“这花灯很精致,姑娘在哪买的?”


    很平淡的一个问句,可配上唇角那淡淡的笑意,却让姑娘的脸都烧了起来,像打翻了胭脂似的,连脖子根都红了起来,连连摆手道:“这是猜灯谜得来的,买、买不到的……公子、公子若是喜欢,就、就将花灯拿去吧,权当是……我给公子赔礼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黄衫女子说的结结巴巴,末了还用手帕挡住了脸,一副窘迫至极的样子,半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嵬名云钦一眼。


    若是平时,嵬名云钦是不肯收的,可猜灯谜对他来说实在太难,这花灯又实在好看,他有些舍不得还,沉默了半晌,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黄衫女子攥着裙摆,眼睫一阵抖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面前便伸出了一只手来。她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刚想将手搭上去,却感到掌心一沉,意料中那温暖细腻的触感没有传来,而是多了几锭冰凉凉的碎银。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抬头想将碎银还回去,可面前人群熙熙攘攘的,早已不见了嵬名云钦的身影,只有掌中的银锭在灯光下盈盈发亮。


    *


    摊位上的行人去了一波又一波,只有头戴帷帽的楚妧伏在案前冥思苦想。


    她面前的桌案上放了一只小兔子模样的花灯,通身用雪白的宣纸包裹着,有些地方还丝了毛发,石榴石做的眼睛在灯火下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诱惑楚妧似的,直叫人心痒痒的。


    这个摊位上的灯是靠猜灯谜获得的,每猜一次五个铜板,只猜不卖。这兔子灯又是最后一个,所以谜题也格外的难。


    楚妧足足猜了一百多个铜板也没把灯拿走,她求助似的看向祁沄,祁沄虽是古人,诗词却是弱项,别说是猜灯谜了,就连句诗也对不出来,只能又求助似的看向傅翌。


    傅翌连连摆手,道:“若是套个木圈叫我还行,这……这灯谜实在是……”


    楚妧心知他们都帮不上忙,只能回头继续瞎蒙起来。


    身旁的行人来了又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楚妧便又花了五十个铜板出去,眼前的小兔子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怎么也得不到它,让楚妧难受极了。


    眼看楚妧在这摊位前站了半个多时辰了,祁沄的腿也有些酸了,轻轻拽了拽楚妧的袖子,小声道:“要不……嫂子先去旁边歇歇,等五哥来了,让五哥帮嫂子猜?”


    楚妧问:“他会这个?”


    祁沄笑了笑,道:“五哥什么都会,这小小的灯谜根本难不倒他。”


    一旁的傅翌连生附和道:“对对对,这东西世、这东西五爷会,夫人还是等五爷来了再猜吧。”


    楚妧恋恋不舍的看了小兔子一眼,也不好让祁沄他们陪自己在这傻站着,只能点了点头,道:“我刚才看旁边有家卖元宵的,我们去吃那边吃边等他吧。”


    祁沄溜达半天早就饿了,当即便拉着楚妧的手道:“我路过的时候就想去尝尝呢。”


    说着,祁沄就拉着楚妧走到了刚才的摊位旁,三人刚刚坐下,祁沄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对着楚妧道:“嫂子,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楚妧一怔,刚问了声“你去哪?”,再一眨眼,祁沄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了。


    ☆、第 82 章


    祁沄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眼就看到了刚才摊位上见过的同款花灯。


    只不过这次的花灯不在桌案上摆着而是被一位年轻男子拿在手里。


    那名男子身背对着她, 她看不清男子的容貌, 但瞧着他那身鸦青色的云锦羽缎和与出众的气质, 便知他出自富贵人家, 祁沄想向他买那盏花灯, 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没底的。


    不过楚妧喜欢,她便愿意替楚妧试试。


    她逆着人群而上, 唤道:“公子留步。”


    男子脚步一顿, 缓缓回过头来, 他鼻梁的线条直而利落, 眉骨比常人高了许多,眼睛不似常人那般漆黑,反而带了点淡淡的茶色,十分深邃, 是一张锐利而俊美的面孔。


    祁沄不由得一呆。


    好像是位异族人。


    异族人也会猜灯谜的么?


    万一是他在哪个摊位上买的,自己问问他, 岂不是省了很多麻烦?


    这般想着, 祁沄便微笑着问:“公子这花灯款式别致,可否告诉我是在哪买的?”


    嵬名云钦一怔, 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花灯。


    自从她拿了这个花灯后, 路上已经陆陆续续有好几个姑娘过来搭讪了。


    而且开场白都与祁沄说的无二。


    也不知她们是真的喜欢这花灯, 还是想着别的。


    中原的姑娘也不如传闻中那般含蓄。


    嵬名云钦打算随便指个方向糊弄过去,一抬头,却看到了祁沄腰间戴的坠子。


    极为清透的蓝花冰翡翠, 质感莹润细腻,就连雕工也格外精致。


    寻常人家是用不起这种坠子的。


    而且这坠子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谁带过呢?


    嵬名云钦一时想不起来。


    他将目光转到祁沄身上。


    祁沄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齐腰襦裙,外面披了件素青色绣纹半臂,头上用只带了只素白玉簪,穿着虽然朴素,却不掩她明艳的容貌。


    比先前那位黄衫女子要好看的多。


    可嵬名云钦不知怎么了,竟觉得祁沄也有几分眼熟。


    他微微皱眉,沉默了半晌,忽然看着祁沄腰间的玉坠,道:“姑娘的玉坠也很漂亮,在哪家铺子买的?”


    祁沄一愣,似乎是没想到有人竟会留意起这小小的玉坠来。


    这坠子前些天还是楚妧戴着的,那时上面还没雕花,她看这玉料十分好看,便拉着楚妧去了东市,也想给自己买一个,谁知这玉料早已成了孤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了,祁沄虽然遗憾,却也没太过放在心上,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


    可祁沄没想到,不过三天功夫,楚妧就托人将坠子给她送了过来,上面还有祁湛新雕的花,比原来还好看许多。


    直到祁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暖暖的呢。


    她一定要帮楚妧把花灯要回来!


    这般想着,祁沄便笑道:“这坠子是我五嫂送我的,市面上买不到了,公子若是喜欢上面的雕花,我可以托人照着这模样再雕个出来,不知公子喜欢什么玉?”


    五嫂?


    嵬名云钦一愣。


    他好像忽然知道祁沄为什么眼熟了。


    祁湛在家中不也是排行老五么?


    而那枚坠子,他那天在楚妧身上见过。


    那一点翠绿点在盈盈一握的腰身上,好似微风中轻轻摆动的柳叶,即使没有任何图案,也是极美的。


    他握着花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语声也有些不自然:“姑娘喜欢这花灯?”


    祁沄连连点头,道:“喜欢,公子若是愿意将花灯让给我,我明个儿就让人送副冰玉翡翠给公子。”


    嵬名云钦没有急着回话,而是将目光落在祁沄袖口上。


    那五色丝线绣成的花边上沾染了些许浅白色的面粉,周围还有几滴湿润的水渍,似乎刚在摊位上吃了什么。而且走的很匆忙,像是并没有吃完的样子。


    也不知她是一个人出来的,还是与旁人一同出来的。


    若是旁人,那旁人又会是谁呢?


    嵬名云钦的眼睫颤了颤,轻声道:“翡翠就不必了,我逛的久了,肚子有些饿,姑娘可否帮我引个路?”


    这便是答应将花灯让给她了。


    若说送个冰种翡翠,祁沄还真有些心疼,却没想到这少年竟然什么也不要,只需自己引个路。


    这对祁沄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她笑道:“我刚尝了家元宵做的不错,公子可要尝尝?”


    “那便麻烦姑娘了。”


    嵬名云钦礼貌性的一笑,转头对一旁的野利荣低声吩咐:“你在这等我,不必和我同去了。”


    野利荣觉得这会儿的嵬名云钦有些不正常,心里十分奇怪,本想用蕃语再问几句什么,可嵬名云钦交待完话后,便头也不回地随祁沄走了,竟连问一句的时间也不给他。


    野利荣呆呆的望着嵬名云钦的背影,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瞧着少主的样子,到有几分迫不及待似的。


    又不是没吃过汤圆,他这么急哄哄的去干嘛呢?


    *


    即使已经到了初春,大邺的天气却依旧冷的厉害。


    碗里的热气越来越少,很快就看不到了,汤里的汤圆也结成了块,再不复初见时的软糯。


    楚妧放下勺子,看向一旁的傅翌,傅翌眉头紧锁,脸上的神情与她一样写满了担忧。


    楚妧向四周张望了几眼,却祁沄的影子都没瞧到,她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对傅翌道:“二妹去了三刻钟了,还不见她回来,不如你去周围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她。”


    傅翌搭在膝盖上的手收紧了一瞬,可很快又松懈下来,低声道:“她对这块很熟,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夫人不用担心。”


    他虽说着无所谓的话,可那嗓音却又干又涩,显然不如外表这般淡定。


    楚妧知道这是祁湛的交待,傅翌是不可能将自己一个人丢下去找祁沄的,楚妧也不好太过为难他。


    她沉默了半晌,忽地站起身子,道:“那我们一起去找找吧。”


    傅翌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也跟着楚妧站了起来,可楚妧才迈出一小步,又赶忙摇着头坐了回去,口中连连道:“不行不行,如果我们都去了,二妹若是回来就找不到我们了。”


    傅翌一怔,他光顾着担心祁沄了,倒没想过这么简单的问题。


    若是没人守着,等祁沄回来找不到他们,那他们三人岂不是就此走散了么?


    楚妧见傅翌的表情有那么一丝松动,连忙加了把火,道:“你快去找找吧,我一直坐在这里也有些闷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哪能一直坐在这吃元宵呢?二妹若能早些回来,我们也好早些到别处转转。”


    傅翌像是被她说动了,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问:“夫人一个人等在这没问题么?”


    楚妧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能有什么问题?你若是没找到二妹,在亥时前回这个摊位就行了,还有两刻钟就到亥时了,不会有事的。”


    傅翌这才挪动了脚,道:“那夫人在这儿等着,属下去去就回。”


    “嗯。”


    楚妧对他摆了摆手,傅翌很快就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中。


    也不知他能不能找到祁沄。


    若是自己走丢了,祁湛会不会也这般着急的找自己呢?


    楚妧摇了摇头,忙将这个想法抛在了脑后。


    她在摊位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了,便又要了一碗汤圆,刚拿起勺子想喝些汤来暖暖身子,便远远听到远处有人喊了声“五嫂”,一抬头发现是祁沄从街道另一边跑回来了。


    楚妧忙站起身子,问道:“二妹你去哪了?”


    祁沄笑了笑:“给嫂子找花灯去了。”


    说着,她就回过了头,对身后摆了摆手。


    楚妧顺着祁沄挥手的方向瞧去,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盏小兔子模样的花灯。


    是被一名男子握在手里的。


    和摊位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祁沄便是帮她找这个去了么?


    楚妧心绪微动,借着那花灯微弱的的光,稍一抬眸,就看到了灯把上的那双手。


    指节分明的一双手,虽不及祁湛的修长,却也十分漂亮,指腹间也与祁湛一样,有些一层薄薄的茧。


    他也是习武之人?


    楚妧瞧着那身形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男子离她太远,又站在暗处,一眼望去,除了那明晃晃的花灯,便只剩了个模糊的影子了。


    楚妧瞧不清暗处的嵬名云钦,嵬名云钦却将楚妧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穿的比之前简单,头上戴着的帷帽却比上次的大了许多。薄薄的轻纱直垂到她肩膀处,似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罩住。


    帷帽下的白色串珠随着微风一晃一晃的,不时会露出一条细微的缝,却很快又被那串珠的重力拽住了。


    再难掀开哪怕一角。


    捂的十分严实。


    嵬名云钦勾了勾唇角,似乎能透过那层薄薄纱幔,看到里面那双黑亮的眸子似的。


    原来是她要这花灯啊。


    嵬名云钦握着花灯的手紧了紧,祁沄远远向他挥手道:“就是这了,齐公子快过来吧。”


    祁公子?


    楚妧一怔。


    这大邺京城除了王室,还有旁人姓祁的么?


    楚妧正疑惑着,一抬头却见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


    浅茶色的瞳孔映着如雄鹰一般锐利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朝她望了过来。


    ☆、第 83 章


    怎么会是他?


    楚妧愣在原地, 一句话也说不出。


    嵬名云钦唇角微微翘起, 提着花灯缓步走到楚妧身侧。


    他即使还是少年模样, 身形却有北高人特有的高大修长, 那小小一盏花灯提在他手中, 散发出的光芒被他的身形遮住了一半, 楚妧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嵬名云钦眼睫动了动,手中的花灯也跟着一阵微晃, 跳跃的火苗窜高了几分, 烤的他的手微微发烫, 他从楚妧身上移开了目光, 转眸望向祁沄,道:“这位便是姑娘的五嫂?”


    祁沄笑道:“公子心思灵敏,我也就不瞒公子了,这花灯是我五嫂喜欢的, 只不过刚刚在那摊位前猜了半天也没猜中谜底,我刚才远远看见公子拿着一模一样的, 就想向公子讨来送给嫂嫂。”


    嵬名云钦的唇角牵起一抹浅笑, 面颊的两个酒窝在灯光下若影若现,却不显稚气, 反而让那五官愈发精致俊朗起来。


    他再次望向楚妧, 楚妧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


    嵬名云钦微微皱眉。


    他也只说了一句话而已。


    有这么可怕么?


    嵬名云钦微垂下眼, 忽地勾了下小指,原本垂在他手下的花灯顿时就被提了起来,那只小兔子稳稳当当的卧在了他掌心里, 只有那石榴石做的眼睛一转一转的,像是在看着楚妧似的。


    楚妧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柔和的灯光照在那缕轻纱上,好似起了雾般的好看。


    嵬名云钦将花灯往前递了递,那轻纱笼罩下的面容便清晰了些许,他几乎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和那日一样好看。


    嵬名云钦心绪微动,嗓音也不由得有些干涩,垂眸看着手中花灯,语声极轻道:“给你。”


    说话间,那小兔子的眼睛又转了起来,那微微颤动的烛火让他的心绪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借着烛火,他能清楚的看到楚妧缩在衣袖中的手往前伸了半分,可很快便又缩回去了。


    楚妧的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拒绝,可一旁的祁沄却按耐不住了,忽地伸手抓住楚妧的胳膊,将楚妧的手往前带了半分,稳稳当当的搭在了那灯把上,嵬名云钦的手顺势一收,那盏花灯便跑到了楚妧手里。


    沉甸甸的,那灯的把手上还残余着淡淡的热。


    这便送给她了?


    楚妧一愣。


    祁沄见大功告成了,便让老板去盛了碗汤圆来,可她向四周望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傅翌的影子,不由得一怔,望着楚妧问:“嫂子,傅翌去哪了?”


    楚妧回过神来,道:“他见你半天不回来,就跑去找你了,你回来的路上没看到他么?”


    “没有啊。”祁沄连连摇头,向四周的人群中张望着,问道:“他从哪边去的?”


    楚妧想了想,用手往东边一指,道:“他从这边走的。”


    祁沄踮着脚尖往远处看了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又哪里看得到傅翌的影子?


    祁沄郁闷的跺了跺脚,道:“这个笨瓜,连个人都找不到,嫂子你先和齐公子在这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祁沄便一溜烟跑了,楚妧拉都拉不住。


    楚妧本就很少与男子接触,现在摊位上又只剩了楚妧与嵬名云钦两个人,远处人声嘈杂,这小小的木桌旁却出奇的安静。


    嵬名云钦见她不愿说话,倒也不主动搭讪,而是坐在长凳上吃起摊位老板端来的汤圆来,碗中上升的雾气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很快就凝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像雪花一样晶莹的好看。


    楚妧仗着自己戴着帷帽,便也没怎么收敛目光,而是细细打量起他来。


    她上次从东市回来后,虽与祁湛画了他脖子上的饰物,可洗完澡就被祁湛黏着了,也忘了问男子的身份,祁湛说他不是西域人,那他又是哪里人呢?


    祁湛似乎很紧张他,他来大邺是做什么的呢?


    要不要帮祁湛探听探听呢?


    借着花灯的光亮,她能看到男子握着汤匙的指节微微泛白,那舀汤圆的动作也有些不自然,似乎也很紧张的样子。


    楚妧紧绷的心弦一松,不知怎么就有了胆儿,轻声问道:“公子姓祁?”


    嵬名云钦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说话,刚送入口中的汤圆不由得噎了一下,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稳。


    他微微皱眉,低头喝了口汤,口齿不清的“嗯”了一声。


    楚妧薄纱下的眉头拧起,轻声道:“公子并非汉人,又如何姓大邺的王姓?”


    嵬名云钦将口中汤圆咽下,忽地抬起眼眸,反问道:“难道天下只有他那一个“祁”么?”


    楚妧一愣,这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衣字旁的祁,而是明齐日月的“齐”。


    她刚刚松了口气,可很快,她心里就紧张起来。


    嵬名云钦口中的“他”,是指祁湛么?


    “祁”并不是什么大众姓氏,整个大邺都城,也只有王室姓祁而已。更何况今天出门前,祁湛还特地交待过,不可以暴露身份,所以祁沄是肯定不会告诉嵬名云钦自己的真实姓氏的。


    嵬名云钦是怎么知道祁湛的姓氏的?


    难道他早就知道祁湛的身份了?!


    那他那天的举动,是特地来接近祁湛的么?


    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一会儿功夫,楚妧脑子里就冒出了七八个念头,连带着肩膀都不自觉的绷紧了,花灯的火光也一晃一晃的。


    许是楚妧主动开口的缘故,先前那紧张的氛围倒是消散了少许,嵬名云钦忽地将手中汤匙放下,身体微微前倾了半分,压低了声音,将心里想的话一股脑全告诉了楚妧:“我知道你叫楚妧,我还知道祁湛去参加宴席了,而你却没有去。”


    楚妧的身子一僵,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他,他原本锐利的目光下不知何时露出了一股浅浅的笑意,神情似乎也放松了不少,不似刚才那般青涩了。


    他继续问:“你为什么不去呢?是宫里不好玩,还是宫里有你讨厌的人?”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察觉到危险的楚妧忽地闭住了嘴,往一旁挪了半步,与男子拉开了距离,不再接话。


    嵬名云钦将她戒备的神情看在眼中,神色倒没什么旁的变化,只是握着汤匙的手又紧了几分。


    楚妧这么冷淡,搞的他又不敢说话了。


    她那天和祁湛说话时,可不是这副样子的。


    明明离她只有一丈的距离,却好像是隔了两座大山似的远。


    他甚至都不怎么敢抬眼看她了。


    他很不喜欢这种气氛。


    嵬名云钦低头又舀了一勺汤圆,软糯清甜的滋味从口中化开,惹得他舌尖一阵轻.颤。


    他的眼睛亮了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问:“你是不是很怕祁湛?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楚妧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难道是在探听自己与祁湛的关系么?


    楚妧捏着花灯的指节一阵青白,本能的察觉到嵬名云钦的危险,忽地将花灯放在了桌上,转身要走,嵬名云钦指尖一颤,手中的汤匙“叮”的一声落在了碗里,忽然开口道:“你二妹不是让你在这儿等着么?你若走了,她回来可找得到你?”


    楚妧的脚步一顿。


    她倒是把这茬儿给忘了。


    她只好又坐回了摊位上的长凳上。


    嵬名云钦碗里的汤圆只剩了几个,肚子也有些胀了,干脆放下了勺子,抬头看着楚妧,低声问:“你觉得我像坏人?”


    楚妧没说话,从少年的举动来看,似乎并不像什么坏人。


    但是坏人又不会把自己的心思写在脸上,楚妧还是不愿放松警惕,继续沉默以对。


    嵬名云钦很是心烦,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花灯,道:“坏人会送你花灯么?”


    楚妧这次倒是开了口:“可是我也请你吃了汤圆呀。”


    嵬名云钦被她噎了一噎,塞满糯米圆子的胃似乎又涨了几分。


    若不是看她一直不说话,自己又怎么会吃那么多?


    说的他好像是图这碗汤圆似的。


    嵬名云钦微不可闻的轻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但他反应倒是很快,马上回答道:“正因为有所图,才表示我不是坏人。”


    楚妧觉得他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嵬名云钦用手指了指桌上的花灯,低声问:“你很喜欢这花灯?”


    楚妧也不隐瞒,轻轻点了点头。


    嵬名云钦又问:“那你怎么不去猜一个来?”


    楚妧当然不愿意告诉他自己猜不出来,便反问道:“那你的花灯是怎么得来的?”


    楚妧觉得他身为西域人,肯定是猜不出这灯谜的。


    谁知嵬名云钦忽地一笑,似乎猜中了她的想法似的,语声清晰的说:“自然是猜谜得来的,难道还有别的方法?”


    楚妧一愣。


    西域人也能猜中灯谜?!


    那自己和祁沄他们几个岂不是太没用了些。


    楚妧心里不禁有一丝羞愧。


    嵬名云钦将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唇角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面颊上的两个酒窝深深浅浅的,瞧着竟有几分可爱。


    他道:“难道你猜不中么?”


    楚妧被他说中了心思,轻纱下的脸颊不禁红了几分,语气生硬的说:“我等夫君过来帮我猜。”


    等她夫君过来猜?


    嵬名云钦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泛酸,放在花灯指尖一颤,勾的那灯蕊中的火苗都晃了晃。


    跳跃的火光照在他瞳孔里,映的他那双眼睛格外的亮,他忽然转眸凝望着楚妧,微笑道:“那我帮你猜。”


    ☆、第 84 章


    祁湛看时间差不多了, 便以楚妧身体不适, 需要人照看为缘由早早退了宴席。


    祁泓虽有不满, 但碍于楚妧大靖公主的身份, 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摆摆手让祁湛回去了。


    出了宫他就吩咐马夫向东市驶去, 先前他与傅翌说好了大致方向,这个点, 楚妧应该在长青巷才是。


    从他与楚妧分开到现在, 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他心里想着楚妧那句“可我想和你一起去。”便让马夫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也没怎么耽搁,终于在亥时前到了长青巷。


    他凭着感觉向东走,很快就在一个元宵摊位前看到了楚妧。


    楚妧身旁不见傅翌和祁沄的影子,反而坐着一位男子。


    祁湛的瞳孔瞬间缩紧了, 脚步也加快了许多。


    那男子背对着他,他瞧不清男子的容貌, 但他走过去的时候, 恰好就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我等夫君过来帮我猜。”


    “那我帮你猜。”


    他帮她猜?


    他还要做她夫君不成!


    楚妧看上去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男子会说如此轻佻的话语, 正想着该怎么回话呢, 一抬头却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祁湛。


    即使是在夜晚的灯火下, 他的肤色也透着冷白,瞧不见其余杂色,衬着那紧抿而鲜红的唇, 只瞧一眼,就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似是连心跳都要冻住了。


    他一开始走的极快,可离楚妧越近,他的脚步就越慢,最后停在了离那男子身后三丈远的地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楚妧打了个寒颤,但她反应极快,马上就对嵬名云钦道:“不用你,我夫君已经来了。”


    嵬名云钦一愣。


    但由于他常年习武的缘故,对旁人气息比常人都要敏锐些,尤其是像祁湛这种同样武艺高强的人,只要一走近了,他肯定能第一个察觉到的。


    远处欢声笑语,摊位上晚风习习,连摆动的火苗都透着恬静,他嗅不到丝毫危险的气息,又怎么会有祁湛的影子?


    他道:“宫宴还未结束,你夫君怎么会来?”


    楚妧碍着祁湛在,也不好与他多说什么,轻纱下的眸子水润润的,透着几丝遗憾般的同情,显然是一副“我也帮不了你”的表情。


    见楚妧迟迟没有回话,嵬名云钦的表情染上一丝犹疑。


    武艺高强的人气场虽然强大,可是武艺高强的人也是会收敛自已气息的。


    这一点祁湛做的极好,就像是黑暗中潜伏的毒蛇似的,冷不丁的给你一口,在你察觉到他的存在前便已经丢了性命,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他在北高人的心目中,便是无常恶鬼般的存在。


    嵬名查哥就吃过他的亏,所以在嵬名云钦年幼时,就再三嘱咐过他,对付祁湛,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出手要了你的命。


    而现在……


    嵬名云钦忽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寒,竟不太敢回头看看祁湛到底有没有来。


    他的手不动声色的扣住了面前的碗。


    与此同时,嵬名云钦的背后忽然起了一阵微风,比呼吸还要轻柔,轻柔到连桌上的烛火都不曾晃动一下,就好像是雪花落在了尚未结冰的湖面上,惊不起半点涟漪,却极为迅速的向他脖颈处拂去。


    他看到楚妧闭上了面纱下的眼,似乎不忍再看。


    嵬名云钦的呼吸顿了顿,身子忽然往右一偏,手中的碗同时向后掷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粗瓷白碗稳稳当当的落到了一只修长的手里,连碗里残余的汤汁都未曾晃动一下。


    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一番交手之下,即使嵬名云钦未曾回头,祁湛也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缓缓将碗放到了嵬名云钦面前。


    苍白的手背被那灯光一照,竟比那瓷碗还要细腻几分,颜色清透的似乎能看到他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


    优雅而漂亮的一双手,让人丝毫也不会将这双手和杀人联系到一起。


    可它偏偏就会在不经意间要了人命。


    楚妧没听到任何声响,悄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嵬名云钦稳稳当当的坐在原位,而祁湛安静的站在他身后。


    嵬名云钦面上虽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可那浅茶色的瞳孔却透着一丝尴尬。


    他并不是很怕祁湛,可是被祁湛撞到了自己接近楚妧,他还是很不自在的。


    早知如此,就该让野利荣一起过来,留在一旁站岗才是。


    也不知道刚才他与楚妧说的话祁湛听到了几句。


    万一听到了最后一句呢?


    他知道大邺男尊女卑,女人不似北高那么有地位,而祁湛这般阴沉的性子,回去后,会不会……会不会打楚妧一顿?


    大邺的男人打老婆似乎不需要理由。


    嵬名云钦心里一阵担忧,也不知要不要帮楚妧说两句话。


    可这理由却实在不好找,总不能说“我想和你夫人说两句话,可是她不理我吧?”


    嵬名云钦看着面前的碗,那原本清透的汤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里面的元宵也结成了块,好像一个个滚圆的雪球。


    他的眼睛亮了亮,忽地笑了一声,道:“大邺的元宵味道很不错,我之前还从未尝过呢。”


    “六皇子若是喜欢,下次可以直接去怀王府里,我请你吃。”


    祁湛淡淡开口,那话外音无非是在说,就不劳楚妧请你了。


    唉……看来祁湛是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了。


    嵬名云钦面上的尴尬之色更浓,唇角微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祁湛忽地对楚妧摆了摆手,楚妧当即便站起身子,跑向祁湛去了。


    看上去乖巧极了。


    可是经过之前的对话,他觉得楚妧看似软糯,其实还是有些小个性的,也不知祁湛当初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听话。


    祁湛也真舍得。


    嵬名云钦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地用手弹了下桌上的花灯,那小兔子的眼珠转啊转,像极了那双水润而清澈的眸子。


    他是舍不得的。


    嵬名云钦将花灯放在了楚妧刚才坐过的地方,起身欲走,就见刚刚离开的祁沄带着傅翌走了过来。


    她看见独自站在桌旁的嵬名云钦一愣,忙跑过去问道:“齐公子,我五嫂呢?”


    嵬名云钦轻哼一声,道:“被她夫君接走了。”


    被她夫君接走了?


    五哥回来了?


    祁沄正准备拉着傅翌去找楚妧和祁湛,一旁的傅翌忽然看到了嵬名云钦的面孔。


    是个十分精致的,异族人长相。


    他曾在战场上见过。


    傅翌心中一紧,忙将祁沄拉到一旁,皱眉道:“你怎把夫人与他留在一处!”


    他声音压的很低,似乎不想让外人听见,可那略带责备的语气还是让祁沄一愣。


    祁沄有些不明所以:“齐公子他又不是坏人……”


    “你怎知他不是坏人?!”


    嵬名云钦远远看着两人的唇瓣一开一合的,像是在说哑语,可他还是听的一字不差。


    噢……他说他是坏人?


    嵬名云钦忽地一笑,抬眸看向祁沄,语声清晰道:“他说的没错,我就是坏人。”


    说完,他便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了站在原处额角冒汗的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少了点,不过从明天开始都正常更新了,还是


    18.00


    ☆、第 85 章


    祁湛与楚妧两人离开摊位后, 祁湛便走在了楚妧前面, 没有像往常一样拉楚妧的手。


    楚妧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虽然楚妧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可她看着祁湛冷淡的样子, 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半低着头, 十分忐忑的跟在祁湛身后。


    祁湛虽然走在前面,脚步却比平时慢了许多, 瞧这样子, 像是有几分担心楚妧跟不上似的。


    走在后面的楚妧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犹豫了一瞬, 还是往前小跑了几步,伸出手,轻轻抓了一下祁湛宽大的衣袖。


    祁湛的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停留,可很快, 他又重新迈开了。


    楚妧身子一僵,赶忙又拉住了他的手。


    凉而僵硬的触感, 冷的像是握了块冰。


    楚妧本能的想将手缩回去, 却被祁湛反手抓住了。


    抓的不似平时那般紧,只是松垮垮的握住了一点指尖, 却比刚才那冷淡的态度好了许多。


    楚妧鼓起勇气, 小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不回家吗?”


    祁湛冷冷看了她一眼, 道:“刚才不是玩的很开心么?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


    刚才?


    刚才她也不开心呀。


    楚妧眨眨眼睛,模样有几分无辜,更有几分委屈。


    祁湛的嘴唇动了动, 终是没再说什么,拉着楚妧走到了刚才她猜灯谜的摊位前。


    摊位上的大多数花灯已经被人猜走,只有那盏小兔子花灯依旧静静放在原处。


    楚妧原本黯然的眼睛在看到花灯的一瞬亮了亮,仰头看着祁湛,问道:“你要帮我猜吗?”


    祁湛瞥了她一眼,没有回话,而是向老板递了五个铜板过去。


    老板收到铜板后一愣。


    他出的谜题极为难猜,寻常客人都没有一猜即中的自信,所以大都一次付五十枚铜板,而那些一次付五枚的,要么是好面子,要么就是囊中羞涩想猜一个碰碰运气,可他们最后全都空手而归。


    老板抬头看着祁湛。


    他衣着讲究,气度不凡,显然不是后者。


    那就很有可能就是前者了。


    不过他身旁这位姑娘刚才可是猜了三百多枚铜板也没猜中,他就有把握一猜即中么?


    最后可别弄巧成拙,反倒在姑娘面前丢了颜面。


    老板持着怀疑态度,转头把花灯上写着谜面的竹牌摘了下来,与纸笔一起递给了祁湛。


    那竹牌的背面的谜底用几层厚纸牢牢糊住,而正面的谜面上只写了一个“萤”字,除此之外,便无任何提示了。


    祁湛思索半晌,微垂下眼,提笔写了一个“花”字。


    站在祁湛身旁的楚妧一愣。


    谜题是“花”么?


    看这样子不像是拆字,而且两者也没有任何联系。


    难道萤火虫会采蜜么?


    楚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看着祁湛将写好谜底的纸递到老板面前,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一会儿该怎么安慰祁湛了。


    谁知老板看到谜底后朗声一笑,望着祁湛叹道:“客官真是聪明过人。”


    说着他便将竹牌背面粘着的纸揭开,那上面用浓墨写着的,正是一个“花”字。


    楚妧没想到祁湛居然猜对了。


    萤怎么会和花有关呢?


    祁湛从摊主手里接过了花灯,一转头就看到了楚妧薄纱下那满是茫然的眸子。


    他浓墨般的眉微皱,语声淡漠地问:“怎么?你这幅表情是不想我猜中,还是不喜欢这花灯了?”


    楚妧回过神来,马上回了祁湛一个甜甜的微笑,握着他的手道:“哪有哪有,是夫君太棒了,我自己猜了三百多个铜板也没猜对,夫君却用五个铜板就猜中了谜底,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羞愧罢了……”


    祁湛冷哼一声,道:“你只因为这个羞愧?”


    那还能因为什么羞愧?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与齐云钦说了两句话吧?


    他这是吃醋了?


    楚妧忽然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似乎想在他面色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祁湛原本冷凝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松动,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眼去,冷声道:“走罢。”


    楚妧小步跟在了祁湛身后,心里怎么也放不下刚才的灯谜,犹豫了半晌,还是小声问道:“那灯谜的谜底,为什么会是‘花’呢?两者有什么联系么?”


    说着,她还用手拽了一下祁湛的袖子,似乎很想听听他的解释。


    祁湛脚步一顿,淡淡道:“腐草为萤,花不也是草化的?”


    楚妧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萤火虫喜欢在潮湿腐烂的草丛中产卵,古人便认为萤火虫是腐草所生,而花字拆开便是由艹和化组成,与萤火虫一样同为草所化成,这灯谜为“花”,当真是极妙的。


    楚妧不由得叹道:“还是夫君厉害,我就想不到这点。”


    说着,她还用软绵绵的小手握住了祁湛冰凉的掌心。


    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茧,他也能感受到那温暖而细腻的触感,正一点点的钻进他紧握的掌心里,而她唇角溢出的浅笑,像是要将他心底的冰一块块的搬走似的。


    祁湛握着花灯的手不由的收紧了一些,似乎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楚妧。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将她的小手甩开时,身旁的楚妧忽然指着他手里的花灯道:“可以让我自己拿着么?”


    祁湛紧抿的唇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一双眸子幽幽的望着她,淡淡道:“不可以。”


    “难道不是送给我的么?”楚妧问。


    祁湛修长的指尖在那兔子的耳朵上摩挲了一下,挑眉看着楚妧,低声问:“很想要?”


    “很想要。”


    “那刚才那盏你怎么不拿?”


    楚妧不假思索的答道:“那又不是你送给我的。”


    十分完美的答案。


    而薄纱下那双的眸子也一闪一闪的,满是期待的望着祁湛,仿佛有个小人在他耳旁嚷嚷着:‘我好喜欢你送的东西呀,快点儿将花灯送给我吧。’


    祁湛差点就没忍住,将手里的花灯递过去了。


    他忙转过眼去不再看她,紧绷着下巴,面无表情地说:“看你表现。”


    楚妧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琢磨这句话的含义。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后,楚妧才发现祁湛这是往东市门口走,她愣了一愣,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问道:“我们不去找二妹和傅翌了么?”


    祁湛冷冷道:“不去。”


    楚妧担心祁湛追究傅翌失职,又不敢直接说是祁沄拉嵬名云钦过来的,思索了半晌,轻声解释道:“我在那边猜灯谜猜的太久了,二妹等的心闷,便离开了一会儿,后来我也站不住了,又担心二妹回来找不到我,便让傅翌去找她了。”


    祁湛转眸凝视着她。


    她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顾得上帮傅翌说话?


    她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祁湛淡淡道:“听夫人的意思,是要将责任全算到自己头上了?”


    他刚才不是好了么?


    怎么又叫自己夫人了?!


    楚妧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怯色,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他不会是要处罚自己吧?


    楚妧觉得这似乎不大可能。


    她是祁湛的妻子,又不是祁湛的属下,祁湛又能怎么处罚她?


    他应该是故意说来吓唬自己的。


    他之前就没少吓唬自己。


    楚妧咬了下唇,颇为义气的说:“那就都算到我头上吧。”


    祁湛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眼神幽幽凉凉的望着楚妧,叹息般的说道:“那我只能成全夫人了。”


    楚妧原本豪迈的姿态瞬间就消失无踪,只觉得一股森然骇人的寒气扑面而来,连带着背脊都冒出了冷汗。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紧抓着祁湛的小手也悄悄缩回去了。


    可祁湛很快就将她的手拽了回来,不再看她一眼,牵着她的手向马车旁走去。


    傅翌和祁沄早已满头大汗的在马车旁等候了。


    先前嵬名云钦说自己是个坏人的时候,着实把两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担心楚妧遭遇什么不测,本想跟在嵬名云钦身后好好查探查探,可到底是傅翌先冷静下来,决定先去找找祁湛的马车,看看祁湛到底来没来东市。


    现在看来,嵬名云钦果然是故意说假话来吓唬他们的。


    两人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两人又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祁湛知道他们把楚妧一个人丢下了。


    祁沄身为二小姐,祁湛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最多是不能明目张胆的去临华院找傅翌了而已,可傅翌就不一定了,他是祁湛的属下,没照看好楚妧实属失职,祁湛就算扒了他一层皮也不为过。


    而且看着楚妧那僵硬的步伐,问题似乎……很是严重呢。


    祁沄就像只护崽的母鸡一般,还未等祁湛走过来,就一把挡在了傅翌身前,那神情和楚妧刚才一样豪迈,对着祁湛说道:“是我丢下嫂子一个人跑的,与傅翌和嫂子无关。”


    可是傅翌又怎么忍心让祁沄一个人承担罪责?


    他猛地将祁沄拉回身后,一脸正色道:“是属下没照看好夫人,都是属下的不是,与夫人和二小姐无关。”


    而楚妧恰好也轻轻拽了拽祁湛的手,像是也在劝说祁湛似的。


    他们三人全都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颇有几分生死与共的意味儿,一个个都神情悲壮的等待暴风雨的到来。


    可祁湛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静静地拉着楚妧的手上了马车,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傅翌和祁沄不存在似的。


    站在原地的傅翌和祁沄面面相觑。


    他们也不知这事儿算过了,还是没过。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作者智商有限,书里的灯谜并非原创,摘自《红楼梦》第五十回,李绮出的谜题。


    ☆、第 86 章


    祁湛一上了马车, 马车内那原本宽阔的空间就变得狭小而逼仄起来。


    他虽然面无表情, 目光中也没有多少冷意, 可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出奇的强大, 像极了晚冬时那阴云密布的天, 悄无声息的酝酿着一股暴风雪的到来。


    而楚妧如今就像是站在那风雪中央似的, 浑身上下都被冻的硬邦邦的,连动一下都难。


    而祁湛却并没有收敛自己气息的打算, 只是静静的靠在柔软的坐塌上, 微闭着双眼, 看起来很像是在为后面的“处罚”而休养生息。


    楚妧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会怎么处罚自己呢?


    如果只是那个那个, 只要祁湛不那么凶,她倒是还可以接受……


    毕竟祁湛最近还是很温柔的,十分照顾她的感受。


    她现在就怕祁湛咬她!


    虽然祁湛已经很久都没有咬过她了,但之前那两个小小的伤口, 足足过了两个月才愈合,疼的厉害不说, 有些胆大的下人还会对她投来十分暧昧的目光, 完全是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搞的楚妧不自在极了。


    楚妧紧张的问:“那个……你、你不会咬我吧?”


    祁湛冷笑一声, 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淡淡地吐出了楚妧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你说呢?”


    她说?


    她怎么说!


    每次祁湛说这三个字的时候, 那答案无疑就是楚妧最不愿意接受的那一种。


    充满了那种明明早已掌握一切,却还是要看手里的猎物垂死挣扎的那种恶意。


    阴暗到了极点。


    但楚妧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她道:“我说……我说你不咬我。”


    祁湛微不可闻的“呵”了一声。


    凉飕飕的。


    从楚妧的耳膜一直钻到了她的心里,让她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后来的路途中, 楚妧一句话也没说,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下车了,才贪婪地呼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


    可很快,她就被祁湛带回了房间里。


    是祁湛的房间,周围的一切都是冷而忧郁的深蓝,像极了暮色沉沉的夜,直让人觉得单调和压抑。


    一点儿也不像她的房间,到处都是粉.嫩嫩的颜色。


    祁湛吩咐下人生了炉火,便摆手让下人全都退下了。


    屋内的温度虽然高了一点儿,可楚妧还是感受到了森森寒意,她的心弦崩到了极点,以至于门一关上,她就啜啜泣泣的哭了起来。


    虽然没有什么声音,那一双眸子却已经完全被眼泪浸湿,眼尾处红彤彤的,看上去委屈极了。


    仿佛有那么一个声音在祁湛耳边说,‘别咬我呀,快点放过我吧。’


    祁湛冰冷的神色有了一丝细微的松动。


    楚妧看准了机会,眼泪流的更凶了。


    祁湛微微缓了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心软下来。


    他走到楚妧身旁,拿出手帕,微垂下眼睫,帮她擦拭眼角的泪。


    他神色虽然冰冷如初,动作却很轻缓,楚妧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仰着小脸任他擦拭,看上去乖巧极了。


    直到她脸上的泪痕都擦尽了,祁湛才将手帕丢到了桌上,语声淡淡地说:“到床上去罢。”


    那神色十分自然,没有丝毫要做那事的窘迫感。


    楚妧不由得一愣。


    他真的是要那个那个么?


    可是她出去玩了一天,身上早都臭臭的了,就算是那个那个,恐怕也不会有太美好的回忆。


    楚妧吸了吸鼻子,看着祁湛,小声道:“我想先去洗个澡……”


    祁湛刚刚舒展的眉又皱了起来。


    她还有闲心去洗澡?


    她究竟有没有把他的情绪当一回事?


    祁湛语声冰冷地回答道:“不必洗了,我喜欢这样。”


    他喜欢这样?


    他不觉得臭吗?


    楚妧睁大眼睛望着祁湛,问:“那我可以把妆卸了吗?”


    祁湛的表情又冷了几分:“不可以。”


    得到明确拒绝的楚妧很是犹豫。


    她饱满鲜红的唇瓣微微开合了一下,似乎还想问祁湛,能不能回她自己的房间里那个那个,可祁湛早就没了耐心,冷冷瞥了楚妧一眼,楚妧立刻就闭上了嘴巴,麻溜的跑到床上去了。


    她脱了鞋袜,躺在了祁湛冷冰冰的床榻上。


    他的床板很硬,一点也不柔软,搞的楚妧身子也变得僵僵的。


    她现在十分怀念自己粉红色的楠木拔步床,躺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儿也不硬,就连那事都变得美好了起来。


    楚妧正胡思乱想着,一抬头,就看到祁湛站在屏风旁换起了衣物。


    楚妧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似乎是想知道他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从而停下自己的动作。


    可他若是会觉得不好意思,那他就不是祁湛了。


    楚妧看着祁湛将那石青色的宽袖长袍缓缓褪去,露出了里面浅灰色的夹衫,上好的云秀缎面,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泛着莹莹光亮。


    那金丝纽扣被一个结一个的解去,露出了半截精致的锁骨和里面那层薄薄的中衣。


    十分完美的身形,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楚妧的脸有些红,可她还是眨也不眨的看着祁湛。


    祁湛也神情淡漠的凝视着她。


    那中衣的带子被他轻轻扯开,她先看到了祁湛宽阔而细腻的胸膛,然后是他结实的小腹,再然后就是……


    楚妧忽地闭上了眼睛,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轻轻挪动了身子,似乎是想躺到里面去。


    可她刚一抬手,就听到了祁湛冷冰冰的语调:“不许动。”


    不能动吗?


    为什么不能动?


    她不动祁湛怎么上来?


    楚妧问:“难道你要睡里面吗?”


    祁湛淡淡道:“我今晚不睡。”


    不睡?


    楚妧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紧闭着的双眼瞬间就睁开了,结结巴巴的问:“不、不睡觉做什么?”


    祁湛不答话,而是坐到了床边,垂眸凝视着她,幽深的眼眸里黑茫茫的一片,清晰的倒映着楚妧小小的影子,像是要将她吸入其中似的。


    他伸手去解楚妧的衣扣。


    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让楚妧觉得很不自在,便将手挡在了胸前。


    祁湛动作稍顿,挑眉凝视了她半晌,没怎么使力,就将她的小手拿开了。


    可紧接着,楚妧的手便又挡了下来。


    这次,祁湛直接将楚妧的双手按在了头顶,拉过一旁刚刚解下的衣带,对着她的手腕绕了两圈,便将楚妧的手绑在床榻上了。


    楚妧略带惊恐的看着他:“你你你绑我做什么?”


    祁湛粗糙的指腹在她脸上缓慢的摩挲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语声沉缓道:“妧妧之前不是说了,要将责任全都算在自己头上么?”


    楚妧一怔,似乎是想不出这和他绑自己有什么联系。


    祁湛笑了笑,低头去吻她的唇。


    温暖而柔软的唇瓣,让人的动作也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他其实很想凶一点对她,可从他触碰到她唇瓣开始,他努力维持在心里的一点儿冷意也随之消散了。


    只剩了那又软又暖的触感。


    即使现在藏她口中的舌头躲着他,他心里也没有丝毫不悦的意味,反而觉得这样的追逐十分有趣。


    就像一尾调皮的小鱼,他没怎么费力便捉住了。


    楚妧被他吻的晕晕乎乎的,心里也茫然到了极点。


    她不知道祁湛怎么意思。


    脸上明明冷冰冰的,做的事却和前几日一样温柔。


    她悄咪咪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了祁湛一眼。


    那羽睫遮掩下的眸底哪还有半点冰冷的意味?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躲了。


    还省得被他绑起来。


    表现的那么凶,原来是只纸老虎呀。


    *


    临华院的夜晚安静而宁和,临华院外的怀王府却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祁灏的夫人江氏怀胎十月,已然临盆,产婆与丫鬟们在大房里进进出出,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端进去了一盆又一盆,却迟迟听不到婴儿的啼哭声。


    江氏是头胎,从下午怀王出府时便有了反应,但她没什么经验,又离产期还有半月,所以便没放在心上。


    等到怀王回府时,她已经见红很久了。


    钱氏马上叫了产婆来,守在一旁安慰着儿媳。


    她曾经请太医悄悄为江氏把过脉,太医说十有□□是个男孩。


    这孩子要是安稳出生,那便是怀王府的嫡长孙了。


    自从祁江和祁灏娶妻后,她就没少为这事发愁。


    祁江是个不着调的,不喜欢怀王给他选的妻子,所以娶妻没多久,便早早纳了妾室,去年早春,两个妾室就相继生了一男一女,只有正妻迟迟没有动静。


    虽然早早有了孙子辈,怀王心里却并不开心,甚至还为这事还责备过祁江几句。


    毕竟妾室在正妻前面生子,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怀王自己当年就吃了这亏,自然不愿儿子再重蹈覆辙。


    钱氏为这事没少劝祁江,祁江虽然表面答应,私下里却依旧我行我素,钱氏便将宝全都压在了祁灏身上。


    祁灏虽然没有纳妾,只有江氏一个妻子,可江氏的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这可把钱氏急坏了,她记得自己当初怀孕也没多难呀,不到三年就生了俩,怎么到了自己儿媳这就变得这么难呢?


    求孙心切的钱氏每月初一十五都去庙里跪拜,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江氏的肚子盼大了!


    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祁灏总算是赶在了祁湛前面有了嫡长子。


    怀王府的嫡长孙总算是出在她儿子身上了!


    可江氏产子的过程却颇为艰难,一直到寅时也没有停。


    产婆们急的焦头烂额,羊水已经破了,江氏的体力也越来越虚弱,孩子若是再不出生,那便是一尸两命的结果。


    产婆面露难色的走到钱氏跟前,小声道:“夫人,这……”


    钱氏生了三个儿子,对于这事自然是十分有经验的。


    所以还未等产婆开口,她便冷颜厉色道:“这事还用问?这孩子可是怀王府的嫡长孙,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小心了你们的命!”


    产婆们很快就明白了钱氏的意思,也不再多问,转身回了里屋。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该能加一更,大概在十一点左右吧,我尽量提前


    ☆、第 87 章


    楚妧觉得祁湛的“处罚”根本就不算什么。


    虽然祁湛面上还是冷冰冰的, 那个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句话, 除了呼吸比平时重了一些以外, 表面上神情一如往常一般清冷, 不仔细点, 甚至不大看得出他动情的样子。


    从头到尾都是克制而忍耐的。


    虽然时间比平时久了许多, 可他到底没有弄疼她。


    除了床板硬了一点以外,楚妧觉得这种“处罚”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到了后半夜她就不这么想了。


    他怎么来了一次还要来?!


    以前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情况的!


    但是楚妧身体根本没有任何力气了, 一双手也被绑的又酸又麻, 难受的厉害, 可祁湛已然是箭在弦上, 让他这时停下是不可能的。


    楚妧只能用脚蹭了蹭祁湛的小腿,可怜兮兮的说:“胳膊好痛。”


    祁湛动作一顿,垂眸凝视着她,嗓音略带了些哑:“痛了?”


    楚妧眨巴着眼睛道:“你帮我解开吧。”


    祁湛微缓了口气, 手指搭上她手腕处缠绕的衣带,略微粗糙的指腹轻轻划过那被勒出的红痕, 幽深的眸底冒出了些许刚才没有的颜色。


    他道:“那你乖乖听话。”


    楚妧忙点了点头:“听话听话。”


    祁湛的指尖对着那衣带轻轻一勾, 楚妧的小手瞬间就恢复了自由。


    下一秒,她柔软的小手就抵在了祁湛的肩膀上。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一推。


    纹丝不动。


    她怔怔地抬起头来, 祁湛正神情淡漠的瞧着她。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 楚妧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马上老老实实的将双手放在身侧, 乖乖地不动了。


    祁湛嗓音极轻的“呵”了一声。


    楚妧清楚的看到,他眸底的深色比第一次的时候浓了许多,就连动作也比第一次时狠了那么一点点。


    楚妧觉得不太适应, 可她怕祁湛又将她绑了起来,便乖乖地躺在床上没有动,除了累以外,她依然觉得这“惩罚”是可以接受的。


    直到祁湛又来了第三次……


    楚妧的身子已经软的像一滩泥,连眼皮也耷拉了下来,连说话的力气没了,只能用微微湿润的眼眶瞧着他。


    祁湛先前伪装下去的本性这才完全暴露出来。


    像是看不见她眼角沁出的泪似的,愈发的不管不顾起来。


    楚妧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脖子上也被他留下了一个个鲜艳的红痕,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大虾似的,变得红彤彤的。


    楚妧这才明白原来他先前的无害全都是装的。


    就是要让她放松警惕,就是要消耗她的体力,直到她没有任何力气的时候,才暴露出他阴暗的本性。


    简直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直到外面的天都蒙蒙亮了,他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


    楚妧的鼻翼微微翕动两下,脑袋轻轻一偏,很快就睡着了。


    祁湛笑了笑,起身命守夜的丫鬟打了盆热水,刚想帮楚妧把身上的汗珠擦一擦,怀王派来的小厮便到了。


    小厮隔着房门,小声对祁湛汇报道:“世子,二爷的夫人于寅时三刻产下一子,王爷让您和世子妃一会儿抽空去瞧瞧。”


    祁湛对旁人的事不是很感兴趣,可想起祁灏这段时间也帮了他不少忙,便多问了一句:“二夫人如何了?”


    小厮道:“听说是难产,孩子出生时流了好多血,险些丢了性命,要不是王爷请的太医正巧赶到,二夫人当时就不成了。”


    祁湛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面上表情并无太多变化,低声道:“知道了,我晚些过去。”


    小厮杵在房门口没走,又道:“太医还没走,王爷想让太医过来给世子妃瞧瞧,看看能不能开些滋补的药给世子妃调理调理。”


    祁湛原本淡漠的面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沉声道:“请太医给瞧什么?世子妃又需要调理什么?”


    “这……”


    小厮一时间答不上话来,任谁都知道,王爷自从世子娶妻后,就变得十分重视子嗣。


    王爷虽然明面上是让各房开枝散叶,就连四爷那几个妾室都赏了首饰,可是私底下谁不知道,王爷这是催促世子呢。


    现如今二爷已经有了嫡长子,王爷还是没放弃世子这一支,请太医给世子妃看病,显然是在抬举世子,世子的火气怎么这么大呢?


    万一世子妃也像二夫人一样,结婚三年才怀孕,那还不得把王爷急死?


    小厮正琢磨着怎么再劝两句呢,便见刘嬷嬷从一旁走了过来,刘嬷嬷已将两人的话听了个大概,见里面半天没声,便知道祁湛这是生气了,忙对小厮使了个眼色,示意小厮快些回去,小厮当即就领会了刘嬷嬷的意思,忙对祁湛道:“那世子,小的、小的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也不敢等祁湛回话,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儿。


    刘嬷嬷站在门口,沉思了半晌,方才轻声道:“世子,老奴刚才听绿桃说,世子要了些热水,可要老奴帮世子妃擦洗一下?”


    祁湛折腾了一晚上,身上也有些黏腻,他如今也需要好好梳洗一下,便起身披了件外衣,对刘嬷嬷道:“你进来伺候吧,仔细些,别吵醒她了。”


    刘嬷嬷道了声“是”,这才缓缓走进了房门。


    祁湛又看了楚妧一会儿,这才起身准备去隔壁房间洗漱一下,刚跨出门槛,刘嬷嬷却叫住了他:“世子……”


    祁湛回过头来,见刘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微微皱眉,问道:“怎么了?”


    刘嬷嬷压低了声音道:“老奴刚刚听到了世子的对话,王爷可是……可是怀疑世子妃身子骨不行?”


    祁湛目光一冷,沉声道:“她是我的夫人,难道我还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问题?”


    刘嬷嬷道:“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知道世子刚才不让太医进来是为世子妃名节着想。可世子若是就这么拒绝了,反倒落人话柄,毕竟世子妃之前在大靖,也时常让太医请脉呢。世子不妨找个可靠的大夫瞧瞧,也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刘嬷嬷话说的十分中肯,祁湛略微颔首:“稍后交给傅翌去办就是了……”说着,他语声稍稍顿了一下,又道:“王爷想让太医帮妧妧查看的事儿不必告诉妧妧,等她醒了让她来书房找我就是。”


    刘嬷嬷道了声“是”,便进了里屋帮楚妧擦拭身子去了。


    她刚绕过屏风便是一愣。


    只见床上一片狼藉,半张被单都耷拉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旖旎的气味儿,倒让她这个见多识广的老嬷嬷都不好意思了。


    真是,世子和世子妃感情这么好,也不知王爷瞎操心什么。


    刘嬷嬷估摸着是因为其它几房正妻迟迟不曾生子,王爷有些杯弓蛇影了吧。


    其它几房那是感情不好才没动静的,世子妃才和他们不一样呢,瞧昨晚这激烈的样子,世子妃有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这般想着,刘嬷嬷脸上的愁容便一扫而空,将手巾浸到水里,低头为楚妧擦拭起身子来。


    ☆、第 88 章


    祁湛换了身干净的衣物, 又去书房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时间快到晌午了, 他才从椅子上起身。


    楚妧没来找他, 似乎还在房间里睡着。


    他知道是昨晚把她折腾的太厉害的缘故。


    可若不那样, 又该如何让她长记性?他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总得找个突破口宣泄了才是。


    祁湛微微敛眸, 又等了她半晌,见门外还看不到人影, 这才跨过门槛, 准备去叫楚妧起来。


    可他才刚走到院子里, 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祁沄。


    祁沄还想着昨晚的事, 所以见到祁湛时,还颇有几分尴尬,但怀王叫她来催,她又不敢违背, 只能硬着头皮对祁湛打招呼:“五哥早。”


    祁湛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回话, 只是缓步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祁沄踩着小碎步跟在后面, 干笑道:“五哥,二嫂生了个小少爷, 你不带着五嫂去瞧瞧吗?”


    祁湛没有回话, 祁沄又道:“小侄子可爱极了, 你啥时候和五嫂也生一个?”


    祁湛还是没有回话。


    祁沄还是不想承认自己错了:“你总不能因为我的事迁怒二哥吧……”


    依旧一点儿回声也没有。


    祁沄这才败下阵来,讪讪道:“五哥我错了,我不该丢嫂子一个人在那里等着的……我保证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祁湛淡淡道:“没有下次了。”


    祁沄见祁湛终于出声了, 这才松了口气,连连附和道:“是是是,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祁湛瞥了她一眼,语声淡淡道:“去找傅翌玩罢。”


    “好!”祁沄甜甜一笑,问道:“那五哥你一会儿和嫂子过去吗?”


    “嗯。”


    祁沄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事似的,对祁湛道:“对了五哥,二嫂她心情不好,一会儿你们去看看小侄子便好,就不要打扰她了。”


    祁湛想起先前小厮的话,便多问了一句:“她为何心情不好?”


    祁沄思索半晌,答道:“我也不知道,但当时陪在产房里的是娘,或许和娘有些关系吧……不过二嫂性子向来冷淡,心情不好也是常有的事,你们就不要去触霉头了。”


    祁湛听着祁沄的话,心里已经将昨天的情况猜了个大概。


    江氏是前御史大夫江正林的长女,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嫁入怀王府,但当时江正林在朝中威望正高,怀王几次三番的派人说和亲事,江正林抵挡不住怀王攻势,便将她嫁给了祁灏。


    怀王本想着凭借江正林的威望,在朝中拉拢势力的。


    却没曾想先帝去世之前,江正林旧疾复发,因病亡故了。


    先帝早就有清算怀王势力的打算,而江家树大招风,自然首当其冲。


    江氏大哥被牵扯进贪污案中下了大狱,二哥被流放,而怀王为了不被牵连,自然早早撇清关系,江家一族从此没落。


    若不是这几年祁灏暗中相助,江家当时就要绝了后。


    祁灏和江氏的夫妻关系虽然看似冷淡,但祁湛知道,祁灏对江氏,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欺瞒怀王的风险,去保她两个兄长的性命。


    只可惜钱氏不知道这些。


    她只看到了江氏如今没有娘家依靠,又三年未曾怀孕,钱氏便以为他们夫妻感情不和,钱氏急着抱长孙,在紧要关头,自然很容易就做出去母留子的事。


    只不过钱氏却未曾注意到,即使江家败落,祁灏也依然对江氏相敬如宾,即使江氏三年未曾怀孕,祁灏也从未动过休妻的念头,更不曾有过纳妾的心思。


    而以江氏的反应来看,她无疑是知道钱氏当时做出的决定的。


    钱氏蠢就蠢在当着江氏的面说了这些。


    当时正在生死关头的江氏会做何感想?


    而祁灏回来后又会做何感想?


    祁湛的目光闪动一下,微垂下眼睫,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玩罢。”


    祁沄这才点了点头,动作轻快地奔向偏院找傅翌去了。


    祁湛走进房里,先前一片狼藉的床榻已经被刘嬷嬷打扫一清,楚妧也换了身中衣,正躺在床上熟睡着。


    她睡觉的时候很喜欢靠着墙,更喜欢把被子窝成一团抱在怀里。


    就像现在这样,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覆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像蒲扇似的,不时翕动两下,看上去恬静极了。


    他甚至不忍心叫醒她,就这么坐在床边看了良久,直到怀王又派小厮过来问了,他才轻轻晃了两下楚妧的身子。


    楚妧微皱着眉,低低哼哼一声,一动都没有动。


    祁湛又晃了她两下。


    楚妧眉皱的深了些,眼皮下的眼珠剧烈滚动着,似乎有些不耐烦。


    祁湛又抬起了手,可这次,他还未碰到楚妧的身子,楚妧的小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挥了过去——


    祁湛愣了愣,只听得“啪”的一声细响,那只小手就像是鱼儿摆尾似的,牢牢甩在了他的掌心上。


    那声音又清又脆,打的他掌心竟然还有些疼。


    就连刚刚进屋的刘嬷嬷都愣了愣。


    她忙绕过了屏风来查看,只见祁湛墨色的眉毛微皱,正垂眸看着自己掌心中的小手。


    而楚妧依旧在睡着。


    刘嬷嬷觉得,刚才那声响动一定是楚妧打祁湛的,她没想到楚妧的起床气居然这么大。


    她担心祁湛生气,忙跑到了楚妧床边,微弯下腰,道:“世子妃,您快醒醒,这都到晌午了,您不能再睡了。”


    刘嬷嬷叫楚妧的时候,祁湛那握着楚妧的掌心不禁收紧了些许。


    他似乎很想看看楚妧会不会也打刘嬷嬷一下。


    可是楚妧听到声音后,那蜷缩的小手放松了些许,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刘嬷嬷居然相安无事!


    祁湛的原本冷淡的面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楚妧的目光还带着初醒后的茫然,她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打了什么一下,力道比较重,以至于现在一睡醒,那掌心还有些火辣辣的疼。


    她怔了一瞬,紧接着就看到祁湛幽凉凉的眸子,和自己搭在他掌心中的小手。


    楚妧睡意瞬间就消失了大半。


    自己不会……又打了祁湛吧?


    楚妧心头有些慌乱,忙想将手缩回去,可祁湛掌心一翻,直接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一边将衣服给楚妧递过去,一边对刘嬷嬷吩咐道:“去让阿庆备些吃食来,等世子妃吃完了就去看二夫人。”


    楚妧一愣。


    看二夫人干嘛?


    可紧接着她就意识到,祁湛这是在支刘嬷嬷走。


    她不会要报复自己吧?


    楚妧略带恳求的看向刘嬷嬷,似乎是在拜托她不要走。


    刘嬷嬷自然明白楚妧的意思,站在原地道:“老奴还是先伺候世子妃更衣吧。”


    祁湛微一挑眉,道:“那我去叫阿庆?”


    刘嬷嬷忙道:“老奴……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这就去找阿庆,这就去……”


    说着,刘嬷嬷就半低着头,慢慢悠悠的走了。


    楚妧看着祁湛冷冰冰的脸色,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祁湛的手,眼睛忽然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策似的,举着小手道:“你你你是不是打我了?我的手怎么红了?”


    她倒是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祁湛转眸看向她,低声问道:“你想知道什么叫打?”


    楚妧连连摇头:“不想不想。”


    祁湛将衣服丢给她,“那就赶紧穿衣服。”


    楚妧麻溜的穿好了衣服,绝口不提刚才的事。


    祁湛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又像是问不出口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楚妧只装作无事发生,默默地穿上鞋袜,刚准备下床,可脚还没沾地,就被祁湛一把拉了过来。


    他语声冷淡的问:“你刚才怎么不打刘嬷嬷?”


    楚妧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祁湛说的是叫她起床的事。


    原来祁湛不是气自己打他,而是气这个呀。


    这当然是因为刘嬷嬷经常叫她起床,她习惯了呗。


    可楚妧灵机一动,换了个说法,微笑道:“因为我和你亲呀。”


    祁湛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解释。


    他看着楚妧脸上那无辜的笑意,语声淡淡地问:“和我亲就打我?”


    楚妧连连点头:“是呀,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不会遮掩,你见我打过别人么?”


    祁湛想了一下,确实没有。


    她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他的指尖缓缓抚过楚妧有些发烫的面颊,忽地笑了一下,低幽幽道:“那我也想和妧妧亲近亲近,妧妧觉得如何?”


    楚妧一本正经道:“不行不行,你力气太大了,不能学我。”


    那睫毛微微颤动的模样,瞧着倒有几分怯色。


    祁湛笑了笑,缓缓放开了她,道:“要先去二夫人那一趟,你先吃些点心,等一会儿回来后,我再让阿庆做些你爱吃的给你。”


    楚妧来怀王府半年了,也只在祁灏的送行宴上远远见过江氏一面,大多数时候,江氏都是呆在自己院里足不出户的,就连上次的中秋家宴她都没参加。


    楚妧从未与她说过话,两人也没什么交集。


    所以听祁湛真的准备带自己去看她,心里还是十分意外的。


    她问:“为什么要去二夫人那?她生病了么?”


    祁湛道:“倒没生病,只是昨晚生了个小侄子,你不想去看看?”


    楚妧听到“小侄子”后,眼睛不由的一亮,道:“好呀,我这就去准备一下。”


    说着,她就从祁湛身上跳了下来,飞快地跑到屏风外面去了,像是等不急了似的。


    祁湛忍俊不禁。


    这么喜欢小孩子,怎么不想着自己生一个?


    ☆、第 89 章


    楚妧惦记着去看小侄子, 随便吃了几个点心便打算出门了。


    刘嬷嬷早就备好了礼物, 等着楚妧和祁湛挑, 祁湛看楚妧兴致浓, 便让楚妧做主了, 自己坐在一旁等着。


    楚妧查看了一下, 刘嬷嬷准备的大都是些小孩用的衣服和器具之类的,零零总总十几样, 花样倒是不少, 可楚妧总觉得还缺些什么。


    她回头问刘嬷嬷:“只有这些了吗?”


    刘嬷嬷办事向来稳妥, 听楚妧这么问还有些奇怪, 她忙走到桌旁细细查看了一翻,见确实没什么疏漏,才道:“就是这些了,其它院里准备的也都差不多, 世子妃可觉得还缺点什么?”


    楚妧低头思索了半晌,看向刘嬷嬷, 问道:“我记得年前皇兄派使臣带来的特产中, 有些红糖砖和血燕窝,可还有剩余的?”


    刘嬷嬷道:“应该还有些, 老奴这就去瞧瞧。”


    楚妧道:“若是还有就挑些好的包上, 我一道带去。”


    “是。”


    刘嬷嬷躬身退出房间, 一直没说话的祁湛抬头看了楚妧一眼。


    她正低头挑着桌上摆放的礼物,金玉镶嵌而成的长命锁被她握在掌心里,细碎的金芒从她指缝间流泻而出, 尾部悬挂的小金铃随着她的动作不时响动着,连带着那和田玉散发出来的光泽也温润起来。


    她是个极为细心的人。


    即使对只见过一面的江氏也是如此。


    似乎是感受到了祁湛的目光,正在挑东西的楚妧浅浅一笑,将手中的长命锁举了举,问道:“这个怎么样?”


    祁湛笑了笑:“很好看。”


    楚妧把长命锁放在一旁,又挑了对手镯和一件用金银丝线绣成的小肚兜,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在一旁等刘嬷嬷。


    刘嬷嬷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三块包好的红糖砖和一大盒血燕窝,可交给楚妧时,却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世子妃可是要将这些送给二夫人么?”


    楚妧点了点头,道:“她身子虚,正需要这些补补。”


    刘嬷嬷欲言又止,踌躇半晌才道:“其实世子妃带些小孩儿用的东西就行了,若真要给二夫人送东西,可要注意着钱夫人一些……”


    楚妧不知昨晚的事,听刘嬷嬷这么说,一时间还有些发懵,倒是祁湛反应快些,道:“没什么注意不注意的,一个妾室而已,掀不起什么风浪。”


    刘嬷嬷听祁湛这么说,才放下心来,钱氏心思多,她不想让楚妧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只要有祁湛护着,钱氏倒也算不得什么。


    这般想着,她便把楚妧挑好的首饰肚兜与血燕收拾到一处,分两个木匣子放着,让绿桃拿好,与祁湛一道去了祁灏的重华院。


    楚妧路上想着刘嬷嬷刚才说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便问了祁湛一句:“刘嬷嬷为什么要我注意着钱氏?我给二夫人送东西与她有什么关系?”


    祁湛不想让楚妧知道昨晚的事,便换了个说法,低声道:“没有哪个婆婆喜欢几个儿媳的关系处的太好的,尤其是钱氏这种。”


    楚妧一愣,问:“为什么?”


    祁湛道:“她不是什么省事的人,上次又吃了你的亏,这会儿不敢再找你麻烦,你若是和江氏再走的近些,你与江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又怎么控制得住?这便跟皇上不喜欢大臣私底下关系太好是一个道理。”


    经祁湛这么一说,楚妧就明白了,钱氏是妾室上位的,对身份地位看的自然比旁人重一些,而怀王找得几个亲家地位又颇为显赫,钱氏好不容易当上婆婆,自然要耍耍威风。而江氏家族虽然没落了,但是江氏性子冷淡,平日里也没少让钱氏吃瘪。


    楚妧自己与钱氏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若是与江氏走的近了,钱氏自然浑身不舒服,处处想着提防。


    祁湛见楚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调笑似的问道:“现在你明白了,可还要给江氏送礼过去?”


    楚妧扭着头看向祁湛,皱眉道:“当然要送了,钱氏怎么想是她的事,我送不送礼是我的事。”


    祁湛道:“江氏若是不领情呢?”


    楚妧道:“那也没关系,我心意到了就好。”


    倒是丝毫不在意别人看法呢。


    祁湛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什么,牵起楚妧的手,两人很快就到了重华院。


    重华院来了不少客人,除了周姨娘与祁江的夫人许氏以外,还来了许多钱氏的娘家人,全都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处,逗弄着孩子,而江氏自己的娘家人倒是一个也没见到。


    祁中培见祁湛进来,面色本是铁青的,可他很快就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


    十指紧扣,感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他轻轻咳嗽一声,面色很快就缓和了下来,对着祁湛道:“湛儿,你随本王来书房一趟。”


    祁湛没急着答应,而是垂眸看向楚妧。


    楚妧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道:“你快随王爷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祁湛俯身在她耳旁交待两句,这才与祁中培出了房门。


    祁灏的重华院和祁湛的临华院模样倒是差不多,屋内虽然没摆设什么珍贵器物,却十分干净整洁,即使厅内站了许多客人,也丝毫不显得拥促。


    楚妧想看看小侄子,便走近了一些,钱氏这才注意到了楚妧到来,她抱着孩子看向楚妧,笑问道:“世子妃可要抱抱嫡长孙?”


    “嫡长孙”这三个字钱氏说的极重,像是故意刺激楚妧似的,周围那些女眷也都偷偷掩住了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楚妧自然明白钱氏的意思,可她本就不在乎什么长孙不长孙的,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笑着道:“还是夫人抱着把,我在一旁瞧着便好。”


    钱氏一愣,似乎没想到楚妧会这么说。


    楚妧嫁进王府已半年有余,自从上次使臣来过后,怀王平日里也没少送珍玩补品过去,可几个月过去,楚妧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钱氏觉得楚妧这段时间定然是心急的很,现在见到新出生的婴儿了,肯定想抱来沾沾喜气,到时候自己再含沙射影的讥讽两句,楚妧一定受不了这个气,到时候她也好借机压压楚妧的风头。


    却不料楚妧根本不接招,倒让钱氏有些郁闷了。


    可孩子都抱起来了,她又不好放下,她抱着小孙子站在楚妧旁边给楚妧瞧,乍一看,她就像是楚妧的下人似的,哪还有丝毫体面在?


    就连周围那些女眷的面色也变得很难看。


    倒是祁江的夫人许氏有眼色,担心钱氏下不来台,忙道:“我都来房里半天了,也没抱小侄子一下,不如给我抱抱,沾些喜气吧。”


    许氏不但给了钱氏台阶下,还在无形中拔高了嫡长孙的地位,仿佛抱孩子是一件至高无上的事情似的。


    钱氏闻言一笑,忙把孩子给许氏递了过去,说道:“这嫡长孙的喜气也只得是有福气的人才沾得。”


    言外之意,无非是在说楚妧没有福气。


    倒是三言两句的就把局势给扳回来了。


    楚妧浅浅一笑,正欲说些什么,一抬眼却见那侄子小脸一皱,下一秒,就见包着小侄儿的棉被湿了大片,淅淅沥沥的水顿时就从棉被上流了下来,连许氏身上都沾染了不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臭的气息,周围的女眷全都后退了一步。


    许氏脸色一僵,这小侄子刚才在床上半天也没尿尿,怎么好巧不巧的,偏偏在自己抱他的时候尿?


    这是存心和自己对着干不成?


    她看着周围女眷的神色,忙将小侄子给丫鬟抱了去,自己刚准备回房换身衣服,却不料楚妧看着她衣服上的尿渍,笑道:“嫡长孙定是听懂钱夫人的话了,忙着给四夫人沾福气呢。”


    说着,楚妧还用手挡了挡鼻子,看向许氏,微笑道:“这福分来之不易,四夫人可千万别辜负了嫡长孙的心意,把这福分洗了。”


    许氏听着楚妧的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片的尿液已经将她金丝缎面的襦裙浸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一团,着实难受的紧。


    一个出生不到一天的婴儿能听懂什么?


    还不让自己去洗,这不是存心恶心人呢么?!


    许氏看向钱氏,似乎是希望钱氏帮她说上一两句话。


    钱氏还未开口,就听楚妧又道:“我们大靖就有个说法,这童子尿最是难得,谁若是把这童子尿沾在身上,定会好运成双,一年抱俩,四夫人有了这福气,着实令人羡慕的紧,我就没四夫人这么好的福分。”


    说着,楚妧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看上去像是真的很遗憾似的。


    钱氏本就十分迷信,她一直觉得二房如今有了嫡长孙,全都是她这些年来烧香拜佛的功劳,又见楚妧一脸真诚的样子,钱氏面上虽然不太好看,心里却已经将信不疑了。


    二房生了嫡长孙,四房再生俩,那自己的地位还不越来越稳固了?


    这种事儿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一点儿尿液沾在身上又算的了什么?


    反正又不是沾在她身上!


    这般想着,她也后退了一步,似是想离那骚味远一点,嘴上却对着许氏笑道:“世子妃说的没错,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你这身衣服还是回去再换吧。”


    许氏衣袖下的手都攥紧了,恶狠狠的瞪了楚妧一眼,像是在怪她多嘴。


    可楚妧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转头走向里屋,看江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估计在十一点左右了,小天使们可以明天起来看。


    ☆、第 90 章


    与热闹的外厅相比, 江氏所在的里屋就显得冷清许多。


    楚妧带碧桃过去的时候, 房里只有冬梅一个丫鬟伺候着, 见楚妧来了忙俯身行礼, 恭敬道:“见过世子妃。”


    楚妧没急着进去, 而是放低了声音, 问道:“二夫人这会儿歇下了吗?”


    冬梅透过屏风往里屋瞧了一眼,犹豫了片刻, 道:“二夫人她……刚刚歇下, 世子妃可是有什么事吗?”


    楚妧轻轻“噢”了一声, 道:“也没什么要紧事, 就是上次大靖使臣过来的时候,带了许多血燕和红糖砖之类的滋补佳品,我一个人用不完,想着二夫人或许需要, 就一道带了些过来。”


    说着,她就转身从绿桃手里拿过了两个楠木匣子, 交到冬梅手中, 微笑道:“既然二夫人已经歇下了,我就不打扰她了, 等她醒了你把这些滋补品一并交给她便好。”


    那两个木匣拿在冬梅手里沉甸甸的, 像是压在她心上似的, 连带着喉咙都变得又酸又涩。


    二夫人从产子到现在,也就喝了碗参汤而已,其余一句话也未说过。之前在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剩了自己一个, 旁人更是全都注意着嫡长孙去了,根本想不起来这里还有个活人需要照顾。


    就好像江氏在她们眼里,只是一件给怀王府开枝散叶的工具,除了生子,再没有丝毫尊严可言。


    如今王府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一片,除了楚妧,又有谁会注意到江氏才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呢?


    而楚妧和江氏,不过才见了一面而已。


    冬梅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楚妧却摆了摆手,微笑道:“二夫人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快去陪她吧,我改日再来。”


    说着,楚妧便带着绿桃回去了。


    从头到尾,竟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过。


    全然为了江氏着想。


    冬梅还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


    她握着木匣的手又紧了几分,在原地呆站了半晌,直到那脚步声听不到了,她才回过神来,转身去了屏风后。


    江氏正半靠在床榻上,似乎是听完了楚妧与冬梅的对话,见冬梅进来后,原本冷淡的面色有了一丝动容,瞧着那楠木匣子上的雕花,半晌都没有说话。


    *


    楚妧又回了厅里,先前聚在小床边的女眷们,这会全都站在了那把楠木座椅旁边,像是在围着什么人似的。


    楚妧以为椅子上坐的是钱氏,可一走进才发现,坐在正中央的居然是被小侄子尿了一身的许氏,而她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个郎中打扮的男子,正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为许氏把脉。


    楚妧很快就认了出来,这是经常帮府里人看病的焦大夫。


    她又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许氏,只见她面色苍白,头冒冷汗,看起来十分虚弱,丝毫不见刚才半点的精神气。


    楚妧微微皱眉。


    该不会是一泡童子尿把她熏晕了吧?


    可小婴儿的尿也没什么味道呀。


    楚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瞧着。


    焦大夫屏息凝神了半晌,微微一笑,抬头望着许氏,问道:“四夫人这个月可来了癸水?”


    许氏一愣,道:“按理说半个月前就该来的,可我这个也不准,便是推迟十来天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她的面色就变得紧张起来,忙望着焦大夫,问道:“可是我身子出了什么问题?”


    焦大夫笑了笑,道:“没什么问题,恭喜四夫人,四夫人这是有喜了!”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钱氏看向许氏。


    许氏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小腹。


    凉丝丝的,那未干涸的尿液上,还带着些许湿润的潮气。


    她有孩子了?


    许氏似乎不敢相信。


    就连楚妧也愣了愣。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这就让她给说中了?


    一年抱俩?


    倒是钱氏先回过神来,第一个看向楚妧。


    周围的女眷也一同看向了楚妧。


    就连许氏也抬起了头。


    楚妧被她们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发懵。


    又不是自己怀孕,她们都盯着自己看干嘛?


    该不会又想讥讽自己两句吧?


    楚妧迅速想着对策,可许氏却抽了抽鼻子,“嘤”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模样梨花带雨,水润的双眸里满是感激之情,哪还有半点儿凶狠的样子?


    她忙起身握住楚妧的手,啜泣道:“我先前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居然还以为弟妹是想让我出丑,才故意让我穿着这身衣服的,却没想到弟妹竟然一心为我着想,倒叫我这张脸都臊得慌!也不瞒弟妹你说,我这些年来求医拜佛,没少在子嗣上下功夫,可这肚子偏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到头来还不如弟妹一句话管用,弟妹你可真是菩萨心肠!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认了我这位姐姐吧!”


    她没像先前一样叫楚妧“世子妃”,而是改口叫了弟妹,一声比一声亲切,就连那双带着尿液的手也越握越紧,楚妧几次想把手抽回去,都没能抽走,只能神色尴尬的说:“好、好,四夫……四嫂你刚刚怀孕,不宜久站,还是先回椅子上坐着吧,免得动了胎气。”


    许氏现在将楚妧的话奉若神旨,听楚妧这么一说,忙转身坐了回去,只是握着楚妧的手却依旧舍不得松,似乎是担心这一松手,福分就跑了似的。


    就连钱氏也换了脸色,看向楚妧,一脸不确定的问:“这大靖的风俗,当真这么准?”


    周围的女眷都一脸期待的看向楚妧。


    楚妧额角冒汗。


    她刚才不过是说着玩儿而已,又哪里想得到许氏真的怀孕了?!


    更何况许氏怀孕,那也是上个月祁江播撒的种子,与大靖风俗又有什么关系!


    这古人迷信还真是要不得。


    但楚妧的话已经说出口了,这会儿又不好收回去,见周围女眷那一脸期待的样子,便知那几个年轻的要回头效仿了。


    她灵机一动,信口胡诌道:“大靖确实有这种风俗,不过……不过这也是看缘分的,缘分到了,再加上一泡童子尿,孩子说来就来了,这缘分若是不到,就算是泡在尿缸里,也见效甚微。”


    这一句话就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若是怀上了,那就是大靖风俗的功劳,若是没怀上,那也是缘分不到,怪不得她。


    可周围女眷见了见了许氏这活生生的例子,早已将楚妧当做比送子观音还圣神的存在,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又岂会对她有半点怀疑?


    有几个女眷的双眸里已经迸发出了熊熊斗志,似乎一回家就打算泡到尿缸里了,全都七嘴八舌的问道:“世子妃,世子妃!用这童子尿还有什么要注意到的吗?用前可还要沐浴斋戒?”


    “呃……”楚妧结巴了一下,才小声道:“行了房事以后用,效果……效果会更好些……”


    楚妧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可是周围女眷不但不提出疑问,反而全都连声附和道:“世子妃说的真是太对了,简直太有道理了!”


    楚妧被她们围作一团,钱氏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倒让她有几分不高兴了。


    这些人平日里全都巴结着她,她又几时被人晾在一旁?


    不就是个孩子么?


    瞧这一个个的没出息劲,就跟饿狼见了羊似的。


    可不高兴归不高兴,钱氏对楚妧的话还是深信不疑的。


    楚妧这会儿没怀孕,自己可得把嫡长孙的童子尿看好了,千万不能让楚妧偷了去!


    还有许氏身上穿的这身衣服,回去也得嘱咐许氏供起来,这可都是福分呢!


    钱氏这般想着,一抬眼就见祁湛从屋外走了进来。


    祁湛看到一群人将楚妧围了个水泄不通,还以为楚妧出了什么事,原本冷淡的面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有几个眼尖的女眷瞧到祁湛,忙让开了一条道给祁湛过去。


    楚妧除了脸有些红以外,倒没什么大碍,祁湛的面色缓和了些许,可紧接着,他又瞧到了周围人狂热而崇拜的目光。


    就好像……就好像楚妧的头顶上有片金光似的。


    祁湛微微皱眉,也不愿在屋里多呆,拉起楚妧的手就走了出去。


    那手如平常一般柔软温暖,可那掌心却有些黏腻的水汽,摸着不像是汗,倒像是沾了什么似的。


    而楚妧的另一只手也顺势抓上了他的衣袖。


    抓得比平时紧了许多,像是舍不得松开似的,末了还左摇右摆的擦了两下。


    像是要把什么东西抹在他身上一样。


    祁湛低声问她:“你手上沾了什么?”


    楚妧忙将手缩了回去,微笑道:“福气。”


    祁湛自然不会相信她的鬼话。


    他用手理了下衣摆上的褶皱,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她们怎么那样瞧着你?”


    楚妧从他的身旁跑跑到了他前边,笑着将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祁湛,她越说越快,就连那双小脚也越跑越远。


    她清楚的看到祁湛搭在衣袖上的手僵了一下。


    楚妧笑的更开心了,远远道:“你看我对你多好,连福气都不忘分你一半。”


    祁湛触电般的将手弹开了。


    他抬眸看向楚妧,楚妧那原本清亮的眸子中,此刻满是狡黠的笑意。


    祁湛也不生气,不动声色用手帕将手指上的水渍擦干,微微一笑,道:“既然妧妧也觉得这是福气,那不妨再多沾些,我也想一年抱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文,二更晚了点,不影响明天正常更新,明天还是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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