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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季长澜低沉的语调微微发冷, 察觉到他声音中暗含的戾气, 乔玥慌忙开口道:“是贵妃娘娘借老王妃之名说要见奴婢, 奴婢行礼的时候被宫女按了一下, 就……”


    周围气息骤然冰冷,乔玥肩膀一颤,后面的话顿在了嘴里, 不太敢说下去了。


    “贵妃娘娘?”季长澜微眯起眼, 问:“霍薇柔?”


    乔玥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看着季长澜在她面前蹲下,身子不自觉绷紧了。


    华服衣摆缓缓垂落在地,暗金绣纹被风肆意吹鼓蔓延进衣侧的褶痕里,男人冷冽挺拔的身姿即使半蹲着也给乔玥一种很强烈的压迫感, 这种从未有过的俯视角度让乔玥不安极了。


    明明是她在低头看他, 却让乔玥觉得自己浑身都被他罩住了似的,凛凛寒风彻骨, 逼的她一动都不敢动。


    季长澜手指挑起她的裙摆, 缓缓卷起裤腿, 乔玥腿细, 卷裤腿时没费多少力, 可卷到膝盖下头时,原本宽大的裤腿像是遇到了什么阻隔,怎么也卷不上去了。


    冷风中,少女微不可闻的瑟缩了一下,像是感觉到了疼。


    季长澜眸色沉的滴墨, 指尖微微使力。


    嘶——


    裤料被他毫不留情的扯开了。


    月色清辉下,少女圆润小巧的膝盖肿成了巴掌大小,一大块淤青泛着乌紫,点点淤血清晰可见,仔细点,甚至还能看到几处表皮翻卷的挫伤,是那宫女将她按在地上时擦出来的。


    裤腿刚刚被季长澜这么一撕扯,碰到伤处,不一会儿又渗出了露珠般殷红的血。


    乔玥痛得小声抽泣了一下,可很快就咬住唇瓣,不敢出声了。


    季长澜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那是乔玥从来没有见过的可怕表情,沉郁的眸底似有狂风肆虐,连眼尾都带出了一抹微红,似乎下一秒就会陷入疯狂分分钟要杀几个人祭天一样。


    “接着说啊。”


    季长澜触上乔玥伤口上的血迹,灼热的温度从指尖传来,他森然的语声透着丝丝冷冽:“她还做了什么?”


    乔玥咽了口唾沫,一句话都不敢说。


    察觉到她的怯意,季长澜指节微微收紧,乔玥痛地哆嗦一下,慌忙开口道:“我说我说……”


    乔玥不敢再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的将当时的情况告诉了季长澜,没有丝毫添油加醋,可季长澜听到霍薇柔要宫女给她打耳洞时,面上表情几乎瞬间就狰狞了。


    乔玥吓得连忙补充:“没没没打成的,后来靖王来了,贵妃娘娘就走了……”


    在少女软绵绵的语声中,季长澜缓缓抬头,对上她的眼。


    满天繁星低垂,男人双眸中沁着丝丝血红,与柔美的月色格格不入。


    乔玥的话消失在双唇中。


    季长澜静静站起身子,指尖拂过乔玥冰冷苍白的面颊,忽然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宽大的袖袍将她露出的双腿牢牢裹住,像抱小孩儿似的,按着她脑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转身向院外走去。


    看着他眸底半点儿未减的戾色,乔玥一动都不敢动,心里生出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壮起胆子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侯爷、侯爷要带奴婢去哪?”


    季长澜摘下手上扳指和佛珠塞给她拿着,薄唇轻启幽凉凉吐出三个字:“去杀人。”


    “……”


    “不会见太多血的。”他说。


    *


    霍薇柔是皇上亲封的贵妃,身份尊贵,此次出宫带了整整二十六个大内高手随行,各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存在。


    因为有这些高手相护,霍薇柔有恃无恐,便选了靖王府一处位置偏僻环境优美的小院独住,显然是不相信有人能冲破层层守卫到她面前的。


    乔玥以为季长澜会从墙上越过去,或者多多少少遮掩下行踪,可她没想到的是,季长澜居然是直接抱着她从正门走进去的。


    他的步伐很轻,此刻又收敛了气息,守门侍卫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等转头看到身后忽然冒出个人时,这才慌忙拔.出腰间佩剑,还没等他出手,就被季长澜扼住了喉咙。


    咯咯——


    乔玥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枯叶打着旋从树上落下,季长澜顺手抽.出了侍卫腰间佩剑,单手抱着乔玥往里走,脚踩过落叶时,又有几个侍卫发现异动赶来。


    “什么……”


    “人”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季长澜剑尖一挑,侍卫脖子上瞬间出现了一道冷冰冰的红痕。


    将头埋在他怀里的乔玥什么也没看清,耳旁“扑通扑通”几声倒地声过后,气氛便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季长澜微微倾身,用剑挑着几个侍卫的尸体,像是在搜索着什么,而后乔玥就听见他有些低沉的笑:“还有暗器啊。”


    他随手把剑丢掉,从侍卫身上取下几枚柳叶刀,继续抱着乔玥往院内走,路上看见顺手的武器就换,走走停停的样子甚至透出几分漫不经心来,若不是周身杀意太甚,倒更像是上街买东西的。


    乔玥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一动不动的缩在他怀里宛如一个假人,可她安然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季长澜冰冷幽沉的嗓音:“不敢看?”


    “没有没有。”


    乔玥连连摇头,可视线却一直落在季长澜脸上不敢转过去。


    季长澜轻轻嗤了一声,按着乔玥的后脑,迫使她看向远处毫无觉察的侍卫:“那就好好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眼前寒芒一闪而过,那个侍卫喉咙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血丝,在柳叶刀落下的同时,侍卫也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一点声响都没发出,也确实如他所说,没见太多血,可乔玥脸色还是白了几分,手脚也有些软。


    感受到她的怯意,季长澜眯了眯眸,周身戾气比方才更甚,袖摆拂动间,又有几个侍卫应声倒地。伴着凛冽的寒风,他低低在她耳旁道:“她霍薇柔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你下跪?”


    “我碰一下你的耳垂你都要跑,在霍薇柔面前反倒不知道跑了,嗯?”


    “你是觉得我护不住你吗?”


    冷冷清清的月光照在季长澜面容上,他漂亮的眼眸中折射出些许暗红的幽光,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怀中的乔玥,病态又疯狂的眼神好似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森然可怖。


    周围的尸体都没让乔玥觉得有多害怕,可这样诡异的季长澜,却让她觉得有些怕了。


    想起书里的季长澜就格外护短,乔玥紧紧揪着他的衣领,慌忙摇头道:“不不不,奴婢……奴婢刚才是腿伤到跑不掉了。”


    季长澜:“是吗?”


    乔玥:“是、是的。”


    季长澜忽然笑了,指尖冰冷苍白,缓缓擦过她的面颊,一字一顿的语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我今天就是要让你记住,他们什么都不是。”


    “什么霍薇柔,什么谢景,你今后想走便走,我看谁敢拦你。”


    轻狂至极的语气,在凛凛寒风中更像是在宣誓着什么。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乔玥也深刻体会到了季长澜狂妄的资本,他说的话半点儿不假,这些人在他眼里确实什么都不是。


    他杀他们就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院内二十六个大内高手,十余个随行宫女,一个活口没留。


    堪称降维打击。


    当院子里的人被季长澜一个接一个的解决干净时,屋内的霍薇柔还对将要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弄玉把她从浴桶里扶起来,霍薇柔随意穿了件轻薄的单衣,对身旁的弄玉抱怨道:“那丫鬟真是走运,没想到靖王忽然来了,倒让她给跑掉了。”


    弄玉道:“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哪能次次都这么走运呢,娘娘想见她还不随时都可以见。”


    霍薇柔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以传闻里季长澜对那丫鬟的重视程度,只怕自己派人去请也是碰一鼻子灰,要不是今天宴席上季长澜让那小丫鬟自己选,看起来不像那么重视的话,她也不敢贸然出手的。


    蒋夕云那种又蠢又笨的就算了,她知道季长澜压根没把蒋夕云放心上,可这小丫鬟到季长澜身边还不到两个月,就能把他迷的神魂颠倒,次次宴席都带着,她怎能不重视?


    季长澜是谁?


    那是将来最有可能当皇帝的人。


    她伺候那个老不死的皇帝早就够够的了,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助季长澜登上帝位,自己没准儿就是未来的皇后了。


    她又岂能让一个丫鬟抢了先?


    这丫鬟若是有了身孕,那可就是季长澜的长子了。


    总得给先她敲个警钟才是。


    弄玉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转头忽然看见院外冒起零零星星的火光,忙跑向窗前,扒在窗口道:“娘娘,院外起火了!”


    霍薇柔一惊,也跟着跑了过去:“严文、包勇,守在门外干什么吃的?起火了也不知道吗!”


    院外火光窜动,没有丝毫回应。


    霍薇柔又喊道:“翠烟,莲如,快给本宫滚进来!”


    弄玉道:“奴婢这就去院外……”


    她的话顿在了喉咙里。


    寒光闪过时,霍薇柔侧头看去,弄玉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红痕。


    见血封喉。


    弄玉话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霍薇柔下意识的想回头,还未转身,就感到后颈一凉,她的脖子被人死死捏在了手里。


    就好像被一条毒蛇缠住似的,又阴又冷,连带背脊都漫上一股寒气来。


    她浑身僵硬,面上表情却很快镇定下来,厉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在靖王府造次,是不是还不知晓本宫身份?你现在罢手,本宫就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待会儿门外侍卫赶到,本宫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摇曳的烛火下,乔玥看到季长澜无声的笑了。


    想起外面已经凉透的侍卫,她默默咽了口唾沫,缩在他怀里一点儿声响都不敢发出。


    而季长澜似乎也并不打算让霍薇柔死的太痛快。


    霍薇柔被季长澜捏着后颈,像条死鱼一样的拖向屋外,薄薄的裤裙被地板磨破,带出两道长长的血迹,殷红瘆人。


    霍薇柔能得到宠爱一半都是靠着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平日里宝贝万分不敢有一点儿伤痕,当即便奋力挣扎起来,叫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来人护驾啊……”


    她的语声戛然而止,门外的场景映入眼中,霍薇柔的身体如同被风石化般僵在原地。


    乔玥看到她的神情变了,五官惊恐的扭曲在一起,妩媚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颤巍巍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你、你究竟是谁……”


    回应她的只有瑟瑟风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你们说太玄幻我就改了下,改武侠一点,让男主一边打怪一边摸装备。


    今天周二不更,明天周三18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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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乔玥能体会到霍薇柔的胆怯, 季长澜的身手委实太可怖了些, 哪怕是之前看过小说, 在亲眼见过之前, 乔玥也完全想象不出刚才那种堪称诡异的出手速度。


    就好像是专门为杀人存在的,不带一点儿多余的把式,干脆利落到了极致。


    连乔玥都想象不出, 久居深宫的霍薇柔就更理解不了, 在她眼里, 身边的严文和包勇已经是绝顶的高手,保护了她近十年,可如今他们就像蝼蚁一样被人碾碎,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简直超出了她的认知。


    感受到身后蔓延的杀意, 霍薇柔的心头涌起强烈的恐惧,慌忙求饶道:“你、你放本宫一命, 你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


    季长澜轻轻笑了一声, 将霍薇柔丢到了面前泥泞的花坛里。


    前几日刚刚下过雨, 花坛里满是泥土的腥臭味, 尖锐的石子割破了霍薇柔的面颊,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季长澜忽然抬起脚,踩在了她的小腿上。


    霍薇柔瞬间就不敢动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敢看来人的面容,在一片泥泞中,她呜咽着开口:“房间里、房间东边的壁橱里有两箱珠宝首饰, 全是御赐的宝物,价值近万两银子呢,你要是觉得不够,本宫还可以带你去钱庄取黄金来,你可以把本宫的眼睛蒙上,本宫绝对不看你……”


    小腿上的力道缓缓收紧,霍薇柔凄声哭喊道:“你要求一官半职也可以,只要本宫一句话,你想做多大官皇上都可以……”


    “啊——!!!”


    剧烈的钝痛传来,霍薇柔痛呼出声,满口白牙生生咬进泥里,可季长澜没有丝毫松脚的意思,鞋尖不紧不慢的碾着霍薇柔的腿骨,似乎要将那块骨头碾成粉末才罢休。


    霍薇柔又哪里受过这种罪?浑身的冷汗被晚秋的寒风一吹,当即便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远处的窜起的火光映着季长澜冷白的面颊,他缓缓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在眼窝处投下沉沉暗影,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怀里的乔玥,轻幽幽的说:“另一条腿你来。”


    “……”


    乔玥脸色瞬间白了,刚才看着季长澜杀人已经足够令她胆战心惊了,她以前连架都没打过,这突然让她亲自来她怎么下的去手?


    “你今天若是不动手,以后遇到同样的事,你还是会怕,还是会被人欺负。”季长澜抱着她转身,让她看着趴在地上的霍薇柔,低低在她耳旁道,“来,我看着你踩,不用怕。”


    他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可他的眼神却跟疯了没什么两样。乔玥眼见季长澜弯腰要将她放下,想也不想的用双臂环住他脖颈,像个膏药似的紧紧黏在他身上,绷着一张小脸脆生生的说了一个字:“不。”


    季长澜眸色冷了冷,乔玥后面的话止在嘴里,只剩了一双水汪汪的杏眸看着他,神色十分坚持。


    他扯了扯身上八爪鱼一样的乔玥,没能扯动。


    乔玥反而把腿也环在了他腰上。


    窜起的火焰将半边天空染成了半紫半红的颜色,季长澜的袖袍满是寒风侵染过的凉,眼尾的绯红并未褪去,连带着眸底也带出一抹妖冶的颜色。


    他的眼神很吓人,他搭在她后背上的手也刚刚才捏碎侍卫的脖子,可奇怪的是,乔玥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感觉。


    就好像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一样。


    “褚玉苑起火了,快来灭火啊!”


    院外小厮的惊叫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不少侍卫匆匆赶到。


    “侯爷,我们先回去吧。”乔玥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领,眼圈儿被浓烟熏的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干哑。


    季长澜衣襟微微凌乱,少女撕开的裤料被风吹起一角,似是有些怕冷,原本紧紧缠在他腰上的腿缩了缩。


    “啊啾——”


    乔玥打了个喷嚏,脑袋因为这一下轻轻撞在了胸口上,杏眸里带出一片润泽的水光,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季长澜眼睫颤了颤,沉默片刻,收拢怀抱将她裹在衣袖中,绕开侍卫,离开了褚玉苑。


    两人回到房间里,外屋中还亮着乔玥先前出去时点好的灯,似是嫌身上这一身衣服太脏了,季长澜把她放在椅子上后,就直接将长衫脱了,只穿了身里衣在屋里走,乔玥起身想去帮他打水,却被他一个冷眼望了回去:“坐着。”


    乔玥当即便乖乖坐着不动了。


    经过刚才她隐隐发现,很多时候她对他的顺从不完全是因为害怕,更多的是不想让他那么生气,虽然乔玥不大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她偏偏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并不是个纠结的人,想不明白的事儿也不会反复去想,只坐在椅子上等着。


    季长澜打了盆热水,浸湿手巾坐在一旁,给她把脸上的烟灰擦了擦,动作虽然轻,可眼神依旧是冷冰冰的,似乎并未从刚才满是戾气的场景中走出来。


    尤其是重新看到她腿上的伤口时,他脸上的杀意就更重了,乔玥甚至能感觉到给她上药的指尖在颤。


    带着那么一点点疼痛和恨意的颤,恨大概是恨铁不成钢,可疼却更像是感知到她疼痛的疼,像是能将她的痛苦感同身受,甚至让乔玥觉得他比自己还要疼。


    很奇怪的感觉。


    乔玥见他紧抿的嘴唇都有些苍白了,犹豫了半晌,才小声说:“侯爷,要不奴婢自己来?”


    季长澜在摇曳的火光中抬眸凝视着她,半晌后,忽然笑了:“你好像不知道怕?”


    乔玥一开始确实不太怕,可这会儿看着他诡异的笑容,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就跟他刚刚抱着她去杀人前的感觉一样,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很快,乔玥这个预感就应验了。


    季长澜帮她处理好腿上的伤口后,进屋拿了瓶药酒和一个檀木小匣子放在桌上,乔玥正好奇方盒里装的是什么呢,一转眸就看到了拿在季长澜指间的银针。


    比在老王妃那里的要细一些,却也更长,拿在季长澜那双宛如白玉的手中,莫名有种寒气森森的感觉。


    乔玥瞬间软了,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她绷着一张小脸问:“侯、侯爷要做什么?”


    季长澜弯了弯唇,漫不经心的用银针挑弄着一旁的灯蕊,略微慵懒嗓音要多柔和有多柔和:“她们说的没错,耳洞迟早要打的,我动手总好过旁人。”


    “不不不。”乔玥颤声道,“也有很多人不打耳洞的。”比如她那个世界就有很多人怕疼不打耳洞。


    季长澜当然明白乔玥的意思。


    但想起她险些让旁人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他心里的戾气就抑制不住。


    既然她不肯伤人,又不会保护自己,那这些事就只能他去做。


    “不会太疼的。”他说。


    乔玥的眼睫颤了颤。


    耳朵被针穿过去怎么会不疼?


    她刚刚才见识过那双手的力道,捏人脖子就跟捏豆腐似的,“咔”的一声就碎了,乔玥完全想象不出,被这样一双手扎耳洞会是怎样一种可怕的感觉。


    眼见针尖已经被火烤成通红通红的颜色,乔玥下意识的跳下椅子就想跑,可季长澜微一抬手,她就像只小鸡仔似的被他拎回了凳子上。


    “现在知道跑了?”季长澜俯下身来,轻轻用指尖摩挲了一下她的耳垂,“刚才怎么不知道跑呢?”


    酥酥麻麻的触感伴着他低沉的嗓音传来,乔玥好像一只炸毛的兔子,连眼圈儿都红了,缩在椅子上一遍遍扒拉着他的手,欲哭无泪:“奴婢刚刚真的是腿伤了跑不掉了。”


    季长澜垂眸,缓缓将她两只乱动的小手并到一起,不紧不慢的按在椅子上,轻扯着唇角看向她:“这会儿腿就不伤了?”


    “还是你只会在我面前跑,嗯?”


    他微微倾身,墨发轻轻扫过乔玥面颊,眸底深色浓郁:“是不是我最近太宠你了,让你忘了什么叫怕?”


    低缓柔和的语调轻悠悠传进乔玥耳朵里,乔玥小小的身子完全被他困在了椅子上,箍在她腕上的手明明没用多少力道,可她就是怎么都动不了。


    乔玥杏眸里终于落下泪来,软绵绵开口求饶道:“奴婢真的怕了。”


    她这次说的是真的,可是已经晚了。


    季长澜将她抱起来,让她侧身坐在自己腿上,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指尖轻轻擦过她挂满泪珠的小脸,玩味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之意,缓缓开口道:“再哭就扎四个。”


    乔玥将眼泪憋回了肚子里,咬着唇瓣怯生生看向他,可季长澜这次是铁了心要给她扎耳洞,丝毫没有因为她的眼神心软半分。


    他将刚才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拿了过来,指尖轻点木匣正中的祥云扣。


    嗒——


    浅浅光华从木匣中流泻出来。


    木匣中摆放着各式鎏金点翠的首饰,季长澜用手拨弄几下,将珠簪和吊坠捡到一旁,看着红绸上剩下的几对耳饰,环着乔玥身子低声在她耳旁道:“挑一对罢。”


    乔玥怔了怔,抬眸看向小木匣子,婆娑的泪眼儿控制不住的亮了亮。


    她对这些亮闪闪的饰物几乎没有半点儿抵抗力,目光很快就被吸引过去了,忍不住问:“一会扎完耳洞儿戴吗?”


    “嗯。”


    如果耳饰这么漂亮的话。


    扎两个洞洞也不是不可以……


    这些耳饰全是乔玥喜欢的花样款式,她的少女心都要被甜化了,心里最初对扎耳洞的恐惧消失无踪,甚至还没出息的生出隐隐期待来。


    细软的手指在木匣子里挑挑拣拣,过了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乔玥才从木匣子里拿出一对儿宝石流苏坠子,小声问他:“这个?”


    季长澜微微弯唇,似是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不决,低声反问道:“确定要戴这个?”


    “等、等一下……”


    乔玥被他这一问,又陷入了困难的选择纠结中,黑亮的眼瞳在木匣子里看个不停。


    季长澜就这样低眸瞧了她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纠结的模样儿逗笑了,伸手从木匣里拿了对桃花模样的粉贝耳针来,轻声问她:“这对好不好看?”


    淡粉色的花瓣映着冷白的指尖,花蕊处镶着的月光石在光线黯淡的屋内也能泛出浅浅光泽,精致极了。


    乔玥杏眸弯弯:“好看。”


    季长澜淡淡道:“那就戴它,别的坠子太长,现在戴着会痛。”


    乔玥乖巧点头,这会儿倒是一点也不挣扎了,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手中的粉贝耳饰。


    季长澜将耳饰收入掌心,轻轻板过她的面颊,指尖沾了些药酒,覆上她耳垂。


    药酒的微凉伴着温软的触感从指尖散开,怀里小姑娘身子不可避免的绷紧了,抬起一双杏眼儿看向他。


    她的眼睛里漾着潋滟的水光。


    带着爱美的欢喜,还有毫无保留的信任,懵懂又清澈的映出他此刻的模样。


    季长澜指尖微微发烫。


    他低眸,银针穿耳而过。


    粉贝花瓣缀上耳垂,月光石闪烁出浅浅微光。


    少女长睫如蝶翼般轻颤,目光明亮又柔软,雪白的贝齿咬着下唇那一点绯红,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疼。


    季长澜摩挲了下指尖殷红的血珠,眸底漾出点点迷醉侵占的色彩,忽然低头。


    月芽儿银辉落在窗前,晚风拂过树梢,带着淡淡的酒气,他贴上少女柔软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乔玥:阿凌亲手扎的耳洞*^-^*//


    上一章不要想玄幻!你们要想李寻欢楚留香沈浪那种绝世高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能往玄幻想啊!!!不然阿凌飞升了乔乔怎么办QAQ!!


    第33章


    乔玥的唇上好像落了片很软很软的雪花, 轻轻凉凉的, 只一触就融化了。


    她又闻到了那股淡雅清润的气味儿, 带着夜晚濡湿露气, 一点一点轻轻啜着她的唇。


    没有强烈的纠缠,柔和的像水,缓慢又不动声色的朝她漫了过来。


    乔玥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像被摸耳垂似的, 有一点点酥.痒, 一点点陌生, 还有一点点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她不知道回应,也不挣扎,一动不动的窝在他怀里,好像一个小呆子。


    季长澜眼睫轻轻扫过她的面颊, 微抬起头, 凝视着她黑亮的眼。


    她唇瓣上还残留着些许濡湿的痕,杏眼儿一如刚才那般明亮清澈, 就这么懵懵懂懂的看着他, 似乎并不明白这个吻意味着什么。


    丝毫没有被这个吻影响, 也没有像他这般心跳, 甚至……都没有脸红。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 季长澜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去,掌心抵着她后脑,指尖伸进她发丝里,再度碰上她的唇。


    不似刚才那般柔和缱绻,带着些许报复的意味儿, 重重咬了下去。


    浅浅血腥气散开。


    像是感觉到痛了,怀中小姑娘剧烈挣扎起来,小手抵着他胸膛似乎想将他推开。


    衣襟被她揉的微微散乱。


    细软的指尖紧擦喉结而过,季长澜搭在她腰上的手无意识收紧,眸底侵占欲.望渐浓。


    他蓦然撤开了唇,长睫微敛,掩去眸底沉沉深色,轻声问她:“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乔玥微微一怔,似乎被他问的有点懵。


    他一开始好像是在亲她,可是现在……


    她犹豫了一瞬,想起他刚才报复性的举动,试探性的小声回答道:“侯爷在惩罚奴婢?”


    少女的声音像猫儿一样又轻又软,总算带了一点儿可以称之为紧张的情绪,不似刚才那般无动于衷了。


    把这认作是惩罚么?


    季长澜轻扯唇角,一点点吮去她唇上的血珠,嗓音又低又沉:“对,是在罚你。”


    乔玥的指尖动了动,耳上的粉贝花瓣因为方才的挣扎沁出点点血丝,唇上的触感又痛又痒。


    她微微低头想要说些什么,男人恰好探了进来。


    月光落在窗前,乔玥眼中似有光影绽开。


    男人呼吸渐重,手背上经脉隆起,指尖微微颤栗。


    他微微撤开唇,额头抵着她额头,鼻尖轻轻触着她的鼻尖,低声问:“这样也是,你怕不怕?”


    这样也是惩罚么。


    乔玥大脑晕晕乎乎像是停止了思考,只觉得刚才四肢酸软的感觉陌生极了,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绯红的唇瓣轻轻吐出一个字:“怕。”


    季长澜笑了笑,低垂着眉眼,哑声道:“怕也要这样。”


    他再一次吻上她的唇,心底汹涌而出的情绪几乎抑制不住。


    悸动、迷恋、和越来越重的渴求。


    像个瘾.君子一般,贪婪又小心翼翼的触碰着,恨不得将这软糯生生吞到腹中。


    想占有她。


    疯狂的想占有她。


    就像无数次梦里那样放纵。


    他眸底深色翻涌挣扎,眼睫微微颤栗。


    怀中小姑娘发髻微散,目光温软又朦胧,只有耳尖才冒出一抹微红,心跳一如开始那般轻缓,并未赋予这个吻其它的含义。


    就像以前无数次碰她耳垂一样,他早就深陷其中非她不可了,但她依然一无所知。


    倘若现在就将伪装和欲.望完全暴露在她眼前的眼前的话……


    季长澜蓦然阖上双眸。


    还不能把她吓走的。


    他又碰了碰她的唇,过了半晌,才缓缓睁开眼,呢喃似的在她耳边说:“以后都这样。”


    *


    这天晚上乔玥是被季长澜抱着睡的。


    可能真的是又醉又累了,他把头埋在她颈窝上,很快就浅浅睡去了。


    被当做抱枕的乔玥没太明白他刚刚说的“以后都这样”是什么意思。


    是以后犯错了就亲一口吗?


    虽然乔玥如今回过神来,才想起这是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事,可每次一想起亲密关系,她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单细胞生物一样,体会不了那么复杂的感情。


    而且季长澜除了亲了她以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连眼神都波澜不惊的,似乎就真的只是惩罚而已。


    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意思……


    虽然之前已经在他床上睡过几次了,可这样抱着睡还是头一次,乔玥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就这样睡了。


    她在黑暗中巴眨着眼睛,脑中思绪到处乱飞,想的头痛,最后干脆也不想了,默默暗示着自己:


    她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抱枕。


    抱枕是不会拒绝的。


    床这么大又这么暖,侯爷身上很好闻还很香。


    睡了,不亏。


    于是乔玥就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


    月色柔和静谧,相隔数里之外的褚玉苑大火才刚刚扑灭。


    谢景连夜进宫将此事禀报了皇上,直到寅时才匆匆回到府中。


    缕缕青烟从香案上萦绕而出,钟瑞推门进去时,谢景正站在谢熔的灵牌前一动不动。


    他被浓重的烟味儿呛了一下,见谢景面色实在难看,犹豫了半晌,才轻声开口:“王爷既然知道皇帝必会责罚于您,又为何不先将此事瞒下?”


    “瞒下?”谢景转过眼眸,直勾勾的看着钟瑞,“贵妃双腿被断昏迷不醒,二十六个大内侍卫全部被杀,随行宫女一个不留,你觉得这种事能瞒多久?真当皇帝是老糊涂了么。”


    钟瑞被他眼神看的发怵,连忙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若是单纯的侍卫被杀或者贵妃受伤倒还好说,可如今两件事情凑在一块,确实是瞒不下也糊弄不得的。


    此事皇帝迟早会知晓,以皇帝对王爷的忌惮,就算与王爷无关,皇帝也势必会借题发挥以此打压王爷,若是王爷再有意隐瞒,到时候皇帝从旁人口中知晓此事,王爷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王爷自己去向皇帝禀报,倒也少了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如今先把刺客抓住才是当务之急。


    钟锐赶忙汇报道:“贵妃随行侍卫非同常人,那刺客夜闯靖王府想必也受了些伤,属下已经派人去连夜追查了,请王爷暂且宽心。”


    谢景冷笑:“用不着查了。”


    钟瑞微微一怔:“可是王爷知晓刺客身份了?”


    门外冷风直灌而入,树上枯叶轻飘飘落在谢景花纹繁复的衣袍上,他轻轻拂去后侧眸看向钟瑞:“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没有一点儿眉目?”


    “这……”


    要说眉目,钟瑞还是有几个怀疑对象的。


    靖王此次被皇帝责罚,最直接的获益人就是季长澜。


    可是季长澜当年在狱中受刑后,去了岭南不到一年又私闯禁地,皇帝派了好多官兵才将他捉拿归案。当时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被押回去时基本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能活过来已是奇迹,从那以后便未再动过武,要说他身手恢复如初,钟瑞是不大相信的。


    他看着谢景面色,犹犹豫豫的开口:“难道是虞安侯派人做的?”


    谢景冷笑:“派裴婴和衍书么?裴婴身手跟你差不多,你觉得你能越过靖王府侍卫悄无声息屠了整个褚玉苑?”


    钟瑞被噎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难道是他们一起做的?”


    唰——


    地上落叶应声而碎。


    谢景眼瞳漆黑,眸中戾气翻涌毕现,嗓音却异常平静。


    “一起做?”


    “便是十个裴婴和衍书也做不到如此干净……”


    倘若没有今天这一回事,连谢景自己也不相信季长澜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旁人又如何会信?


    多么可怖的身手。


    他父亲谢熔亲手培养出来的利刃。


    隐藏了这么久,只因为霍薇柔苛责了乔玥,他就屠了整个褚玉苑,不管王妃寿宴当即,更不管是否会被自己发现,如此孤注一掷,当真是个疯子。


    和谢熔一模一样的疯子。


    谢景骤然抬手,那一瞬间乍然而出的杀气逼的钟瑞后退了一步,香案上灵牌被谢景接二连三的打落在地,其中一块骨碌碌滚到了谢景脚下。


    他定定的看着灵牌上的字迹。


    霍景妍。


    季长澜的生母,他母亲一母同胞的妹妹,他父亲谢熔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人。


    他至今都记得谢熔当年对着这灵牌又哭又笑的癫狂模样——


    “景妍,你一定很不放心阿凌吧?我把他带回王府了,他那双眼睛当真像极了你。每次看到那双眼睛,我都控制不住的想起你……”


    “你知道我是忘不掉你的。”


    “不如你猜猜,我会怎么对他?”


    ——怎么对他?


    霍景妍爱季长澜父亲一生光明磊落敬贤礼士,谢熔就偏要将季长澜培养成狠如蛇蝎般的存在。


    将他推进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里,逼着他杀人,看着他伤口腐烂化脓,让他被那些阴暗的负面情绪狠狠撕碎……


    谢熔确实将季长澜培养成了蛇蝎,却也狠狠撕碎了老王妃。甚至连当初娶老王妃都是为了报复。


    谢景幼时的所有回忆,全都是他母亲无数个日夜的泪水堆积而成的。


    连他的名字都取了那个女人的“景”字。


    令人恶心。


    屋外树叶哗哗作响,谢景瞳孔微缩,抬脚正要碾碎面前的排位时,钟瑞忽然扑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脚。


    “王爷使不得,老王妃每月初一十五都会来嗣堂上香,倘若您将这灵牌踩碎,到时候老王妃看到又该病重了。”


    是啊。


    踩碎了霍景妍的灵牌,他的母亲又该病重了……


    谢景眸底戾色渐浓,唇角却牵起一抹冷笑,用鞋尖拨开钟瑞的手,缓缓将脚下灵牌碾了个稀碎。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之前过年太忙了,差的字数后面会陆续补上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这章留评发红包~——


    感谢在2020-01-22 17:56:19~2020-01-27 04:31: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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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季长澜这一觉睡了很久, 直到辰时才醒。


    帘幔内的光线黯淡, 他垂眸看着搭在他胸膛前的小手。


    不像以前那般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手抵在胸前, 显然是有些抗拒的姿势,和以前那个黏人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季长澜至今还记得她第一次做噩梦时,抱着枕头跑到他床边要他抱的样子。


    怎么哄都哄不走, 不等他松口就钻进被子里, 小手抓着他衣襟, 软软的一团,缩在他怀里像只小猫,好像永远也长不大似的。


    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单独睡过, 他并不习惯与人同睡, 小姑娘睡觉也格外不老实,喜欢抢被子, 蹬脚, 偶尔还会说梦话。


    哪怕是早晨醒了, 小姑娘也会迷迷糊糊扯着他衣服不让他走, 要他陪他一起赖床。


    特别黏人。


    窗外光影晃了晃, 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裴婴从门外进来,站在屏风外道:“侯爷,属下有要事相报。”


    季长澜“嗯”了一声,缩在被子里的乔玥像是被吵到了, 不安的哼哼着,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他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她,放低了声音问:“什么事?”


    裴婴道:“老王妃情况不太好,现在正在祠堂,侯爷可要去看看?”


    季长澜原本温和的神情瞬间冷凝,指尖动作微顿:“她在祠堂?”


    裴婴道:“是。”


    “我知道了。”季长澜将被子盖在乔玥身上,起身欲走,原来抵在他胸前的小手忽然往前伸了伸,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襟。


    他微微一怔,垂眸看向躺在床上小姑娘,她依旧闭着眼睛睡的香甜,似乎抓着他衣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若是以前,她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会生气好久。


    也不知她现在还会不会这样。


    季长澜摸了摸她的头,眉目间的冷色缓和了几分,轻轻把她小手拿开,起身下了床。


    太阳爬上树梢,窗外传来几声鸟鸣。


    有丫鬟端着热水进房,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乔玥耳尖动了动,下意识的伸手探向床边。


    空的。


    她瞬间睁开了眼。


    大脑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水濛濛的杏眸里却涌上了几丝恼意。


    许是掀被子的声音太大了,丫鬟从屏风后探出了头,轻声询问道:“姑娘醒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乔玥一怔,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的看着被褥上的海棠绣样,像是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恼意从何而来。


    好像是……


    明明一起睡的,醒来却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那种不大舒服又有点儿别扭的感觉。


    乔玥穿越前就有这个毛病,不过只有对自己妈妈才会这样。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季长澜也会这样。


    面前的丫鬟看着有些面生,想起这是季长澜的床,乔玥忙从榻上下来,问道:“侯爷出去了吗?”


    丫鬟点了点头,道:“不到辰时就出去了,姑娘肚子可饿了?奴婢让伙房备些膳食过来。”


    丫鬟态度虽然恭敬,可乔玥心里还是生出些许警惕来。


    季长澜向来不喜欢旁人进他房间,哪怕到了靖王府,门外也有侍卫把守的,想起上次家训的事,乔玥摇了摇头,皱眉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丫鬟道:“侯爷吩咐的,让奴婢伺候姑娘洗漱。”


    乔玥一怔:“那侯爷去哪了?”


    丫鬟见乔玥从季长澜榻上下来,也不敢再对她有所隐瞒,便道:“侯爷去了祠堂。”


    “……”


    侯爷去了祠堂。


    想起书里尘封的往事,乔玥搭在被褥上的手无意识收紧。


    *


    深秋的树叶苍绿,枝桠上挂着一层未化开的霜。


    谢景将褚玉苑失火的事情压了下来,一些参加寿宴的大臣们并不知情,还是一大早就到了靖王府里,等着像前几年那样一同与老王妃去清安寺祈福。


    老王妃是等到了,只不过管家上车前管家跑来老王妃耳边说了什么,老王妃险些瘫倒在地,顾不上众多宾客就匆匆去了祠堂里。


    大臣们也只好跟着折了回去,这会儿与谢景一同站在祠堂外,目光落在远处半掩的房门中,全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有些不明状况的忍不住问身旁的人:“我刚看侯爷进去了,这都快两刻钟了也没见出来,你说这是发生了什么?”


    身旁的大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不过老王妃的情况不妙,我看她刚才走进祠堂的样子,只怕是又犯了那失忆症。”


    “你是说她又回到几年前的记忆里?”


    “看样子像。”


    “诶呦,那可了不得,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说着,那大臣将头转向一旁的礼部侍郎,问:“窦侍郎可清楚是怎么回事?如今老王妃情况不好,怎么靖王在外面站着,侯爷反倒进去了?”


    窦严恩从入仕就与靖王府走的极近,对靖王府早年发生的事也略有耳闻,见谢景站的离他们远,又被他们问的有些烦了,便压低了声音道:


    “你们也知道,侯爷的生母霍三小姐,是老王妃一母同胞的妹妹,她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的不得了,后来霍三小姐去世,老王妃就将她灵牌一直供奉在祠堂里,每逢初一十五必去祭奠。可是十年前,老王妃照例去祭奠时,发现霍三小姐的灵位被人毁了。”


    周围人俱是一怔,霍家可是大缙开国功臣,靖王府又守备森严,谁敢毁霍三小姐的灵位?


    有人忍不住问道:“谁胆子这么大?”


    窦严恩也不言语,只是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看向祠堂。


    读懂他意思的大臣皆是一惊:“你说是……侯爷做的?”


    窦严恩轻轻点了点头。


    大臣们目光诧异:“这……这可是他生母的灵位呐,他毁自己生母的灵位做什么?”


    窦严恩道:“我也不知,不过那次不但老王妃气病,连老靖王也怒火滔天,要不是老王妃拦着,老靖王险些将侯爷打死呢……”


    周围人不知谢熔和霍景妍的恩怨,只当是谢熔顾及老王妃身体,低声道:“做出这么忤逆的事,难怪老靖王气成那样。”


    “谁说不是呢,也就是老王妃心善才拦着。”


    “看如今这状况,估计是祠堂里又出了什么事,如今侯爷身份不同往日,老王妃记性不好,可别刺激了老王妃……”


    啪——


    嗣堂里传来响亮的掌攉声。


    四周的交谈声静了一瞬,大臣们面面相觑,全都将目光落向了半掩的嗣堂大门里。


    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坠下,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光柱中能看到细小的浮尘在跳跃。


    季长澜跪在被打翻的香案前,微侧着头,唇角处缓缓渗出几点殷红的血丝,过了半晌,才淡淡道:“姨母息怒,是孩儿做的不对。”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眼睫低垂,面上平静的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有右颊处隆起几道指痕。


    老王妃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刚才那一巴掌打得她掌心生疼,可季长澜平静冷漠的态度更是刺激到了她,她用手指着地上碎裂的灵位,语声悲切道:“这是你生母的灵位,你就一掌将它毁了,你爹娘在天之灵会如何看你?你到底有没有心!”


    “你就一点儿不会难受吗?!”


    有风从门缝吹了进来,木屑裹挟着香灰落在玄黑色衣摆上,季长澜闭了闭眼,没有答话。


    祠堂里的骂声传到了外面,站的近的几个大臣听得真切。


    谢景定定看了祠堂半晌,转头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母妃累了,再拖下去对她身体不好,让陈妈妈劝她回去休息罢。”


    小厮匆匆退下,谢景转身对身后大臣吩咐:“老王妃身体抱恙需要静养,后面几日宴席暂且取消,稍后会有马车送各位回府,劳烦各位跑一趟了。”


    大臣们早就站的四肢酸麻,听谢景这么一说,纷纷拱手退下,离祠堂远了,才又交头接耳起来。


    “看样子靖王也气的够呛。”


    “好好的寿宴搞成这样,要是没十年前那档子事,老王妃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受刺激,你说明个儿皇上要是问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总归是侯爷惹老王妃生气的,靖王刚才也没拦着,我们如实禀报就是了。”


    大臣们纷纷附和,知道谢景和季长澜关系不好,也不愿掺和进去,想起刚才窦严恩说的事,又忍不住谈论起来:“侯爷十年前才多大啊,刚满十二吧?我十二岁的时候,还被我娘拿鸡毛掸子追的满世界乱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呢,他那么小就毁了自己母亲的灵位,这心得多黑……”


    “没听老靖王以前说他是养不熟的狼么,这种事压根就不是人做出来的……没听见刚才祠堂里的响动吗,老王妃气成那样,他都一声不吭,心里估计也没怎么把老王妃当回事。”


    这些大臣中不乏被季长澜打压过的人,平日压抑久了,这会儿说出的话自然狠毒至极,眼见他们越说越过分,有人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快别说了,这还没出靖王府呢,要是被侯爷的人听到,这条命都别想要了!”


    “对对,我们回去再说……”


    乔玥走在小径上,看着远处渐行渐远的大臣们,默默攥紧了袖口,快步往祠堂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解释一下,之前提到过老王妃是有失忆症的,所以受刺激的时候就会回到当年的状态里,这边老王妃就自动带入季长澜十年前毁掉他母亲灵位的事情了,所以才打了他——


    第35章


    大臣们三三两两的离开, 刘婆子照着吩咐进了祠堂, 厚重的木门将里面的骂声阻隔在外。谢景静静看着远处的木芙蓉, 眼瞳沉寂, 不发一言。


    钟锐匆匆赶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道:“王爷,侯爷来祠堂前让衍书调了两个丫鬟去他院里。”


    谢景语声淡淡, 并未收回目光:“你想说什么?说清楚些。”


    “是是。”


    钟锐本来还担心谢景会因为老王妃病重伤神, 可这会儿见谢景神情平静, 并不似昨晚那满身戾气的样子,犹豫了一瞬,才轻声开口道:“衍书调那两个丫鬟时,说是、说是让那两个丫鬟去伺候小夫人的……”


    谢景的瞳孔骤然缩紧, 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钟锐, 嗓音冷沉:“小夫人。”


    “——是谁?”


    *


    靖王府种的多是一些常年青绿的松柏,哪怕到了初冬也不会黄, 只有临近祠堂的路上种了些银杏和红枫。


    这些大都是老王妃种的, 夏秋交接时美不胜收, 到了初冬, 却也逃不开一片残红衰败的景象。


    大臣们多数已经离开了祠堂, 沛国公走的慢些,看见乔玥时,也跟其它大臣一样,投去好奇又探究的目光。


    连生母灵位都毁的人,对丫鬟又能又能有多好呢?


    大臣们方才的窃窃低语犹在耳边。


    乔玥咬着唇瓣, 又将脚步加快了些,越过路旁三三两两的木芙蓉树时,一抬头就看到了伫立在祠堂前的谢景。


    钟锐正在他耳旁说着什么,映着明媚的阳光,隐约能看到钟锐额头沁出的汗珠,神情似乎十分紧张。


    谢景眼瞳漆黑沉寂,只有指间的脂玉扳指泛出莹润的光。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忽然转眸,定定看着从小径处走来的乔玥。


    叮——


    他指间的扳指发出极轻的嗡鸣,上好的软玉让一排细小的裂纹,亮莹莹坠向地面,好像树梢上未化的霜。


    乔玥折向另一条小道,可谢景忽然开口:“过来。”


    两个字的音节,命令的语气。


    苍蓝色的天空无端多了几分压迫感。


    乔玥脚步未停。钟锐上前拦住了她。


    她皱眉看向谢景,杏眸中满是戒备和疏离。


    又比上次多了几分敌意。


    谢景自然明白是因为什么。


    她性子单纯,却不傻。


    霍景妍灵牌被毁引发他母亲旧疾,他本来可以将此事压下,却没有压,他本来可以先行遣散那些赴宴的大臣们,却没有遣散。


    他无非就是要将那些陈年往事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些大臣多是文臣,平日最重母慈子孝那一套,亲手打碎自己母亲灵位的季长澜,在那些大臣眼里就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异类。


    季长澜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传到皇上耳朵里,那贵妃受伤一事也就不需要自己再多费口舌了。


    方才大臣说的那些话,她自然是听到了的。


    现在这种眼神。


    是觉得心疼了么?


    谢景忽然笑了:“只许他算计我,我就不能算计他了?”


    他定定的看着乔玥,唇角的笑像是结了层冰,声音又轻又冷:“小夫人?”


    乔玥微微皱眉。


    她并不能确定今早的送水的丫鬟到底是季长澜派来的人,还是谢景派来的人。


    她道:“王爷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


    还要怎样说才明白?


    维护季长澜维护到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吐露。


    谢景低笑:“确实是长大了。”


    四周的风忽然多了几分寒意。


    道路两旁花瓣卷向天空中,随着点点枯黄的落叶直坠而下。


    谢景石青色长袍颜色并不深重,可此时伫立在阳光下,竟与他眼瞳一般沉的透不出一丝光。


    他目光依旧落在乔玥身上,未曾移开。


    旁边的钟锐察觉到了他身上隐隐的杀意,慌忙伏在谢景耳边道:“王爷息怒,侯爷以前从未用过我们王府丫鬟,这次忽然用,可能是故意想将消息透露出来的,此事也未必是真……”


    “这丫头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呢。”


    谢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更加可恨。


    谢景忽然上前一步。


    地上的脂玉扳指泛出莹润的光泽,在苍蓝的天空下莫名刺眼。


    他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


    咚——


    祠堂房门被推开,老王妃被刘妈妈扶出了祠堂。


    她过分苍老的面颊上布满了泪痕,口中喃喃道:“没有心的,没有心的……”


    “我对不起景妍,是我对不起她。”


    老王妃语声沙哑,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进祠堂,半掩的木门中,乔玥隐约能看到玄黑衣摆上斑驳的痕。


    她向祠堂跑了过去,绽开的裙摆像树荫下翩翩起舞的蝶。


    谢景微眯起眼,衣袖下的手收紧又松开。


    良久良久。


    他压下心头翻涌肆虐的戾气,嗓音沉沉的对钟锐吐出两个字:“走吧。”


    *


    祠堂里常年燃着檀香,气味儿浓郁呛鼻。


    香案倒在一旁,供奉的瓜果上落满了余灰,乔玥推开房门的时候,门外恰好吹进了一阵风,周围散落的木屑零零碎碎的落在他的衣袍上,泛着一点儿金黄色的光。


    冷冷清清。


    许是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他微微侧头,淡色的眼瞳中映出少女俏丽的模样。


    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奴婢刚到。”乔玥声音轻软,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季长澜眼睫微颤,动了动唇似乎想让她先回去,可乔玥忽然小步朝他走了过来。


    厚重的木门被风吹上,房间内只剩了一束浅浅的光。


    她走的小心翼翼,没有踩到地上的木屑,缓缓蹲在他面前。


    “早上送水的丫鬟是侯爷派来的吗?奴婢出来的时候她还说祠堂这边有很多人,老王妃也在,不让奴婢来呢。”


    她仰头看着他,目光清澈又柔和:“可是奴婢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瞧见,连老王妃都没看到……侯爷您说,他是不是靖王派来线人啊?”


    季长澜笑了笑:“如果是呢?”


    乔玥杏眸弯弯,眼神清亮:“哎呀,那靖王可太坏了,我们不要留在靖王府了,侯爷带奴婢回侯府好不好?”


    少女的语声轻快,唇瓣上还留着他昨日咬下的齿痕,那束光就照在她身旁,可她的眼睛比光还明亮。


    老王妃刚走她就进来了,她怎么可能一个人也没瞧见。


    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


    季长澜说:“一会儿回去。”


    乔玥问:“现在不回去吗?”


    “嗯。”季长澜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地上木屑,轻声道,“我有些饿了,你先回去备些早膳罢。”


    饿了?


    乔玥知道他是很少说饿的。


    她微微直起身子,身手探向自己的腰间,表情有些为难:“诶,奴婢忘记带荷包了,蜜饯没有了……”


    季长澜低眸不语。


    乔玥眼眸亮闪闪的看向他:“侯爷还能坚持住吗?要是饿晕了,就只能喊裴婴来背您了。”


    重点难道不是让她先回去吗?


    明明小姑娘什么都听得懂,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固执。


    季长澜沉默了半晌,忽然轻轻说了声:“算了。”


    他抬手拂了下身上的木屑,正要起身,乔玥却忽然拉住了他。


    光束照在少女柔软的发丝上,她低着头,一点一点捡着他衣摆上散落的木块。


    季长澜目光错愕,冰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嗓音有些哑:“碎了就碎了,别捡了,会划伤手。”


    乔玥没有抬头,小小的身子微微一偏,灵巧的从那光束中穿过去了。


    地上的木屑是他妈妈的灵位,他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十年前的季长澜才十二岁。


    那时的谢熔每次看到霍景妍的灵位就癫狂一次,压抑十几年的感情早就狰狞扭曲,对霍景妍求而不得的怨恨全都加倍发泄季长澜甚至是老王妃身上。


    季长澜比旁人早熟,在他的童年里,老王妃是唯一可以称的上是对他好的人。


    可是老王妃什么都不知道。


    乔玥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老王妃时,老王妃摸着季长澜腕上的佛珠,说季长澜杀气重的话。


    老王妃确实一直将季长澜当做自己亲生儿子对待,从未偏袒过谁。


    可是又哪有母亲会说自己孩子杀气重呢?


    他是冷漠,是残忍,可他不是没有心的。


    只不过从他毁掉自己母亲灵位的那一刻,他就成了旁人眼里的异类。


    哪怕十年后,依然会有人撕碎那块伤疤将腐烂流脓的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可乔玥记得的,却是书里那个一点点收好灵位碎片的少年。


    乔玥眼睫颤了颤,语声轻软:“是啊,会划伤手,所以侯爷别捡了,让奴婢捡吧。”


    所以侯爷别捡了,让奴婢捡吧。


    季长澜喉结动了动,清凌凌眼眸里沾染了她发间淡金的光。


    祠堂内寂静无声,少女耳垂上的粉贝耳饰微微闪烁,她身上带着清甜的香气,在光线黯淡的室内转过身来,将那一捧碎裂的木屑放在他面前的光束里,弯弯的眼眸像映在湖泊里的月亮:“要把它收起来吗?”


    他垂眸:“不用。”


    乔玥有些诧异的看向他。


    季长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走吧。”


    “噢。”


    他从香案前站了起来,厚重的木门被推开,阳光落进祠堂内,他面颊上的红痕刺目。


    乔玥微微皱眉,看向门外三三两两的侍卫,左脚踩在右边的裙摆上,忽然一个踉跄。


    季长澜回头看她:“怎么了?”


    “唔。”乔玥低垂着眉眼道,“脚扭到了,有点疼……”


    她抬起含水的杏眸望向他:“侯爷,能……抱一下吗?”


    第36章


    明媚的晨光下, 少女仰头看着他, 目光忐忑又轻软。


    像是怕他拒绝, 她轻轻踮起脚尖, 圆圆的脑袋刚刚才到他肩膀的位置。


    太小了。


    季长澜微微俯身,将乔玥抱了起来。


    即使已经被他抱过很多次,可乔玥依然有种被“举高高”的雀跃。


    本来要仰着头才能看到的风景这会儿一抬眼皮就能看见, 比旁边的侍卫还要高出许多……


    怀抱又稳又宽阔。


    刚好可以把头搭在他肩膀的位置, 好暖和呀。


    乔玥眨了眨眼, 看着他面颊上殷红的指痕,又不着痕迹的将脑袋往他面颊的位置偏了偏。


    银杏叶上的银霜化成了水露,有鸟儿越上枝头。少女的发髻不偏不倚的挡在他侧脸上。


    季长澜眼睫微颤,稍稍偏了下头。


    少女的发髻便又跟过来一点。笨拙又小心翼翼的为他遮挡着红肿不堪的伤口。


    他唇角的位置还有干涸的血迹, 柔软的发丝轻轻拂在他面颊上, 原本麻木的侧颊竟被她挠的有些痒,像是蜿蜒而生的藤蔓, 丝丝缕缕的攀附上他心头。


    季长澜喉结动了动, 想对她说不用这样的。


    可话到嘴边, 就换成了轻轻的一句:“膝盖上的伤还痛不痛?”


    其实昨晚上完药后, 季长澜又在她膝盖上揉捏了一会儿, 乔玥今早起来就不痛了。


    可这会儿看着他脸上的伤……


    乔玥眸光微闪,低声说:“痛的痛的。”


    季长澜皱了皱眉,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唇边一凉,她的指尖探上他的唇角, 像春雨绵绵时的水露,轻轻拭去他上面干涸的血渍。


    少女的手轻软又柔和,季长澜心口一片滚烫。


    像是生怕自己把她丢下去,乔玥的手臂环到他肩膀上,软趴趴的在他耳旁道:“刚刚还扭到脚,这会儿新伤加旧伤,痛上加痛……侯爷别丢下奴婢呀。”


    最后几个字又轻又细,绵绵钻进他耳畔,糅杂着蜜的甜。


    他怎么会舍得丢下她。


    季长澜微微弯唇,轻声说:“这里是靖王府,旁人都在看,你就不怕流言传出去?”


    乔玥眨了眨眼,似乎没听太明白:“什么流言?”


    季长澜垂眸,长长的眼睫掩住眸底潋滟的水波,嗓音极轻的在他耳旁道:“比如说……我将你收了房。”


    乔玥“噢”了一声,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种流言不是早就有了吗?”


    季长澜没想到她会回这么一句,低声问她:“你不在意?”


    乔玥道:“这是别人的看法,奴婢不会在意的。”


    少女从他肩头撑起脑袋,神色认真的看着他。


    似乎在和他说,‘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所以侯爷也不要在意旁人看法了好不好呀?’


    她的眼眸清澈至极,不似他的那般满是涟漪。


    十年前老王妃的字字控诉犹在耳边。他童年也是感受过温暖的,老王妃也曾对他很好,他知道老王妃想让他成为他父母那样的人。


    可是他做不到。


    那些仇恨的种子早就盘亘在他心里,他的感情和他所憎恶的谢熔一样狰狞扭曲。


    以前的乔乔总叫他“神仙哥哥”,喜欢他穿白衣飘飘的温柔模样。


    可他哪里是什么神仙呢,他知道自己一点儿也不温柔。


    他亲手将她拽入泥沼,给她的爱是捆绑,是束缚,是将那个爱玩儿的小姑娘牢牢捆在身边的占有。


    连将他养大的姨母都会对他感到失望,更何况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她离开的四年里,他就常常在想,她是不是被他吓跑的,如果他不那么固执的想要将她捆在身边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走。


    他确实是后悔过的。


    这是他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


    可当小姑娘重新回到他身边后,他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他预想的那些。


    他更加自私的想要占有她,甚至受不了她多看旁人一眼。


    她每对他好一点,他就贪婪的想要更多。像是食不知饱的饕餮,疯狂的索取着来自于她身上的暖。


    他可以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可是他在乎她的。他无法接受她再一次离开,甚至用一些卑劣的手段将她束缚在身边。


    哪怕是刚才,他想的也是将她收房,让那些流言蜚语成真。


    可如今他看着少女明澈的杏眼儿,那些压抑在他心口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最后他只是很轻很轻的“嗯”了一声,抱着她继续往回走。


    银杏树下的光影斑驳,树上的鸟儿偏头看着趴在男人肩头的少女。


    乔玥不知道他情绪为什么忽然淡了下来。她想起他方才说的话,脑中思绪忽然紧绷起来。


    她刚才光想着大臣那些难听的话了,倒没有意识到收房一个丫鬟会不会对他声誉有影响。


    上次打牌时,老王妃凶巴巴的样子犹在眼前,她最重家风了。


    如果旁人知道,季长澜又不顾老王妃的意愿收了个丫鬟,岂不是对他更加不利?


    书里那些大臣最是道貌岸然,明明自己外室都养了好几个了,可指责起别人来却是半点儿情面也不留的。


    总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乔玥小小的身子不安的扭动起来,轻轻在他耳旁说:“侯爷,要不然您把奴婢放下来吧……”


    季长澜眼睫颤了颤,低眸对上她的眼:“你不是不在意旁人看法么?”


    他眼底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却像是能看穿乔玥心底似的,让她莫名有些心慌,她小声回答道:“不是,是、是奴婢腿不疼了,可以自己走了。”


    “不疼了?”


    季长澜忽然用指尖抬起她的小脸,淡色的眼瞳离她极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想法:“他们已经看到了,你觉得现在再放你下去有用吗?”


    乔玥一怔。


    是啊,他们已经看到了,再放自己下去不过是掩耳盗铃,好像是没什么用了。


    她仰头问他:“那该怎么办呢?”


    少女剪水的瞳仁里满是忧愁,刚刚被他压下去的念头又从心里冒了出来。


    他微垂下眼,薄唇微启,嗓音沉沉的在她耳旁道:“是啊,玥儿你说,该怎么办呢?”


    这声“玥儿”叫的轻缓又柔和,夹杂着些许无奈的低沉,乔玥心尖莫名一颤,呆愣愣的看向他。


    季长澜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面颊,面不改色的微微弯唇道:“不如玥儿帮我想想吧。”


    要她想?


    这么要紧的事,侯爷怎么能交给她去想呢。


    她能想出什么呢。


    乔玥脑子里一团浆糊,直到被他抱出靖王府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裴婴早早备好马车在王府外等候,虽然衍书大清早就给他透露过消息,可当他看到乔玥被季长澜抱出来后,面上表情还是僵了一瞬。


    他愣愣的看向乔玥,目光中充满了探究和好奇。


    可紧接着,就见那玄黑色的袖摆轻扬,娇娇俏俏的小姑娘严严实实的被男人拢在了怀里。


    裴婴一抬眼就看到了那双冷冰冰的眸子。


    季长澜的嗓音还带着和乔玥耳语时的柔和,眸底的暗色却是半点儿不减,微微挑眉问他:“看什么呢?”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裴婴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慌忙移开目光道:“没没没。”


    他不像衍书那般心思细腻,对于这些突发状况处理的不如衍书游刃有余,想起之前衍书交待过的准备膳食之类的事,心中一急,不知怎么就冒出来了一句:“膳食已经备在车上了,请侯爷和小夫人上车用膳……”


    乔玥一呆,愣愣的看向季长澜。


    眼前的车帘一晃,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季长澜抱进了马车里。


    光影被阻隔在车厢外,乔玥撑着身子想从他怀里坐起来问些什么,可原本宽大又暖的袖摆此刻却像个无形的鸟笼,牢牢的将她罩在怀中,跑都跑不掉。


    天旋地转间,一只手忽然扣住了她的腰,紧接着,她就听到季长澜幽幽凉凉的嗓音:“还没想出办法来么?”


    他低笑着叫她:“小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少,明天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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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如果说之前裴婴那声“小夫人”只是让乔玥愣一下的话, 季长澜的这声“小夫人”才是真的让她懵掉了。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 最后三个字又说的格外轻, 虽然带着些许戏谑的意味儿, 听在耳朵里却有种莫名的柔和。


    就好像……就好像他本就该如此叫她似的。


    显得自然又亲昵。


    “奴婢、奴婢……”


    乔玥“奴婢”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她也不知道季长澜是不是在开玩笑。毕竟她只是原书的路人甲,忽然就被安排了个反派“小夫人”的身份,实在是太奇怪了。


    似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茫然, 季长澜又扣着她的腰, 将她往身旁带了带, 宽大的衣袍完全罩住了她身子,她整个人就这么半躺半靠的窝在他怀里。


    他垂眸凑近她,萦绕在她鼻翼间的气息微微有些凉:“不想么?”


    季长澜的手从她腰间移到她的脖子上,他的手又冰又凉, 捏住她后颈的时候, 就好像被一条蛇缠上似的,而他眼眸也被车厢内暗影笼罩的透不出一丝光。莫名让乔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只要她拒绝, 这双手就会毫不留情的扭断她脖子似的。


    察觉到了她的紧张, 季长澜的指尖在她后颈上摸了摸, 过于鲜红的唇瓣微弯, 轻悠悠问她:“你怕什么呢?”


    他声音和动作都很轻柔, 好像是在安抚她,可乔玥却更紧张了,下意识咬着唇瓣,小声吐出一个字:“没。”


    “没是什么?”季长澜扣着她的后脑将她往前带了带,长长的眼睫擦过她的面颊, 垂眸凝视着她唇上那一小块水渍,轻声问,“是不想,还是不怕?”


    乔玥尽量镇定:“不怕。”


    季长澜忽然笑了。


    他幽幽道:“明明手都在颤,还说不怕。”


    “……”


    乔玥觉得自己可能离死不远了。


    感受到后颈处力道加重,乔玥慌忙闭上眼睛,正要说些讨饶的话,唇瓣忽然传来软软凉凉的触感,像是被鱼啄了一口,有些痒痒的。


    紧接着,她就听到季长澜轻声在她耳边说:“叫小夫人是委屈了,但我不会再有别人的……”所以你就是我唯一的夫人。


    乔玥呆呆睁开了眼,那双清凌凌的眼瞳离她极近,里面清楚的映着她小小的影子。


    他微微弯唇又在她唇瓣上啄了一口,声音很温柔,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和他箍着她后脑的动作一样强硬:“我不是在问你同不同意。”


    ……所以她拒不拒绝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从他喊出“小夫人”那三个字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她从传说中的通房丫鬟一跃成为大反派身边唯一的小夫人。


    还是钦定的那种。


    乔玥轻轻“噢”了一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抗议。


    可她脑子里却忧心忡忡的想,季长澜的病症是不是加重了?


    她悄悄低下头,掐指一算,如果按照原书剧情,季长澜是在她穿过来的三个月后疯的。


    她穿越到现在基本已经快三个月了。


    之前她总觉得季长澜不娶蒋夕云就没事了,可现在……


    难道是因为老王妃吗?


    虽然算起来确实都和老王妃有一定关系。今天上午的事刺激到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乔玥正暗暗担心着,后颈忽然一空,那只冷冰冰的手从她脖子一直游移到她下巴上,缓慢的摩挲两下,而后不由分说的,将她下巴抬了起来。


    “觉得我疯了?”


    他淡色的眸子古井无波,语调也没什么特别,却莫名给乔玥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被轻易戳破心思的乔玥慌忙摇头:“没有没有。”


    季长澜轻轻笑了一声。


    乔玥觉得自己在他那双眼睛里简直无所遁形。


    所有心思都被他猜透了似的。


    乔玥一时间心慌慌的不敢瞧他。


    好在季长澜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凝视她一会儿,就抬手放开了她。


    乔玥坐到一旁的软垫上,季长澜用手指了指小桌上的糕点,轻声说:“吃点吧。”


    乔玥问:“侯爷不吃吗。”


    季长澜靠在榻上,淡淡道:“我不饿。”


    ……刚才还说饿呢。


    虽然他没生气也没吓唬她,但乔玥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淡了下来。


    尤其是她看到季长澜的指尖又搭上了腕间的佛珠,下意识的在指腹中摩挲着。


    他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


    老王妃对他的态度是在他毁掉母亲灵位后开始转变的,哪怕季长澜依然和以前一样,可觉得他冷漠的意识已经在老王妃心里扎下了根,哪怕出自好意,可那串珠子就像锁链一样一圈圈束缚着他,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毁了自己母亲灵位的事。


    他肯定是不喜欢那串珠子的。


    乔玥坐在软榻上没有动,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季长澜抚过珠子的指尖微微顿了一下,木珠相碰发出“嗒嗒”几声轻响,他转过眼眸静静瞧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我是不喜欢这东西。”


    “老王妃最早送的那串已经被我弄碎了,现在这些全是假的。”


    他漫不经心的扯了扯佛珠上的线,乔玥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将这串木珠碾碎,可他只是低垂着眼睑将佛珠收到了袖中。


    “不过已经戴习惯了,现在摘了反而觉得有些空……”


    季长澜轻声补了一句,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忽然坐直了身体,宽大的衣袍随着他起身垂落在地上,他抬手掀开桌上的碗盖,拿了块糕点递给她:“吃啊,不是饿了么?”


    点心造型精致,淡淡的奶香萦绕在鼻间,恰好是乔玥喜欢吃的那种,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但她觉得季长澜比她更需要这个点心。


    他生长在那种环境中,被谢熔影响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十几年都没有一个宣泄的口子,日子久了可不就得疯么。


    总不能让他病症再加重了。


    乔玥从他手里接过点心,想也不想的递到了季长澜唇边,清澈的杏眸眨也不眨的瞧着他,嗓音又软又甜:“侯爷先吃。”


    季长澜一怔,没有张口。


    这是不怎么想吃的意思。


    确实有些难哄呢。


    乔玥歪头瞧了他一会儿,脑子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以前电视上那些小妾吹枕边风的画面来,她眼睫颤了颤,轻咬着唇瓣用奇怪又佯装生气的娇嗔样子道:“刚才还说要奴婢做小夫人呢,结果连奴婢喂过来的点心都不肯吃,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哼!”


    “……”


    乔玥的演技很拙劣,毫不意外的感受到了季长澜定定的凝视。


    可是戏已经开演了,她也不好收回去,正硬着头皮思索下一句该说什么台词呢,就听到季长澜轻轻笑了一声。


    不是先前那种凉飕飕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笑,是单纯觉得好笑的笑。紧接着她就觉得手上一轻,季长澜忽然低头,将她手中的糕点吃下去了。


    乔玥一惊。


    电视上学来的这么管用嘛?


    哪怕是像季长澜这么冷漠无情的大反派,也逃不开小妾撒个娇就什么都依的剧情?


    还是他真的疯了?


    看着小姑娘呆萌又纠结的样子,季长澜忽然觉得疯了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她会关心。


    他笑了笑,道:“我最近头有些痛,耳边经常有幻听,玥儿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乔玥:“……”


    完了,有幻听,实锤了。


    *


    回到侯府后,季长澜没有在屋内呆太久,兵部尚书彭子和就来侯府登门拜访,说是有要事与侯爷商谈。


    乔玥看过原书剧情,知道彭子和对季长澜还算忠心,而今天早上的事情加上那些流言蜚语,她也能猜到如今的时局对季长澜而言并不算太好,她觉得季长澜这种权势滔天的反派是该去见一见彭子和的。


    然而这位权势滔天的反派这会儿只是垂眸拨弄着乔玥的发饰,似乎对别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兴致,只是淡淡对衍书吩咐了一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要衍书单独下去,那就是不见的意思了。


    衍书比乔玥还知晓如今时局的严重性,他虽然没有劝季长澜,但是也没按照季长澜的吩咐退下,杵在原地没有动。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衍书直直的瞧了乔玥一眼,触及到季长澜冷冰冰的眸子时,他又慌忙将头低下了。


    感受到诡异的气氛,原本坐在季长澜腿上吃点心的乔玥有些不安了。


    她也不知道衍书刚才的眼神什么意思,虽然季长澜口头上叫她“小夫人”,可回来后除了对她亲昵了一点,让伙房做了些她爱吃的点心以外,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乔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劝一下,她咽下口中甜丝丝的奶糕,纠结了半晌,还是小声问了一句:“侯爷,您真不去见见兵部尚书吗?”


    季长澜神色淡淡的“嗯”了一声。


    彭子和担心的他都能想到,实在没什么好见的。


    但他垂眸看见小姑娘忧心忡忡的样子,忽然笑了笑,拂去她唇角的点心残渣,问:“想我去见?”


    全然不似与衍书说话时冷冰冰的样子,从眼神到声音都柔和至极。


    乔玥连忙点了点了头,觉得有戏。


    可季长澜只是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又拿了一块奶糕给她,看上去像是宠极了她,嘴边却轻悠悠吐出两个字:“不去。”


    见那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小夫人不香么?


    反正乔乔觉得他是疯子,做事不需要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乔乔:QAQ完了侯爷真得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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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最后季长澜还是去见了。


    乔玥也没明白自己用了什么方法, 就是学着电视上那些吹枕边风的小妾一样, 演技拙劣的拍了拍马屁, 又拿出先前季长澜送她的紫金膏, 在他红肿的面颊上涂了一些,最后笑吟吟的对他说:“脸上的伤看不出来了,侯爷可以去啦。”


    季长澜默了一瞬, 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彭子和啰嗦的很, 我如果去会比较久。”


    只是个平静的叙述句, 可窗外的阳光照在他低垂的眼睫上,那暗影下的眸子竟莫名透出几分不舍。


    很淡很淡,可配合着他过分出色的容貌,乔玥忽然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好像成了言情剧的女主角, 而男主角比电视里还好看。


    乔玥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像电视剧里那样, 一脸忧患的告诉他‘务必以大局为重’。


    她纠结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没关系的, 正事要紧。”


    一点儿不黏人。


    她看到季长澜笑了笑, 神情也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只是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那你等我回来。”


    说完他就起身出去了, 干脆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乔玥呆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嘴。


    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他新养的宠物似的, 没事总想撸两下的样子。


    可能新鲜劲儿过了就好了吧。


    季长澜去了大堂。


    如他所料,彭子和说的是上午靖王府祠堂发生的事,消息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开始只是老王妃病重,后来越传越离谱, 当年之事也有隐隐被翻出来的意思。


    季长澜听到后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神色并没有什么特别。


    连彭子和都能这么快得到的消息,皇上那边的消息自然更快。


    不过彭子和说得消息倒也不乏一些有用的,只可惜他过于啰嗦,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季长澜靠在椅子上垂眸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像是听得有些烦了,他命小厮唤来了李管家,低声对李管家吩咐了些什么,倒让口干舌燥的彭子和一愣。


    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不尊重,他的声音不由得小了下来。


    季长澜眼皮也没抬一下,继续对李管家说着什么,说话中间还弯了弯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连带着脸上不耐的神情都柔和了不少。


    但见李管家一脸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情的模样,彭子和终于控制不住,小声的叫了一声:“侯爷。”


    “嗯。”季长澜指尖扳指与手中佛珠相碰,他转眸淡淡道:“你说,我听着呢。”


    ……这哪有一点儿在听的样子?


    彭子和深受打击,可是季长澜的命令他不敢不从,眼见季长澜又对李管家吩咐起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皇上刚刚见了窦严恩,也不知道那窦严恩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见完他后,就下令把霍贵妃从靖王府接了回去,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卑职觉得皇上很可能怀疑侯爷与贵妃受伤一事有关。”


    彭子和的声音比方才小了不少,他觉得季长澜一定什么都没有听见,毕竟他都没有听见季长澜在说什么。


    然而季长澜却忽然抬起眼皮问了句:“霍薇柔醒了?”


    彭子和一愣,感受到季长澜冷冰冰的注视,他忙道:“还没,不过目前情况恐对侯爷不利,请侯爷务必小心。”


    “知道了。”季长澜神色淡淡,又将目光转了回去。


    彭子和:“……”他居然真在听。


    *


    重华院内,乔玥没想到季长澜直到傍晚都没回来。


    怪不得他不愿意见彭子和。


    听这样一个人汇报消息,真是和下课铃响了老师还要指着黑板说“再讲五分钟”一样折磨人。


    乔玥也不知道自己是继续在屋里傻坐着,还是偷偷回偏房补补觉。


    对她而言,其实当不当小夫人都差不多,反正古代是男权社会,?不管是小夫人还是丫鬟,都一样得把季长澜当成主子,只是叫法不同而已,本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然而乔玥没想到的是,区别很快就来了。


    李管家带着一排丫鬟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小夫人,侯爷说您身边没人,让老奴带些丫鬟来伺候小夫人。”


    看着门口三十余个服饰整齐的丫鬟,乔玥不由得呆了一瞬。


    侯府的丫鬟本就少,自从季长澜上次清理线人后更是锐减了一大截,乔玥没想到李管家居然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么多人。


    乔玥问:“侯爷说要全留下吗?”


    李管家的态度是从来没有过的恭敬:“看小夫人的意思,若是小夫人喜欢,全留下也可以。”


    乔玥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说:“那就不用全留下了……”


    李管家道了声“是”,但是站在门口没走。


    乔玥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让自己选几个称心如意的留在身边伺候。


    可乔玥一眼望去,绿油油一片高矮胖瘦全都一模一样的丫鬟,本身就有选择困难症的乔玥还真选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季长澜很快回来了,他神情略微有些疲惫,可看到乔玥站在门前的呆愣模样时,忽然笑了笑,像走之前那样将乔玥揽到怀里,坐回椅子上,问她:“还没选好么?”


    他亲昵的神色十分自然,说话时,还将头埋在她脖颈间嗅了嗅,好像在吸一只猫。


    接受了他疯子的设定乔玥倒还好,可这一举动却让旁边的李管家傻了眼。


    有几个小丫鬟也偷偷抬起了头。


    乔玥被她们的目光弄得有些紧张,又不敢刺激到季长澜,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尾音莫名带了些颤。


    季长澜微微皱眉,垂眸瞧了乔玥一眼,而后将视线扫过屋外的丫鬟们,先前面色浮红的丫鬟全都齐刷刷低下头,就连李管家也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是不是觉得她们穿的都一样,所以选不出来?”季长澜低低问了一句,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李管家额上的冷汗却落了下来。


    以往侯爷从靖王府回来心情都会不好,偶尔还会杀几个下人解恨,尤其这半年来,颇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搞的李管家每次都胆战心惊,唯恐疏漏了什么。


    虽说之前死的大都是别府派来的线人,可上次清理线人的情形实在是太过惨烈了,所以他一听季长澜说要选几个丫鬟伺候小夫人,连一刻也不敢怠慢,马上命绣房准备了新衣裳,将这些丫鬟打扮的整整齐齐送了过来。


    可是现在看起来,侯爷今天似乎并不喜欢整整齐齐的。


    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想起侯爷方才交待事情时的温和样子,硬生生抬起头,看了乔玥一眼。


    乔玥不知李管家在想什么,但是看他满头虚汗,也明白了这是求救信号。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收到这种信号了,上一次还是衍书的。


    她默了一瞬,轻声回答道:“不是,是她们穿的挺好看的,我就多看了一会儿……”


    季长澜轻轻笑了,低头悄悄在她耳边道:“我最近是头痛,可我又没有凶你,你觉得好看,把她们叫进来看就是,紧张什么呢?”


    声音温柔好听的令人发毛,只有气息依然是凉飕飕的。


    想起季长澜不喜吵闹,乔玥一时间也分不清他让自己把丫鬟叫进来看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硬着头皮道:“那……那我把她们叫进来了?”


    季长澜揉揉她的头,笑着道:“叫啊,怕什么呢。”


    从态度动作都很温柔,可语气却变.态变.态的,全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乔玥本着关爱病人的原则,将门外的小丫鬟叫了进来。屋里装不下那么多人,所以丫鬟们是分成六批,第一次进来了五个。


    五个小丫鬟年龄与乔玥相仿,可能是第一次见季长澜,她们全都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上次季长澜大批清理线人虽然没让乔玥看见,重华院除了人少了些也没受什么影响,可乔玥从这些丫鬟的反应来看,当时的情况一定异常惨烈。


    这些丫鬟虽然尽量保持着平静,却个个面色惨白,连头发丝都在发颤。


    本来没有多紧张的乔玥也被她们弄的有些紧张了,偏偏季长澜的那只冷冰冰的手又探上她的后颈,像条毒蛇似的缓慢的在她脖颈处游移着,低幽幽开口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我又没疯,又不会杀人,不是让你别怕的么?”


    若不是亲眼所见,乔玥真的不知道季长澜的病情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


    她被他温柔中又透着隐隐诡异的样子吓呆了,杏眸里终于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季长澜指尖挑着她下巴,轻轻将她脸转了过来,幽静的眸子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似是随意的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乔玥敏锐的感觉到这是道送命题,可是以她现在的状态,若说不吓人就显得太虚伪。


    她缓缓伸出手来,食指拇指捏在一起,中间露出了些许发丝般细小的缝隙,神色郑重道:


    “……有一点点。”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一瞬。


    乔玥连忙补充道:“不过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侯爷不用……”


    “担心”两个字她没说出口,因为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说季长澜早就疯了。


    她目光忐忑的看着他。


    季长澜忍着没被她逗笑,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嗯,我不担心。”


    他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转过身去,从身后环住她,让她看向面前的丫鬟,语气比方才正常了不少:“其实她们穿的也不完全一样,你喜欢单数还是双数?”


    乔玥闻言一愣,视线在丫鬟身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季长澜很好心的用手指了指丫鬟的鞋面,乔玥这才发现,丫鬟鞋面上缀的珍珠有些是单数,有些是双数。


    那珍珠零零碎碎有七八个,若不细瞧还真发现不了。


    忽然有种在玩找不同的感觉。


    乔玥瞬间不纠结了,隐隐还来了兴趣,笑着道:“双数。”


    季长澜摆了摆手,单数的丫鬟整齐的退到了屋外,只留一个双数的站在侧边。


    第二批丫鬟进屋。


    乔玥数了数她们的鞋面,不由得微微蹙眉道:“这回全是双数。”


    季长澜抱着她坐高了些,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丫鬟头上的珠花,轻声问:“喜欢冷色还是暖色?”


    丫鬟头上的珠花虽然都是紫色的,可有些紫色偏粉带暖,有些紫色偏蓝微冷,确实是不同的。


    这些要细瞧才能看出的变化,季长澜只扫一眼就发现了,确实比旁人要敏锐的多。如果和他玩“找不同”的话,自己一定会输好多游戏币,还好他现在和自己一个阵营。


    乔玥暗戳戳松了口气,小声道:“暖色。”


    季长澜“嗯”了一声,第三批丫鬟进屋。


    这次乔玥没让季长澜开口,自己仔仔细细的寻找起来。季长澜也没催她,只是垂眸倒了杯茶递给她,眉宇间不见半点儿不耐的神色。


    然而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连李管家都看出了是丫鬟们腕上首饰不同,可乔玥还一脸茫然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几次张口想暗示,却都被季长澜一个冷眼望回去了,他只能抓心挠肝的闭上嘴。


    乔玥捧着茶杯什么也没瞧出来,像是有点受打击,她抬头眼巴巴看着季长澜,道:“侯爷,这批好像比较难选……”


    季长澜摸摸她的头:“嗯,不急的,我也没看出来。”


    那就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乔玥放了心,后面两位丫鬟却忍不住抬起了头。


    先前李管家怕丫鬟们容貌不同,影响乔玥兴致,所以从第二批丫鬟进门开始,就让她们把头全部低着,这会儿一见她们抬头,不由得捏了把冷汗,张嘴正要呵斥,却听乔玥道:“我看出来了!”


    季长澜笑了笑,垂眸问她:“看出什么了?”


    乔玥道:“最边上那个眉心有痣,旁边那个没有。”


    空气安静了一瞬。


    李管家欲言又止。


    察觉到李管家眼神的不对劲,乔玥皱了下眉,黑亮的杏眸看向季长澜,小声问:“侯爷,我找的不对吗?”


    季长澜面色不变,只是吩咐丫鬟们把头抬起来,让乔玥在丫鬟们脸上看了一圈儿,而后轻轻捏着乔玥的面颊弯唇笑道:“只有一个有痣,你找对了。”


    乔玥不太相信。


    她看了看李管家,又看了看季长澜,而后悄悄在季长澜耳旁道:“可是李管家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劲……”


    “哪里不对?”


    “……像是在说我笨。”


    季长澜冷冷瞧了李管家一眼,李管家慌忙低下了头。


    他垂眸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似是被她呆萌又自我怀疑的模样逗乐了,忽然垂眸将脸埋在她颈间,低低笑道:“怎么会呢,小夫人最聪明了。”


    听到这句话的李管家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再不敢抬头看乔玥一眼。


    连侯爷都忍着不笑,自己刚才要是多嘴,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原来游戏规则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只要小夫人开心就好。


    *


    霍薇柔是两日后醒来的。


    皇上听她醒了,便放下手中事情去寝宫探望。霍薇柔虽然强颜欢笑,但是听皇上说她腿上伤势过重,不能像以前一样跳舞时,她忍不住伏在床上痛哭起来。


    皇上忙安慰道:“爱妃放心,等朕抓到这名刺客一定将他扒皮抽筋,为爱妃洗去在靖王府所受的屈辱!”


    他语声顿了顿,又轻轻问了句:“爱妃可看清了那刺客相貌?”


    霍薇柔的哭泣声一顿。


    这才是最令她感到恐惧的地方。


    那个人杀她,不为金钱,也不为权势,就好像只是单纯的发泄。


    可她从头到尾居然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甚至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她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咬着唇瓣轻轻摇了摇头。


    皇上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如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无意开口询问:“爱妃遇害前可见过什么人?朕听说爱妃好像见过虞安侯身边的小丫鬟?”


    霍薇柔一怔,她之前只当皇上年迈不理政事,却没料到皇帝居然连自己的行踪都一清二楚,她那日见乔玥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这若是让皇帝知道,保不准皇帝会对她有所怀疑。


    她没敢和皇帝说自己是特地要见乔玥的,只轻声道:“是老王妃召见的,妾身当时恰好在老王妃身边,就跟着老王妃一同见了见。”


    “原来是这样。”皇帝点了点头,道,“看来老王妃也觉得那丫头特别,不过她现在可不是什么丫鬟了,虞安侯前些日子刚将她纳做妾室,府里人都叫她小夫人,听说她腿上也受了些伤,昨个儿还让许太医去瞧了呢……”


    皇帝语声放慢了许多,霍薇柔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腿。


    她忽然觉得自己膝盖上的伤和那丫鬟的是那么巧合……


    霍薇柔瞳孔微缩,指甲嵌进了掌心。


    皇帝看在眼中,唇角勾起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忽然问她:“爱妃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霍薇柔忙松开手:“没事没事,只不过虞安侯向来不近美色,臣妾忽然听闻他纳了妾室,有些奇怪罢了。”


    她佯装好奇的问:“就是不知虞安侯待那位‘小夫人’如何?”


    皇帝笑了:“听说宠的很……”


    他观察着霍薇柔的神色,轻轻握住霍薇柔微微颤抖的手,挑眉问道:“既然爱妃对小夫人如此感兴趣,要不朕把她招进宫如何?”


    皇帝每一句话都意有所指,就好像知道了什么。


    霍薇柔的身体僵住,忙道:“不用了,虞安侯的性子皇上也知道,既然他那么宠爱那位小夫人,皇上要是忽然把她招进宫,恐会惹他怀疑。”


    皇帝笑了:“爱妃不必担心,清安寺高僧云游归来,朕打算在宫中设宴,为爱妃驱驱邪祟,到时候大臣都会带着夫人前来赴宴,朕只需要下一纸诏书就行。”


    他拍了拍霍薇柔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嗓音却透着冷:“你是虞安侯的表姐,也是朕最宠爱的妃子,到时候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第39章


    乔玥成了小夫人以后, 偏房就被留了出来供伺候她的丫鬟们住, 她“被迫”搬到了季长澜房间里。


    因为季长澜白天经常不在府里, 所以乔玥基本成了重华院的新主人。


    吃季长澜的东西, 用季长澜的浴室,睡季长澜的床……


    而且经过那次“找不同”的游戏后,乔玥发现屋子里大多数东西悄悄被丫鬟们换了, 大到床上的帘幔, 小到桌上的摆件, 全都变成暖色成对儿的。乔玥问起时,丫鬟们只说“是侯爷吩咐的”,她便没有再问。


    她以为只是个游戏,没想到季长澜记到了心里, 乔玥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总有种季长澜病情又加重的错觉。


    因为她是忽然被“提拔”上去的,侯府之前也没有过“小夫人”的先例, 所以季长澜第一次晚归时, 乔玥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房间里等季长澜回来再睡。


    之前当丫鬟的时候, 季长澜是说过不用等的。


    可她现在的身份变成了“小夫人”, 睡的又是季长澜的床, 如果他回来,看到床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会不高兴。


    她以前看过一些书籍什么的,知道有些男人大男子主义很严重,如果女人不等他,就会有一种‘老子天天累死累活半夜才回家, 你凭什么睡的跟条死鱼一样’的扭曲心理。


    她也不知道季长澜究竟有没有这种毛病,不过古代毕竟是男权社会,她觉得自己谨慎点总没错。而且这些日子她过的确实舒服,总不能没有一点儿回馈。


    伺候她的六个丫鬟也一致赞同,有几个甚至给予她鼓励。


    于是乔玥就从饭后的酉时等到戌时,又从戌时等到亥时,到了子时,她终于坚持不住睡死过去。


    季长澜回来后,就看到了六个站的笔直的丫鬟,和趴在桌子上睡的不省人事的乔玥。


    桌案前亮着一盏微弱的灯,季长澜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微微抬起眼皮将视线扫过周围的丫鬟身上时,六个丫鬟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齐刷刷跪倒在地。


    一位胆子大的丫鬟颤巍巍开口:“侯爷清早出门后小夫人就茶饭不思,奴婢们劝了好久小夫人也不肯到榻上去睡,对侯爷思念的紧,一定要等侯爷回来才睡……”


    这些天季长澜对乔玥的宠爱她们全都看在眼里,她这番话既能体现出乔玥对季长澜情意深重,又能体现出她们的良苦用心,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宠妾围着自己转呢?


    可屋内久久没有回应。


    燃烧的兽金炭散发着淡淡松枝清气,季长澜伸手触上乔玥微凉的面颊时,铜炉里的炭火忽然发出“噼啪”几声轻响,在寂无人声的屋内显得格外瘆人。


    而后,她们就听见季长澜轻幽幽溢出一声笑:“我是让你们伺候她,还是让你们伺候我?”


    茶饭不思?


    他还不清楚乔乔什么性子么,这些人撺掇乔乔哄他开心,为了体现情深义重连条被子都不给她盖,将外府那些争宠的心思用到乔乔身上,等乔乔地位稳固她们下半辈子也就衣食无忧,真是好大的胆子。


    季长澜轻抬眼皮将视线压到丫鬟身上:“你们是不是分不清自己主子是谁?”


    他的声音不大,说出的每个字却都暗含杀气。几个丫鬟冷汗瞬间浸湿了背脊,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惨白着脸小声求饶道:“侯爷饶命,奴婢知错了。”


    然而季长澜根本没有继续留她们的打算,吩咐裴婴将这些丫鬟带出去,俯身正打算将乔玥抱回床上时,迷迷糊糊的乔玥忽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


    两人极近的对上视线,季长澜眼中戾气还未来得及掩去。


    乔玥瞬间吓醒,看到周围哆哆嗦嗦的丫鬟,忙用手环住季长澜的脖子,求生欲极强的说:“我、我我没睡着,就闭了下眼睛,侯爷你别生气……”


    “……”


    今年冬天很冷,乔玥被季长澜抱到床上时,还小声打了个喷嚏。


    季长澜塞给她一个手炉,乔玥被他抱着裹在柔软厚实的被褥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原来季长澜生气不是因为自己睡着了,而是气那些丫鬟撺掇自己熬夜的缘故。


    有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感觉。


    想起那几个丫鬟被裴婴带下去时的可怜样子,乔玥犹豫半晌还是小声说了一句:“侯爷要处置她们吗?”


    季长澜没有回答乔玥,只是环着她的腰将她抱到怀里,嗓音淡淡道:“你先睡,不用管她们。”


    他的手在乔玥背上轻轻拍着,节奏和轻重都拿捏的极好,乔玥眼皮控制不住的耷拉下来,生生忍住翻涌而来的睡意,小声道:“其实今天侯爷一出门我就心慌慌的吃不下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担心侯爷,所以才拉着那几个丫鬟陪我一同等的……”


    “担心我?”季长澜手微微一顿,有些好笑似的低头看她,“担心我什么?”


    乔玥也不知道应该担心他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扯了个谎,虽然是说谎,可是从语调到眼神都特别恳切,全然是一副为丈夫担心的妻子模样。


    可季长澜笑着吻了她一下就没说话了,看上去既不像相信,也不像不信。


    乔玥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侯爷不信我吗?”


    “信。”他轻声说。


    乔玥:“那侯爷饶了那些丫鬟好不好?”


    季长澜嗤了一声,将她揽到怀里:“这些丫鬟都一个样,只是看着可怜罢了,其中心思你又哪里知道,现在饶过她们,过几日她们就会骑到你头顶上,你用不着理会她们,乖乖睡你的就好。”


    乔玥对季长澜说的话向来不会怀疑,可这几个丫鬟这几日陪在自己身边多多少少也是有一些感情的。


    她扯着季长澜的衣服,软绵绵恳求道:“可是我很喜欢那个眉心有痣的,刚才只有她劝我睡觉。而且她会讲笑话,唱歌也特别好听。”


    季长澜默了一瞬,总算松了口:“那就把她一个人留下。”


    乔玥得寸进尺的揪了揪他的衣襟,语调又软了几分:“那其余人……”


    温温软软的体温隔着布料传到他胸膛,他的衣襟被少女揉的有些乱,发丝擦过他锁骨时,他的呼吸不由得顿了顿,轻轻捉住少女乱动的小手,低声道:“快睡,我让裴婴将她们赶出府便是。”


    乔玥不知道他的声音为什么忽然变得凶巴巴的,但好在是饶了那些丫鬟一命,也不敢再乱动了,忙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这几日季长澜都很忙,似乎是朝堂发生了什么事,经常是一大早就出去,晚上直到很晚才回来。


    有了上次的事件后,乔玥也就“勉为其难”的没有再等过他。新来的丫鬟们不敢再犯同样的错,什么事都以乔玥为主,从头到脚照顾的妥妥帖帖,让乔玥被腐朽堕落的生活侵蚀的晕头转向,总有种自己成为世界中心的错觉。


    季长澜偶尔也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有时候是玲珑球之类的摆件,有时候是一些模样精致的小饰物,只不过他回来的晚,大都是由眉心有痣的丫鬟宝笙第二日转交给她的。


    半个多月过去,乔玥发现宝笙不像之前那般一看到季长澜就发抖了,屋里其余丫鬟胆子也大了些,不是每日都那么战战兢兢了。


    闲聊时宝笙说:“侯爷现在虽然还是很吓人,但给人的感觉不如以前那般危险了,心思也不像以前那样难以捉摸,要好相处的多。”


    乔玥觉得季长澜病情有所好转,有些好奇的问:“侯爷以前什么样?”


    宝笙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乔玥还是总结出来了她的意思。


    大概就是很丧很绝望,即使不杀人没什么表情也会让人从心底感到害怕,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侵蚀着周围所有人的喜乐。


    乔玥不太了解那是怎样一种感觉,不过能让周围人都感到抑郁,那他本身肯定更难受。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见天色不早了,自己抱着换洗的衣服去浴室里泡澡。


    乔玥洗澡时不习惯有人,丫鬟们也就没跟着她进去,只将她送到门口。


    池子里的水是仆人们傍晚就换好的,推开门便感到一股热气扑面,四周掩着深色帐帘,只有墙壁上亮着一盏莲灯,光线也比外面暗淡许多,浅浅水雾萦绕,让人看不清帘后的情形。


    滴答滴答——


    帘幔上的水珠落在池内。


    乔玥脱掉衣服泡进水池里,水花溅落间,倚在池壁角落里浅寐的季长澜忽然睁开了眼。


    透过层层弥漫的水雾,他一抬眸就看到了少女雪白的身影。


    她浓密柔软的秀发很快被水浸透,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上,半截藕臂被水雾烘成淡淡的粉色,面颊轻侧间,隐约可见锁骨下玲珑的曲线……


    她正自顾自的往头发上擦着皂角,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季长澜喉结动了动,也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她。


    若是旁人一进屋他就会醒,可他太熟悉乔玥的气息了,比他自己更甚,以至于乔玥走到池子里他才发现。


    他此时正靠在角落的帘幔旁,水池里雾气浓重,他觉得乔玥很可能把他和帘幔看到一起去了。


    真是心大的令人头疼。


    浅浅水波从乔玥身边漾开,一圈一圈的朝他这边漫了过来,像只调皮温软的手在他心口抓了又抓。


    他的呼吸有些重,眸色也有些浓。


    可他不能出声。


    那丫头向来胆子小。


    他很担心自己一出声就把她吓得跌到水里去。


    到时候还得他捞。


    他现在这样已经有些难受了,若是真让他捞……


    季长澜缓缓阖上了眼,长长的睫毛被水雾打湿,在眼睑处罩下一片沉沉暗色,漆黑的发丝搭在面颊上,映的唇瓣鲜红艳丽,宛如一只摄人心魄的水妖。


    屋内静的只能听见水珠溅落的“嘀嗒”声。


    以往乔玥洗完了头再擦擦泡沫就很快会走,可今天外面天气太冷了,水池里又温暖静谧的令人感到舒适,她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不慌不忙的泡在水池里吹着泡泡。


    甚至哼起了有些走调的歌……


    重重帷帐中,季长澜静静睁开眼,水珠从他的眼睫滴落,他轻幽幽开口问:“玥儿,你还没洗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  侯爷是不信乔乔担心他的。


    因为她睡的太香了,以前乔乔出去玩,阿凌在家等她时都是睡不着觉的——


    给自己预收文《今天也期待男主篡位呢》求个收藏~


    陆姮绑定了一个亡国系统,穿到一本古早坑文里做昏庸女帝。


    她生活奢侈,自甘堕落,专杀忠肝义胆之人,专宠阿谀奉承之辈。


    各地义士纷纷起兵造反,就在亡国任务即将完成的时候——


    天杀的出来一个战神萧放!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陆姮:“把他绑树上乱箭射死!”


    半年后,萧放杀了回来,将她囚于宫中。


    萧放缓缓逼近:“知道被万箭穿心的滋味么?”


    陆姮退到角落:“QAQ要不你先称个帝?”


    萧放将她困在臂弯中,指腹缓缓擦过她的唇:“不。”


    陆姮:“????!!!!!”——


    因为下篇还没想好,系统和女帝身份有可能会改,也可能不改,这篇写完我撸完大纲看情况。


    男主还是阴暗系的,肯定不渣,还是轻松向小甜文。


    第40章


    缭绕的水雾中, 小姑娘惊恐的回头。


    扑通——


    巨大的水花飞溅。


    “……”


    季长澜的反应已经很快了, 可乔玥被捞上来的时候, 依然像是去了半条命。


    被吓傻的小姑娘本能的抓着他肩膀, 柔软的发丝湿哒哒黏在面颊两侧,不断有水珠顺着睫毛滴落,鼻头被水呛的通红, 连杏眸里也沁上了泪。


    ……她看上去太可怜了。


    可怜的竟让他将那些想法生生压了回去。


    季长澜闭了闭眼, 从衣架上拿了两件衣服, 一件披在自己身上,一件裹住乔玥的身子,视线扫过乔玥胸口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右胸上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


    “乔乔……”


    他很轻很轻的低喃一声, 像拂过面颊的风, 很快就被水珠滴落的“嗒嗒”声盖过了。


    搭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收紧,怔神间, 怀里的小姑娘似乎恢复了些神智, 看到男人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胸口, 她睁着一双含水的杏眸抽抽搭搭的说:“……侯爷你居然还看我。”


    软软的语调带着呛水后的鼻音, 听起来委屈极了。


    “嗯?”季长澜回过神来, 似是被她的模样儿逗笑了,他微微弯唇对上她的眼,轻悠悠的问,“你是我的小夫人,我看你怎么了?”


    乔玥呜咽了一声, 眼尾红彤彤的好像一只受人欺负的小兔子。


    “下回还吹泡泡吗?”他问。


    乔玥热气上头,心中恼意止不住上涌,咬着唇瓣脆生生说了一个字:“吹。”


    季长澜低眸亲吻她的额头,轻笑着道:“嗯,下回吹个更大的。”


    “……呜呜呜。”好气哦。


    看着她绵软的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季长澜又拿了两件氅衣将她裹住,自己换好外袍才抱着乔玥走出浴室。


    夜色薄雾蒙蒙,像是要下一场雪。


    长廊上灯笼微微摇曳,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处。


    季长澜抱着她回到屋里,丫鬟们看到季长澜和奄奄一息的乔玥全都吓了一跳,正要跪下解释,季长澜却摆了摆手,抱着乔玥回了里屋,对丫鬟们吩咐道:“帮她换身衣服。”


    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的样子,丫鬟们松了口气。


    兽金碳烧的正旺,乔玥的头发已经被季长澜擦过,被屋内的暖气一烘很快就缓过了神,丫鬟们匆匆帮她穿好衣服,又端来热汤服侍她喝下,眉眼轻抬间,季长澜换了身中衣从屏风后走过来。


    他发丝不似乔玥那般干燥,松散着披在身后,不时落下几滴清莹莹的水珠,淡淡的烛光映的他肌肤冷白如玉,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隐约可见一道细长的红痕,是她刚才落水时不小心挠下的。


    乔玥心里的恼意不禁散了几分。


    池子里的水到她肩膀的位置,虽然没有多深,可她不会游泳,呛水之后慌的厉害,基本是有什么抓什么。


    虽然她的力气在季长澜面前和小猫没什么两样,但此时看到他脖颈处的伤痕,还是轻声说了句:“侯爷,我刚刚在水里不是故意的。”


    “嗯?”季长澜眼睫颤了颤,像是没听清她的话。


    乔玥轻轻扯了下他的衣摆让他坐下,指尖搭上他脖颈处的伤,微微皱眉道:“要上些药的。”


    少女细软的指尖温热,像极了水池一圈一圈漫过来的涟漪。


    季长澜一垂眸就看到了小姑娘雪白的脖颈。


    犹带着被水雾烘出的微红,从锁骨一直蔓延到耳垂上,哪怕过了这么久,那点颜色也未散去,宛如出水芙蓉,娇艳至极。


    季长澜眸色深了深,微垂着羽睫轻轻“嗯”了一声,低声道:“玥儿要帮我上?”


    低低撩撩的尾音微微上挑,在烛火黯淡的室内莫名勾人。


    周围的丫鬟们面色一红,全都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可乔玥却对他的心思没有任何察觉,她对季长澜的禁欲反派人设向来放心,而且刚才在水里他都没有做什么,她觉得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她轻轻说了声“好呀”,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将头伸出床沿儿,趴在矮柜旁翻找起来。


    轻纱似的帷幔层层掩掩,床榻旁的光线朦胧好似水池中缓缓弥散的雾,少女与他一样只穿了件中衣,微微倾身时,露出半截白.嫩纤细的腰肢,正中凹陷下去一个小巧优美的弧,仔细点,还能看到侧腰上两道微微泛红的指痕。


    是他刚刚去水里捞她时留下的,小姑娘挣扎的厉害,身子又软,他便稍微使了些力道,明明没有多重,却没想到她皮肤这么柔弱。


    好像一朵霖霖细雨中的花,哪怕风大点也会把她摧毁了去。


    太嫩了。


    嫩的让人恨不得把她……


    “侯爷,找到了。”


    乔玥从床上坐了起来,雪白腰肢一晃便掩入了衣料缎面中。


    她伸着小手要给他涂药,季长澜蓦然垂眼,轻声问:“玥儿,你腰上的伤疼不疼?”


    乔玥一愣。


    自己腰上有伤吗?


    季长澜的手覆了上来。


    微凉的温度隔着布料传来,后腰处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酸痛的感觉,乔玥皱了下眉,一边伸着脖子往后腰处看,一边把自己腰上的衣服撩了起来。


    “应该不严重吧?”


    那半截纤细腰肢便又落入季长澜的视线中。


    盈盈不堪一握。


    倒是一点儿也不避讳他。


    “诶?是有点红,我自己都没感觉到……”


    乔玥喃喃自语着,用指尖沾了些紫金膏就向自己腰间涂了上去,汝窑似的肌肤沾染了水润的微光,在昏暗的烛火下白的晃眼。


    季长澜眸色又深了些,伸手取过她手中的紫金膏,语声淡淡道:“我帮你涂罢。”


    乔玥怔了怔,仰着小脸看向他:“我的伤不厉害,侯爷的比较严重,还是先给侯爷涂吧。”


    修长的指尖碰在紫金膏瓷瓶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季长澜缓缓垂下眼睑,长睫遮掩下的眸光又幽又暗。


    “乖,趴下。”


    莫名的,乔玥觉得他声音比往常沉闷了不少。


    男人高大修长的身形遮住床边微弱的光,中衣的布料被发丝上的水珠濡湿,轻轻贴在肩膀上,勾勒出里面肌理紧实的线条。精致的五官映着身旁暖色的帘幔,倒少了往常那股冷清的感,乔玥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她微微蹙眉正要说些什么,季长澜的手就搭到了她肩膀上,乔玥只觉得重心不稳,也没感觉到他怎么用力,自己就趴倒在了床褥上。


    “……侯爷!”


    似乎感到有些不安了,乔玥低低唤了他一声,扭动着身子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男人的手却忽然压住她肩膀,俯身在她耳边道:“玥儿,别再动了。”


    低哑的嗓音伴着男性独有的气息钻入耳廓,不似平时那般冰凉,灼的她耳尖微微发痒,她的心脏“砰砰”跳了两下,趴在床上有些不敢说话了。


    季长澜将她中衣撩开一点,指尖沾取一点儿药膏,向乔玥腰间的红痕涂去。


    指尖相触的一瞬,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肌肤瞬间紧绷起来,耳根处很快就漫上了一层霞云似的红。


    现在才感觉到危险么?


    季长澜轻轻扯了扯唇角,眼睑处暗影浓重。


    他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


    还要给自己涂药,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被吃么?


    哪怕已经比当年长高了不少,可看上去却还是那么的小。


    腰细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和梦里的感觉分明是不一样的。


    比梦里还要纤细柔软的多。


    实在是太小了。


    ……如果像梦里那样,真担心她会受不住。


    季长澜呼吸渐沉,眸底肆虐的暗色怎么压也压不住,指间力道不经意间加重,趴在床上的少女忽然唤了他一声:“侯爷……”


    又娇又怯,偏偏又带着些许讨饶的意味儿,灼的季长澜心尖滚烫。


    乔玥咬着唇瓣道:“我、我不疼了……能不能不涂了。”


    “嗯。”


    季长澜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捏着瓷瓶的指节微微泛白,另一只手依旧搭在她腰上没有松开,忽然问她:“明天……明天宫里会举办宴席,大臣的夫人们都会去,你想去看看么?”


    乔玥愣了愣,像是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么一句。


    她穿越过来到现在,除了去过靖王府就一直呆在侯府里,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乔玥眼睛亮了亮,心里的紧张感消散了半分,轻声问:“会很热闹吗?”


    看着少女松下来的背脊,季长澜勾了勾唇,轻声道:“嗯,会很热闹,想去?”


    乔玥自然是想去的。


    但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心里又有些犹豫:“不过大臣们带的都是夫人,侯爷带我过去,会不会不好?”


    “小夫人就不是夫人了?”季长澜漫不经心的拉下她的衣服,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


    乔玥道:“可是……”


    “你用不着担心这些。”季长澜打断了她的话,忽然俯身在她耳旁道,“就告诉我想不想去。”


    灼灼的气息喷在脸颊上,乔玥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微微张口刚说了个“想”,就见眼前阴影罩下,季长澜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侯爷——!”


    “……别动。”季长澜按着她的手,埋头在她颈间,嗓音沙哑低沉道,“再乱动现在就要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今天先这么多,明天双更么么哒。


    有可能发一章6000的二合一,二合一的话就晚上11点左右。


    最近小区封了喝不上奶茶生活有点不规律QAQ,对不起等更的小天使们。


    这章留评发红包感谢一直追更的你们~——


    感谢在2020-02-02 20:52:57~2020-02-03 22: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槐庭暗金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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