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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冬雪未融(十) 两对小情侣面基……

    下午三点。

    高大而不十分张扬的建筑内, 男人领着周洄和林堂春两人走过一间间整齐排列的会议室,最终停在一间会议室前,恭敬地稍举起手示意:“唐部长在里面等着两位。”

    林堂春与周洄对视一眼,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多言,而是在男人走后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道冷冽沉稳的声音:“进。”

    周洄推门进去, 林堂春略显忐忑地跟在他后面。

    在没有真正见到地案处的人之前, 林堂春一直以为在地案处里工作的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举止果断而体格健壮的, 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那个传闻中大名鼎鼎年纪轻轻便升了职的部长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个身形修长清瘦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落地窗前,会议室内干净整洁,一片纯净的白色, 专属于兴州秋季的温暖日光透过窗户透进来打在他的身上,为他整个人都镀起堪称神圣的金光,显得气质纯洁又温柔。

    听到两人开门走进来的声音,男人缓缓转过了身。

    他先是看到了周洄,随后看到身后的林堂春,微微怔住后友好地展开一个浅笑。稍稍弯起的眉眼使得他整个人更加温和, 原本有些凌厉的五官软和下来,舒服清秀的长相让人怎么也没办法将眼前的人和那位雷厉风行的部长联系在一起。

    “唐部长, 幸会。”周洄率先打破僵局礼貌开口。

    唐允宁走到会议桌前,“实在是抱歉,让两位大老远来到兴州会面,只是文州地案处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近几天内是回不去文州了。请坐。”

    “事态紧急,草草见面,还望两位不要嫌弃。”他向两人歉意一笑,十分容易就让他人失去警惕心。

    周洄也没有与他多客气, 径直带着林堂春落座与唐允宁的对面。

    “既然事态紧急,那唐部长不妨有话直说。”周洄开门见山道,语气强硬得连林堂春都不免在桌下暗戳戳捏他的手。

    周洄无奈地握住正在捏着他的小手,示意他不要乱动惹火。

    唐允宁似乎有瞬间不易察觉地惊愕,强大稳定的情绪内核让他很快冷静下来,爽快答应:“周总是个爽快人,那我定不会让二位失望。”

    “想必二位都有所耳闻,刚刚于兴州了结的潦河分尸案。”

    果然跟这个有关系。

    林堂春微微垂下头脑海翻涌,并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目光一直默默跟随在他的身上。

    忽然,就在他们以为他会继续讲下去时,唐允宁毫无征兆地开口问:“这位是?”

    林堂春有些懵地抬起头,周洄攥着他手的手指开始无意识摩挲,面上不显:“唐部长想听哪种答案?于公,他是那场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于私,”他顿了顿,又继续平淡地说:“他是我的爱人。”

    如果刚刚只是一点点失态,那此刻唐允宁便是罕见地失去了表情管理而微微地怔在原地。

    这句话也的确向往平静无波的海面丢了一块不小的石头,虽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但依旧泛起不小的涟漪。

    林堂春也蓦地转头看向他,却只能看到他坚定锋利的侧脸。

    “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周洄轻笑了笑,“那场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们?”

    心知肚明。饶是屡次在谈话中获得胜者地位的唐允宁也感受到了那点压迫感,也许是坐在对面位置的缘故,这场谈话更像是一场审讯。

    唐允宁思索片刻,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口那里传来推门的声音,“吱呀”一声,不轻不重地传到三个人的耳朵里。

    他抬头看过去,坐在对面的两个人也纷纷转过头——

    只见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自来熟般地带上了门,嘴里还沉稳地说着:“抱歉,我有事来晚了,没有叨扰到各位吧?”

    唐允宁像是微微松下一口气般向他们介绍:“这位是外勤组组长,纪施岭,也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纪施岭嘴上虽然说着抱歉的话,行为上却没有一点客气,在察觉到自家领导那点微不足道的情绪后更是直接在他身边拉开椅子坐下来。

    原本唐允宁坐在林堂春的对面,却被坐在他隔壁的周洄堵死了所有话口,而纪施岭则是毫不犹豫地坐在周洄对面、唐允宁身边的空位上,桌上诡异的气氛和格局发生了变化。

    “哟,怎么来了个高中生。”纪施岭笑着打趣道,把林堂春说得浑身不自在。

    “他口不择言惯了,你不要介意。”

    唐允宁逐渐找回了谈话的主导权:“既然刚刚周总说到了爆炸案,那不妨我们从那里说起。十年前的爆炸案,周总是幸存者,旁边的这位是那场爆炸案里来自文州大学的夫妻俩的遗子,我没说错吧?”

    不愧是地案处,有关事件的侦查能力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周洄默认颔首垂下眼睫,唐允宁继续说下去:“我们在潦河分尸案里查到了与十年前那场爆炸案的共通性。”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林堂春猛地抬起眼皮,手心里也被闷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我想,这应该是你们需要的。”

    周洄并没有爽快应下,而是沉默几秒道:“唐部长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纪施岭不停记录的手悄然停下,他听到唐允宁掺杂着无奈的声音:“周总可别忘了,我们这里是地案处,想要得到什么从来不会依靠其他人。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一个合作吧。”

    正巧应了周洄在到达兴州后安抚林堂春的那句话。

    “周总想要报仇,想要找到罪魁祸首并亲手将他送进牢狱,我们的义务也是如此。潦河分尸案乃至爆炸案的背后都藏着更深的东西,至于有关这些东西的去留结局,那就不是二位应该考虑的,这涵盖在地案处的业务范围内。”

    唐允宁这几句话说得漂亮,足以让固执强硬的人动恻隐之心,周洄闷声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合作促成的可能性。

    “我知道周总在顾虑什么。”唐允宁又补充道,“如果没有地案处的加入,你也能独立完成这些,可是倘若说,地案处能给出你想要的额外的信息呢?倘若说,”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林堂春,“地案处能让你顺顺利利,不受性命之忧地报仇雪恨呢?”

    林堂春藏在桌下的手猛地颤动几下,也在提醒周洄做最后的决定。

    如果放在以前,这一定是一个不需要丝毫犹豫就能作出的决定。

    二十几岁的周洄没有任何顾虑,他唯一想的不是独善其身,而是怎么以最小的伤害获得最大最好的结果,最好是只用把自己填进去,就可以换得真相大白,他不需要其他人,更不需要精密的计算考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的手里正攥着林堂春的手。

    他的手里正攥着的,是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人。

    这一早就被安排好的不能有丝毫错处的自我牺牲式轨道,终于在这一瞬间偏离了。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也许是在沉默的环境下才会显得拉得如此之长,长到唐允宁以为自己不会迎来答复的时候,周洄忽然开口。

    “你们能给到的额外的信息是什么?”

    他这么问,也就说明同意的表态八九不离十。

    唐允宁在内心轻轻松了一口气,示意纪施岭将文件交给他。

    他把文件摊在桌上,“我们已经有了明确的怀疑对象,想必与周总心里的是同一个人,向盛集团现任掌权人,向名烽。”

    “只是找到他恐怕还不够。向名烽十年前年纪尚轻,也并没有在庞大的向盛集团立稳地位,这么庞大的爆炸案,他一个私生子不会敢擅自做决定。”

    这一问题周洄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向名烽的资料少之又少,就算与他成为合作伙伴也不能从他嘴里套出分毫,到最后只能作罢。

    “他的头上有很多哥哥姐姐,其中有一位原配夫人所出的哥哥,原本应该坐上他的位置做向盛集团的下一任掌权人,却偏偏在那个时候失踪了,从此杳无音讯,生死不明。”

    这样的内部私密消息,或许只有地案处能办得到。

    生死不明。周洄反反复复嚼着这四个字,脑中忽然闪过那日林堂春被绑架时向名烽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向名烽和明荆口中的“他”是谁,如今应是有了头绪。

    “明荆和他是什么关系?”周洄沉声开口。

    唐允宁仿佛听到了老熟人的名字,与一旁的纪施岭瞬间地一对视。

    周洄:“不久之前刚刚与她交过锋,我也怀疑她在那场爆炸案中出了不少力。”

    纪施岭笑了:“巧了不是,我们也刚刚和这个明荆交过锋。”

    “她算是向盛集团的二把手,原本和向名烽没什么关系,我们猜测她手中或许握着向名烽的把柄才得以安安稳稳地在向盛工作。”

    唐允宁顿了一下,“她早年也为那位所谓失踪的向阳卖过命。”

    “我们手上能给的信息说完了,周总的答复呢?”他好整以暇地看向对面。

    周洄转头看了林堂春一眼,意思是征求想法意见。

    林堂春没犹豫,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合作愉快。”

    纪施岭主动伸出手与周洄握了握手,林堂春心上压着的石头蓦然松解,他舒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天色将晚——

    作者有话说:隔壁小情侣串个场

    小唐让我嬷一下…

    主线基本奠定了,知道你们不爱看剧情,下章来点甜甜的感情戏[彩虹屁]

    爱你们

    第52章 冬雪未融(十一) 这不是惩罚。是奖励……

    傍晚的兴州总算有了些烟火气, 晚风习习,天空上方飘来一些火烧云,橘红色的, 是落日余晖。

    每当这种时候,不管是在文州还是兴州, 或是身处其他地方, 慵懒舒适的配色都会给人带来一种安心的感觉。路上的行人也没有了白天的步履匆忙, 更多的是放松和轻快。

    如果不是看到兴州的标志性建筑,林堂春真要以为自己还在文州下班的路上。

    解决了这次来兴州主要的大问题,两人也就放下心来,而周洄也真的履行了当初的承诺, 之后短短的几天里没有再忙于工作,而是把自身的任务转到专心陪自家小祖宗在外地旅游散心吃喝玩乐上。

    兴州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主要是都市的繁华和高楼的眼花缭乱。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近年来来这里旅游的人们竟然络绎不绝,直接一举带动了兴州多年平缓发展的旅游业,因此各处景点依然人满为患。

    林堂春是个出去旅游不爱做攻略的人。大二时期的某天他和沈渔两人脑子一热一拍即合要去庆州吃火锅, 说走就走即刻出发,直到真正踏上庆州的土地, 两人才发觉着急得连酒店都没定上,当时又正值旅游旺季,酒店早已没有空房间,问了几处都得到否定的消息,如果不是周洄提前给庆州那边的人打好了招呼,恐怕两人就得露宿街头。

    和周洄一起出来就不一样了。林堂春只需要负责吃吃喝喝睡睡,至于其他的安排,他一向很相信周洄的眼光, 就算把他拐到类似所有旅游胜地都有的步行街之类的景点,他也会十分给面子兴奋地到处转。

    兴州的市中心虽然是高楼大厦,但为了进来越来越繁盛的旅游业,临近城市与郊区的边界也还是有许多旅游景点,比如海洋馆、博物馆之类,虽说也不是什么自然风光,至少又大又新品种还全,吸引了大多数游客的目光。

    林堂春对这一类的景点也并不抗拒,一进到海洋馆还是像小孩似的兴奋得不行,周洄看到他总算赏脸的神色也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当即容颜大悦大手一挥买下了景点内贵如天价的文创奶茶雪糕的一系列专为资本主义设置的坑人纪念品。

    林堂春看到他直愣愣去买天价奶茶一气呵成扫码付款并细心拿过来痛心疾首,当即就把人教育了一番:“你知道景点内的东西有多贵吗啊?而且这些东西又贵又难吃,你看看周围还有别人买吗?这些就是专门为那些霸道总裁哄小女友开心设置的……”

    还没说完,他便自觉闭上了嘴。

    某莫名其妙躺枪的霸道总裁:“.…”

    周洄耐心把吸管插好将奶茶送到难哄的“小女友”面前,一句话没说。

    奶茶店宣传的所谓新西兰奶源透过一层奶茶盖直冲林堂春的鼻腔,他终究还是没能抵得住奶茶的诱惑,上去下意识般反应吸了一口。

    唔……

    奶香十足,茶香浓郁,还挺好喝。

    再一看价格,45。

    林堂春一口奶茶差点呛到喉咙,被周洄眼尖地发现,连忙把奶茶拿远了些,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背脊轻轻顺着。

    “不好喝?”周洄挑眉问他。

    林堂春心虚地没说话,默默从周洄手上夺回来,没花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到了手。

    此后一路,周洄都能听见身旁人边目不转睛看海洋生物边吸溜吸溜喝奶茶的声音。

    要不是小时候带林堂春去过一次文州海洋馆,周洄看着他新奇的模样,真要信了他是第一次来参观海洋馆。不过仔细想想,就算是最近一次去海洋馆还是七年前,况且文州的海洋馆建得小,那时候刚建起来,品种也不多,林堂春就跟走马观花似的参观完了,唯一留有印象的还是在门口拍的免费照片。

    兴州海洋馆占地面积大,设施新品类丰富,还有一个整整一百米长的玻璃长廊,人走进去如同潜在海洋中身临其境,四面八方全是海水和各种鱼类海洋生物,海龟、小鲨鱼、水母和魔鬼鱼等等,玻璃长廊人气十足,里头挤满了人,为了保证每一位游客的体验,海洋馆实施了分批次放行的方案,每次放进去三十个人,每隔五分钟放进去一波,这样每一次有新的人进来就有新的人出去,也不至于太拥挤。

    由于是工作日,这天人还不算多,两人只是排了一会功夫就排到了,里面是一个长通道,时不时听到小朋友们的惊叹声,周洄看了看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林堂春,发觉他好像也跟那些小朋友没什么区别。

    一条鲨鱼咻地从他们头顶游过去,林堂春边转过头边提醒周洄:“你看,这鲨鱼居然游得这么快……”

    结果一转头就和周洄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林堂春悄悄红了个耳尖:“这里是海洋馆,我又不是鱼,看我干什么。”

    周洄的理科脑袋对这些浪漫壮观的事物不感兴趣,被逮住了也不恼,诚实道:“我不喜欢看鱼。”

    林堂春和他边往前走边疑惑道:“明明你的名字里都带水,怎么会不喜欢看鱼呢?”

    他还记得之前瞒着周洄去肃州那次,那个奶奶告诉他,周洄的“洄”是他妈妈给他取的,溯洄从之。

    林堂春这么想着,往身旁一瞥,看到了周洄沉默又复杂的神情,那双眼睛本来应该温柔至极,此刻却目光暗沉地盯着他。

    他的额头上当即冒出了冷汗。

    随即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咆哮。

    ——方才他一个不小心,竟然把脑子里想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什么肃州,什么溯洄从之,那些他瞒着周洄的事情,全都这么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紧接着而来的是可怕的沉默。

    林堂春不敢去看周洄的神情,他自觉理亏,微微低下了脑袋,连最喜欢的鱼都不去看了。

    周洄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玻璃长廊内偏蓝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显得静谧又平静,像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从来不会在林堂春开心的时候扫兴。

    于是他当做没听见,笑了笑说:“哦,是吗?或许就是因为我命里带水,所以有些和这些水中的生物犯冲吧。”

    不知为何,听到周洄轻松和笑意的声音,林堂春竟然有些发怵,打了个寒颤,身上的鸡皮疙瘩和寒毛全部都竖了起来。

    实在是太诡异了。

    他稍稍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周洄的脸色。

    没有异样。

    林堂春暂且松了一口气。

    一百米的玻璃长廊就在胆战心惊下很快走完了,林堂春惊奇地发现在长廊的尽头有一小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一般的游客都是走完长廊后径直往前走到下一个区域,殊不知只要往左拐几步就有一处暗室。

    暗室里灯光深蓝,有几个玻璃展示缸,远处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只能看见缸内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地划过去,像动作缓慢的流星。

    走近了才会发现那是一群水母。

    它们似乎经常被人遗忘在某个角落,却依然活力十足地长着触角奋力向上游。缸内也被安上了展示等,透明的水母在蓝光的照射下变得神秘莫测浪漫至极。

    这里几乎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堂春专心看着水母,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晦暗不明的目光。

    直到有一处宽阔坚硬的肌肉抵住了他的后背,他才猛地从水母身上移开注意力。

    “你干什么……”林堂春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时泄了气,耳尖和颈侧发烫,颇有些气急败坏轻声警告身后的某人:“这儿不是家里,你别到处发情——”

    他的尾音陡然变调,瞳孔蓦然变大。

    周洄一下子咬住了他柔嫩的颈侧,牙齿衔住一小块肉在齿尖慢慢细微地磨。

    四周的空气在那一秒内变得温热潮湿,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林堂春呼吸急促心脏加快,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吸干血液,

    即使周洄的力道真的非常、非常的轻,轻到略显锋利的齿尖此刻在颈侧毫无存在感,只有轻微的如同羽毛般的搔痒。

    只是这样的姿势等于是完全将命门展示给对方,林堂春被咬住颈侧无法挪动,双眼只能牢牢盯住眼前在玻璃缸里游动的水母。

    这里的空间太过狭小隐秘,玻璃长廊方向的每一道惊叹和笑语都清清楚楚传到他的耳朵里,头被固定住不能动,林堂春除了水母看不见任何东西,心里的恐惧不安被无限放大。

    “这算什么……惩罚吗?”他听见自己不住气喘的声音。

    除了是当作他当初瞒着周洄一个人去肃州的惩罚,他想不出任何周洄在公共场合突然搞这么一出的原因。

    身后紧接着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颈侧终于被大发慈悲地松开,而林堂春也得以喘上一口气。

    “宝宝,这不是惩罚。”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在攻势十足毫无防备的亲吻之前,他听到那一道几不可闻却又在逼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的气音:

    “这是奖励。”——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今天来晚了[彩虹屁]

    第53章 冬雪未融(十二) 亲亲+回文州/他的……

    那句气音绵长地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放大回响, 林堂春开口欲说什么,还未发出一点声音嘴唇就被猛地衔住,剩下的那点话音都被吞进了肚子里, 只能发出一些隐约的低吟。

    “唔……”

    他的后颈被桎梏住,只能扭过头以承受这波深入唇舌的亲吻。

    林堂春的大脑咻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被亲得迷迷糊糊, 眼睛被蒙上一层水雾, 身体被压制住的各个部位都变得酥麻酸软,腿更是软得站不住,只能将全身的力气都依靠在周洄身上。如果此刻有人进来一看,估摸着只能看见一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背影, 而看不见完完全全被笼罩住且陷在怀里的另一个人。

    水声黏腻。由于空间小而封闭,所以任何声音在这里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林堂春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喉咙不要发出低吟,却仍然被两人粗重的喘气声羞赧得面红耳赤。

    他不会接吻,这是板上钉钉并被周洄亲口认证过的事实。每次缠绵的亲吻对他来说不亚于两个小时的有氧,经常是被放开后便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或者在过程中被周洄提醒要呼吸。

    但周洄就不一样了,他几乎是无师自通, 两人第一次接吻过后,林堂春为了掩饰自己是第一次接吻的窘迫还曾义正言辞问过他是不是私底下偷偷练习过,得到否定的答复后还不相信。

    就像此刻。

    林堂春迷蒙地想,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无师自通到这个地步吗?

    仔细想想倒也不奇怪。周洄似乎对所有事情都样样精通,从学习到做饭,从拥抱到接吻,都让人挑不出任何缺点,门门满分。

    时间被无限拉长, 长到让林堂春几乎放松了警惕。

    直到嗒嗒嗒几声走路的声音精准无误地穿到他的耳朵里。

    他慌乱得不行,即使手上无力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推搡周洄的胸膛。

    “有人来了……”

    周洄对此丝毫不在意,而是眷恋至极地如蜻蜓点水亲了一下林堂春挺翘的鼻尖,像一位温柔深情的情人或丈夫,如果忽略此时的场景的话。

    那步伐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催命符,林堂春的心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他颇有些气恼地放弃了挣扎,决定眼一闭在周洄怀里装死。

    “请问……”一道试探性询问的男声传来,他在偌大的海洋馆里迷了路,无奈走到这间不起眼的暗室之中,在他的视角里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一个玻璃缸前,玻璃缸里还有许多调皮上涌的小水母。

    “请问玻璃长廊的入口在哪里?我看见这里有一个出口,绕了大半天都找不到入口。”

    那男人背对着他让他看不清神色,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工作人员,正巧碰上,就想问了碰碰运气,谁料想自己话音落后几秒钟都毫无答复。

    就在他自认倒霉想换个人问时,他才听到那个头也不回的男人快速沉声答道:“出去后右拐一直往前走。”

    “谢谢啊。”他狐疑地往里头看看,这个房间里面除了那个玻璃缸也没什么好看的,至于在里面看这么久吗?连说话都不愿意转过头来,这一缸子水母就这么好看?

    真是个怪人……他嘀嘀咕咕着走了,殊不知方才的暗室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直到脚步声走远,周洄才像是终于逗够了人一般恋恋不舍把人放开。

    而林堂春红着耳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刚刚的惊心动魄的二十秒内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推开周洄,即使这点力道只会让男人轻轻退后一两步,周洄却像是配合一般往后踉跄了一大步。

    “你……!”他小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周洄结结实实地挨了他一下,脸上却没有后悔的神色。

    “这算哪门子奖励?!”

    如果不是周洄足够挡住他,如果刚刚那个人再走近一点。

    那么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就会被看个一干二净。

    不同于上次在办公室。这是在海洋馆,接二连三的陌生人会从这道门前经过。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林堂春盯着周洄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你能把从前瞒着我的事告诉我,我很高兴。”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陡然浇灭林堂春头上的火焰,就连手上推拒的动作也慢慢僵硬滑了下去。

    周洄淡淡垂下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从前是我不好。以至于你想知道什么事都要去问别人,都要自己去看。”他顿了顿,苦涩地笑了一声。

    “那个地方,很穷吧?”

    林堂春用力摇了摇头。

    “可是穷也没办法。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家乡就在那里,所谓的穷乡僻壤,四面皆山,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周洄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玻璃缸里那些水母,看他们怎么奋力向上游。

    “小的时候我很矛盾,一面费尽心思都想逃离那个地方,因为那里几乎没有我值得眷恋的人;一面又想我厌恶的地方毕竟是我的家,我的母亲也葬在那里。”

    即使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只有早亡的母亲,动辄打骂的父亲祖父,还有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

    小小的周洄坐在村里最高的小山堆上,四周的山比这座小山堆要高多了,他看不见山那头有什么。

    但是他想,山那头的生活总不会比这里更苦、更难了。

    “直到我成年,成为村里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我想回去看看,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村子里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背着轻便的背包回去,村里的老人几乎都不认识他了,只有一两个眼尖的人发现他是老周家那个野种,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时刚考上大学的周洄自嘲一笑,心里那点对家乡仅存的眷恋彻底被斩除得一干二净。

    “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必要。这些年我没有对你说过,是因为……”

    周洄一下子哽住,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整个人的过去,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过将来有对我坦白的那一天,是不是?”

    林堂春抖着嗓子开口,他一看周洄那复杂沉默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可是你看,”他的话音中带着丝丝的哽咽,“我不就等到这一天了吗?”

    不停涌动的水母昭示着周洄此刻的心境,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童年,此前的那些纠结遗憾和悔恨全都在当下一笔勾销,迎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仅仅是林堂春等到了。他也终于等到能向别人坦然自若说出口的这一天。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再不出去,在监控室的保安就要以为我们俩是小偷了。”林堂春小声嘟囔着。

    周洄叹了一口气,总算把人领了出去,没有告诉林堂春室内根本没有监控,他也是看准了只有门口一个监控才敢放心大胆地把人带到监控死角的位置。

    两人在里面缱绻多时才出来,幸好看完玻璃长廊之后海洋馆也就差不多到了尾声,再看了两个馆就顺利地出了海洋馆。

    回去的路上,周洄坐在车里接了个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这些事等我回去再处理。”

    他的神情太过肃穆,搞得林堂春忍不住问他:“怎么,公司出事了?”

    周洄摇摇头。

    不是公司出事了。而是整个文州。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向盛集团从天英紧急撤资并宣布暂停一切合作。

    天英和向盛的合作从几年前便已经开始,近年来合作稳定,维持着整个文州市场,甚至在文州政务上两家也有所涉及,就在文州经济政治向好之时,向盛却突然宣布停止与天英的一切合作。

    这几乎让整个文州市场都陷入了恐慌。天英和向盛常年处于垄断地位,号称两大巨头,天英是最近几年升起的新星,势头正盛,而向盛是多年的老大,如果说之前其他的公司集团都只能在两家合作下吃点肉渣的话,那么现在连稳定供给的肉渣也没有了。

    别说是其他小公司不知道内情,文州政府那里也是一团乱。合作终止,剩下的就只有站队。大批公司的分离站队乃至政府的导向都使得股票市场陷入混乱,大部分公司包括政府都纷纷选择了宣布合作终止的向盛,只有极少数受过天英恩惠的公司站队天英。

    这些都在周洄的预料之中。天英成立得晚,兴盛得也晚,大部分公司都害怕天英是昙花一现,再加上有向盛的威压,自然不敢投奔。而他前几天便断了天英对外的所有合作,想必向名烽定是觉察到了这一点,也打听到他此刻不在文州在兴州,于是迅速果断地切断了与天英的联系,妄图置天英于死地。

    只是向名烽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独独忘记了文州地案处的存在。

    就算是知道,他的手也绝不可能轻而易举伸到兴州来。

    事到如今,周洄身不在文州却已是搅得文州波涛汹涌,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问一旁的林堂春:“想不想回去?”

    林堂春思索片刻,在兴州玩也玩够了,他请假也就请了几天,是时候回去上班了。

    “回去吧。”

    第二天一早,一架飞机准时从兴州机场起飞,并于两个小时之后稳稳落地文州机场——

    作者有话说:么么

    回文州搞事业了

    [亲亲][亲亲]

    第54章 冬雪未融(十三) 长得不仅仅像他的亲……

    周洄和林堂春两人去兴州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一下飞机,周洄就接到孙琳的消息,说是记者已经在公司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电话那头的孙琳声音焦急, 那边似乎人声很大,场面慌乱。

    “您先回家躲躲吧!公司是暂时回不去了……哎——别挤别挤!”

    周洄捏了捏眉心, 沉声对电话另一头说道:“这件事总得解决。不用着急, 等我过来。”

    正在公司努力控制场面的孙琳简直要感激涕零, 恨不得立刻打开社交平台发一条“论有一个靠谱的领导有多么重要”的帖子。

    林堂春听到了两人的全部对话,有些担忧道:“.…你要回公司?”

    周洄挂了电话点点头,眉心仍然紧蹙没有解开:“嗯。我先把你送回家,然后再去解决公司的事情。”

    林堂春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自认对公司的事情帮不上太大的忙,按照周洄执拗的性子又不可能被劝解住,于是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最后只能干巴说出一句:“照顾好自己。”

    周洄一愣,蓦地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就在不久之前,他也对林堂春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如今这句话竟然能从林堂春的嘴里说出来给他听, 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把人安全送到家后,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怜惜地在门口和对面的人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由于身高有显著差距,通常两人接吻都是周洄稍稍弯下腰才能让林堂春毫不费力,这次他走得太急太快,来不及弯腰下去,只能委屈较矮一些的林堂春踮起脚尖。

    周洄来去得像一阵风,林堂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随后他愣在原地,周身却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

    他看了一眼时间, 还早。既然周洄都去公司了,他也不能没事干。

    回到寻枫,林堂春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亲亲荣编剧,他小心推开荣清办公室的门,里面的人头也不抬,慵懒说了一句:“哟,看来是度蜜月回来了。”

    林堂春:“.…”

    荣清抬起头对他一笑,只是短短几日不见,他的脸上竟然消瘦了不少。

    林堂春赶紧凑过去一看,“荣编,你怎么瘦了?”

    荣清一副精气快要被抽干的样子:“问你家领导去——!”

    林堂春不解。

    “你们俩无事出去一身轻,不知道文州这几天发生了多大事吧。”荣清把一份数据调出来给他看,“喏,得亏是周洄有先见之明,再加上这两天我和郑天忆到处奔波转圜,才让向盛断绝合作之后的天英没有倒闭。”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

    荣清自知说错了话,立刻警觉:“这可不是我们要故意瞒着你的啊,是周洄提早做好了准备,他早就预料到天英和向盛的合作不会长久,所以把这些都交代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林堂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倒是没有纠结周洄没有提早告诉他这件事。周洄思虑周全,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他苦涩地想,说不定到时候睡哪个棺材都想好了。

    文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似乎都无心办公,林堂春也闷闷地有心事,不免得消极怠工。

    荣清看他一脸疲倦,劝他:“刚坐飞机回来,又不是非得上班,再说了你最近的事情不是都忙完了吗?早点回家休息吧,啊。”

    十分听领导的话现在已经走在下班路上的林堂春恢复了精气神,心想,果然不上班令人快乐。

    秋季凉爽,走在道路两侧还算松快,凉风丝丝地从树叶间刮过来,带了些草木间的清香,走在路上的人们也不同在兴州见过的步履匆匆,而是轻松步伐较缓,似乎很享受散步时光。

    下班还早,林堂春也没准备坐公交回去,而是打算走到前面共享单车比较多的地方扫个车回去,公交车内由于人多免不了闷热,还是不如骑单车迎着风凉快。

    他向前走着,忽然停下了步伐。

    只见不远处人群簇拥在一辆车前,声音喧闹,似乎闹出了什么事情。

    林堂春还以为是交通事故,就想避而远之,但车辆停的地方颇为巧妙,停在路旁,看热闹的人群站满了狭窄的道路,他只得一口说着一个“抱歉”企图在人群中间闯出一条路。

    他正注意着脚下,忽然停着人群中央颇为凄惨的女声有些耳熟,不知道在哪里听起过,下一秒那一道尖细的女音带着不可思议猛地叫住了他:

    “林堂春!”

    林堂春刹住脚步。

    他下意识地往人群中间看去,看见了让他此生难忘的一张脸。

    女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和红印,却一个劲地往人群中央的方向闯。

    “小春,”她泪眼婆娑地紧紧抓住林堂春的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阿姨啊,你住地下室的时候阿姨经常给你送过吃的,你……你忘记了吗?”

    她的眼神过于希冀,让林堂春看了一眼便别扭地垂下头去。

    他忽地一挣,挣开了被女人抓在手里的手。

    人群中的纷扰声愈来愈大,大多是说这女人怎么当众认亲的,看着反应架势也不像假的之类,见林堂春迟迟不答应,女人有些急了,她迫于向人群证明自己,恳求地看着他。

    林堂春当然不会忘记。

    藏在记忆深处的伤疤又被带着血淋淋痛苦地揭开,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作势要走,却听到车那边有人戏谑地说:“哼!大街上认亲,你看人家理不理你!就算是真的,你看看吧,根本没有人敢要你这个带着拖油瓶的娘们!老子当初娶你是可怜你,你要是跟老子离婚,你们娘俩就等着上街上喝西北风吧!”

    见女人还不走,车里面的男人一把打开车门出来揪着女人的头发让她回去:“行了,脸都给你丢尽了!还不快回去!等回去我再收拾你!”

    女人不从,凄惨地叫着,过路的人无不唏嘘,甚至有人说要把警察喊来。

    “不!不要叫警察——”女人的瞳孔猛地睁大,作势就要去抢路人的手机。

    那人哼了哼:“不识好歹的,帮你还不要。”

    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看戏的人群也纷纷四散,直到有一道清脆略显青涩的声音:“妈妈!”

    林堂春蓦地止住脚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过去——

    那是一个看着十二三岁大的半大孩子,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恐惧和未脱稚气的天真,女人听到他的声音立刻跑过去用身体盖住车窗。

    “童童别怕,在这里等妈妈一会……”

    心脏仿佛被一只不知名的手狠狠揪扯,林堂春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他刚刚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孩子的样貌。

    长得不仅仅像他的亲生父亲,还像……

    他方才与那双清透的眼睛对上,竟然在其中看到了与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的无措和恐慌。

    一股力量莫名牵着他向前移动,女人原本正挨着车窗哭泣,忽然看到了他,灵光一闪地要把车窗摇下来。

    她教孩子叫人:“快,童童,叫堂哥。”

    男孩瑟缩着不敢叫,女人尴尬地朝林堂春一笑,急切道:“快叫呀,童童,这是你亲堂哥,快叫呀……”

    她最后的尾音甚至带了些哭腔。

    林堂春哑着声音道:“不用叫了。”

    随后,他转过身对惶然无措的女人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十年前你们把我关在地下室、选择不救我父亲的时候,有想过这一天么?”

    女人脸色唰地一下煞白,嘴唇却嗫嚅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没有送你进监狱,已是仁至义尽。”林堂春扫过车内孩童的脸,“要是还想继续活下去,就不要再来纠缠我。”

    他走了。

    女人抬起头原本还想说什么,在无意间瞥见他松软的步伐时倏然顿住。

    她脑子里又反复回响林堂春方才说过的话,过了半天,竟是凄惶地笑出来。

    虽然当年只是短短相处过几日,但她却把这个看着懦弱无力的侄子的性子摸了个透。

    男人不耐烦地催着她上车,女人失魂般上了车,终于像是一下子支撑不住一般紧紧抱住儿子痛哭一场,分不清是愧疚、感激还是绝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

    林堂春回过神来停住脚步。

    天色渐晚。秋天的文州天黑得早,而他竟然不知不觉已然走到江上的桥边。

    他倚着栏杆,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潮湿冰冷的江风此刻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脑门上,刺激得他神经发痛。

    “喂……”半晌,他接通了一起电话。

    听到电话对面熟悉的声音,他忽然鼻尖酸涩。

    林堂春像是一下子失去所有气力一般蹲坐在大桥边。

    所有方才努力压制住的情绪忽然全都汹涌上来,像潮水冲破阀门,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他忍不住哽咽出声:“你在哪……?”——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的点击率只有1??

    我一直在哭,你们回来吧[爆哭][爆哭]

    第55章 冬雪未融(十四) 他说:“一切都交给……

    夕阳西下。

    晚霞如昙花一现很快过去, 接下来便是秋天带来的湿冷刺骨的漫漫长夜。

    明明只是短短的半个小时,林堂春却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汽车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呼啸而来,一辆车亮着灯劈开夜色风风火火正正好停在桥边, 下一秒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

    林堂春穿得其实并不单薄,入深秋之后周洄每天早上都会检查他穿衣服的厚度, 确认他单薄得可怜的身子骨不会被文州特有的冷秋击倒后才安心地放人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外头的冷风刺不透林堂春保暖的外衣, 那股子冷空气还是无师自通般莫名从心脏透出来,从头冷到脚,手脚更是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

    可是林堂春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些,一动不动地蜷缩坐在栏杆边的角落, 眼睛凑不成焦距地无意识盯在某处。

    他的视线里一片模糊,一切都像是被冰冷无情的温度冻住了一般被无限放慢,直到有一双皮鞋突然闯进他视野的下方。

    那双皮鞋并不是十分干净,仔细看还带有霜露和磨损的痕迹,只是被主人穿得十分板正。再往上看,风衣的一角被冷风吹起来招摇, 旁边还有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皮肤下隐约能看见青紫的经络纹理, 手背有些发红。

    林堂春抬起头来看,果不其然是他心里想的那个人。

    按往常来说,周洄此刻应该还未下班,近来又发生多件大事,他应该在办公室忙得焦头烂额才对。想到这,林堂春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后悔。

    周洄似乎来得很急,额上的平常梳得一丝不苟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夜色凝重, 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能看见均匀起伏的胸腔。

    他走过来,什么都没说。

    又一阵风吹来,周洄的风衣朝着林堂春的方向晃了晃,而林堂春被冷风吹得猛地一哆嗦,他感受到有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掌握住他冰冷的拳头。

    周洄问:“冷不冷?”

    林堂春还来不及反应和回答,便被一阵有力的力道拉了起来,下一秒就被宽松的风衣拢进怀里。

    风衣里面的温度已经被体温烘得温热,林堂春猝不及防和周洄的腹部贴了个正着,周身一下子暖和起来。

    他能清晰地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只是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周洄的。

    所有的湿冷和风声全部被屏蔽在外,周洄的怀里像是乌托邦,连同着心脏一起被火苗似的温度烘热,只不过这个姿势不免羞耻,林堂春感觉耳朵有些微微发烫。

    这个高度正好能让他的整张脸全埋进风衣里,这种被包裹的温馨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他眯着眼睛干脆不去想其他事情,只能闻到周洄身上好闻的松木香。

    林堂春闷闷的声音从风衣里传来:“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哄人……”

    周洄一本正经答:“可能是我天赋异禀吧。”

    和接吻一样,天赋异禀。所有种种都在他遇见林堂春之后无师自通。

    林堂春本以为他一本正经的语气会说出什么高深的话来,没想到只是短短几个字,他愣了片刻,随后破涕为笑。

    两个彼此依靠的人相拥在文州的秋夜。周围寂静无声,寒冷的夜晚行人寥寥无几,偌大的桥边,只有无尽的江水,一辆汽车,和两个相拥的人。

    风衣里氧气稀薄,林堂春被闷得大脑发昏,却还是不愿意离开,而是没头没尾地突然叫了一声:“周洄。”

    “嗯?”

    “你说,妈妈的怀抱会是什么样的?”

    方才他一整个缩在风衣里,被周洄用身躯庇护着,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竟然是几个小时之前那个女人把儿子死死挡住的情景。

    她身形单薄,但居然能把整个车窗全部挡住。

    林堂春想,那个孩子应该是痛苦却又幸福的。

    十年的时间距离太过遥远,远得他记不清上一次和妈妈拥抱是什么时候。或许在小时候某一个吃过晚饭的夜晚,又或许在某个放学的下午,他飞奔着扑到母亲的怀里,被抱了个满怀。

    可是现在他记不清。也想象不到。

    在话刚问出口的瞬间林堂春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周洄思索片刻,说:“抱歉,我也不知道。”

    随后,他有补充:“但我想,应当是最浓烈、最纯粹,是世界上任何一个拥抱都比不了的。”

    林堂春沉默了一会,往后挣了挣,示意他把自己放开。

    周洄松了些力气,让林堂春一双澄澈的眼睛能够对着自己。

    “你不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只要你想说,我就听。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

    林堂春绞着手,“我们还是先上车吧。”

    周洄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两人上了车,车辆在道路上稳稳地行驶着,通往回家的路。

    路上,林堂春简要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我认得她,但是那个孩子我是第一次见。他长得实在是……”

    后半句话他没说完生生咽了下去,周洄通过镜子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当即明白他想说什么。

    “所以,在那之后,她到底去了哪里?”

    在林堂春恢复记忆之后,他能隐约猜到所谓他的叔叔的去向,再加上那天问了孙琳和后来的质问,他可以确定那个男人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件事情是两人共同的心魔,这么多天里他也从来没有仔细问过周洄关于这件事的细节。

    车子缓缓停下等红绿灯,周洄的手指有频率地敲击着方向盘。

    “我把你接回家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和林覃离了婚。”林覃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林堂春心头一震。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拿林覃没有办法,他搬了家,有了新欢,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日子过得美满。”周洄的语气平缓,却让人无端感受到一股压抑的火气,似乎被带到那个无可奈何的时候,看着仇人近在咫尺却无法抗衡。

    “直到后来我成立了天英,接触到上层社会,有了资源和权力。”他的话语中听不见一点愉悦和欢欣,甚至带有一丝厌恶。

    “那些我从前求也求不来的人和事,在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全都围了过来。也许这是权力的魅力之处,那就是能轻而易举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说。

    “我把林覃送进了监狱,他运气不佳,前几个月染上重病死在了监狱里。”

    短短几句话,听得林堂春毛骨悚然,却一点不觉得可怜和惋惜。

    “.…那她和那个孩子呢?”他抖着声音问,生怕听到一点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没想到周洄轻笑一声,颇为轻松地说:“我还没有狠心到能对妇孺动手。”

    “孩子被判给陈岑——也就是他的母亲,陈岑找不到工作,供养不起两人,只好找了能接受她和孩子的一个本地男人结婚,只不过婚后的生活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好。”

    何止是不好。

    林堂春又回忆起那个男人的粗暴动作和她脸上的红痕,正想着,听到周洄问:“你想帮他们?”

    “我不知道。”他有重复一遍,“……我不知道。”

    林堂春知道陈岑在那个时候不敢违逆丈夫,也记得她曾经是偷偷来送过一些水果和吃的,但他也记忆犹新林覃在打他的时候陈岑的无动于衷,以及对林芜和向满薇遇难时的漠视甚至落井下石。

    这一切都是她选择出来的结果。

    可毕竟稚子无辜。

    林堂春闭了闭眼睛,“那个孩子才十二三岁。”

    十二三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美好的年纪。可是那个孩子的眼里没有快乐和童真,只有怯意和恐惧。

    周洄听懂了。

    绿灯亮起,车辆缓缓发动。

    他说:“一切都交给我,好么?”

    他不愿意再让林堂春深陷于痛苦难缠的往事中,如困于泥潭中不可自拔,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留守与过去承受隐忍一切罪恶与滔滔恨意,他情愿是自己。

    林堂春正在望向车窗外发呆,也就没有注意到周洄此刻稍稍流露于表面的焦躁不安。

    刚回文州,他便投身于忙碌之中,舆论不可控制,周洄也不想多管,只是简单做了公关,至于那些记者,他也没有多加理会,而是把公司大门一关,表示记者们爱站多久站多久,接到林堂春的电话之后,他从侧门风尘仆仆离去,走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大门的情况。

    果然有不少记者受不了撤离,剩下只有寥寥几人。

    这等手笔,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向名烽送上的一份大礼。

    既然如此,礼尚往来,他也应该送对方一份大礼才显得“尊重”。

    快到家了。周洄看了一眼副驾,原本显得狠戾的眼神柔和下来,紧蹙的眉头骤然散开。

    林堂春窝在座位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在林堂春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整整十五位受害者家属联合上书,将文州第一集团向盛以谋杀罪告上法庭——

    作者有话说:来啦[彩虹屁][彩虹屁]

    第56章 冬雪未融(十五) 林堂春脑子里只有这……

    大雨。

    林堂春从睡梦中醒来时, 第一反应是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天公不作美。秋天应当是很少下雨的季节,文州却罕见地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雨声噼里啪啦打在地上,整个文州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连高楼大厦都看得不甚清楚,灰蒙蒙的色调笼罩了这个本该生机的城市。

    林堂春睡得并不安稳。昨晚他在车上意识朦胧, 只能记得周洄把自己抱到床上, 他本想睁开眼睛醒来, 眼皮却像被黏住一般紧闭,四肢都动弹不得。此后一觉睡到天亮,期间做了不少零零碎碎的梦,梦中好像有陆陆续续的好多人, 他们的容貌都模糊至极,像是做了一个长梦,醒来却又什么都不记得。

    他从睡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点也没有睡足了的精气神,反而头昏脑涨, 林堂春拿起手机一看,早上七点。

    这个时候, 他应当还没起床。

    记忆逐渐回笼,林堂春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旁边,冷的。

    他惊坐起,旁边果真早就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看样子已经离去很久。

    才七点。平常两人的闹钟都是八点按时响起。这个时间点周洄会出去干什么?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无措席卷全身,林堂春紧握住手机,来不及多想什么,只穿着睡衣便步伐焦急地嗒嗒嗒下了楼。

    王姨最近老家有事要回去一趟, 此时家中寂静空旷,林堂春甚至有了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错觉。

    他刚跑到门口,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于是他就这么撞进了刚从外面回来散发着冷湿气的男人怀里。

    周洄的怀里猝不及防多了一个人,幸好冲击力不算太大,他怕人跌倒便稳稳地把人抱进怀里。

    “宝宝?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堂春心有余悸地从周洄的怀抱里脱身,心脏缓缓地落了地,声音却还是有些发抖:“你去哪了?”

    周洄将手里的袋子提高给林堂春看:“给你买早饭去了。怕待会赶不及,所以起得早,是不是吵醒你了?”

    林堂春摇摇头,眼睛盯着装着各式早餐的袋子没有说话。

    外面的寒气湿冷,周洄把伞晾在地上,再把风衣利索地脱下来挂好,露出里头的高领毛衣。他鲜少穿这样居家的衣服,整个人完全脱离了严肃庄重的状态,转而变得柔和休闲起来,尤其还提着早饭,更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人夫感。

    毛茸茸的。

    林堂春脑子里只有这几个字,于是下一秒他受了蛊惑般摸上了毛茸茸的毛衣。

    软和的,手感很好。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抬头撞进了周洄似笑非笑的表情。

    林堂春察觉到一丝危险,炸毛般迅速松开了手。

    周洄眉一挑,“既然起了,那就吃饭吧。”他把各类早饭拿出来,再去催林堂春洗漱。

    林堂春不情不愿地进了洗漱间,要不是周洄赶着他去洗漱,他恐怕能再回到床上睡一个回笼觉,到那时再叫醒他就不是一般的难度了。

    早饭极其丰盛,有中式也有西式,品类繁多,林堂春抱怨着吃不下,周洄没说话,意思是自己可以帮忙收尾。

    气氛过于静谧了。林堂春眼尖地发现周洄的眼神对上他时总是有些躲闪,神情也是说不上来的奇怪,再加上他今天早上早起的可疑行径,很难让人不猜测他有话要说。

    林堂春干脆搁下筷子,“这几天你好像总是有点奇怪。”

    “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太阳倔强地越过云雨爬上云霄照进窗台,将屋内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周洄的内心早已一览无遗。

    他是犹豫了很多次没有开口,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今天早上,向盛被告上了法庭。”

    林堂春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以为是两个集团利益冲突上的事。

    没想到他的下一句是:“三日后,爆炸案重审,将于文州法院开庭。”

    这句话犹如一枚炸弹毫无征兆被投入水中,将平静无波的水中炸起高高的一道水柱。林堂春舌尖发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咀嚼。

    他手足无措地去找手机打开新闻,果不其然第一条便是:“419爆炸案将于三日后重审”,第二条是:“向盛疑似涉及谋杀,十五名受害者家属集体上书”。

    这世界上怎么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前一天还在说向盛和天英的利益纠葛,下一秒向盛就被告上了法庭,还牵扯上了十年前的那起爆炸案。

    所有人都几乎被牵扯起这场看似简单粗暴的利益纠纷中。无论是爆炸案受害者的家属、法院,还是民众。

    更惊悚的是,林堂春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件事是周洄做的。

    能让十五名受害者家属团结起来联合上书,又与向盛有仇恨的,他的脑海中只有周洄一个人选。

    他能想出来的事情,其他人也能想出来。尤其是正处在整个风口浪尖的向名烽。

    林堂春浑身僵硬发冷,似乎想得到些许慰藉地看向周洄。

    可是周洄没有再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只是平静地笑了笑,“爆炸案疑点重重,倘若给这件事情一个火引子,那么迟早都会炸。”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他喃喃地说着,脸上神色平缓得可怕。

    事实既定。林堂春不想再去纠缠太多是非。

    他心里明白,能让这么多家属聚集起来在这样巧合的时间节点将向盛告上法庭,绝不是一日所成,这背后一定是日积月累的谋划。

    可他偏偏觉得心里压着一块什么东西,让他一直喘不过来气。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就算周洄实现了权力势力的转换,他也一样没办法扭转所有人的命运,包括他自己。

    因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已经是周洄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努力。

    再去纠结这件事背后的因果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林堂春轻轻叹了一口气,妥协似地说:“你会去吗?”

    周洄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此刻我不适宜露面。”

    幸好早餐已经吃了一大半。林堂春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筷子,竟然一丝进食的欲望也没有了。

    “……向名烽知道了会怎么应对?他们……会告赢吗?”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这十五名受害者家属如果其中有人有足够大的势力和能力,应当早就把爆炸案查出个眉目,将凶手送进监狱,而不是等到现在。

    十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再加上没有周洄的在场,对上对面可能带有顶级律师和十足准备的向盛,胜算不能说不容乐观,简直是毫无希望。

    网民们似乎也都意识到这一点,在向盛被告上法庭的新闻一出就大为震惊,先是惊讶竟然有人敢把向盛告上法庭,再是把注意力放到十年前早就结案的爆炸案上,更有善于分析的博主将十年前的疑点和时间经过发在网上,只不过没过几分钟便被撤了下去。

    即使这样,依然没有能熄灭网上讨论这件事情的热度。谋杀案,这并不是仅仅一场意外事故。如果原告证据确凿,谋杀确为事实,那么向盛将永世不得翻身,连带着它底下那些小公司一起。

    餐桌上寂静得连窗外的风雨声都可以听见。

    过了一秒,两秒。周洄还是没有说话。

    这是他罕见的状态,林堂春觉得两人仿佛回到了话还没有说清的时候,他直视餐桌对面的男人,眼睛里平淡无波,“周洄,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坐在对面的男人喉结上下滚动,“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

    “你还是没有放弃那个想法,”林堂春冷冷打断他的话,“你还是想一个人牺牲,奉献,大义凛然,在完成你自己的夙愿之后毫无遗憾地拍拍屁股走人。”

    然后独留我一个人在世间。

    他这话乍一听有些极端,但实则早就精通了周洄的秉性。周洄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会说出没有把握的话,即使说了也是客观不留一丝余地,冷漠又无情。唯独对林堂春,他从来就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如果他有把握解决一切事情并独善其身,他不会像现在这样,似乎被封印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唯一一种可能,那就是即将说出口的话,一定是林堂春最害怕听到的东西。

    原本温馨的早餐在顷刻变得冰冷无味。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有几瞬甚至有了要打雷的趋势。

    三天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整整三天几乎所有文州人民乃至外地都在关注这一场诉讼,在此期间,风水轮流转,这下轮到向盛的大楼下围着水泄不通的记者们。

    而整个事件的焦点人物此时还优哉游哉在顶楼捧着酒杯兴趣盎然地看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直到门外有人敲门,他才不冷不淡说了一句:“进。”

    门外的女人走进来,先是四周探看了一番,随后将目光定在眼前的老板身上。

    “向总居然还有心情喝酒?”明荆嗤笑一声,“您知不知道,我今天都是从公司后门进的,要不然就要被当成明星经历闪光灯的扫射了。”

    她话语中暗暗带有火药味,向名烽不以为意,淡淡道:“向盛很早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你不觉得吗?”

    随后,他像是自言自语道:“从十年前开始,这里就一直是我一个人,连团圆饭都没得吃……”

    明荆心道这难道不是你自己作的么,一边暗戳戳翻了个白眼,“还有不足72小时就要开庭,你是真的不着急,还是有十足的胜算?”

    向名烽对着她笑了一下,反问她:“你觉得呢?”

    “毫无疑问。向盛会有最好的律师团队。”

    向名烽转过身去,对着窗外的美景摇了摇头,“不,我一个律师也不会请。”

    明荆瞪大了眼睛,罕见失了态:“你疯了?!”

    向名烽沉默几秒,随后缓缓开口:“你不觉得奇怪吗?十五名家属,要是想来讨债早就来讨了,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这十年间他们尚且没有证据,怎么今天突然就有了?”

    明荆沉吟道:“你是说?”

    向名烽眉眼间变得有些漠然,带着一点厌恶,“要是我知道是今天的结果,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他。”

    “不过这样也好。”他眼中笑意全无,“这次做得彻底,人死了,或许也就断了他的念想。”

    向名烽叹了一口气,“可别当我是拆散怨侣的恶人啊。”——

    作者有话说:我毫无动力地乘乘地来了(瘫倒

    我要放国庆

    爱你们

    第57章 冬雪未融(十六) 林堂春不知道,他想……

    三天后, 开庭日。

    由于热度太过高涨,数百家媒体已等待在法院前等待结果和采访,全文州及其他州也在电视台实时转播, 就算这天是工作日,也丝毫不影响民众们看热闹的心情。

    那十五名受害者家属最后派出两位代表坐上原告席, 他们之前被严格保护, 所以直至开庭都未曾被记者们捕捉到一丝一毫的信息, 显得神秘至极,更有网友猜测是几人掌握了关键证据才会如此胸有成竹,纷纷感叹这次向盛是真的要栽了。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向盛这边的反应。

    向名烽虽说起了个大早,却也优哉游哉去吃了一顿早饭, 没带什么高档的团队,直接在法院门口下车直面记者们的轰炸,面不改色笑眯眯耐心回答着记者们的问题。

    “请问你是否真的参与了十年前研究院爆炸案的阴谋?”

    “这次开庭您有信心吗?”

    “你是否也认为原告方存在实质性证据?”

    “向盛集团之后将何去何从?与天英之间的矛盾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若是平常人听到这些问题已然是一个头两个大,不过向名烽在听到这些富有冒犯性的问题之后也并没有恼,而是坦然接受所有闪光灯,在镜头面前平淡地说:“请大家相信向盛, 相信我。”

    随后,他像是知道这些镜头会被实时转播, 向镜头背后未知的人挑衅一般,笑着说:“我会给关心我的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相比于原告们避而不答的态度,向名烽作为被告方就显得真诚得多,这也使得大多数民众们都选择相信向盛并在他身上押宝,向名烽就这样在万众瞩目下踏进了法院。

    开庭过程不可被记录,于是现场进入焦急等待的几个小时。就算是走在道路上,也会瞥见小饭馆里头挂着实时转播的电视机画面。

    画面被投到千千万万人的手机里,自然也被投到了林堂春的手机屏幕上。

    这三天他似乎又和周洄进入了冷战模式。

    不过这次纯属是单方面冷战, 对于周洄的所有包括线上线下的言语关心,林堂春一律选择不回答不在意的态度。白天因为两人都去上班倒是还好,眼不见心不烦,到了晚上两人下班之后同住一个屋檐下,王姨又不在家,冷战趋势自然愈演愈烈。

    第一个晚上,林堂春洗漱过后本想立刻拥抱大床,却在从洗漱间出来的一瞬间就看见周洄的两条长腿霸道地横在床上,而长腿本人正在戴着眼睛轻蹙眉头看着电脑处理工作,注意到林堂春这边的动静后果断合上电脑摘下眼睛准备睡觉。

    林堂春:“……”

    他心中无限懊悔为什么不在前一天晚上把被子挪到自己的小床上,与自己心理斗争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暂时为睡眠妥协,装作看不见地走过去在床上躺好,只不过两人中间相隔的距离大得再睡一个人都绰绰有余。

    为了不看到周洄幽幽的眼神,林堂春干脆闭上眼睛酝酿睡意,没想到眯着眯着竟然真的迅速产生了困意,就在即将进入深度睡眠的那一刹那,一只长而有力的手臂横了过来径直揽在他的腰上,并不动声色地将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林堂春在恍惚的睡意中浅浅一怒,刚想睁开眼睛与周洄对峙,奈何背后的怀抱实在太舒适宜人,他想着想着竟然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第二个晚上。林堂春吸取了前一天晚上的教训,干脆提前把被子搬回了自己的小床上。等到周洄洗澡出来看到光秃秃的大床眉毛一挑,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在两次敲门后,林堂春终于不堪其扰把在门口绅士卖惨的周洄给放了进来。如同放恶狼归山,人刚进来林堂春就被叼住颈侧不放,他心知抵抗无果便心一横装睡过去放弃抵抗。

    恶狼吃饱了肚子,开始在林堂春耳朵边上带着气声说小话:“什么时候原谅我?”

    林堂春听到周洄这个语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你还委屈上了,并继续不动装睡。

    过了几分钟。就在林堂春以为身边不会再传来声响时,暗黑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算了。”

    林堂春心一沉,什么算了。

    可惜那两个字过后,周洄再也没有说过其他的话,只是把臂弯又收紧了些,让他能清楚感知到怀中人的存在。

    林堂春不知道,他想说的是,算了,还是别原谅我了。

    因为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

    只是月光浅薄,始终无法照清楚两人在内心说的话。

    就这样一直到了开庭日,两人还是冷着各自上班,林堂春拒绝了周洄的接送服务,并早早地离开家去了公司,这上班时间连平常习惯起早的荣清都自愧不如。

    到公司到得早也有好处。比如说可以早早把早上的工作完成然后看实时直播。

    即使其他同事们就算没有完成工作也在看,包括荣清。

    等待的时光是焦急难熬的,林堂春不敢确定另一边的周洄有没有关注,即使他并没有在场,也不在那十五名家属之内,他的心也依然像是被揪起来一般,恨不得随着原告一起进入法院。

    因为他知道如果败诉了会意味着什么。

    中午时分。法院的大门终于打开,风吹乱了往外走的人们的头发,记者们见状立即围上去。

    原告已受到法院保护安全撤离,只剩下向名烽和团队几人堪称意气风发地走出来。

    记者们如猛虎般扑上去:“向先生!向先生!请问结果如何——”

    向名烽也没有躲避,行至记者们面前,恭敬地拿起话筒,在千万双眼睛面前开口:“我说过,不会让大家失望。”

    审判书。

    在观看实时直播的林堂春心脏几乎快要提到嗓子眼,似乎要被人抓住重重地摔下去。

    结果出来了。

    原告败诉。

    记者们纷纷扰扰讨论的声音压过所有包括风声,外面围着的群众中有对自己押中宝的欢呼,在观看直播的各大公司老总又或是网民们各自唏嘘。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定格在摄像抓拍到向名烽拿起话筒自信开口的这一秒。

    嗡地一声,林堂春的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阵模糊发黑。

    耳边不断响彻直播那段向名烽铿锵有力的声音:“……碍于对受害者家属考虑,我不会对他们采取措施……今天的庭审州政府代表团也在,由于重审爆炸案一事社会影响力巨大,已经严重扰乱市场秩序以及威胁到无辜人员——也就是我和向盛集团所有员工的人身安全,所以经我与州政府代表团商议,决定暂时对此事嫌疑人采取强制监禁。”

    记者赶忙问:“请问嫌疑人是?”

    向名烽对着镜头一笑:“当然是天英集团的周洄先生。”

    “他涉嫌扰乱市场秩序,诱导受害者家属等多项罪责,已经有相关人员到天英对他实施强制逮捕并暂时监禁。”

    “那请问周洄先生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很抱歉,这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小小的一方手机里被屏蔽至千里之外。

    手机主人的手极具发抖出冷汗,胸腔剧烈起伏,灵魂已经快要脱离身体之外。

    在耳鸣的同时,视线模糊的林堂春看见从办公室出来的荣清脸色发白,似乎在焦急地对他说什么。

    这太荒谬了。他想,就像是在做一场噩梦一样。

    腿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提前一步迈了出去。如果让几年后的林堂春回忆的话,他仍旧是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是怎么到的天英楼下。

    是打的车,还是单纯靠腿脚走过去,他通通都不记得。那场记忆就像是拼图上缺少的最后一块碎片,始终都留下了空白。

    他唯一记得的是,在气喘吁吁赶到天英楼下之后,他拨开前面层层记者人墙挤到最里层,正好看见周洄从公司出来的身影。

    当时的这一幕深深地刻在林堂春的脑子里。

    他见过认真工作敲电脑时的周洄,见过他霸道固执的时候,也见过他罕见温柔的密密麻麻的吻落下来的时候。

    可是他独独没有见过如此狼狈的周洄。

    他像个犯人一样被前后的人员紧紧跟随,在无数闪光灯和犀利侮辱的问题下沉默不语,仿佛没有给他戴上镣铐是给他最后的尊严。

    他的头发乱了。林堂春心想。

    就像是电影情节一样,时间和细节被无限拉长拉大,林堂春隐匿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视线里却只有周洄一个人。

    其实他并不确定周洄是否能看到自己,因为那个被押着向前走的男人始终没有朝这里投来视线,哪怕一瞥。

    离上车只剩几步路。就在他心冷以为周洄不会再看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强烈地接收到一个带着不明意味的一瞬视线,只是那一眼实在是太不易察觉,在林堂春想要再捕捉时,周洄已经迈脚上了车。

    林堂春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强烈,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那0.01秒内,他瞥见了周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泪光。

    手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人群们随着车辆的方向四散而去,独留林堂春一个人麻木地接起电话站在原地。

    对面是荣清的声音,语气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悲伤。

    “小春,你快看看手机,最新一届的鸣英奖,你被提名了新人编剧。”——

    作者有话说:开庭过程还有一些相隔的时间全是我瞎编的,请不要代入现实(跪倒

    我现在可以每天稳定赚一毛钱[彩虹屁]

    祝大家国庆快乐!!

    小周同志要努力哄老婆啊!

    第58章 冬雪未融(十七) 他不是一个人了,他……

    冷风, 落叶,和不断跳动的心脏。

    林堂春颤抖地挂了电话,通讯软件上之前保留的鲜少发过对话的联系人忽然发过来一条链接, 正是鸣英奖的提名名单。

    记忆复苏。他忽然想起那份合同,和交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的剧本。

    再一看联系人的名字, 果然是当初来找他合作的导演。

    脑中涌动着说不上来的情绪, 就像在一个淋着大雨的天气突然被递上来一根棒棒糖, 就算吃进嘴里也并不是十分的甜。如果是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得知这个消息,那林堂春估计会兴奋地拉着周洄等人出去吃一顿烧烤,晚上能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林堂春颇为苦涩地笑了一声,心说, 如果在周洄被带走之前就告诉我这个消息,说不定还能说出来,至少让两个人都能同频地开心一次。

    周围好像都被划上了一个圈,将林堂春一个人紧紧地禁锢在里面,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周洄刚刚飘过来的那个不经意的眼神。

    不想还好,一想到周洄, 他便又联想到几天前的那个闹得并不愉快的早晨,又或是那句虚无缥缈的“算了”。

    原来一切都有征兆。从那个早晨开始, 他就预料到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林堂春叹了一口气,此刻恨也好,悔也罢,他的心里竟然升不上来一丝的埋怨。

    等到周洄出来了。他咬牙切齿想,他一定要想着法子折磨他,提前一天就要把周洄床上的所有被单枕头全都拿走,再把自己的门反锁死,最好把楼下的大门也给关上, 让他干脆在大街上过夜去!

    想归想,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得把人给救出来,不光是为了周洄自身的安全,还要为了这场案子的后续二审考虑。林堂春大致能猜出来周洄的意图,他组织家属们上诉,甚至不惜把自己给搭进去,不单单是为了将向名烽和爆炸案引到大众面前那么简单,既然一审败诉,那必定会有二审,或者呕心沥血将向名烽等人一举送进监狱。

    可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场局的唯一关键中心人物已经被限制了人身活动,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想要再和向盛打一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按理来说他此时此刻应该要赶回去继续上班才对,但幸好直属上司给他放了一个假,于是林堂春浑浑噩噩回了家。

    路上手机一直叮当响,周洄被带走监禁几乎整个文州都知道了,猜都不用猜应该是郑天忆荣清和沈渔等人纷纷发消息过来问情况,只不过林堂春走在路上脑袋空空,等到了家才终于瘫在沙发上一一回复。

    郑天忆:“你还好吧?不用太担心,老周能自己解决好,你在家乖乖吃饭睡觉该咋咋地,千万不要太在意他。”

    荣清:“小春你没事吧?刚刚打你电话听你声音感觉不太对劲,保重好身体,周洄那边估计关不了多久会出来的。”

    沈渔:“小春你怎么样了啊?我听说你哥被逮进去了,会不会影响你考公啊?不过好像你本来就不用考公……”

    林堂春:“.…”

    翻了半天,看到的几乎都是安慰他之类的话,一点都没有对周洄被监禁的担忧,而且他甚至在几人的字里行间看出了一种周洄一定会被放出来的自信。

    不过好像也是……现在他终于能坐下来好好想想,向名烽这次背后的势力是州政府,而周洄以及他身边的人再有通天的本事也捱不过州政府的指控,如果说被带走监禁也是周洄提前计划好的话,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一被限制行动,紧接着受益的便是向盛和它底下的公司,还有州政府,向名烽也会因此减少对他的警惕心,所有人都会以为爆炸案一事尘埃落定……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最后一处能不放弃对爆炸案的调查的话,那么只能是地案处——

    在兴州的谈话还记忆犹新,地案处想要调查清楚爆炸案的决心异常坚定,而在他们回到文州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居然仍旧没有任何讯息和表示,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事发突然,地案处也正在想办法和政府手底下抢人。

    或许他们和地案处的合作才刚刚开始。

    此时距离二审还剩十五天,他必须把周洄被解救出来的时间压缩在一周之内,而五天之后,也就是鸣英奖颁奖典礼。

    一种孤独感和恐慌感霎时间席卷全身,偌大的屋子里只真真切切剩下林堂春一个人,他这才意识到周洄在与不在的区别有多大。

    他握紧掌心,十年前的爆炸案也与他紧紧相连,他做不到独善其身和隔岸相望,也不想像周洄所期待的那样清清白白地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地走下去。

    地案处的联系方式……那位唐部长的联系方式……啊,林堂春猛地想起来,之前地案处人员给他的唐允宁的名片还被他放在家里,这时候总算是能派上用场。

    他赶紧翻找出来,随即没有一丝犹豫地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

    “你好,地案处调查部部长唐允宁,”对面顿了一下,“是林堂春林先生吗?”

    再次听到这道清润的声音,林堂春还有些恍惚,“是我。你们是不是早有预料我会打这通电话?”

    对面笑了一声,“也不完全是。通常我的名片只会分发给对案件极其重要的人,再加上最近发生的事情,用排除法就可以知道了。”

    似乎是在担心林堂春的心理状况,唐允宁补充了一句:“我们已经完全了解现在的情况,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们即将于今天下午两点落地文州机场。”

    “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后,”他关爱地提醒了一句,“虽然说我现在在飞机上,但是为了接到你的来电我特意向乘务长申请了联网服务,所以飞机一定会平安到达的。”

    林堂春:“.…”怎么感觉全世界都在像对待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可怜易碎小寡妇那样和他说话。

    不过有了唐允宁的安慰,他也的确好了很多,至少没有了那种不踏实的感觉。

    地案处刚到文州,事务难免繁忙,一时半会腾不出时间来和林堂春会面,他从白天等到晚上,只等到了唐允宁抱歉的回电。

    电话中的唐允宁听起来很是疲惫,但还是在尽全力给他打包票安慰,“抱歉啊小春,今天实在是太忙所以没有和你约见面,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先在电话里跟你讲吧,好么?”

    本来就是有事相求,林堂春实在没有理由回绝或是埋怨,“没关系。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想要在二审的前提下直接胜诉将向名烽等人送上法庭,最简单粗暴的理由是什么?”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最直接的理由,也就是我们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是十年前的研究样本,不管是你父母研究院的,还是向盛研究院。只不过当初向盛早早想好了毁尸灭迹,才会采取爆炸火灾这样残忍的方式,一把火,把什么都烧干净了,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

    唐允宁的语气娓娓道来很是平淡,林堂春却在其中听出了一点悲哀和无可奈何。十年前研究院的东西被一把火烧干净,而向盛的研究院又是密不透风的,想要拿到这些关键的证据简直是难如登天。

    “小春,我明白你的意思,”唐允宁委婉道,“但是周先生不惜把自己牺牲进去都要先下手为强,这也是我为什么让你不要太担心的原因。你有没有想过,先是断绝合作然后是直接起诉,中间相隔甚至连一周都不到,他想要如此之迅速地与向盛撕破脸,只有可能是向名烽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又或者是向名烽已经在着手做一些触及到他软肋的事。周先生和向盛连续合作几年,或许这其中的道理和缘由只有他自己知道,不然他也不会贸然拿自己冒险。毕竟……”

    唐允宁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动力,不是吗?”

    林堂春愣住了。

    唐允宁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周洄提前解救出来,也许周洄早就做了两手打算,第一,如果地案处和林堂春真的能将他提前救出来,那就是最好的结果;第二,地案处无能为力,那么他也会依靠自己的能力被放出来,只不过后者等待的时间太久,会使得后续的事情难度系数变大。

    至于其他的,有关于证物和与向盛的恩怨,也只有周洄本人清楚,他们不必再白费力气。

    “其实,”唐允宁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在我上任之后刚刚开始处理潦河分尸案的时候,周先生就曾找过一次我,只不过当时案件还没有眉目,他说的话也就不能被确认真假而被搁置。但是由于他在那个时候说的话太过于坚定决绝,所以我牢牢地记住了那句话——”

    “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希望我们来替他将恶人送进牢狱。”

    “之后案件有了进展,我们也在密切等待他送过来的有关于向盛的一切证据,等待他把这个在他死后仍然要完成的任务交给我们。”

    “可是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转交。在你们几天前来到兴州的时候,我一转头看见在他身后的你,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牵挂,所以,他不会再与死神下赌注。”——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彩虹屁][彩虹屁]

    第59章 冬雪未融(十八) “瘦了。”他说,“……

    周洄被监禁后的第三天。

    由于此事涉及到一方政府, 想要与政府交手从他们手上抢人就变得十分困难,就连郑天忆和荣清等人都面露难色,他们虽在各自的领域有一席之地, 但要说牵连到上头政府就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最后还是地案处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与上头交涉,才为林堂春争取到一次探望的机会。

    监禁的地点十分隐秘, 虽说比监狱好听一些, 但也只是委婉高级一点的说法, 说白了就是专门为达官显贵或大人物设置的小型关押场所,里面监禁的大多数是因贪污受贿或是因引发负能量影响的人员,由于涉及的面足够广,安保系数也就更加严密, 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搜身。

    先前唐允宁已经提醒过他有关于探望的流程,因此林堂春并不十分胆怯,安保人员的动作要比平常大大小小的检查要严得多,大到衣服口袋,小到缝隙,均要检查仔细才可放行, 林堂春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即将要见到周洄的期待和踌躇, 心怦怦跳。

    “请进。”专门的人员为他引路到最里面,监禁所人并不多,望眼过去全是内部人员和安保部门,林堂春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只是一小段路就有无数隐秘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引路人员将人带到指定位置进行等待,林堂春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却不知为何手脚冰凉。

    周洄在里面过得好不好?他知道外面现在的情况吗?等到一大堆问题真的到了嘴边,林堂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算起来, 他已经有将近一周没有和周洄这样坐下面对面好好说过话了。

    面对着他的是一道窗口,将房间两边的人相隔开来,只留下对话的一个小口。林堂春盯着那面能精准看到对面的玻璃墙,不久之后对面便有了动静。

    他集中注意力,随后先是有两排人员整齐地守卫在路的两边,由一位人员带路,一道身影跟着走在后面,他几乎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仅仅几步路就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等那道身影真真正正坐在林堂春的面前,他才猛地晃过神来。

    林堂春鼻尖发酸地想,周洄瘦了。

    他本身的容貌便极具攻击性的硬朗,清瘦了之后变得更加锋利,只是那股子锋利尖锐却在看到林堂春之后陡然全收了起来,唯余下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柔情。

    林堂春不知道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或许他是想笑的,可是在看见周洄之后他的嘴角却迟迟弯不起来,舌根发苦,几次微微张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场的人员几乎全都退至十米开外,为两人单独的空间关上了门。唐允宁事先说过,探望的全过程都会被一分不差的录音,林堂春扫视了一圈,果然在桌子与窗口的衔接处中间发现了红色的一直在闪烁的小点。

    周洄打量了他许久,见他一直不开口便轻轻笑了。

    “瘦了。”他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一股酸意涌上鼻头,林堂春的眼眶登时泛了红。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周洄望着他缱绻又带着笑意地摇了摇头,林堂春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将堵到喉咙的话尽数咽下,换得一句轻轻的:“你不在家,王姨也不在家。寻枫的食堂太难吃。”

    周洄笑开,眼角处有淡淡的细纹,一看就是没休息好所致。

    林堂春苦涩道:“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想念。倾诉。哪怕一句也好。

    周洄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林堂春愣住了。

    几秒过后,他忽地明白这三个字里面包含的无限情绪。

    “我原谅你了。”他忽然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对面的人:“周洄,你要好好的。”

    “反正你平时都这么忙,这几天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干,”他揶揄地笑了一声,权当安慰,“就当是休息了,给自己放个假。”

    周洄没有说话。林堂春最佩服的就是他那双眼睛,只是静静地在那里注视着他,就好像会说话一般。与他亲吻后这双眼睛会牢牢盯住他,布满缠绵不舍;床榻喘息间这双眼睛更是不会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当然,还有遗憾的时候,悲伤的时候,更多的是亘古的沉默,眼中的灰蒙化为浓浓的情感,像一颗陨石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于是林堂春干脆狠下心不去看他,却仍旧感受到一道滚烫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还记得校庆那天吗?”对面沉稳的人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那个时候也像现在一样,只不过是你坐在台下听我演讲。”

    什么校庆?什么演讲?林堂春听得一头雾水却不敢把情绪展露出来,只能微微睁大眼睛继续听他讲。

    周洄稍稍别开了头,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上一次做演讲还是在大学的时候,发表学术报告,当时有几十个教授坐在台下,我特别紧张,演讲之前喝了很多水,以至于在台上说话的时候频频想上厕所,我只能一直在台上走。”

    “结果演讲结束,我获得了很多教授的肯定,说我在台上很有台风,一直在变换位置与台下互动。”

    林堂春还是第一次在本人口中听到这么生动有趣的大学生活,没忍住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周洄看到他放松下来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从那之后,我就养成了在台上演讲要一直变换位置的好习惯。”

    偏偏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大学时光,还说了一大堆无关痛痒的话。

    林堂春刚想皱起眉头,就听到周洄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紧张这种情绪似乎就移出了我的情绪库。我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不要紧张,也不要担心我。”

    “有些事情,从发生之前,或许是更早就已经注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

    珍惜当下,珍惜当下。

    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当下的你解救出来?

    这些问题全都深藏于林堂春的心底,

    最后,工作人员来提醒时间快到了。

    林堂春有些浑浑噩噩地走出探望室,从探望室到监禁所大门的一段路都变得无比漫长,他的步伐变得软绵绵轻飘飘,像走不到实际的道路上。

    周洄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弥漫在脑海里,无所顾忌地飘啊飘。

    他说:“无论是十八岁的周洄,还是二十九岁的周洄,都会一直在你身后。”

    无论是十八岁的……

    林堂春的脚步倏然一顿,在他前面带路的工作人员疑惑道:“怎么了?”

    他哑声答:“……没事。”

    那次校庆,他根本就没有见到过周洄。或者说,校庆前周洄就曾明确告诉他自己不会去。但是换一种逻辑来说,周洄毕业多年,又是作为优秀毕业校友,在林堂春的印象里他的确去过校庆,只不过具体是哪一届的他早已记不清,唯一能确定的是,两人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在校庆。

    周洄为什么要撒谎?

    从校庆,到演讲,再到无厘头的故事。有了校庆的谎言在先,每一个环节出现在方才的对话中都显得无比突兀。

    周洄告诉他要珍惜当下,有些事情在发生之前就已经注定。

    那今天也是吗?

    校庆那天发生了许多事,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周洄的同学告诉他有关周洄大学时的信息而阴差阳错帮助他找到密码和真相,还有在介绍墙上周洄琳琅满目的奖项。

    生物研究。这是周洄大学期间主修的方向,也是他热爱并擅长的专业。

    林堂春许久之前就想问问他为什么毕业后对原专业一点也未曾涉及,甚至不去碰有关生物领域的任何合作。

    起初他以为是周洄对这方面产生了阴影,可是现在他却想问自己一个问题。

    周洄真的再也没有碰过生物研究吗?他曾经这么喜欢的一个专业,因为意外永远搁置。

    可是如果想要为爆炸案平反,就必须要重新拾起这个令他喜悦又痛苦的专业。

    林堂春的背后出了大片冷汗。

    出了监禁所后,他马不停蹄将两人的对话和他的猜测发给了唐允宁,果不其然唐允宁也对这当中的对话怀疑起来,因为从事调查,他本就心思细腻敏感,对周洄说的话产生了大量怀疑。

    “不用再犹豫,小春,相信你的想法,有什么需要立刻联系我。”

    “好。”林堂春舒了一口气,终于在心中找到踏实之感,“我要回一趟文州大学,就明天。”

    第二天一早。

    林堂春以毕业生回来探望老师的理由顺利进了母校,也没耽误,一门心思全在正事上,径直略过文学院来到生物学院。

    正值学生们下课,叮铃铃的下课铃响起后,大批学生们有说有笑走出教学楼,兴兴向荣热闹非凡,林堂春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心中登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十年前,周洄或许就在这批下课的学生中央,意气风发地和同学探讨着课上题目。

    不知是不是他这几日没睡好忧虑太过的缘故,刚刚恍惚间他竟然真的从人群中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在他想再看的清楚一点的时候,那道身影却又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即将回收文案,部分与文案相比有改动[彩虹屁]

    放心!小周还有一会就放出来了

    大家中秋快乐!!!

    第60章 冬雪未融(十九) 营养液三百加更,附……

    文州大学的生物研究专业一向以包揽各种大赛奖项闻名, 也是文州大学的热门专业,学生人数众多,为此文大还特意划了一栋楼为生物学院做实验。

    只是要进去实验楼并不容易, 荣清事先为林堂春联系到了生物学院的教授,打了个照面后他才顺利地进了实验楼, 由于接近午休时分, 实验楼里的人并不多, 空旷的大楼内冷气飕飕,教授为林堂春开了门便有事匆忙走了,他一人走在这光滑得能反光的走廊内,周围静得只有他走路的步伐声, 不免打了个寒颤。

    楼里几乎都是实验室,也有教室,不过实验室多被锁起来只能用指纹或密码解锁,林堂春望着一排锁着的实验室心都快要凉了,若是真的要一个个试一个个找,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他边走便想着, 周洄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既然给了自己提示,必定会有自己能顺利猜透解密的把握, 不然先前的一大段话便是无用功。

    那么从何找起呢……

    想在这里留下线索,可谓是难上加难,且不说周洄毕业之后回母校的各种机会少之又少,再加上学校学生老师众多,这么多的实验室,里头都有过无数学生或教授在此做过实验的痕迹,如果说几次校庆就足够周洄利用碎片时间留下点什么,那也一定是极其隐蔽、不易被察觉的地方。

    走到走廊尽头, 林堂春忽然停下了脚步僵在原地,眼神中透露着大股不可置信,甚至连心脏似乎在那一瞬间都停止了跳动。

    命运。

    有时候命运真是一刹那的东西。神秘又沉重,却能在不经意间射出利箭洞穿整个时间,让所有事物都在那0.01秒内为之动容。

    只见走廊尽头,是一个由废弃实验室改造的杂物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真正地踏足此地,里面大多数都被蒙上了灰尘,由于在走廊的尽头,实验室与楼梯的交替之处,所以鲜少有人能注意到他,即使是保洁阿姨也未必能精准定义位置。

    可是刚巧林堂春是第一次来,不认识路,也分不清楼梯位置走向,脑子里思绪不断,脚下步伐不停,竟然就这么误打误撞走到了夹缝之处,走到这里来。

    他怀疑又是自己看错了,于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发现这不是劳累所致的幻觉。

    只是此刻还高兴得太早。找到了与想法相同的一间杂物室,也得亲身进去验证一番才行。

    林堂春走近了一些,幸亏不是指纹解锁,林堂春舒了一口气,仔细一看是一个需要数字解锁的密码锁,一试,四位密码,这就变得简单得多。

    四位密码,应是周洄所设,两人共同熟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林堂春深吸一口气,输下四个数字,密码锁在短暂沉默后嘀嘀一亮,尘封的大门“砰”一声开启。

    果然是0419。林堂春输密码的手好像还在颤抖,来不及多想,他便推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门,他便被沉积多年的灰尘呛了一声,这里沉寂多时的空气感受到人类的造访,兴奋得如烟花一般炸开,在阳光下四处窜动,将整个空间都搅得生动起来。

    仿佛走进来另一个时空的某个角落。不知道为什么,林堂春一踏进此处便觉得周身肌肉痉挛,似乎此处的某个暗处正在疯狂叫嚣着挣脱束缚,又或者是这里实在太静谧了,除了阳光中乱舞的灰尘都寂静得可怕,乱遭的环境与周围干净整洁的实验室格格不入,只有废弃的器具还能看出这间杂物室的前身。

    林堂春没有忘记来这里的主要任务,只是这里的东西被摆得太过杂乱,纸盒、废弃器具、被胡乱叠放的桌椅等等,一切无从找起,柜子倒是有许多,只是他刚打开一个,便被里头十足的灰呛得不可开交,翻找过后发现里面也没什么有效信息,时间紧迫,他只得一个个去翻找,还不能显得一副被翻找后的样子,最后必须物归原位。

    最后一个柜子的收纳空间比其他的都更大,底层都被放满了实验器具,全都因遗弃时长过久而黯淡无光,林堂春的眼神一掠过去刚想移开视线去找其他地方,底层突然有一道亮光闪过他的视线,他想要真起身的动作一愣,再次弯下腰仔细寻找,发现了底层被摆放在角落的一处器具,与其他一同被摆放在底层的其他器具不同,这一出看起来被遗弃的时间不长,表面还有一些未曾被灰尘沾满的地方透着亮光,这也是让林堂春一眼注意到它的原因。

    不过这也是一个普通的试管工具,只是拿在手里却并不十分空荡,而是有些沉甸甸,似乎……

    林堂春一瞬念头闪过,小心翼翼地将试管拿在手上轻摇了摇。

    里头有东西。

    他的心脏咯噔一下,怕里面是什么危险的化学用品,自己又对生物学一窍不通,硬着头皮放在手中仔细研究了一番,这支试管在外观看起来的确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林堂春瞳孔骤缩。

    它的内部是空的。边与边的连接处却有一个微小的空隙,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他的手颤抖着把空空如也的内壳取出来,露出内部真正的东西。

    那是一小支试剂。林堂春看不懂那是什么,却知道这应当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或许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

    不,应该不止这个,他又把手往深处——也就是试管放置的地方探了探,发现那里并不十分平整,而是有一些倾斜,似乎放着某种东西。

    林堂春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好像将要解开某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他小心地将那一处地方的微微凸起处揭了下来——那是几张被灰尘和密密麻麻试剂所掩盖的纸!

    纸上被覆满了灰尘,已经不能完整看见写于其上的文字,林堂春只好简单掸了掸,上方终于露出几个字:“试剂研究结果(十)”,而下方是一行小字:“2015年4月85日”。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天周洄被叫去取的文件应该就是他手里这张。

    这封文件跨越了十年,终于又搭乘着迟到了多年的真相暴露于阳光之下。

    林堂春就这样略显狼狈地跪在地上,膝盖隐隐作痛,无数他看得见看不见的灰尘沾在头发皮肤和衣服上,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将全部目光和力气都放在眼前这几张纸上。

    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能解救周洄于水火的东西。能成为点燃向名烽死亡倒计时导火索的东西。

    恢复完杂物间里一切物品后,林堂春正了正脸上的神色,将纸张仔细折叠好与试剂一起被仔细放起来,而那支被当做障眼法的空外壳已被他放回原位。

    这还没有结束。林堂春走出整个实验楼的时候心还在怦怦跳,仿佛怀里揣的不是试剂文件而是炸药,一路上他都在心惊胆战害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试剂被摔碎,直到顺顺利利到了家,他才松了一口气猛灌几大口水瘫在沙发上,没忘将试剂和文件都暂时好好保存起来,随后才向唐允宁那边拨去电话。

    “试剂和文件?”对面的声音难掩激动,林堂春感到很新奇,因为他很少能听见唐部长如此真情流露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可以,先不用慌张,之后我会派专人去取,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们。”

    林堂春试探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唐允宁沉默了几秒,“事不宜迟,等我们这里的专业人员做完试剂的研究,就会挑一个合适的时间向公众发出结论阐述事实。”

    林堂春也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向盛的公关力量很强大。”

    曾经他亲身经历过。当时周洄和宋骄订婚的时候,事情闹得很大,社交平台上全都是有关于两人的新闻,舆论更是疯狂不可控,想来应该全是向盛的手笔。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事情还没有闹大,就被向盛压了下去?”

    林堂春应了一声,“向名烽现在肯定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恐怕已经在想应对措施了,有关于爆炸案的至关证据,涉及到周洄能否提前被释放,这件事情一定要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舆论变得不可控制,政府才会亲自下场解决,否则只是放了一个哑炮,不仅不会响,甚至会成为一个威胁。”

    对面似乎愣了一下,林堂春以为是自己的长篇大论太过直白幼稚,刚刚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就听到唐允宁轻笑一声说:“小春,你们俩真是越来越像了。”

    林堂春一下没反应过来:“谁?”

    “周先生。”他补充道,“周洄。”

    方才的语气,遇事的态度和反复思考利弊的手段,都几乎与周洄一模一样,连林堂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被旁人一眼看穿后心中还有些微苦。

    唐允宁瞬间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安慰道:“别担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将话题岔开:“依你的想法,这件事怎么放出去最为合适?”

    林堂春顿了一下,随即没有片刻犹豫,似是早就想清楚该怎么做,语气坚定:“一天后,鸣英颁奖典礼,我会去参加。”

    唐允宁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有些惊讶:“你是想……小春,你想好了,只有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才会有机会,你怎么就能确定自己一定就能获奖?”

    他说这话并不是讽刺,林堂春自己也知道,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获奖,能站在台上说话的机会也就失之交臂,更别提去利用发言制造舆论。

    可是他跟周洄的脾性一模一样,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开口。

    “我查过了,我之前参与过的一个剧组,在这次的鸣英奖尽数被提名,从女演员,男演员,再到导演编剧,而这里面有一个人获奖概率极大,就算是没有获奖,按照两位演员的热度来看,也依然有上台讲话的机会。”

    “我已经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在那个时候发声制造舆论,得到的答案全都是——愿意。”——

    作者有话说:即将回收文案,只不过部分有出入,小周在监禁室做望妻石中……

    其实是提前加了更,怕后面没时间写,先趁着假期补上哈哈

    中秋小剧场:

    周洄是不讨厌吃月饼的。

    原因是小时候很少因为过中秋吃过月饼,顶多是邻居的嬢嬢送来一碗面庆祝,看着月亮呼噜吃完了事。

    直到长大之后进入大学遇到林芜,林芜和向满薇每到中秋都会给周洄送月饼,有时候是礼盒,有时候是向满薇亲手做的,蛋黄味,五仁的,甚至芝士巧克力,周洄都不挑,他也没觉得什么好吃不好吃,以为是中秋必过的习俗,每次塞着也能吃完。

    林堂春讨厌吃干巴的月饼,咸的更是不喜欢,小时候被养得娇气,周洄认为月饼是什么人人都喜欢的珍贵的好东西,每到中秋都往家里拿回几箱月饼。

    林堂春摇摇头表示不爱吃。

    周洄很不解,将月饼切开精细摆盘。

    林堂春勉强给面子吃了几块。最后全都进了周洄的肚子里。

    两人在一起之后中秋依然是在家简单过,月饼进化成几百种口味,林堂春依旧不喜欢吃,挑了几个喜欢吃的内馅之后全都塞到周洄的嘴里。

    周洄纵容的把什么奇怪难吃的口味全都吃了,最后吃饱了去洗手,林堂春莫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最后被一双大手扛起来扔(轻轻放)到床上。

    林堂春:?

    周洄:“月饼不爱吃,总有你爱吃的。”

    于是小林同学看了一整夜月亮,不过月亮太晃太模糊,只能看见几缕亮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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