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玄明的视线落在了白及身上, 云母一愣, 便不自觉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结果便正好与白及相望。两人短暂地对视了一瞬, 云母忽然就觉得脸上发烧, 她局促地眨了眨眼,仓皇地移开了视线。
白及一僵, 有些无措。
莫名其妙地, 玄明其实没说什么特别的话, 可是白及看着云母脸红,心里却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撩拨了一下,顿时又胀疼之感。短短一个对视的不言之中,暧昧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若有若无地升腾起来。
玄明:“呵呵。”
他原意是要给两人的关系泼泼冷水,谁知他们一对上眼就能暧昧起来了, 这着实令玄明焦躁得很。他看到云母这般反应, 刚刚和初次见面的女儿一起玩棋的好心情瞬间就没了。玄明哪儿能任由这两个人空气升温、将他这么大一个活人摒除在外, 故而轻咳了两声, 分外强硬地加强存在感,强行插|入两人的朦胧爱意之中, 将刚刚腾飞起来的气氛啪啪啪戳了个干净。玄明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们倒是挺亲热。”
云母身子一抖, 脸颊“蹭”地一下就冒红了。
她也不是故意的, 狐狸本来就不善隐藏情绪,她又是头一回与谁相恋, 自然比寻常要敏感, 旁人对他们说话时一句无心之语便能让她多想, 白及的一举一动亦是让她紧张。且她私心是觉得自己喜欢师父更多一些的,感情来了哪里控制得住。
想到这里,云母偷偷抬头去瞥白及的神情,想知他是不是与自己一般,可是待看清师父如往常一般静默安然的脸,她便又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云母自以为她的表现不算太明显,哪儿晓得她的种种神情落入玄明眼中,都令对方焦虑得很,偏他此时并无立场施展他的口才,只得干着急。顿了顿,玄明手指不自觉地扣了扣棋盘,貌似不经意地问:“小姑娘,再来一盘吗?”
云母回过神,先将和师父的事放到一边,连忙点头。于是两人布好了棋重新开始,这一回,玄明明显一开始就有让她之意,两人下得分外磨蹭,大有一下三天三夜之意。不过事实上,他们一边下着棋,一边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
最初与彼此见面的慌乱和头脑发热已经过去,此时云母心静下来,反倒能够仔细地观察玄明。她并非是第一次与玄明神君见面和说话,可上一回两人接触时间太短,她也还未撞见他与母亲之事……在幻境时倒是相处时间长,可幻境终归是幻境,那并非是真正的玄明,算起来,此时才是她头一回和真正的玄明神君好好说话。
要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
想到他可能是自己和哥哥之父,云母慌得下错了好几子。她以为玄明神君在转世中就不会记得什么,却忘了玄明见过她母亲,而她与母亲何其相似……在她观察玄明的时候,玄明亦瞧着她。
玄明其实……亦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他到底没有过孩子,眼前突然蹦出个既像他又像玉儿的小姑娘,便是一贯冷静如他也当真受不住。说来奇怪,以他如今的年龄,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云母这么大的姑娘,可血脉的联系比想象中更强,他的念头一旦冒出来了就确定得紧,丝毫没有别的怀疑……他的胸口滚烫,心脏亦跳得飞快。玄明自然不可能晓得事情的全貌,他脑海中猜测的,乃是前世今生。玉儿乃是狐狸,无论她是妖是魅,是仙是灵,寿命总归是比凡人长的。
棋子慢吞吞地一枚接着一枚落下。两人下得时间颇长,棋局又拖拉,在旁边无事可做只能旁观的白及虽是始终安静得看着,并未说什么,可云母也觉得师父应该怪无聊的。她的视线时不时担心地往白及那边飘,凑巧玄明又看白及有点微妙地不顺眼,就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他出去休息一会儿透透气。白及一顿,注意到云母担心他的视线,也就略一点头出去了。
白及走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下棋。
因为他们各自只当对方不晓得自己猜到了什么,书房里的气氛就有些怪异。想了想,玄明率先开口道:“云儿。”
听到玄明唤她小名,云母下意识地慌了一刹,才不太自然地反应:“嗯?”
玄明挑眉问:“我能问问……你同白先生是何时相识的吗?”
“……诶?”
云母眨了眨眼,目光不自觉地躲闪了一下。这个问题其实并无什么冒犯之处,只是从她的角度来说,就不太好回答。好在未等云母想到什么应对之举,玄明已经自顾自地接下去了:“我前不久前才瞧见白先生抄在绸带上给你的情诗,算起来现在离那时还没有多少时日……你这么小的年纪,何必这么快答应?拖上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云母:……
听到玄明说到绸带上的情诗,云母顿时有些窘迫,心虚地整个人都僵在远处。她哪里好意思告诉玄明那根本不是师父给她写的,而是她抄给师父的……云母视线闪了闪,不过她又注意到玄明话里其他话,这已是玄明第二次说她年纪小了……
停顿片刻,云母疑惑道:“我年纪不小了呀?我今年十九,若是凡间……若是一般的年龄,不是早该成亲了吗?”
玄明一僵,警觉自己居然没注意到这点……说来也有些诡异,他是当真没觉得云母年纪大,至少绝不到谈恋爱的年纪,然而世俗状况中的确并非如此……玄明一顿,急中生智,大冷天仍然打开扇子掩饰地扇了扇,假装吃惊地说:“……是吗?”
话完,玄明犹嫌不够,继续镇定地假装满脸震惊,睁着眼说瞎话:“姑娘脸生得嫩……我先前乍一看,还以为你顶多十一二呢。”
……!
云母一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受打击……她有这么矮吗?!而、而且脸也不至于这么小吧……
看云母在那里自我怀疑,玄明趁机补充道:“不过,即便是十九岁,也大可不必如此着急。婚姻到底是人生大事,待人成熟些再考虑,总归是不错的。”
云母仍低着头,但玄明的话却是听进去了。只是听玄明与她谈起男女之事,云母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他那与石英相似十之六七的面容,心里微沉。
玄明此时比幻境里来得年轻,哥哥又比以前来得年长,两人外表年纪相近,若要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最相似,约莫就是此时了。
心里那个念头又笃定了一两分,云母迟疑片刻,张口却是问道:“王爷,若换做是你……会如此做?”
玄明本来悠哉地拿扇子一下一下地打着手,可云母话音刚落,他的手却忽然停住了。
云母微微垂眸,又小声地问道:“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慎之又慎。可若是……时间不多呢?”
云母说得恍然,她想得是师父现在是在凡间历劫,可总有一日要回天的。待回天后,师父必不会再这样莫名其妙地爱她、喜欢她,若是他真还记得这段往事,说不定还会疏远她、对她心怀芥蒂,师徒关系亦不知该如何维系,到时是怕要尴尬得很……
这样算来,他自然是算时间不多的。
然而这句话入了玄明之耳,又何尝不是令他胸口剧痛。他所想的,是他如今处境不佳,只怕父亲驾崩之日,便是他们兄弟反目之时;父亲之忌日,亦是他九死一生之时……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玄明苦笑了一下,如此,可真算是时日无多了。
他心中有感,语气不觉放软,只听他不无感慨地长叹道:“……这般,唯有珍惜眼前人吧。”
……
白及出去透气仅仅是一小段时间,他终究放不下云母和玄明单独在一起,在屋外听了会儿雨,就又回去了。不过,令白及意外的是,他们那把磨磨蹭蹭的棋居然已经下好了。
玄明看上去有些怅然,但总体而言心情还不错,看上去倒像比与白及下了棋还要满意一般。见白及回来,他笑嘻嘻地道:“先生回来得正好,我正要出门找先生呢。现在时辰差不多了,我若是再不回去,只怕有麻烦要来找我,所以便准备告辞了。”
白及一愣,自然没有异议。他的视线在貌似心不在焉的云母身上淡淡一扫,微微抿了唇,并未多言。只是待他送了玄明离开,再返回书房后,却瞧见云母还是呆呆地坐在原位,像是在发呆。
云母这会儿其实有些恍惚,她脑海中在细细琢磨玄明神君那句“珍惜眼前人”,谁料还未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感到腰上一热,熟悉的檀香味迎了上来,她被白及从背后抱住了。
“……在想什么?”
白及贴着她的耳朵,沉声问道,语气隐约有些焦躁。
今日云母和玄明两人看上去聊得愉快,这令白及多少有些在意。毕竟他们明明并未交谈过几次,却似乎相见恨晚的样子,两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气氛……并非是暧昧,却也称得上亲密。便是这种古怪的氛围,使得在玄明是他的朋友、而云儿是他的心上人,他本该是两人之间的维系者的情况下,他居然反倒被排除在外。
隐隐的,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她与别人更亲近的感觉。
想到这里,白及不觉烦躁,待反应过来,他已轻轻咬了一下云母的耳垂。
他说:“你若是想下棋,我亦可陪你下的。”
云儿平日里撒娇撒得欢,但他总觉得她有时在他面前还拘谨得很,有时太过小心翼翼。因此今日她主动要与晋王下棋,白及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在意的。
若是可以,他想做她唯一的知心人,想护她万年如一,想与她相知相守,想与她共赴千山万水,想……娶她为妻。
这个念头冒出来,便是白及自己也吓了一跳。有些话之前玄明说得倒是对的,云儿年纪不大,他们相处时间亦不长……他生出这样的念头未免太早,若是说出来,只怕也要吓到对方。
白及闭了闭眼,定了定神,勉强将一瞬间激动起来的情绪按下。
云母并不晓得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白及脑海中转过的念头,这时,她稍稍一愣,摇头道:“我不想下棋。”
白及回过神,沉默半晌,又说:“……若是你想做的,同我说便是。”
“……当真?”
“嗯。”
听到师父承诺的声音,云母心脏一停。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现在的感觉太好,她不希望……她不希望师父……
云母连忙摇了摇头,将想法再次抛掉。只是她仍旧可惜她的时间太短太短,师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天,到时候……
“珍惜眼前人。”
玄明说得五个字在脑海中响起。
还有什么没做的事,最好要尽快做掉……
还有什么没做的事……
还有什么没做的……
云母脑袋一热,她忽然一把抓住了白及的袖子,红着脸抬头,脱口而出道:“郎君,要不你……同我成亲吧?”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你说什么?”
云母话一出口, 在后面抱着她的白及就呆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还以为自己是听错, 方才迟疑地问道。
云母说完这句话脸早就烫得不行了, 哪里好意思顶着这张脸再说一遍。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僵坐了一小会儿,然后忽然羞涩地变成狐狸, “嗷呜呜”地叫了两声, 就蜷着尾巴往白及肚子上一埋。她本来就被对方从身后抱着, 化了狐形就变成在白及腿上,如此一趴,倒是正好。
看她这般反应,白及一愣,猜到自己多半并没有听错了。
心口瞬间滚烫。
白及强行按捺住自己一刹那激动起来的情绪, 抿了抿唇, 压抑着喉咙里一不小心就会冒出的异样, 低声问道:“……你认真的?不觉得……太快了?”
听师父这么问, 云母已经有了自己大概会被拒绝的预感。可纵然她说得时候的确算是被自己的想法冲昏头脑一时冲动,可实际上也是真心话, 这个时候比起后悔, 她更多的反而是在乎白及的答案……故云母也不准备趁此机会改口, 反而低落地垂了垂耳朵,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摇来摇去, 她小声地问道:“不行嘛?”
白及感觉到云母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腿上扫来扫去, 这小狐狸的尾巴比一般狐狸要来得大, 不大像狐狸,倒像个松鼠似的。白及一顿,喉结动了动,开口道:“……也不是。”
“……诶?”
云母一怔,只是还未等她反应,忽然感到腰上一紧,她已经被白及抬手抱了起来,让他们彼此对视。
云母身子凌空,下意识地感到惊慌,她将两只前爪蜷在胸前,眨巴着眼睛慌乱地看向白及。白及亦凝视着他,只是同样心乱不已。
良久,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他何尝不知他们相处相识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很长,此时谈婚论嫁,未免有些着急……可这段时间来他心里的悸动连自己都不晓得因何而来,他像是已经认识了她许久,已经恋慕了她许久……他不知缘由,却想……顺心而为。
白及闭了闭眼,再睁眼,他眸中已然澄净。他道:“我并非不愿,只是……怎么能事事都让你来说。”
云母愣住,脑中瞬间一片空白。但还没等她理解师父的意思,便感到白及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唤道:“云儿,你可否换回人形?”
云母听了他那一句话,已是脑中一片空白,她呆望着师父,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等回过神来,已经化成了少女的模样,只是因为太过忐忑,她的九条尾巴都放了出来,僵硬地拖在身后。云母明明狐形将九尾都并成了一尾,可人形却是一条不少地排在身后,她抬着头坐在白及怀中,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眼眸惴惴不安地望着他,脸颊绯红,双眸湿润。只这一望,白及便觉得心跳都要停了。
因她先前是被他抱在手上的,此时一化形,便比之前来得还要更加亲密。他们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睫毛接着睫毛,云母的眼睫不觉颤了颤,有些不敢与他对视。然而她刚刚要躲,却感到白及愈发用力地搂了她的腰。云母后背一挺,不自觉地便抬头凝望着他。
下一刻,只听白及道:“云儿,你可愿嫁我为妻?”
他声音温和而有耐心,似比往常还要温柔,只是莫名地,明明白及应该知道答案,可云母从他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紧张。
就是这一点若有若无的紧张,让她觉得心都要化了。
窗外雨声依旧,白及安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云母不过是因师父这番出乎意料的表白而怔愣了片刻,待回过神来,连忙用滚烫的脸拼命点头。好不容易点完,她整张脸都快要红完了。云母小心翼翼地抬头去望白及,白及亦望着她。她不知自己此时双眸含羞含露,两颊印着桃色,穿着白及的外衫,乌发及腰,正衬着雪白的肤色,身后九尾并列一扇排开,这些映在白及眼中,该是何等令人心颤的绮丽。
伴着雨点拍打窗户低沉的啪啪声,空气突然间就有一种暧昧的怪异。温度不觉升高,两人之间有一种奇异的暖意,而在这种暖意的包围中,两人都不觉感到羞窘和局促。
白及胸口的心跳如鼓,他动了动,俯身去触云母的唇。云母紧张地闭紧了眼睛,努力直起身子仰头去迎合。
层层雨幕遮掩着的黄昏之中,两人相拥而吻,彼此交融。昏暗的灯光之下,两道影子紧紧合成一道。
待他们分开的时候,雨已经渐渐停了。
他们成亲决定得匆忙,两人几乎都全无准备。白及寻了两支红烛在屋里点上,又换了身更为干净得体的衣服。待他回来,就瞧见云母拘谨端庄地坐在书房地上,双手虽是放在腿上,可却是攥紧了的,看起来不安得很。
白及的心跳又快了几分,到了此时,他又如何能全然镇定?他走上前去,将手递给云母,要拉她起来。云母顿了片刻,才抬起胳膊将手放在他掌心。白及察觉到她的手还在发颤,一顿,便合指握紧了。他将她小心地从地上扶起来,两人一同步入院中。
因晚风拂散了乌云,此时一轮皎月已重新傲立于空。大约是雨水洗过的天空分外澄澈干净,月光竟比往常还要来得皎洁明亮,宛如神光临世。
白及与云母在院中恭敬地拜了日月天地,又喝了交杯酒,便算是礼成。他们决定得太匆忙,用于准备的时间又太少,可谓一切从简,所有仪式都算个心意。待行完礼就算成了夫妻,白及扶着云母在廊前坐下,两人依偎在一起看月亮。
因为白及不沾酒,先前喝交杯的时候他不过意思意思微微抿了一口。云母原来也不喝,可今夜她太紧张,拿起来就一口整杯喝下去了,完了还咂咂嘴,问白及道:“还有吗?”
白及:“……你不要喝多了。”
“不、不会的吧?”
云母摇着未收起的尾巴,不确定地道。
白及犹豫了一瞬,说:“……你看起来不太能胜酒力。”
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刚拜完天地成了夫妻,正是最情深意浓的时候,白及光是将她搂在怀里都怕她融了,现在云母说什么,他哪儿有可能不应?故白及叹了口气,还是去给她拿了。
因怕云母醉,他先前给她备的本就是小孩子吃的甜米酒,故云母想吃,他便索性给她盛了酒酿,又拿了小勺子。云母捧着碗和勺子靠在他怀里一口一口吃得欢,腮帮子一动一动的。因为她心里忐忑,手里和口中的动作就不觉得有点快,一会儿工夫就是大半碗。白及原以为一小碗甜酒酿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谁知云母一整碗吃完,已经整张脸都红了,她软软地靠在白及怀中,张口道:“嗝。”
白及:……
云母迷迷糊糊地在他胸口拱了拱,递碗道:“可以再来一点吗?”
白及也说不出这等场景算是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他又是轻轻一叹,看着云母软趴趴的模样,硬着心肠夺了她的碗,随手搁在一边。云母看了眼自己手里已经没有碗的手,哪里还能不晓得这是请求被拒绝,顿时失落地尾巴全垂下来了。因为喝了酒,她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情绪也被放大了,一被拒绝,立刻就委屈地想哭。云母慢吞吞地蹭了蹭他胸口,撒娇似的喊道:“郎君……”
白及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出去了。只是听到这称呼,他又忍不住要叹气。他低头吻了吻云母的鼻尖和额头,轻声教道:“……换了,喊夫君。”
云母闻言一怔,犹豫地抬头看了眼白及的脸,她似乎看了一会儿,才把对方认出来,眨了眨眼,乖巧地轻轻喊道:“师父。”
白及:……
白及眉头略微一蹙,只是还不等他想出什么,便感到云母已经勾着他的脖子试探地吻了上来,亲了亲他的喉结。她的脸从决定成亲起便已红了一整晚,可是却始终没有像这样这样红,她眼神妩媚,身体柔软,白及喉咙滚了滚,哪里受得住她这样亲,索性勾了她的下巴吻上去。她这样轻这样软,几乎一下子就被吻得全无招架之力,整个人羞涩地蜷着偎在他怀里。云母口中还有淡淡的酒气,以及酒酿留下的甜味,白及咬了她两口,明明未喝酒,却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今晚到底便是所谓的新婚之夜,即使再怎么克制,吻里终究是带了情|欲。白及勉强抬起头,嗓子已含了哑,他吻了吻她的唇角,再次教道:“喊夫君。”
云母这会儿脑子转不动,她看了白及半晌,这回倒是听话地喊了,道:“……夫君。”
喊完,她又眯着眼睛蹭了蹭他胸口道:“……喜欢你。”
说着,她又迷迷糊糊地凑上来亲。
白及呼吸一窒,险些喘不上气。他低头咬了咬云母耳垂,沉声道:“云儿,何为夫妻,你可晓得的?”
云母一顿,后退了一点,懵懵懂懂地看他,然后又点了点头。白及心情复杂地看着她点头,看云母这幅样子,总觉得心里不放心得很。他思索了片刻,终是将她打横抱起,抱回内屋放在床上,心想着姑且先教,看她能接受到哪一步,剩下的再慢慢来。白及抿了抿唇,低头吻了下去。
屋里安静得很,云母虽是迷糊,可其实还有一点意识。她本来温顺地顺着师父的吻,起先未觉得不对,可后来却渐渐感到师父的抱着她的动作比往常要重,不过因她心里还记着这是新婚,多少有点心理准备,所以也就忍了,直到……
几乎是一瞬间,在感到不对劲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惊醒了,酒也醒了,顿时整张脸涨得通红,懵在那里不知所措。
云母此前的这些年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地修炼,虽说女孩子年纪敏感,对男女之事还是稍稍有点在意的,可程度也有限。这些年来云母对恋爱关系的想象其实大多还是停留在亲亲抱抱的阶段,偶尔幻想一下成亲与将来要有几个孩子,鲜少会往深处想,故此时简直是当头一棒,将云母整只狐都吓懵了。
白及一愣,见她神情不对,已经准备停下。谁知接着,他便瞧见云母憋着个脸,整张面孔都红了个彻底,事情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下一刻,云母身上淡光一闪变回了狐狸然后……
夺路而逃。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云母这辈子还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这并非是虚言, 而是确确实实的实情。虽说她在幻境里被师父亲的时候也这么受到惊吓地跑过一次, 可她当时还是五尾狐, 而现在却是真真正正的九尾仙狐,自然跑得要快许多,更何况……她这次受到的惊吓也远比上回来得厉害。
她一口气跑出了长安,一口气跑过了浮玉山,因为云母生怕师父追上来, 中途一步都不敢回头埋头猛冲,等冲到好久她才想起来师父现在是凡人追不上她,不过这个时候, 云母已经抵达南海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翻腾的云海,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下的碧海波涛, 云母在“冲回去跟师父承认错误”和“冲得更远一点先躲过今天在说”这两个非常难以抉择的选项之间纠结了一瞬, 然后“嗷”地一声俯身冲进了海里。
云母冲的时候脑子混乱,倒是不晓得这个时候, 白及还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他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望着空荡荡的洞房,只觉得刚才那一幕熟悉得心痛。
但要说全无失落, 自不可能。
云母是从窗户里跳走的,因为跑得太匆忙,她连衣服都没记得捡一下。白及沉默地拾了她的衣衫,放在掌心摩挲。
云母的衣服材料和一般的布料不一样, 她的衣衫要更轻、更软, 像是一层轻盈的云。奇怪的是, 这种触感他并不陌生。
月夜,少女一瞬间因惊讶和羞涩而赤红的脸,逃窜跑掉的小白狐狸……
又一段片段在脑海中闪过,白及有些吃痛地闭上了眼。他隐隐感到了什么,却捉摸不透,这时,他难得只剩下一个人,可以缓缓地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
……
另一边,三天后。
赤霞道:“……所以,这就是你几天前一大清早冲进我南海龙宫跑进我房间掀开一个箱子就钻进去,一缩就几天,我让你出来和我睡你都不肯出来的理由?”
说着,她敲了敲自己屋子里的箱子,催促还躲在里面的狐狸团子说话。过了良久,才听到里面的小狐狸传来小声而心虚地叫唤声:“嗷、嗷呜……”
赤霞听不懂狐狸说话,不过却熟悉小师妹的习惯,听她这般声音,晓得她多半是承认了。赤霞一顿,叹了口气,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箱子。
小师妹是三天前忽然跑进龙宫的,来了就如旋风般地进了箱子,拦都拦不住。接下来她也不愿意吃东西不愿意躺在床上睡觉,怎么哄都不肯出来,赤霞哄了半天,直到刚才她才吞吞吐吐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只是还不愿意出箱子,就在里面忐忑地等待着赤霞的反应。
赤霞听完,自然是……震惊了。
小师妹其实并未将细节说得十分详细,她当然也不好意思说得详细,可赤霞到底是两百多岁的龙女,比云母要老练得多,即使她不说,听到一半,赤霞已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故赤霞思索片刻,怜悯地看了眼云母所在的箱子,沉痛地道:“……你完了。”
“嗷、嗷?”
听出箱子里小师妹的慌乱,赤霞又叹了口气,给她分析道:“你在凡间同师父成亲,还在新婚之夜跑了,等师父回天……不管他喜不喜欢你,只怕都要出事了。师父一向是克己寡淡的性子,他若是只当你是徒弟,你却偷偷下去与他成亲,结果自不必多说;可即使他喜欢你,你又在新婚之夜逃跑……”
说着,赤霞看着箱子的眼神愈发担忧。
老实说,小师妹居然真能让在凡间的师父与她成亲,连当初怂恿她的赤霞都吓了一跳。师父并非是随意之人,且不说回天后会如何,至少他愿意与云儿拜天地,便说明凡人的师父是当真对她动了凡心。新婚之夜妻子逃跑,对新郎来说该是何等的受挫和打击?赤霞想到师父孤寂地独坐在屋中,一个人面对洞房花烛的情形,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赤霞摸了摸下巴,大胆地猜测道:“师父……说不定都要直接被你气到恢复记忆回天。”
赤霞话音刚落,云母在箱子里猛地一抖。不因别的,只因这个猜测对她来说实在太可怕了,即使她再怎么迟钝,也晓得师父回天后肯定要找她兴师问罪……她倒是不怕受罚,可脑内第一时间出现得却是可能要被师父讨厌,一想到如此,顿时心痛如绞。云母呆了半天,怀着仅有的一丝希冀,担心地问道:“师姐,你说过师父应该不止历一世,且、且他回天后不会记得的对吧?”
“呃……”
云母这么一问,倒换作是赤霞有一丝窘迫。她抬手抓了抓头发,心虚道:“我当时就是随口一说,你知道我这个人说话不是很经大脑……”
云母:……
说着,赤霞放下手,停顿一瞬,还是伸手打开了箱子,犹豫片刻,她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某个白团团从箱子里面抱了出来,放在地上。云母一蜷就蜷了好几天,这会儿肢体都僵了,也有点不适应光线,她的耳朵丧气地垂着,整只狐拘谨地坐在地上,看上去颇有几分可怜。
赤霞认真建议道:“你还是回去好好跟师父认错道歉吧。”
云母愣了愣,她当然也一直想要回去跟师父道歉,但……
云母一顿,用了点仙气化为人形,忐忑地看了眼赤霞,又愧疚地垂着眸喊道:“师姐……”
其实她本来只想在师姐这里先躲一日冷静一下,结果谁知到了本该回去的关头她怂了,不知不觉又拖一日,然后便是一日接一日,一转眼过去了三天……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她反而愈发不敢回去了。
再、再说,若是回去了……
云母紧张得背都要绷紧了,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和师父亲近,就是觉得害怕。毕、毕竟……想到那一晚的情形,云母的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同时又忍不住担心师父。
她心里也晓得自己做得不对,在箱子里反省三天也不是不觉得后悔的,现在仔细想想,好、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可她当时却着实吓了一跳,脑子一片空白,等回过神就已经在赤霞这里了。
不过就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
“我、我回去跟师父道歉……”
云母想来想去,还是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这就好。”
赤霞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安慰她道:“好在师父现在是凡人,又知道你胆子小,应该不会怪你的。要是等他回天就不一定了,快走吧。”
云母认同这个想法,连忙点头同意,她也觉得自己躲得太久了,要赶紧回去,便收拾收拾准备走。尽管看云母下定了决心,但赤霞还是有点不放心她,怕云母走到半路后悔又一路冲回来,便准备送她去长安。师姐妹俩一道出了南海龙宫,谁知刚出海面,却正好撞见了全速往这里飞的观云。同门三人碰面撞了个正着,彼此都怔了一瞬,还不等赤霞问观云来这里做什么,观云却已率先收了羽毛化为人形,高兴地道:“赤霞你出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诶……?小师妹也在,太好了,我还想着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通知小师妹……”
“怎么了?”
赤霞拉着云母,看着观云满脸喜气的样子,奇怪地问道。
云母其实这会儿满心都是师父的事,对其他事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因为赤霞师姐问了,她便也顺着师姐的视线,往观云师兄那里看去。
“赤霞,小师妹,是个好消息。”
观云笑着道,因他所住的南禺山离天宫近,又是百鸟之王的凤凰一族,信息自是比海里的赤霞要灵通些。
只听观云顿了顿,接着高声道:“我刚才收到了消息,师父他……回天了!”
………………
…………
……
观云话音刚落,龙宫上空就诡异地沉默了下来,赤霞和云母都突然僵住了。
观云哪里会察觉不到气氛不对,他原以为自己带来的好消息会让两个师妹觉得兴奋,没想到他说完,师姐妹俩居然都呆住了,神情还有些古怪。观云皱了皱眉,问道:“嗯?师父回天……你们看上去怎么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
“怎、怎么会……”
赤霞干笑地道,一边打马虎眼,一边拼命拿胳膊肘捅瞬间僵住的云母。
观云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接着说:“总之我们先去登仙台吧,师父回天以后,首先肯定也是在那里的。”
赤霞拉着云母勉强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
结果赤霞原来准备陪云母去道歉,却中途换了目的地。等他们一道飞到登仙台,已是好久之后。他们快要抵达的时候,观云中途回头了一次,他本想与赤霞说话,但看到眼前的景象就又转了口,他眨了眨眼,问道:“嗯?小师妹怎么变成原型了?”
赤霞尴尬一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举起袖子将云母掩住。好在观云也没有深究到底,问了一句没答案就耸了耸肩,笑着说了句“怎么神神秘秘的”,然后就扭头接着飞了,却不知道他这小师妹这时心里是何等的恐慌。
回天?师父回天了?!真、真是被她气回天的?!
云母心里一团乱麻,一点思绪都理不出来,狐都懵了。她刚刚积累起来的一点回去道歉的勇气瞬间不够用了,简直想转身再跑一次,可惜还没等她懵掉的大脑重新恢复过来,居然已经跟着赤霞师姐被抱到了登仙台。
凡人飞升和升仙历劫的终点都是登仙台,故而白及回天,自然也是在那里。他们飞得越来越近,待靠近那方云雾缭绕的高台,已能隐隐约约看到台上立着一个清俊绝尘的身影。观云全然不知师父历凡这段时间,因此毫无心理负担,一眼将师父认出来后,他便远远地就笑着打招呼道:“师父!”
听到声音,白及一顿,淡漠的眸子缓缓地望了过来。
等徒弟们落了地,白及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又看向观云,问:“你师妹呢?”
因观云与赤霞其实是同时拜师的,白及若是向他问赤霞,不太会用“师妹”这个称呼,所以观云一听就知道师父问得是云母。他笑着答道:“小师妹她不就在……诶?”
观云原以为云母应该是被赤霞抱在怀里,还在奇怪师父问这个做什么,一回头,却发现那一小团白白的狐狸居然没了,顿时一愣。好在观云定睛一看,便瞧见赤霞若无其事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脸朝着另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观云看她这个样子,好笑道:“赤霞,你藏小师妹做什么?”
由于当初是她怂恿的云母去调戏师父,小师妹玩过了头赤霞自觉也有一部分责任,于是她这会儿颇有义气地严肃道:“我没藏,你说什么小师妹,我什么都不知道。”
观云抽了抽嘴角,哪里相信这么显而易见是假话的说辞。不过,还未等他找出话来与赤霞斗嘴,白及的目光亦是清冷地扫向了赤霞身后……
然后看到了一条藏不住的白尾巴。
白及眼中看不出是个什么心情。他顿了顿,目光锁着偷偷藏在师姐身后的那只白狐狸,微微叹了口气,唤道:“云儿,过来。”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及唤了一声, 赤霞藏在身后的那只狐狸明显抖了抖, 但怂成一团没过去。白及有些尴尬,观云也意外了一瞬,毕竟云母平日里最喜欢师父, 渡劫前还……观云轻咳了一声, 以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窘迫,看着云母奇怪地道:“小师妹,师父喊你, 你怎么不过去?”
说着,观云还以为是赤霞藏着小师妹不让她出来, 就索性伸手去抱。谁知道赤霞抱得极紧, 云母也团了个团子不肯出来, 他随手抢了一下居然没能抢出来。观云无奈地笑了一下, 对师父道:“小师妹可能是因为之前渡劫的时候, 让你替她挡了雷, 所以现在害怕不敢出来了。”
白及微微一顿, 点了一下头, 没多解释别的, 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个时候观云也把云母从赤霞怀里抱出来了, 他十分自然地将小师妹往白及怀里一塞,道:“给。”
赤霞在观云身后痛苦地捂脸。
白及抱住了云母,也没管她是不是个球, 就熟练地抱好拢在袖中。他又看向赤霞观云, 问:“你们不回旭照宫?”
“是。”
观云笑着回答道, 他和赤霞的安排师父下凡前就已经知晓,现在也没必要再多说一遍。他顿了顿,只道:“不过过段时间,我们会回去再正式地行出师礼。”
白及颔首,不再多言。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便带你们师妹回去了?”
“是,师父多保重身体。”
观云恭敬地俯身与他拜别,不过思索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我和赤霞出师以后,旭照宫里就只剩师父和小师妹了,虽童子也在,但他一般不离职守……小师妹是有些怕孤单的性子,我们不在,还请师父多在意她,不要冷落了师妹。”
观云这般叮嘱,既是当真怕小师妹一个人对着沉默寡言的师父无聊,又是因小师妹在师父下凡前和他表了白,怕两人气氛弄得太僵,这才担心地出声帮忙。
白及一顿,又点头应诺。他将手里的毛团抱好,转身腾着云飞走了。
观云和赤霞目送着师父离去,等白及的背影看不见了,他看见赤霞还在那里沉痛地捂着脸,一副不敢看眼前画面的样子,才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问:“说吧,怎么回事。你和小师妹今天闹什么呢?”
赤霞脸上都是绝望,她踌躇了一会儿,说:“观云,你怕是要把小师妹害死了。”
“啊?”
观云呆住,甚是不解。
赤霞抿了抿唇,叹了口气,悲壮地将事情经过说明了一遍。观云先是惊愕,继而悲痛,最后也对自己的言行有些后悔。等赤霞说完,他张了张嘴,却没能顺利地说出什么话来,只能和赤霞一起抬头,怜悯地看着师父抱着云母走掉的方向。
……
这个时候,白及抱着云母已经快飞到旭照宫了。
云母缩在那里头也不敢抬,不过她能感到师父飞得很快。白及仙品极高,平日里顾忌他们这些弟子的脚程,几乎没有用过全速,但这一次……别的云母不太清楚,但至少在她印象里,师父从未飞这么快过。
白及带着她直接到了旭照宫门前,云母隐约听到守门的童子高兴地唤了师父,白及似乎略点了一下头,但脚下的步子却一点都没有放慢。白及一路将她抱进了内室,他刚一踏过门槛,房门便“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合上,内室中光线一暗,屋里安静得紧。
说来奇怪,云母跑掉的时候,白及失落归失落,但其实不怎么生气。他晓得这小狐狸就跟个猫儿似的,她看你不动就偷偷过来绕着脚脖子转,可你一动,她就吓得一下子蹿远了。故而他也明白云母跑掉了多半是因为羞涩和惊吓,并非是厌恶,以她的性子,过几天大概就又偷偷摸摸羞愧地跑回来了,倒时他再出去捉一趟,也就没事了。
不过,他因此事勾起了回忆,提前恢复记忆回天,反倒是意外。
白及抿了抿唇,低着头看向畏罪瑟缩成一团的云母,心里也不知是甜是痛。凡间之事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中闪现,脑海中只记得她来凡间后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追求……此番一历,她的心意倒是明了了。白及心口滚烫,只觉得胸中某处烫到发疼。他将云母放到床上,云母本来还自暴自弃地蜷着,却忽然感到身体一暖,被白及的仙术强行化回了人形。
白及栖身压上去,抬手捧了她的脸,低声道:“张嘴。”
云母慌乱了一路,这时候脑袋还空着,她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就想道歉,忙慌张地开口说:“师父,我……”
话还未完,她已被白及一低头含住了唇。
云母一懵,下意识地挣扎着去推师父的肩膀。白及松开她,微微退开了一点,哑着嗓子道:“……不行?”
云母愣住,望着师父漆黑的眸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的心跳跳得太快,视线不自觉地躲闪,只能道:“也、也不是,但……唔!”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讲出来,已经又被白及埋头吻住。他抓了她的手压在床上,呼吸渐重,云母被吻得突然,很快就喘不上气,她一边有点吃力而生涩地应着,一边想把手抽出来去和平时一样勾师父的脖子,可是白及用得力道很大,她居然没有抽出来。无法掌握自己身体的不平衡感和被控制感让云母有些紧张,身子绷得紧紧的,可是她试图动一动的举动反倒让白及觉得她分心,于是轻轻咬了两口她的嘴唇。
云母脑袋这会儿还晕乎乎的,整个人都云里雾里。过了不知多久,待白及感到她身子缓缓放软,才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云母也没有多反抗,软绵绵地将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单方面掳掠城池而单方面回应的亲吻渐渐转化为细细密密的浅吻,他捧着她的脸,低头慢吞吞地一下一下亲吻着她,感受着她羞怯不已又生涩笨拙的回应和微微发颤的身体反应。云母看起来对此时的状况还有点不解,但她还是壮着胆子去轻轻地亲师父,她几乎不敢停留,亲一下就缩回去,白及喜欢她的试探,但又被她弄得难耐。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索性自己俯身将她压住吻了个够,直到察觉到云母无意识地蜷起了身体,他才直起身子,安静地看她。
云母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大约是逃跑后就没梳起来过的长发铺满了整床。她面色绯红,眼眸湿润,与他视线一接,就心虚地闪了闪,不敢与他对视。
白及喉咙有些发干,他察觉得到云母被他吻得有些动了情,但她自己大约对此还是茫然。白及抿了抿唇,心里却记得她对男女情|事不熟,还畏怕得很,故而适时地止了动作,坐了起来。他将云母一抱,放在膝上,让她侧靠在自己怀里,没有做声,只抓了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把玩她的手指。
云母被他抱得有点忐忑,忍不住唤道:“师、师父……”
白及动作一顿,低头蹭了一下她的耳侧,问:“不喊夫君了?”
云母的脸“蹭”地一下就烫了。她呆呆地望着白及,有些拿不准师父是不是在戏谑她开玩笑,亦或是他话里有没有隐藏着的怒火……云母着实迷茫得很,师父亲她的时候她没感觉到对方生气,毕竟他将她从额头到锁骨能亲的地方全都亲了一遍,可、可是云母现在对自己的判断没自信极了,她担心万一……万一师父是被她气疯了呢?
她六神无主了半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先道歉为好,忙道:“师父,对、对不起,我……”
白及一顿,没弄清楚她是在为下凡与他在一起的事还是前些天新婚之夜跑掉的事道歉,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脑海中稍稍转了一瞬,就被白及抛到脑后。他顿了顿,道:“无妨。”
反正无论是哪一件都是一样的,他又没有怪她的意思。相反……某种意义上,他还挺高兴的。
白及心中一动,又扣着她的下巴低头吻她。云母大约是还懵着,这回就乖乖凑过来给他亲了。两个人拥在一起春意融融地亲昵了一会儿,白及又将安了心的狐狸护在胸口。云母乖顺着,但没过多久,她又忍不住开始乱动。她犹豫了片刻,红着脸期期艾艾地开口问道:“那、那以后真要喊你夫君吗?”
白及一愣,回答道:“不必。”
他们虽然是拜了天地,可终究是凡人时的婚姻,做不得数。日后……总还要再办的。
白及低头碰了碰她的头发,轻声道:“按原来便是。”
云母“噢”了一声,得了答案,却有点说不清楚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一顿,她又慢吞吞地挪回师父怀里,闭上眼睛蹭了蹭。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云母这晚顺势就睡在了白及房间里。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她被师父抱着亲了好久,她也鼓起勇气去亲师父, 两个人凑在一起亲亲昵昵好一会儿, 现在赤霞师姐不在旭照宫, 她就算回房间里也只有自己一个人,所以天黑以后她也不想回去,就在师父这里磨蹭,磨蹭着磨蹭着等夜深,便顺理成章地住下了。
两人晚上亲亲抱抱浓情蜜意得很,不过转眼就到了第二日,白及刚一睁眼,就被早早在他怀里等着他醒的云母一把摁回了枕头上。云母撑着他的肩膀压在上面, 一与他四目相接,目光就不安地闪了闪, 她纠结了一会儿,方才有点不好意思, 又有点不确定地问道:“所以师父, 我们现在……算是恋人吗?”
云母问得稍微有点紧张。
昨晚她说是睡了,可是一直被师父抱在怀里她哪里睡得着,于是整个晚上都望着他清雅的眉眼和俊挺的鼻梁发呆,还偷偷上去亲了一口, 整只狐狸清醒得很。就是狐狸一清醒就容易胡思乱想, 前半夜的开心劲过了, 后半夜她就忍不住钻牛角尖, 开始思考师父不让她喊夫君,然后说得那句“按原来便是”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是她会错了意,其实师父是暗示他们依旧只保持师徒关系就好?
云母越想越揪心,很担心师父真的被她气坏了。所以等白及一醒,她就赶紧焦急地想问个清楚,倒也没注意自己把师父压住了。
听到她问这般问题,白及微微蹙眉,回应道:“为何这么问?”
云母看到他皱眉头顿时一慌,惊道:“果、果然不算?”
“……怎么会。”
白及叹了口气,不晓得这小狐狸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念头,若是他们如此都不算亲密,那要如何才能算得上亲密?
但是,看着云母慌乱不安的神色,白及又怕自己不直说清楚她到时又自己一通乱想,然后不知想差到哪里去了。他一顿,便说:“自然是算的。”
说完,反身一压,将云母重新压回身下,白及看她眼睛忽闪忽闪的还在发懵,索性不让她再想,低头吻了下去。云母没反应过来,已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便抬手搂住了师父的脖子,温顺地回应他。
结果他们明明没做什么,却比平日应该起床的时间晚了好久。
起来以后,白及就让云母取了她那把断琴出来。云母取出琴的时候其实怪羞愧的。这本来是师父送她的礼物,可她却没能保护它,居然让天雷给劈断了。因为云母喜欢这把琴,看着它被天雷劈得焦黑的残面也还是难过,故而情绪低落地垂了眼眸。
天雷不同于其他,更何况这把琴是替云母扛下了一道连神仙都能劈散的降神雷,损毁程度自是糟糕。白及抚着琴身和断去的琴弦看了好久,方才道:“……要修也能试试,不过,我亦可以送你一把新的……你想如何?”
云母闻言抬起头,眨了眨眼。都不等她说话,光看神情,白及一顿,便晓得这是只恋旧的狐狸,也没多说什么,便动了些仙术修琴。
云母听说琴还能修已惊喜得很,坐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不久就放了尾巴出来摇,然后又放了耳朵出来抖。因为半人身半原身在平时不是特别端庄的行为,她平时都尽量克制着不出现这样的举动,但现在赤霞和观云都搬去了别处,童子又在门口候客,旭照宫里只剩下她与师父,云母胆子大了,也就随意些。
不过她抖耳朵抖得高兴,却没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斜过了身子,她的一只狐耳都凑到了白及下巴底下。白及看了她一会儿,身体一动,便俯身在她耳朵内侧亲了一下,云母全无准备,突然就炸了,“嗷”地一声羞成一团,捂着被亲的耳朵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白及一愣,倒是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大,好在这时他琴也修得差不多了,也就收了手,从袖中摸出些药水涂在残琴的断面上。仙琴不同于凡琴,并非轻易就能接上,亦非接上就可恢复,故接下来还要等一段时日,他用仙术将琴封好,收了,这才重新看向羞得红了脸的云母。
她在那里纠结了一瞬,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回白及怀中坐好。白及道:“这把琴恢复约莫还要月余,这段时间我先替你收着。可否?”
云母自然点点头。白及又道:“你如今虽成仙了,可仙气还不算很稳,且成仙后仍有不少东西可学……明日起我仍旧按照原来的时间给你授课,可否?”
云母:“……噢。”
应完,她有点羞愧地低下头。
倒不是她不想上课,就是师父亲了她的耳朵又不理她了,还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布置任务,让云母心里有种预期落空的失落感。好在她生性乐天,也不太在意这么一点点失落,很快就恢复过来,用力拉长脖子拿脑袋蹭了蹭白及的下巴,然后转过身自己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想了想,她有点羞涩地问:“说起来,师父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是在凡间的时候吗?”
“……?”
白及抱着她的腰的手略微一顿,对云母的话有些不解。
云母继续努力地解释道:“因为幻境里的事你又不记得,之后好像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
白及听到这里总算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他略一蹙眉,打断她的话,道:“……我记得的。”
“诶?”
“……我说我记得的。”
白及连着说了两遍,可看着一脸清心寡欲、随便一坐后背就挺得笔直的师父,云母眨着眼睛,根本无法将他和幻境里那个主动过来亲她的少年师父联想在一起,自然也反应不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过了良久,云母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无法肯定地又问一遍道:“所、所以,我亲你那次,你觉得是我们第二次接吻?”
“……不是,是第三次。”
“咦?”
白及低头看着这次彻底懵掉的狐狸,叹了口气,将人抱入怀中,轻轻地吻了下去。云母耳朵猛地一抖,但终于又等来师父的吻,她很快就软了身子,不自觉地开始摇尾巴,也懒得数到底接吻多少次了,反正数不清了。
但,云母不在意了,白及却还有在意的事。
等松开她后,白及眉头未开,问道:“……云儿,你为何会觉得我不记得?”
云母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她眨了眨眼睛,歪头答道:“嗷?”
白及:……
好在云母过了一会儿还是清醒了,她想了想,答道:“是当初玄明神君跟我说……啊。”
云母一愣,忽然反应了过来。
玄明神君对幻境的情况一清二楚,还指导她去找幻境里的师父,自然不可能不晓得师父出幻境以后有没有记忆。他那样告诉她,肯定就是故意的。可是……
为什么呢?
云母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她只又记起玄明神君还说让她两百岁前慎重成亲。尽管娘还没有承认,可云母心里的猜测其实已经趋向于笃定了,难不成幻境里的玄明神君当时就有看出些什么?
云母出神地沉思了一会儿,可惜幻境早就结束了,现在就算再冲进师父脑子里也没法将那个玄明神君抓出来问,云母只得作罢。
不过,白及听到她的答案,心里也略微有了一丝异样。
他一直颇为在意云母渡劫时为何会降下降神雷,只是他替她应了劫后就下凡历劫,直到昨日才回来,没有深入探究此事的时间……说起来,他在凡间历劫时碰到的那位晋王……
白及抿了抿唇,他见过玄明神君,也就意识到对方只怕是玄明转世。当时那位晋王听说他屋中有白狐就显出了几分反常,后来他见到云母的人形,反应亦有些古怪。
四十道降神雷,幻境中玄明故意说的谎,凡间玄明转世微妙的态度……
白及一顿,睁开眼,再看向怀中的小狐狸,神情已带了几分愕然。
云母未察觉师父复杂的视线,她这会儿也有担心的事情。这时,云母思索片刻,抬起头道:“师父,授课的事能不能先停一停?我前几天离开长安时比较匆忙,都没有和母亲兄长好好打过招呼……而且,我娘还有事情没有和我说清楚,所以……我想再回长安一趟,可以吗?”
云母到底已经成年了,之前住在家里的时候也偶尔会在哥哥或者白及那里留几天,所以有几日没回家倒是不大要紧,但是不说一声就走到底不好,况且……她也想知道娘现在想清楚没有了。
云母心里惴惴,白及却是吃惊未消。他停顿一瞬,有点担心地将她往胸口搂得紧了些,问道:“……可要我陪你同去?”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及话说得认真, 一双漆黑的眸子安静地凝视着云母,反倒是云母愣了愣, 才不好意思地问:“可以嘛?”
云母并非不晓得师父平日里都不是很喜欢出门, 非必要不会离开旭照宫, 从长安往返旭照宫就算用飞的,也还是要费些时间的。她自是不想与师父分开,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师父了?
白及却是不在意这点麻烦的,看云母面露担忧之色,他便抬手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被摸了一会儿便习惯地低头眯眼,难得露出的两只狐耳也乖巧地歪向一边,白及放缓了语气答道:“……有何不可。”
微微一顿, 白及又道:“在凡间侍奉我的那个小童,我也该回去安置一二。明日, 我亲自送你回长安。”
云母闻言,自是又惊又喜地答应, 事情如此就算定下。
白及看着她的模样, 一顿,问道:“云儿你……”
“嗯?”
云母眨着眼睛抬头。
白及见她这般模样,只觉得她对玄明神君的事只怕未必知情,如此, 倒不晓得该不该主动说了。故他略一停顿, 又抚了抚云母的头发, 说:“没什么。”
话完, 他又有点怕她多想,索性又低头捧了她的脸浅吻。云母果然被分神,被吻得摇尾巴,并未注意师父的异状。
不过因为要第二日才出发,这一晚还是住在旭照宫。由于两人亲昵以后就并未分开,云母又蹦蹦跳跳地跟着师父回了内室,他们刚刚心意相通,正在热恋之中,自是舍不得分离太长时间的。白及轻握了她的下颚与她拥吻,直到云母累了懒洋洋地蜷在他怀中,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方才松手。
白及低头看她,云母这会儿已经将耳朵尾巴都收了回去,一头乌丝平平坦坦的,柔顺得很,但他却有些在意的地方。白及想了想,问道:“云儿,你可否将你的狐耳再放出来一下?”
云母有些疑惑地眨眼,但并不怀疑师父,乖乖将耳朵放了。她那一对白耳朵不安地抖了抖,白及伸手碰了碰,她就下意识地往回缩,白及凑过去照着白天那样吻了一下,云母果真惊得“嗷”了一声,顿时满脸绯色,慌张地缩成一团。可是等了一会儿,见白及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又有点委屈地望着他,目光闪烁,就差在脸上写“亲了耳朵你不准备再亲点别的地方吗?”“耳朵都给你亲了难道你不该抱抱我吗?”这么两行字了。
白及见她如此,微微一愣,倒有几分想笑。他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将她拥入怀中,顺势压回榻上……若非晓得她如今应该还怕,今晚便有些不想让她跑了。
……
热恋之中自是浓情蜜意,但因第二日还要去长安,他们次日一早便起了。为了节省时间,白及干脆将云母化了狐狸全程抱在怀里,由他带着她走,如此一来,两人到长安耗费的时间竟比平日里少了不少。
白及抵达后便准备回院中料理小童之事,只是有些担心云母,叮嘱了几句,便提出若不然让她先随他回院子,等安置好童子,两人再一同去访云母的母亲和兄长。
云母红着脸摇了摇头,师父这等安排哪里是当她是徒弟或者恋人,感觉分明是拿她将小孩子哄。哪怕云母有时候娇气劲儿上来了确实会想要撒娇被师父哄一下,可也不好意思事事都让师父照顾……再说她要与母亲讨论玄明神君的事能不能让师父晓得暂且不提,她和师父两情相悦的状况她还未郑重地同娘交代过,师父这么大一尊仙过去只怕要把娘吓一跳,云母考虑片刻,还是先谢绝了师父的好意。
白及倒也不坚持,想了想,便道:“那我两个时辰后去接你。”
云母点头应了声。话完,他们便各自去做事。云母直接用狐身跑回了家,到了屋中才现了身形化为人,她熟门熟路地蹿了一会儿,不久就在卧室中找到了正在心不在焉地打坐修炼的白玉。母亲的灵气云母是最熟悉不过了,只是稍稍一感,她便察觉到白玉虽坐得笔直闭着眼,可气息却浮躁得很,分明并未入定。故云母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子,拿手在门上扣了扣,便出声唤道:“娘。”
白玉的确是并未入定,一听到声音,当即就睁了眼,看到云母回来即使不说吃惊,也终有几分意外。她忙站了起来迎上去道:“云儿,你这几日到哪里去了?”
“……在我师父那里。”
提起这个,云母脸上一灼,终是有些扭捏。她握着白玉的手到床上坐了,两人并肩坐在床上,谈恋爱毕竟不是件小事,云母纠结片刻,还是省略了中间她向师父求婚又跑掉这等丢人的事,直接说了结果。交代完,她就有点羞涩地坐在床沿上,不安地等着白玉的反应。
白玉张了张嘴,怔怔地看着女儿,半天没有说出话来。过了许久,她才仍不敢确定地问道:“你师父已经恢复记忆回仙界了?”
云母赤着脸点头。
白玉惊讶地又问:“……他没有因凡间之事怪罪你?”
云母“嗯”了一声,又点头。
白玉问到此时已是愕然,她顿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方最后一问道:“他当真说他亦心慕你?并非是师徒之情?你师父,那位白及仙君?”
云母被问得羞窘极了,哪里好意思回答得这么多这么细,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白玉看着女儿明明羞于言谈,浑身却还散发着压也压不住的幸福甜蜜之感,她也算是过来人,如何能看不懂女儿身上这等气氛背后所蕴含的意味。只是白玉停顿了片刻,除了惊讶之外,看着云母的神情仍难免带了几分微妙的复杂感情。白及仙君那般冷情之人居然动了情已是意外,姑且便当是真的,可他们终究是师徒,日后若是天庭的其他人看出这层关系,也不知该会是何等的震动……
白玉微抿了一下唇,但她想起了当年云母带回来的那句玄明神君在刑场说得允诺,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云母也晓得自己这边交代得差不多了,她感受了一下白玉周身之气,眨了眨眼,略有几分惊讶地说:“娘,你是不是快要八尾了?”
其实云母踏进屋时就已经感到了这点。她到底已经成了仙,感觉比以前都要来得敏锐,而感白玉这般灵狐的气,也较以前细致得多,渐渐能察觉出以前师兄师姐常对她说的灵气仙气的层次之类的东西来。娘亲除了时不时显得有些忧愁,似有心结,其余时候心境并不坏,且她一直在助人,想来功德气运方面亦不会有问题,可云母记得她离家时母亲还是五尾灵狐,后来修出六尾的时间也算是正常……可她这一觉睡过去的这些年,白玉长了七尾也就罢了,如何竟是要生出八尾来?
娘是三百年修了五尾的狐狸,如今不到四百岁,居然要长第八尾了。
白玉听到云母如此问,稍稍一愣,并未否认,却是低落地垂了眼睫,明明尾巴长得快本是好事,她却憔悴不已。
……此事说来话长。
白玉见云母问起,想了想,便索性放出了她那已经生出的七尾来,抱起一条放在胸前抚摸。
十余年前,玄明转世病逝的那一夜,她伏在他棺中啼哭了一整夜,待眼泪流干,便生出了这一条七尾。后来又是数年寻不到玄明的踪迹,不过好在白玉也多少有了点方向……玄明本是上古浑天生成的神君,命数本不至于太差。纵然由于受罚要历劫难,却也多少会有些贵气。于是白玉便碰运气似的在长安守株待兔,没想到当真寻到了玄明,虽说年龄与她原本想得差了一丁点没对上,可白玉却确定的,也正是同一日,她感到自己的灵气又同先前一般增长得快了起来。
之前她感到自己的灵力增长得日渐加快还疑惑不已,如今方知缘故,原因……竟是在玄明。
想到她上回生出第七尾的时间和经过,白玉便忍不住情绪低沉。她如今灵气修为已到七尾顶峰,只怕玄明此生的命数,也差不多该……
白玉独自想得出神,云母却是等得有点焦急了。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了一声,唤道:“娘?”
白玉一颤,回过神来。她迟疑一瞬,也晓得自己拖得久了,定了定神,问:“说起来……你是如何知道玄明神君长相的?”
这个问题白玉早就想问,只是始终没找到机会。云母眨了眨眼,便将幻境中的事一清二楚地说了,白玉听完,便有些讷讷。她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只是云母却读不懂白玉听到“竹林”二字时眼中那点难以形容的情绪。
沉默片刻,只听白玉说:“我是你那位师兄开始历劫当晚生得七尾,那天……亦是前朝少帝病逝之日,你若是见到他的长相,想来就会明白。”
说到这里,白玉终究有点说不下去,她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道:“云儿,你先前想得不错,其实……”
房门紧闭,白玉拉着女儿的手,嘴一张一合地说着往事。她声音说得轻,门口银杏树上偶然停留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恰巧遮掩了她口中之语,叽叽喳喳之中,白玉之言,唯有屋中二人能够听见。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年白玉还是只小白狐, 刚开了灵智没多久,没什么修为,也没有名字。她误打误撞闯入了玄明种的竹林, 在里面迷了路, 因口渴难当, 便误饮了玄明埋在林中的神酒。上古神君亲自酿得神酒哪里是刚开灵智的狐狸能喝得的, 白玉不过拿舌头舔了一口, 便昏过去一个月,待醒来时, 她已被玄明神君抱在了怀中。
那天玄明便是一身红袍,笑起来眼梢上扬,眉间含情。他微笑着说:“想喝我的酒, 你未免还早了些。”
话完, 他又自顾自地摸了摸下巴, 道:“说起来,你偷喝了我的酒, 我又救了你……接下来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当我的狐狸?”
白玉身为灵狐, 对仙界天然神往, 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真正正的神仙, 因吃惊太过, 反应自是木讷呆板得很。玄明被她的模样逗得开颜大笑, 从此便留了她住在自己的草庐中修养。
白玉当时慌张得太厉害, 后来始终没想起自己到底有没有答应要做仙人的狐狸, 但她当时酒劲未散,脚步虚浮不已,也走不了,就顺势住了下来。待一年后她的酒劲散了,没了留下的理由,又在意自己到底算不算是神仙的狐狸,才试探地去向玄明告辞。
玄明笑着说:“何必那么快走。我一个人在林中其实也寂寞得紧,难得有个能说话的……不如这般,我教你修行,你再陪我多说几日话吧。待你能化人身,自行离开便是,如何?”
白玉因那口神酒生了第二尾,三尾也有苗头,可仍不能化人身。玄明如此说,她便留下了。玄明教她修行之法,教她用术,手把手地指点她修行。几年后她化了人身,玄明看着她倒是愣了愣,而后解了腰间的玉佩赠她,笑道:“来我一直唤你小狐狸,倒忘了给你起个大名。既是女子,总该以珍贵的玉石为名,你是白狐,我腰间恰巧有块白玉,不如便以此为你的名字……日后,我便唤你玉儿吧。”
说完,他又道:“虽说约定之时已到,但你收了我的玉,不如再多留几日,陪我种种竹子,如何?”
白玉点了头,于是她又留了下来。玄明待她极好,除了种竹子,他还给她弹琴,替她画画,他甚至亲自为她在竹林里埋了坛酒。但冒出来的笋尖不过数月就能长得参天,又过了许多年,竹子终于没有地方可以种了,白玉有些焦虑,整日在竹林附近窜来窜去。
然而终究还是到了离开的时候。白玉向玄明告别,本想当日就走,然而第一日刮起大风,第二日下了暴雨,第三日雨水冲垮了道路,直到第四日她才能上路。两三个时辰的路她磨磨蹭蹭地走了一整日,直到黄昏才出了竹林,谁知刚到竹林口,便瞧见玄明站在那里等她。
玄明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浅笑,他说:“既然不想走,何不留下。”
白玉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不知掠过多少年头,过了良久,方才垂了眸道:“这样不太好。”
想了想,她又解释:“我并非是你的狐狸,亦不是弟子。神凡有别,若无缘由,彼此又无关系,我不该留在这里。”
玄明闻言,轻笑一下,道:“人与人之间本无关系,万千理由,不过因缘起。你若非要纠结个关系,不如为我妻。”
“……!”
白玉当即红了脸,只觉得胸口慌了慌,哪里还敢看他,躲着视线。只是她找了半天也没能想到什么话来应,只得又道:“这样不好……”
“有何不好?”玄明似是不解地戏谑望她,“你是女子,而我为男子,我们本就该为夫妻,哪里不对?”
哪里对了?!
白玉心里简直不知是什么情绪,但又接不上这话,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自觉地抬了头,哪儿晓得与玄明一对上视线就再挪不开,只能怔怔地看他。
见她如此,玄明笑容愈深,目光却忽然正经了些。他抬袖执了她的手握在掌心,缓缓道:“我盼你留下。”
言罢,他忽然又笑着凝望她,顿了顿,眼中似有深意,停顿片刻,方才唤她道:“玉儿。”
玄明说:“我已留了你三回。你如今……为何还不明白?”
……待回过神来,白玉已随他回了草庐。他们一道挖出了玄明先前为她埋得酒,共饮一夜,当晚,便触了禁忌。
她本想当神君的狐狸,谁知却成了他的妻,再一回首,竟已是百年。
一通回忆下来,白玉已有些撑不住,神情颇有几分恍然。只是她终究赧于将什么都说给女儿,不过说了个大概,说清楚了如何会有她和石英这么两只小狐狸。
云母因先前已有猜测,这番只是听个母亲亲口肯定再多加些细节,故而这个时候吃惊已经算不上多么吃惊,可她半晌仍说不出话来。
白玉看她这般神情,便主动解释道:“我先前不告诉你和石英,一来你们原本年纪还小,便是如今年纪大了,却又都是单纯的性子,我怕你们心里藏不住事,不小心漏了痕迹。二来此事难解,让你们晓得了也无济于事,反倒令你们徒增烦恼。尤其是你,云儿。”
说着,白玉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叹了口气。
“你性子比你哥哥还直些,似我,又拜了你师父白及仙君为师,生活在仙界。你哥哥留在凡间,碰上神仙的机会终究较少,倒还安全些。你们父亲历刑时化修为为雨掩了天机,可总不能千千万万年地瞒下去,唯有你们兄妹二人皆成仙,以仙气掩仙气方能一劳永逸。我过去总催你们修炼,亦是这般缘由。”
云母明白地点头。只是听完母亲的话,她便有些低落地垂了头。
正如娘所说,她即使晓得了这桩事,却也不知能做什么。
白玉摸了摸她脸,道:“你如今已成了仙,娘也就安心了……”
说到这里,白玉微微一顿,面有愧疚恐慌之色。
云儿成仙归成了仙,可成得也当真凶险。她并不晓得女儿登仙路会引来降神雷,哪怕她未在现场,可想到那该是什么场景仍是后怕得很,生怕当时一个不好自己便要少了只心肝宝贝似的小狐狸……
想到此处,白玉不禁将云母搂入怀中,摸了她的背摸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觉得安心。她松了口气,可心里又是一愣,想到云儿如今还活着,全因她师父白及仙君愿舍身护她。
……如此想来,倒真亏了有白及仙君。
白玉抿了抿唇,她原本对云儿心慕的对象是那外表冷漠寡欲的仙君师父还有种种顾虑和担忧,此时却不禁散了几分,对玄明不同她说一声就随口乱许婚的不开心也减少了,觉得许是有什么东西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玄明当时那一句话,说不准便是替云儿与她师父结下了因果,而为她护最后那一程呢。
不过,饶是如此,白玉想到云母日后总归是要成亲的,还是忍不住不舍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但她摸着摸着脸上突然又浮现出忧色,心里一沉,轻声道:“可你哥哥……”
云母成仙没事了,可还有石英呢。
白玉担心道:“你兄长终日与妖物厮混,在九尾蹉跎数年未有长进。我瞧不出他是欠在心境还是机缘,英儿他自己也一点都不急,我从未见他主动去攒功德,倒像不想成仙似的……这阵子我去山里也找不到他人,看他那些妖物手下的模样,他似是去做什么事了似的……说来,云儿,你可晓得你哥哥近日是在做些什么?”
云母一愣,她知道了前因后果,自是同母亲一般担心兄长,她想起了石英先前在做之事,忧虑更甚。
说来,也不晓得哥哥说要处理那些恶妖,如今已经进展得如何了。
……
同一时刻,长安附近,一处并非石英的令妖宫,却妖气鼎盛之处。
那奉命彻查长安一带作乱恶妖的天将正领着他手下数百天兵往妖气内走,他们这一阵子调查之后便查出了这处恶妖洞府,只待此日来个一网打尽。
天兵天将捉拿区区妖物,自是不必避讳什么,他们大摇大摆地便往深处走,只想快点解决回天庭吃酒。只是说来奇怪,这妖气凝聚之地一路上居然都没碰到什么妖兽,安静不已,倒令准备与妖一战的天兵血气无处可卸,无聊得很。
突然,气氛有异。待感到空气异状的刹那,走在天将右侧的天兵面色为之一变,道:“将军——”
天将略一点头,沉稳下令:“准备好。”
空气之中尽是血气,虽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可其他人却是下意识地都拔|出了剑,只是与妖一战倒是还好,只怕里面还有活人。神仙不可露面,又怕恶妖以人质威胁,倒是麻烦。
天将心里思沉,还未等有结论,恰在此时,前方妖气一盛。天将下意识地抬起头,喊道:“——什么人!”
石英原本刚将这个恶妖窝一锅端了,喽啰们鸟作群散,他手里还提着一个被他揍成原型的妖大王。石英心情本来正好,谁知此时一过转角,就听到有人厉声相向,当即就有几分不悦,下意识地回应道:“我还要问呢,你们是何人?!”
话完,他便感到面前一些人身上仙气鼎盛。想到云母对他说过天庭亦在插手恶妖之事,他一顿,便明白了个大概,“噢”了一声,皱眉说:“天兵天将?来这里捉妖的?”
石英此时是人形,但因刚刚才战了一场,为了用术方便九条尾巴还拖在身后,任谁一看都能瞧出是只九尾狐。
不过,他终日与妖物为伍,又在这个妖窟与妖物大战,这会儿身上沾染了大妖身上的妖气和血气,天将乍一看,便以为是只妖狐。
他见到这么年轻的九尾妖狐已是吓了一跳,又见他额间神印红得犹如滴血,九尾摆动,情绪似是激昂,便有些警惕。天将问道:“不错,你又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石英早说了与天庭井水不犯喝水,这会儿赢了天庭片刻还有些得意,张口正要回答。谁知他手里提得那位正主却突然高声喊道:“妖王!他是此地的妖王!我本是长安善妖,是他捉了我来!说是要抓我补修为的!”
天将闻言大惊,当即全体列阵。石英听这恶妖信口开河亦是一惊,但他转头瞧见这些天兵天将的神情,就晓得对方已是不信他,此时再辩亦是无用,倒不如……
石英不大喜欢被人误解,这会儿又生了些好胜的心思。九尾狐论修为未必就低于神仙,石英自认有一战之力,待天兵天将一冲,他便随手将那恶妖塞进了袖里,运起九尾准备一战。待两边相接,石英这边已是火起,扑面朝天兵天将涌去。
天将见石英用火,尽管看对方气势不错,但到底只是妖狐,他心里本是不以为意的,只准备随意应下来就是。可等到那火气迎面扑来,天将却再说不出这般轻描淡写之语,当即觉得不对,几乎是顷刻之间,天将已大惊失色——
天狐神火!
区区一个妖狐,用得如何会是天狐神火!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狐狸属火, 若是修行,天生便能用火术。而不同的狐狸不仅天赋有高低,火的类型亦有差别,例如妖狐有妖火,仙狐有仙火。而诸多狐火中最强劲的一种, 无疑是天狐神火。
上焚堕仙, 下诛妖邪, 便是神仙也烧得。天狐神火如此强劲, 本因天狐为群狐首,护天下狐狸,自也要管天下狐狸。且狐狸用火需要腹中有火气, 仙狐成仙便要性灵通达, 通常性情温顺,等成了仙,大多腹中也没什么火气了, 有的甚至吐不出火,可天狐却不同,因天生便是狐神, 性格上便不必有诸多顾忌, 善火术火力大的狐狸通常都性情都有些骄傲易怒,天狐便占了先。故而在世人印象中, 总是仙狐善术而神狐善火, 可无论用火的是那一种狐狸, 总都还是各归各的……眼前这妖狐, 如何用得天狐神火?!
天将心中惊愕之情简直难以形容,几乎是内心震动地看着石英。他既为天将,阅历和眼界总归比天兵来得广远,其他天兵有的察觉到了这火有异状,却认不出此乃天狐神火。眼看着交战数个会合,那妖狐情绪激昂地在火光中上下翻飞,同时对抗向他扑去的数百天兵竟是未落下风,不仅如此,还颇有气势上升之势。
天将心头大震,只觉得这妖狐实力之高竟是连他都未必能敌,电光石火之间已有决断。他一把抓住了传令兵,简单地说明了状况,后又飞快地吩咐道:“你马上去一趟青丘,去问问这妖狐可有什么来历!若是可以,直接将青丘神狐请来!越快越好!”
天将说得焦急。其实他们数量占上风,单论术法也未必不敌,可是那妖狐身法术法皆是极佳,又有神火护体,实在难弄。这神火他勉强还能受上两道,可天兵中还有刚飞升不久的小仙,他们却是经不得的!这狐狸势必要解决,可偏他身为仙将并不善火术,这事棘手,情急之下,他唯有想到以天狐神火来对抗天狐神火一举。
“是!将军!”
传令兵察觉到天将神色有异,只怕这妖狐真能以一敌百,他根本不敢耽搁,接了令就连忙称是,飞快地动术飞走。
天将见传令兵走,却不敢在这时松一口气。他望向群兵中的石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石英此时战得正是畅快,倒未曾察觉对方视线。
天将观察了他一会儿,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高声道:“退下!都退下!”
他这两声“退下”喊得气贯长虹,又用了仙术,声音顿时响彻一方。凡人听不见他的喊声,在场的天兵和石英却都听见了,天兵们对这个命令皆是意外,可兵从将令,他们纵使困惑,却还是纷纷停下了。
见天兵们停下,石英一愣,倒也颇有风度的停下了。他隔着人群看向天将,不解地挑了挑眉。
天将的目光纵横军队一圈,却未立刻说话。他带这么多人来本是准备与群妖一战,谁料这里根本没有群妖,只有一只强得不像话还会天狐神火的妖狐,这么多天兵围攻他一个,道义上站不住脚不说,其实士兵们也束手束脚根本发挥不出来,既然如此,倒不如……
天将扬声道:“我亲自与你一战!”
“嗯?”
石英扬眉,他正战得起劲,只觉得天兵天将亦不过如此,正是好战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上他们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他晓得天将该是这群人中最强的,且刚才被那一大群人围着确实打得不怎么尽兴,故石英当即兴奋得九尾舒展,立刻应了,道:“好啊,来吧!”
天将见他应诺,便拿了武器迎上前去,石英重新起火,两人迅速地缠斗到一起,你来我往,天将的仙术与石英的狐火交错,光亮时闪时灭。
天将晓得不可轻敌,故而行得沉着。只是先前他离得还不算近,周围又有人分散注意力,便无法仔细观察石英,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他才发觉石英年轻得惊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能判断出他绝对超不过一百岁。几招过后,天将简直为对方的实力吃惊。
这般年轻,这般天赋。因石英善斗又善火,天将凑得这么近倒仍未往对方是灵狐的方面想,只惋惜道:“你小小年纪,又是这般天资,为何行事如此暴戾!”
“……先攻上来的不是你们?”
石英蹙眉道,他心气高傲懒于解释,天将不停,他也只管自己继续放火,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天将紧紧盯着他额心那枚鲜红的神印,心中隐隐觉得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只是眉心带印本是吉相,他这般年纪又有如此天赋,天将心里隐隐生了惜才的念头,可想到对方为祸人间许久却又犹豫,心里挣扎了许久,才道:“你若还有悔过之心,不如把你袖子里那小妖放了,乖乖束手就擒!到时上了天庭,说不定还有周旋的余地……你既有才能,何不用于正道?你若愿意悔改,我可以向天帝替你求情,总能让你留下一条命来……”
石英听得想笑,他说:“你晓得我袖中那是何人,就让我放了?”
天将听他这样的语气,就明白对方是不会放了。他哀叹一声,只得接着打,然而两人已斗了许久,居然不分伯仲。天兵们在旁边看得紧张,他们本以为将军亲自上阵事情应该不久就能解决,哪儿知道居然会打这么久。他们刚才也亲自历过了那火焰的厉害,清楚自家将军斗不过约莫就是败在神火,故而越看越在意这狐狸来历,便盼着传令兵快些归来说明情况。
……
这个时候,传令兵已经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青丘,纵是他们天兵脚程比一般慢悠悠的神仙要快,这会儿也算是耗尽了全力。只是好不容易赶来,他却并未如愿见到青丘狐主。青丘的人说狐主领着夫人一道外出游历去了,若有事要问,唯有见少主。于是传令兵就被领进了屋中,此时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穿红袍、身材瘦长、外表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他生得倒是好看,可脸上颇有几分清贵傲气,也就平白让人感觉不好亲近。
“……九尾妖狐,却用天狐神火?!”
他听完传令兵的话,两道俊秀的眉毛便微微蹙起,像是不可理解一般。
“是。”
传令兵如实回应道,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去瞧眼前这位青丘少主。
没有见到狐主却被拉来见了少主,若说他心里没有一点失望,自是不可能的。不过等真见到了人,传令兵竟也有几分吃惊。
据他所知,现在的青丘少主还不到百岁,在神仙里着实还是年纪小的,且还体弱多病不大出门,故他原本还以为要看到个药罐子似的小毛狐狸,谁知眼前的少年人非但瞧着颇为健康,气势也挺足的。
毕竟事关天狐神火,少暄听了传令兵的解释,也觉得在意。但他在脑内思索了一遍,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在我印象中……青丘并没有这号人物。”
传令兵闻言一惊,说:“少主可否再想想?”
会神火的狐狸天下就那么几只,且必然都与青丘有关,若是青丘都没有人清楚,那岂不是没有一点头绪了?
少暄略一蹙眉,觉得对方这话有质疑之意,他生性傲慢,自然有些不高兴。不过,不高兴归不高兴,少暄还是回答:“确实没有,若有这等狐狸出现在青丘过,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你还有什么别的线索没有?”
传令兵想来想去,将能说的都说了:“是个非常年轻的九尾白狐,男性,能用天狐神火,还极为善火善战。我们五百天兵与他一搏,居然未能胜,便是将军看上去也没多少把握……将军还让我传令问问,若是可以,不知能否请青丘派遣些援兵支持?那神火太过凶猛,我们军中都是飞升上来的仙人,极少有人善火术,实在……”
传令兵说得勉强。将军原本问了能不能请青丘神狐,虽说眼前的青丘少主也是个神狐,可他到底年纪太小,连传令兵自己都比他大上小几百岁,实在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方才换了试探委婉的说法。
这等委婉的问法少暄自是听不出的,只是听了对方的描述,他紧皱着眉头重复道:“年轻九尾,能用神火,能胜天兵?”
少暄是青丘人人捧着的少主,性情又本就有些高傲,传令兵前面的那些形容除了白狐,都与他本人极为相符,可偏偏对方还能战五百天兵……少暄不曾这么战过,也不确定自己能赢,因此听到这样的描述,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生出了些许微妙的排斥来。
他也算是想到就做的人,故而心里刚一有排斥感,少暄的身体就已自发地动了起来。他一撩衣袍,果断地道:“不必说了,带路!我去会他!”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少暄抵达长安战场的时候,石英和天将还战得难舍难分, 因实在势均力敌, 根本分不出胜负。天兵们还在旁边眼巴巴地干看, 少暄远远地瞧着都觉得他们看起来很是尴尬。
少暄微微一顿,目光微移,将视线从天兵身上挪到那传说中的妖狐身上。他看不清楚脸,却能瞧见耀眼的火光和在火光中上下翻动的九条白尾, 果然是只白狐。少暄生长在青丘, 哪里能不晓得这世间没成仙的九尾狐稀有得很, 尤其对方的气息感觉起来年纪与他差不多,尾巴却是从凡狐一条一条修上来的,少暄抿了抿唇,来了几分兴趣的同时又隐隐增强了他内心深处的较量之心。
想清楚了状况, 少暄定了定神, 便在手中掐了个诀。
石英原本正与天将打着,他自觉并未犯错, 当然也就没什么可畏缩的。可两人正打到关键, 忽然一道艳丽的火光横空出世, 突然从两人之间迅猛地穿过,一下子将石英与天将隔开。石英一惊,自然认得出这是狐狸的火,下意识地扭过头朝狐火飞来的方向看去, 却见一个年龄与他相当的人形狐狸晃着红色的九尾朝他走来。
石英耳聪目明, 对方那道火除了他之外还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几乎是对方一现身,他便听到天兵那里有人议论道“是青丘的人来了”“是青丘的神狐”“看上去年龄不大,不是狐主,莫非是少主”。石英是灵狐,自然不可能没有听说过青丘的,他愣了愣,不再注意天将,实现倒朝少暄看去。
少暄道:“都是狐狸,我来与你打!”
都是善火的狐狸,性格难免都骄傲,两人年纪又相仿,尽管经历出身不同,面对面一望,气场居然有几分相似。石英对对方亦是好奇,在他与天将之间视线游移片刻,便有了决断,笑道:“好啊。”
话也不多说,既然都是善火的狐狸,那就索性直接斗火。
少暄见石英放出了他的狐火,自己也就不甘示弱地将狐火燃起,两道狐火迅速地纠缠成一片火海。少暄本是抱着探出对方来历的心思上的,可是狐火相接,在感到对方周身气息灵气的一刹,他却忽然一怔,顿时本来要将石英压制抓走的心思就少了不少,反倒看了眼天将,又狐疑地看了眼石英,目光微微有些复杂。
这只狐狸,似乎不是……
少暄眉头一皱,感觉到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但他不晓得前因,因此也不敢贸然行事。觉察到石英的烈火已经扑来,他也不甘示弱,当即放飞了自己的天狐火。刹那间两人所在之处火光染成一片,犹如晚霞灼灼。
……
石英与少暄斗得欢,另一边,因师父说得是两个时辰后再来接她,云母与母亲谈完,又等了好一会儿,方才等来师父。因为她怕错过了师父,始终维持着感气的状态,一等到师父的气息靠近,立刻开门跑了出去,“咚”地一下撞进白及怀中,自然地搂了他,高兴地喊道:“师父!”
白及本来是准备敲门的,也没想到他才刚刚靠近,小狐狸就自己飞出来了,并且一下子扑进怀里。他略微一怔,就下意识地将她抱住,摸了摸云母的脑袋,心里刚刚开始软,一抬头,就瞧见云母的母亲还站在院中。
白及一顿,他没想到白玉就在院中,尽管他脸上清冷看不出来,可实际上当即就有几分尴尬。
算起来,他与云儿的母亲已有多年未见,虽然知道这回会见到,但这场景多少有些突然。
白玉其实亦是一怔,但因为是自家姑娘主动扑过去的,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维持着表面的沉稳,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她此时已从诉说往事的情感中恢复过来,晓得白及应当是有意来拜访的才没有隐匿身形,不过即使他与云儿的关系已然有些变化,仙君与未成仙的狐狸之间仍有云泥之别。白玉一顿,就要下跪行礼,喊“见过仙君”,只是还未等她理好衣袍真的跪下,也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一道法术一托,重新站了起来。
白及沉着声道:“不必了。”
白玉愣了愣,想了想,虽然未跪,却也还是大大方方地简单行了一礼:“多谢仙君。”
她这一谢,除了白及那一扶之外,话里亦有些别的意思,例如谢他救了云儿,还有处处照顾这么麻烦的小狐狸。白玉原本对白及这般性情是否当真喜欢云儿还有些担心,可眼前此情此景却让她至少打消了一半的担心……白及仙君情绪表露得是少些,可看他对云儿的样子,分明是疼爱得很。
故白玉说完,终于定了心神,她又轻轻一伏身,道:“我这女儿,日后还要劳烦仙君照顾了。”
事到如今,白玉已有三次将女儿托给白及照顾,却唯有这一次说得最为郑重,最为意味深长。这话中的慈母之心让白及亦有触动,他沉吟片刻,张口承诺道:“我必护她。”
有了仙君这么一句话,白玉终于也放心了。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可她与白及仙君又着实没什么可说,三人又简单地说了几句话,白玉便将白及和女儿都送走了。云母和白及走远了一段,待隐匿身形上了天,才停下步子。还不等白及开口说话,他便忽然感到云母拉起了他的手,在他手心里画了个印,然后轻轻地道:“我必护你。”
话完,那画好的印淡光一闪继而消失,算是印成。日后白及持此印,便可要求她兑现承诺。
白及没想到她竟会有此举,有些失神。云母画完了印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其实从师父对白玉许诺就不好意思得紧,仔细想想从以前开始,的确是师父一直在护她。可他们既然是恋人,又如何能总是如此?偏偏她修为辈分年龄其他种种都要差上师父一截,也不晓得自己能为师父做点什么,其实若是白及都护不了自己的时候,她怕是也护不了师父,可饶是如此,她也想许个诺表明真心,日后努力修炼,说不定有一日就真能护着师父了。
只是这些话现在说来实在像玩笑,云母生怕自己一番真意被当作是戏言,这才一个冲动结了印。但结完印她又觉得担心,怕师父觉得她结印草率、天真幼稚,故而忐忑得很。
还有玄明神君的事,这等也是大事。她与娘商量过了,她已经成仙大概是不要紧的,所以待回旭照宫找到机会,要好好同师父交代清楚,但愿师父不要吓到。
云母想法单纯,平时极少自己想这么多,难得做了大胆之举心里有事,可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师父回应,就觉得奇怪,还是壮着胆子抬头看了师父一眼。她哪里晓得白及是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还能感觉到手心里那个印,但感到的并非是承诺,而是小狐狸小心翼翼从尾巴里掏出来塞到他手中的爱意,故而明明不该有温度,他却觉得掌心滚烫不已。
这等珍重的东西,他珍惜还来不及,还哪里会怪她。触及云母不安的视线,白及略一思索,却是抓了她的手要换印,云母一慌,赶紧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她还没将玄明的事和师父交代呢,这毕竟不是什么轻易可以过去的事,虽说按理来讲她成仙了不会太要紧,但凡事总有万一,她是不敢让师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她结这种印的。
再说她的印换师父的印哪里能一样,摆明了是不平等交易。
云母连忙摇头拒绝:“师父,现在先算了,我还有话未同你讲……等回了旭照宫,我再跟你说。”
白及一顿,想到她是刚从白玉那里出来,眉宇间又有微弱的愁绪,也就没有坚持。他想了想,问道:“你在长安可还有要去的地方?我接下来已无事,可以陪你同去。”
他在凡间需要料理的只有那个人间的小童。他刚才已化了凡身将他托付给信得过的友人,又以外出游历为借口找了消失的理由,从此就算是凡间并无此人了,要去哪里都是无妨的。
云母的确还有要去的地方。想到这里,她对哥哥的担心又重新浮上心头,脸上愁了几分。她抿了抿唇,开口说:“师父,可否陪我去一趟长安城郊?我兄长在那里,我也要去与他道别,还有……”
云母话还未说完,突然间地动山摇,她身体一歪,惊呼了一声,被师父扶住。云母下意识地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山郊外有两道红光冲天而起,那并非是石英洞府所在地方,但感觉到气息,云母还是一下子认出来了,当即惊道:“哥哥!还有……”
还有一个气息已经许久未有接触了,她犹豫了一下才识别清楚。
“还有……少暄?”
……
这个时候,石英与少暄正战到酣畅之处,已从地面战到了天上。他们都是狐狸,性格上又有共同点,连战法都出奇一致,打着打着,除了起初的敌意,居然也默契地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石英接下对方一团火,心中一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其实我有个非常可爱的妹妹……”
少暄想也不想就不屑地嗤道:“不想认识。”
“可惜已经有对象了。”
“……”
便是少暄本来不在意的,此时也有一种被对方玩弄的羞辱感,怒道:“那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话完,他周身的火气更胜,简直能破出云端。石英见他被激怒,兴奋得狐火也旺了几分,两人正要又一次对冲,突然,一道白色的剑光从上方现出,狠厉地将两人强行分了开来——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那一道剑光来得急猛, 石英和少暄都来不及反应, 一下子就被左右冲开, 尽管他们情急之下都做了应急之举,可仍旧在地上滚了两圈, 方才稳住身形。石英与少暄停住之后, 几乎是立刻提高警惕开始寻找那用剑之人, 谁知人影还没找到,却先听见一个女声慌张地唤道:“哥哥!少暄!”
两人一并转头看到云母满脸着急地往这边跑, 没仔细听她说什么, 都只注意到她喊了自己名字, 想到那道剑光的主人还没找到, 不知是敌是友, 石英与少暄均脸色一变, 急着脱口——
“妹妹,你别过来!”
“云母你不要靠近!”
二人的话语几乎同起同落, 差不多异口同声, 听到对方之言,倒是愣了一下,一齐扭头看对方。只是不等他们有所反应, 天将此时也认出了云母是这阵子住在长安周边陪师父的仙女,刚才少暄与石英两个声音一起开口说得杂,他还没理清楚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但却第一时间想起云母约莫是个不善战的, 连忙也道:“仙子小心!这里正在降——”
不过, 天将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待看清突然在她身后现身的人,面色便忽然从焦急转向惶恐,他仓皇地低头行礼道:“白及仙君!”
天将刚喊出这个名字,一旁列队的天兵们俱是一愣,明白了先前那道白色剑光的来历,继而也不约而同地纷纷朝天将行礼的方向看去。
他们转头转得及时,恰好看见白及收了出鞘的剑安稳地翩然落地,一身白衣皓若霜雪,不出声而气度自华。天兵们回过神来,连忙跟在天将身后朝地位仙品都高出他们一大截的东方第一仙行礼,只是他们一边行礼,一边却都忍不住偷偷抬头打量白及。
——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仙中之仙,众仙之中位列的第一仙君,数千年来极少离开自己的仙宫、连天帝宴席都不参加的上仙。
……还有刚才那一剑。
想到刚才那一剑,天兵中不少人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不会不晓得先前那一剑里隐含着的实力是何等强大深厚,哪怕只是管中窥豹,都令人不禁为其威势所慑。东方第一仙,果真名不虚传……想到此处,天兵们不禁眼神愈发崇敬热烈地望了过去。
但此时白及已经敛了在云母面前或是在旭照宫时的温柔与随意,换为了外人面前的冷漠清傲。说来也巧,他与云母赶到时,恰好是石英对少暄说他有个妹妹之时,云母离得远幸许是没听见,可白及修为高出她许多,自是听得一清二楚。白及当即就觉得焦躁,脸色也比往日差了许多,顿时就冷风阵阵的。
他下意识地将云母往身后一护,无视旁人好奇打探的视线,扫了眼石英,便直直看向天将,问道:“出了何事?”
天将自是听出了白及话语中的冷意,他略微一愣,只道白及仙君果真如传闻中一般冷若冰霜不好亲近……尽管有些紧张,但他还是飞快地将他们奉命来长安捉妖以及为何请青丘少主来的事交代了一遍,说完,天将一顿,又一指石英,严厉道:“——为祸人间的,便是这只妖狐!”
“嘁。”
石英此时还坐在地上未起,听到天将的说法,他就不屑地笑出了声,懒洋洋地撑头看他。
天将见他这般不知悔改的模样,无奈又惋惜地叹了口气,正要同白及仙君说话,少暄却是看不下去了。他长叹一声,也不从地上站起来,只理了理打架后乱掉的衣袍,打断天将未说出口的话,道:“将军,你怕是弄错了。”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坐在对面的石英。
“这家伙,是只灵狐。”
少暄话音刚落,整个世界顿时就安静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将才渐渐明白过来,他像是听不明白少暄说得那几个字,猛地看向石英的眼神近乎惊愕,难以置信地脱口道:“灵——”
天将都没能把“灵狐”两个字吐全,眼睛却瞪得足有铜铃大,似是根本不信眼前这满身妖气儿的九尾狐狸是只灵狐。
这也不怪天将认错,灵狐要性情至灵,心境纯净许多时候比修炼本身还要难得多,故而灵狐的数量自是少的。且灵狐因心境无阻,修到了九尾大多自然就会飞升,他见到石英明明有九尾却是未成仙的,自然第一反应就是妖狐,且他一身妖气手里还不客气地提了个妖物,处处都显不出灵兽的样子,瞧着倒是挺像他们要抓的恶妖……事情出得急,也就不太来得及细想了。
不过,若是灵狐,自是不可沾杀孽染血,便绝不可能是那恶妖了。
少暄看天将神情,哪里能不晓得他心里是在想什么,便也心情复杂地看向石英,又肯定地道了声:“是啊。”
少暄生在青丘,最是了解狐狸。他其实一接触对方的气息,就晓得对方不是妖狐。出了这等误会,约莫是因为天兵天将头脑简单又不拘小节,察觉不到细节,五百零一个人脑子里的筋连起来都没有一根,而这只白狐又傲气得不想解释……这才闹到现在这般。甚至于石英其实根本不是真心打斗,他的火看似气势汹涌,其实并无杀意,倒有些玩闹的心思。
说到此处,少暄看着石英的目光,便有几分好奇。
云母其实在听到天将的误会是就想开口说话,只是被少暄抢了先,这会儿可算找到机会,急忙应和地补充道:“是的将军,这位是我兄长,他只是因设立洞府庇护附近的善妖而沾上了妖气,并非是妖狐。”
说着,云母亦展开了自己雪白的九尾。白狐相较于其他颜色的狐狸而言自是少见,他们俩的尾巴一模一样,额间又都有红印,天将这一看,就瞧出几分像来。他一愣,已是信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可你兄长为何会在恶妖的老巢之处?!”
“因为他——”
云母先前听说过哥哥的计划,因此知道一二。她担心兄长,正要回答,却听哥哥轻笑一声打断了她。石英不愿让妹妹费心替她解释,直接从袖中掏出一物,道:“你们要找的怕是这个吧,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补修为,正愁不晓得如何处理。你们想要,给你们就是。”
说这,他把那已给揍成原型的恶妖往天将怀里一扔,真是十分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平白被人冤枉一场,石英话里说得轻描淡写,语气里多少还是带了点古怪。他抬眸看了眼天将,天将被他看得羞愧万分,那妖物一到他手上就想跑,天将连忙一动力将他摁住。天将一边要摁住那妖,一边又还乱着,匆忙朝石英道了歉,就立刻召了两个天兵,当场蹲在地上验察妖兽。
验察妖兽其实麻烦得很,要查外形、气息和身上血气是否与目标相符,刚才又出了石英这档子事,天将羞窘万分,生怕再弄错,故而检查得分外仔细。如此一来,总要等些时间,石英扫了眼他们,倒也不是太急,也就坐在地上从容地等着,九条尾巴不自觉地拖在身后晃了晃。
看见哥哥晃尾巴,云母也跟着晃了晃。她看石英狼狈的模样,忙担心地跑上去上上下下检查他上着没有,石英看着妹妹慌乱的样子,倒觉得有些好笑,一抬手大力揉她脑袋,道:“放心好了,对手这么弱,我如何可能伤着?也就是衣服乱了点,你倒不如去看看他们伤着没有。”
石英说话声音不小,旁边的少暄当场就炸了尾巴毛要上来与他理论,天兵天将亦是听见了,可他们当真没有赢,又是有错在先,这个时候哪里好意思辩解。云母听兄长颇为精神的样子,却是总算微微松了口气,又看向少暄。两人许久未见,云母便与他礼貌地问候了几句,因少暄平日里一贯贵气高傲,这会儿有些不修边幅却是由于石英,她便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少暄在云母面前自是不愿意露怯的,自己擦了把脸就当没事,都没注意到脸上的灰擦得更脏,看上去反而有几分滑稽。
过了一会儿,云母又有事跑回去与她师父说话了,少暄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石英身上,且这一看,就多了几分探究。
他当初与云母在青丘一别,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机会再见面,谁知云母一睡十多年,他倒是无聊得很,此时看着石英,就多少有点兴趣。少暄早听说云母在凡间还有个兄长,可却从未见过,先前虽然看到他是白狐,却没想到这一头。
少暄想了想,还有几分迟疑地问道:“你当真是云儿的兄长?”
“……是又如何?”
石英也没想到少暄会与他妹妹认识,心下就多了几分警惕。
少暄闻言皱眉,只觉得这兄妹俩性格差异挺大的。之前天将觉得石英不对劲,多半也是因为从未见过这么气焰这么嚣张的灵狐,相比较而言,云母就……
想到这里,少暄脑海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等等——”
他大惊道。
“你妹妹什么时候有的对象?!她对象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