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p的比拼，无论放在哪个节目，都是采取battle的形式。


    几人站定后，灯光一暗。


    随后，主舞台后面的背光打集中在舞台中央。


    导师微一抬手，示意比拼开始。


    第一个上场的人并不怯场。


    姜清斐扫过一眼。


    与谢晏一般，他并不讨人关注，在场下当观众的时候便安安静静，在场上表演时就当个捧他人的背景板，词也没几句。


    他淡色的眸子转而看向谢晏。


    对方此刻在认真聆听对手的舞台。


    许是注意到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微微抬头，眼神直勾勾盯向自己正对面的方向。


    突然地，姜清斐被他眼睛里的炙热烫了一下，偏头不再看他，只竖起耳朵听对手freestyle的歌词。


    约莫是从地下出来的缘故，他的用词多多少少也沾上了点辱骂的词语，听起来很刺耳，也很败观众的好感。


    姜清斐注意到，台下几个女导师纷纷蹙起了眉。


    那人很快就让至一边。


    余下姜清斐和谢晏。


    姜清斐再度抬眸与他对视，默言片刻，微微抬手，将舞台让给了他。


    谢晏没有谦让，举起话筒，开口第一句便让场下无数观众的眼睛瞪大。


    姜清斐先前就猜测过他的经历。


    作为小公司里出来的练习生，他应当不是正统练习生，顶多急训了两三个月，便急急忙忙报名了这个节目乞求知名度。


    按他这做派……应当也是地下rapper改行混出来的？


    姜清斐有些摸不清主意。


    但他用词并不粗俗。


    相反，仔仔细细去听他的韵脚和说词，不难分辨他歌词中的用意。


    他微微挑眉。


    这是对上一位选手的反击？


    可上一个舞台播不出去，他这个舞台又拿不出新意，怎么能够吸引观众的视线呢？


    他暗地里摇了摇头。


    音响师播放的是一个很大众的beat，相当于学厨时的番茄炒鸡蛋，谁上来都能唱两句。


    就在姜清斐感到无趣时，台上的人骤然转了个调。


    ……他竟然是在原调的基础上，加快了唱词的速度？


    原beat的鼓点就偏快，可他硬生生加快了语速。


    尽管这样，谢晏的吐词还是很清晰，腔调也维持着原来的状态。


    以此吸引外行观众的视线，也不错。


    姜清斐若有所思地想。


    但选秀舞台终归不是比拼freestyle的舞台，再厉害也只能给自己的初舞台多加两个镜头。


    谢晏放下话筒，隐在黑暗前似乎是往他这边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清斐总觉得这人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这是错觉吧。


    他那种把镜头看得把命重的人，怎么还渴望别人的赞同？


    作为这场battle的发起人，姜清斐的表现不负众望。


    他是公司里唯一的idol，哥哥把上好的教学资源往他身上砸。


    就算在简历里写了不太擅长，那也是和他的舞蹈和声乐相比。


    清润的少年音一出，便赢得众人喝彩。


    他的flow和腔调自成一派。


    话筒一放下，导师都连声称赞。


    姜清斐下意识去看身边谢晏的反应。


    不是想要镜头么？风头被自己抢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姜清斐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不太人道，可他也因此恶劣地笑。


    人总会有些恶趣味。能够生生将别人期盼的东西抢过来，那也是他自己的本事。


    可张扬的笑还没在唇边停留两秒，导师转而将话题放在了谢晏身上。


    他嘴角一滞，眼神没收回，就这么大咧咧地打量他。


    会开心吗？


    可视线中的人表情一如往常，像是把什么东西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有够装的。


    姜清斐暗地嗤笑。


    导师问他：“谢晏……你的台风看起来还很生疏，不是真正混过这个圈子的吧？”


    谢晏手掌偏大，手指骨节宽厚，黑色话筒在他手里显得不过小小一个。


    他捏着话筒送到嘴边，语气也很平淡，“嗯，上节目前临时学习了一个月。”


    这是刚刚他表演时没有收获到的待遇。


    不久前，他表现平平，导师也没有过多评价的需要。


    可如今刚开口介绍自己的经历，却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一个月？”一旁的舞蹈导师有些惊讶，“是所有项目加起来，一共一个月？”


    谢晏眼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这话更是引得众人惊叹。


    连姜清斐都微微侧目，多看了他两眼。


    他看得出来对方的练习时长不长，但没有想过只有仅仅一个月。


    一个月啊……


    “天才爱豆！”


    姜清斐耳朵尖，听见观众席有练习生小声夸赞。


    就连导师也纷纷夸，“我记得你刚刚的舞台，一个月的练习时长，很厉害了，以后一定可以获得更强的成就。”


    姜清斐直勾勾盯着谢晏，观察他的反应。


    可他面对突如其来的夸奖，并没有过多表现。


    不知道是没有料想到，还是不知如何反应。


    还是，早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的赞叹。


    他重新举起话筒，说的话不过四个字，“谢谢老师。”


    姜清斐心里纷纭。


    天才爱豆么？


    他重新以审视的目光打量谢晏。


    实话实说，即使这人面容精致，眉眼锋利，可看着并不像是做idol的料。


    如果非要进入娱乐圈，姜清斐觉得他还不如去当个演员。


    可偏偏大家又夸他天才爱豆。


    他冷哼一声。按照谢晏的剧本，接下来应该是一天之内学完主题曲被夸天才舞者，平地起高音被称赞被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嗓子吧？


    说什么天才爱豆。


    姜清斐从来不相信天赋。


    他倒更相信是谢晏在一个月内压缩了两倍的时间去练习。


    姜清斐对他塑造的天才人设简直嗤之以鼻。


    用不了两天，只要进入练习室，他的人设自然会破灭。


    他恨恨地想。


    随后三人被请下台，其他练习生上台准备下一个舞台。


    另外一人早早在底下一层坐下，唯独姜清斐和谢晏跨过了一层又一层的台阶，从暗处的楼梯而上，路过一个又一个的练习生。


    姜清斐走在前面，没办法往后看谢晏的表情。


    刚刚的舞台，并不能说谁压过了谁的风头。


    但后来“一个月”的话题，隐隐有将谢晏捧上风头的趋势。


    姜清斐心中不爽，但也只能夸赞对方一句确实有天赋。


    镜头面前，他没办法表现太多不满，否则给自己招致来的评价就只能是“小心眼”、“嫉妒”。


    决心塑造“完美爱豆”的自己，又怎么能将这样的负面情况彻底释出。


    明明只有八层，可姜清斐却总觉得走了好长的时间。


    走到第二层前，他想给先转身坐下的谢晏留下嗤笑的声音，可在下一次抬步前，前不久陌生又熟悉的感觉顿时又侵袭全身。


    动不了了……？


    嗯？


    不对劲。


    好像又可以动了？


    姜清斐再度抬步，有些怀疑。


    但那种停滞的感觉实在太短，短到让他更加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连带着先前那一次……也更加让他怀疑。


    ……真的是他的错觉吧？连给他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狐疑地瞥一眼谢晏。


    对方已经自若地坐回自己座位上，徒留个后脑勺给他。


    他暗自忖度。


    难不成是遇到个意料之外的对手，让自己也变得敏感了……？


    谢晏眼前正是时间暂停半秒内看清的青葱指尖。


    和自己常年干活而变得粗糙的手指不同，c位上的少年从小千娇万宠长大，一心只为着追逐梦想，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出来的手也娇嫩。


    皮肤白皙，手指纤长，指甲圆润干净，指尖隐隐透着血色，白里透红。


    走上九层台阶的时候，那只手便晃得心中烦闷。


    他总疑心自己眼神变得差了些。


    否则怎会在面对少年时，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看不清他身上的每一处细节。


    谢晏眼中眸色渐深。


    他仍模糊记得初见姜清斐时，他的模样。


    那时他仍是一如既往的骄纵，面对跪在泥泞土地里的他，也高傲地昂起了头。


    从前与如今的模样重叠。


    谢晏有些神游。


    他心里清楚，小少爷根本不会记得自己这样的人。


    可是，心里莫名有些异样的情愫蔓延生长。


    要入他的眼。


    要让他再也没办法忽略自己。


    *


    接下来的舞台大多平平无奇。


    姜清斐只给班星黎的舞台多留了分神。


    大vocal的舞台，导师最后也cue他额外多唱了首歌，效颦他们先前的battle，多喊了几个人做对比。


    只是大公司出来的人到底不一样。


    从声音质感、唱歌技巧等方面里里外外将其他人吊打了一个层次。


    偏偏这人还很谦逊地鼓励每一个练习生，道他只是起步早，其他人多练习些时日，也完完全全能比过他。


    姜清斐平等地看不上每一个人。


    就算因为他的实力多看几眼，照样在心里嘲讽他装。


    真要谦逊的话，怎么不知道让让人家。


    台前另外一个脑袋突然转过来，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不上去？”


    姜清斐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人一眼。


    他还以为谢晏在除了舞台外的时间都要做个哑巴呢。


    下了舞台，他们便摘了衣领上的话筒。


    演播厅里的场地空旷，姜清斐并不害怕收音机器会收到他们这边的音。


    他微微垂眸，撞进谢晏颇有攻击性的眼神里。


    “关你屁事。”他尾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嗤笑。


    就算接下来要与这人相处近三个月，姜清斐也懒得和这人演兄友弟恭。


    他看得出来，这人的野心已经从出道位渐渐觊觎到c位。


    再跟他装些什么兄弟情深，怕是要直接骑到自己头上。


    姜清斐杜绝那样的可能性，也要一早就告诉他，少觊觎自己的位置。


    谢晏盯着他，没有多作反驳。


    几秒后，他重新开口，“怕唱不过他？”


    姜清斐：“……”


    他的第一反应是讶然。


    这个小练习生，到底是哪来的胆子挑衅自己？


    之后才是奇怪。


    这里又没有收音，也没有拍摄的摄像机。


    就算再想要镜头，也不必要紧抓着这点谁也不在意的角落位置偷偷开口吧？


    姜清斐思索半晌，奇怪地问他：“你是有什么癖好么？”


    迎上对方询问的眼神，姜清斐歪歪脑袋，语气无辜，“那你总找我搭话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