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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

    第36章

    “实在不好意思林经理,李总今天有事不能来,所以只能派我来跟您详谈。”

    说完,黄时雨见对方没有想握手的意思,干净利落收回手,直接坐下,大大方方的望着对面的人,眼角眉梢以至于嘴角都嵌着抹浅淡的笑容。

    林心雨抿了口咖啡,动作很随意,但出口的话却跟她的动作相反,“这个项目有多重要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啦,李行舟让你来倒是信任你呢,但我可不信任你。”

    “信不信任我是您的事,能让您信任我是我的本事,先看看融创带来的合作方案吧,林经理。”

    黄时雨把早已准备好的合作方案放在桌上,推到林心雨面前。

    林心雨捧着咖啡的手,差点没因她前半句话抖落一下,这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这会才正正看着对方,还没待她好好审视一番,先被黄时雨身上的气焰吸引,这人还挺神气的,她不屑的扯了下嘴角,“等等,不急。”又对着空气中闻了几下,总算是想到什么,“没看出来,亲爱的,你也钟爱雅克亨利家的香膏呀,真的好有品味,一般人的格调可没这么高哦。”

    言语间都是令人感觉似夸赞的话语,其实完全是带着调侃的意味,黄时雨本人心里也门清的很。

    她也不自觉嗅了几下,还真有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柑橘调,是李行舟的香膏。

    出门的时候她是从沙发上拿的风衣,昨天风衣从行李箱拿出来的时候被她不小心沾了些水,想着明天会穿直接扔那了,今早她拿的急,现在想想好像风衣下面好像还放着一件短袖,想来应该是那时候沾上的。

    “诶,我哪里懂得这些,嗯,就是觉得好闻,也还凑合,刚刚忘了跟林经理说,知道林经理很懂香,平时也爱收集香水,所以擅自主张给您带了瓶我觉得还不错的香水。”说着,她真的像是才刚想起的样子,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瓶包装简洁的礼盒,“都说香水年份越久,越存越醇,不知在空气里流动的氛围是什么样的,也不知会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

    外表那层简洁的包装礼盒被黄时雨打开,里面是一只白色玻璃瓶身,柚黄色液体的香水,瓶盖更是金闪闪的很吸睛。

    看着黄时雨递过来的香水,林心雨的表情有一丝松动,“是香衫雨藤啊。”

    “我就说您真是很懂香水呢。”她笑得很是柔和,但不会让人感觉到谄媚。

    她来的途中,就让王平把林心雨的资料全发给她,包括近期喜好,过去的人际关系网,和发布在网上的内容,无比细致。

    好不容易才从她最近在博文上,嗅出对这只香水的喜爱,黄时雨还是动用了王平这支关系网,才能从这么短时间拿到这瓶已经绝版的香水,可谓是生死时速。

    林心雨拿起来细细端详,带着细微笑意说道:“现在市面上可是很难买到了哦,还真是让你破费了。”

    “怎么会,这瓶香水是之前一个朋友送的,我也不懂香,留在我这倒成一种浪费了,一直碰不上懂行的人,这不遇上林经理,巧了,刚好让我拿来借花献佛了嘛。”

    都说上学靠智商,上班靠情商,在此刻展示的淋漓尽致。

    “那一定是很特别的朋友呢。还能如此有心,挑这么有心意的礼物,这我可更不敢随意收下呢。”

    说是这么说,其实林心雨手上的动作还在把玩着那瓶香水,压根没有想还给黄时雨的意思。

    黄时雨只看了对方一眼,将她的动作敛入眼里,“可别,您要真还给我,我朋友该生气了,我这个朋友,读书的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进入立方研发部实习,您要是能收下,我这个朋友也会很开心的。”

    只能说生活处处是舞台,人生这场戏每个人都手拿一本戏剧本,该你出场对戏时,别怯场,演就对了。

    林心雨听她这话,来了兴趣,手上把玩香水的动作停下,问:“是吗?男的女的?”

    “女的。”她答。

    林心雨:“有机会可以介绍介绍认识一下,一块出来喝喝咖啡。”

    “一定,林经理试试。”她示意林心雨试试这瓶香水。

    黄时雨看着林心雨拨开香水的瓶盖,轻轻地往空气里喷了两下,随后用手往鼻尖煽动几下,轻嗅后,点评道:“年份悠久的香水还真是有不一样的味道,就跟酒一样,岁月的痕迹都遗留在时光里了,是一种完全无法想象的味道,很高级,给人一种很有气场的静谧之感,不错,我很喜欢。”

    黄时雨放下心来,“那真的是跟林经理很有缘。”

    笑了笑,“也希望这份缘分能延续到跟立方的合作上面。”

    哪知这话后,林心雨放下手中的那瓶香水,看着她,说:“Helen,你知道我刚刚为什么说我不信任你吗?”

    顿了下,看她的眼神,眼里有黄时雨难懂的情绪,像是在透过她在看谁,林心雨的下一句话,正好印证黄时雨心中所想。

    “你的眼角眉梢透露的都是一股胜券在握的气息,跟我一个故人很像。”

    “然后呢?”她问。

    因她这话,林心雨不自觉深吸一口气,鼻尖闻着渐渐淡去的香衫雨藤,呼吸错乱一拍,突然觉得自己身处的咖啡厅四下无声,霎时一片寂静。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压根不是咖啡厅很安静,而是,现在她眼前的景物是几年前她在日本实习的公司,黑塔集团,她此刻正站在总部大楼的会议室门前。

    里头又响起一道她听过的声音,说话人是Silas。

    “喂,Sam你是对会长的处理结果不满意吗?为什么还不跪?!”

    “你应该对此感恩戴德才对!对你的处罚仅此而已,快跪吧Sam,毕竟你可是害得公司背上了亿万债券!多少人要因为你而流离失所!”

    她看着当时的自己一把推开门,多年前的景又出现在她眼前。

    Silas压着Sam的肩膀,想让她跪下,可惜一直没成功,而Sam因为抵抗Silas的力气,想维持自己半曲的身体,整个脸完全可以用面部狰狞来形容,把她往下压的Silas也没好到哪去,满头是汗,不过因为是背对着,所以也没人发现推开门的林心雨。

    Silas见她不跪,又加大力度,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想自己亲自行动,是想让我关照你吗?!”

    “你干什么,放开,快放开!”她看着自己喊完这一声,便撒开腿跑了过去。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声,扭头望向声源方向。

    只见林心雨似箭一样咻的眨眼间就过来了,推的Silas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往后踉跄几步,稳住脚步后,瞪大双眼,好似这会才反应过来,是被林心雨给推开了。

    “凭什么要我师父跪!”林心雨抬头望着坐在会议桌,从一开始都没讲过话的人。

    谁知那人还没开口,她就被Sam制止了。

    “不要胡闹。”她说,“不好意思会长。”

    她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像是听错了一样,转头看着Sam,怒斥道:“你不是说不是你的错吗?!Sam我真是对你很失望!”

    因为情绪波动较大,她闻到Sam身上的香水味一点一点不断升高,把林心雨周围的空气都染上这股熟悉的味道,这香水似魔咒也似解药,把她从那片深渊拉了回来。

    她眨了下眼,对面的黄时雨还是跟刚才一样盯着她看,好似一直在等她的未尽之言,“然后,就输得一塌涂地,现在听说是枚弃子了吧,当初很多人跟她说换条赛道,她不要,只能说太刚愎自用,这个行业只要错了一次,之前的丰功伟绩全部是虚的,没有人会记得你曾经的辉煌,只会见识到更多丑陋的嘴脸。”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你也懂。”黄时雨又强调了一下,“而且不是你故人嘛,拉她一把我想也不难。”

    从刚刚的香水香衫雨藤到如今林心雨外露的情绪,黄时雨知道所有的指向是谁,是那个女人。

    Sam。

    那份资料上写着林心雨大学毕业实习的公司是黑塔集团,而她的顶头上司就是Sam,之前在速度科技时,她也有调查过Sam,发现她格外钟爱一款香水,那就是香衫雨藤,这样一来,就都解释的通了。

    静了几秒,林心雨才说:“她是我师父,哪有那么容易。”

    黄时雨看着她苦着扯了一下嘴角,心下有几分了然,缓缓说道:“我想,她会很感谢你们这些在她最失落的时候提建议的人,也想,她应该不想在这条路上先当了逃兵,虽然在同行乃至行业里会被贴上莽夫的标签,但我想有一天她自己会撕下来的,时间问题。”

    “说真的,你跟很多人不一样。”

    黄时雨挑了下眉,问:“不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她摇摇头,说:“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业每个人都带着一层面具,很厚,厚到快把里头真实的自己同质化了,都是为了利益,可你不一样。”顿了顿,像是在感慨,“你很真诚,你比很多人真诚,虽然看得出来你很有野心,不过在这个吃人的圈子,有野心是件好事。”

    从林心雨裸露在外的眼神来看,说的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黄时雨有点好笑,这人转变的也太大了吧,明明第一眼见她的时候,还说对她不信任,现在就说她很真诚,她想,林心雨还挺适合干传销的,很会忽悠人。

    “我们这才第一次见吧。”黄时雨眼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眸光,“你就能把我看得这么透?你也不简单。”

    哪知对面的林心雨笑了一下,道:“谁说是第一次,是第二次了。”

    “哦?”

    黄时雨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一道声音直接打断了她。

    “这么巧,黄总,在这碰到了你,这是有客户?”

    而对面的林心雨看到来人,瞳孔骤然缩紧,睁大。

    第37章

    总统套房内,李行舟正与融创各部门经理进行每周例会。

    他耳朵里嵌着枚蓝牙耳机,眸光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里是正在与李行舟做汇报的财务部门经理。

    “根据融创2035年的财务报告来看,销售额增长率最高的是下半年推出的精神领域商品奇点,占总收入额的百分之九十三,2035年融创营业额是一百五十亿元,较2157年总营业额九十五亿元有大幅度提升,这一增长率说明奇点的盈利能力强,也反映了公司的良好状况。”

    李行舟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扫了下一旁的文件,说:“具体分析一下,奇点在市场上的优劣势。”

    他问的是企划部的负责人,对方一听到李行舟的提问,像是嗅到一丝不大对劲的感觉,不过也没有呈现出慌张的状态。

    只思忖一下,便条条是道的答:“奇点在Ai精神领域的优势主要体现在这几个方面,关键核心在于融创拥有自主的研发团队,除了芯片以外都能自给自足,以及在技术上的不断创新,这对成本的控制也有很大优势。”

    企划部负责人看了李行舟一眼,见他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心里不知是不是没底,声音比方才低了点,“劣势方面,虽然奇点在下半年一经推出,就抢占了大半部分的市场份额,但在国外市场的销售额并不乐观,根据财务报告数据显示,奇点在海外市场的销售额占总营业额百分之五还不到。”

    “针对方案呢?”这话是对营销部负责人说的。

    作为公司的核心命脉,营销部负责人知道李行舟非常看重奇点这个项目,所以也不敢含糊的敷衍:“鉴于奇点进入精神领域市场还处于初期阶段,重点的市场份额是在国内,首先在定位方面奇点是融创最具核心性价比的产品,通过高性价比是吸引消费者的一点,其次可以利用现有的强大用户基础紧贴用户需求和市场动态,不断优化产品和服务,通过以上这几点可以使奇点精准锁定目标市场。”

    他一面听着耳机里营销部负责人的报告,一面翻着手里头的文件,等对方说完后,过了一会才开口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地方吗?”

    屏幕里的所有高管都没说话,个个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文件,彷佛那里有缺漏需要他们去批注。

    他们这副模样,只是听出了李行舟话里的弦外之音。

    很不满意。

    “高性价比?风险评估呢?”李行舟点到为止后,看了眼屏幕里的营销部负责人,继续说:“转换一下营销策略,我看了一下财报数据披露,电商销售额占总营业额的百分之六十,利用互联网舆论进行下一步市场预判,营销方案我明天要看到。”

    营销部负责人立即应了声好,明显已经懂了该往哪里做切入点。

    然而李行舟只是觉得一个企业,首先要先识别出自己的长期发展机会在哪,然后才能往那处去落地执行,在这个过程中,还要不断去评估判断营销的活动效率,再去做一些优化,这样才能充分抓住机会。

    随后轮到采购部的负责人做汇报:“李总,国外芯片供应商提出如果融创要继续合作的话,价格会有所上涨,但经我们调查过,发现这只是他们单方面针对融创的商业决策,并不是由不可抗力的外部因素造成的影响,如果应允他们的要求,奇点的利润就会下降百分之十。”

    融创是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但是芯片这个板块却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芯片的研发经费很高,他前期在国外工作的时候,也是见证过某家公司对于这个不一定能盈利的项目豪掷千金进去,可惜结果是毫无水花。

    所以他对于这个不一定能研发出来,还开销惊人的项目直接pass,他坚信专业团队做专业事,索性把芯片外包给了国外最大的芯片代加工公司,谁曾想这也是把命脉留给了别人。

    李行舟想了想,融创的核心芯片采用的是3nm技术,这项专利国内芯片代加工的公司技术还没有那么成熟,今年截止的这批货还是采用的3nm技术,但下一批呢?难不成挂羊头卖狗肉,可是这就是在欺骗消费者,是在消费融创的诚信,他果断pass掉了。

    他看了眼平台上的销售额,每个月都在不断创新高,相比于那家芯片代加工公司其他进军中国行业的商品,奇点这个商品呈断崖式霸榜,成为最受精神领域消费者的最爱,李行舟对此心下了然,也知道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只是如果他不接受对方提出的价格上涨,那么对方就会在这个月月底对融创进行断芯供应,后果可想而知,没货他们卖什么,如何给消费者发货。

    想必这也是那家芯片代加工公司,敢这么嚣张跟融创叫板的原因。

    “他们这是趁火打劫。”李行舟语调慵懒中透着股漫不经心,“等我回国后,帮我约一下启兴的老总。”

    启兴是一家半导体制造服务公司,专门给很多公司提供芯片代加工服务,不过做的都是手机,相机摄像头这类东西比较多。

    虽然启兴是做代加工出身,但其创始人的野心可不止在代加工上,他曾经在某演讲上宣布了多项重大决策,其中有一条是除了坚持走代加工路线外,还专门成立了一个芯片研发部门,他表示启兴存在的使命不止是为各行各业做代加工服务,他更希望启兴能自研出属于中国人的芯片,然后走出国门,并把国外那家芯片公司当成追赶榜样。

    刚好前不久李行舟有听到小道消息声称启兴自研的3nm芯片已经在测试阶段了,但结果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对方的嘴实在是太严了,根本探不出个所以然。正好现在机会来了,如果启兴自研的3nm芯片能跟奇点成功匹配,那他大概率会抛弃国外那家芯片公司,毕竟对方都给他二选一的选择了,居然用断供来威胁他,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给别人卡脖子的机会。

    采购部负责人已经懂了李行舟的意思,应道:“好的李总,我会跟他们的对接人先争取有利于融创的条件,如果对方态度强硬,我会跟他们的对接人转达融创这边的意思。”

    李行舟颌首。

    “还有这份融资方案。”投资部经理说道,“以目前项目评估来看,这份项目的长期价值不符合后期回报率,投资周期过长,回报率不稳定。”

    李行舟知道他说的是黄时雨递交过来的bp,他代入了下投资经理的视角,不难觉得对方是在认为他不够理智,有赌的成分。

    这点李行舟完全不感觉到意外,毕竟投资人的眼光是被誉为仅次于二郎神的第三双眼,他们也不是单单做稳赚不赔的项目,还有能看得到利润的长远投资。

    “你说的没错,商人的本质是赚钱,投资人的目的也是让钱生钱。”他没有直接否定对方,而是颇为认真地说道:“但在投资领域里,投资人也是最重要的决策者一环,它负责在披露的数据里,把企业未来的折现率提高,帮助它们能走得更远。”

    投资部经理坚持道:“但是投委会那边应该是不会过的。”

    李行舟笑了一下:“放心,我会给他们一个漂亮的折现率。”

    在李行舟这般强硬态度下,投资部经理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做罢。

    接着,李行舟又针对公司的盈利状态,继续跟各个部门管理层探讨了一会,在大伙脸上快挂不住笑的时候,李行舟的手机响了。

    他本来只打算扫一眼,看看是不是着急的信息,如果不是的话,打算晚些时候再回,然而扫了一眼发现不是。

    ————江湖救急。

    是黄时雨发来的短信。

    李行舟:“?”

    ————现在!立马给我打个电话过来,不然跟立方的合作案你别想签!

    合作方案当然重要,但他更想知道黄时雨那头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这般着急,还有丁点病急乱投医的错觉。

    他没有立刻拨电话过去,默了会后,才开始向屏幕里的管理层发号施令:“辛苦大家了,这个项目做完请大家吃饭,没事,就先散会了。”

    大伙听到他的话后,脸上都变了脸色,明显是劫后余生,如释重负的表情。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咖啡厅。

    Sam走近,看清桌上的人不止有黄时雨后,也是一惊。

    不过在职场久待的人,脸部表情的转换与川剧的变脸可相提并论,只过了一瞬,她还是那个脸上不论遇到何事,都挂着一张笑脸的Sam。

    然而,林心雨看见Sam出现的那一瞬间,完全没控制住震惊的表情,捧着咖啡的手僵了一瞬,但她很快又恢复正常,慢慢地品尝手中的咖啡,有点凉了,只是这股凉完全不能化解心里头的烦躁,不知是因为见到多年未见的人,还是因为不合时宜的紧张。

    她喝完一抬眼,便与对面的Sam目光碰上,林心雨只是看了一眼,目光连同手里的咖啡一并落在桌上。

    可Sam倒没有打算装陌生人,对着林心雨说:“嗨,alia,好久不见。”

    林心雨看了她一眼,微微扯了下嘴角:“还真是宝刀未老。”

    咖啡厅人来人往,然而这里彷佛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徒留眼神的对视交织,有疏离也有空白,无声胜有声。

    这份冷寂的氛围,最终被黄时雨的一通电话打破。

    “你怎么回事,那批材料有问题你不知道吗?!”

    她说的没头没尾,让电话里头的李行舟好一阵懵。

    李行舟:“?”

    “什么!因为价格优惠你就放水?!别给你的不负责推卸责任。”黄时雨说完,抬了抬眼,看了下桌上的两人,见这两人都向她投来垂怜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等等可以有充分理由脱身了。

    这场硝烟战她还是不参与为妙,唯恐惹火上身,她直觉两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隐藏的秘密,过度的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她不选择沾这趟浑水。

    “不是,出什么事了……”李行舟问道。

    黄时雨看了眼手机屏幕,向两人用眼神示意,意思忙,Sam和林心雨两人也用一种充分理解的眼神示意她接着处理,没关系的神情看着她。

    早知道她就直接说有事走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下不来台,本想禀着不刻意,留有余地的离开,却不曾想给自己埋了个地雷。

    黄时雨也只能继续用含笑的眼神,朝电话那头说道:“什么?不要死不认错!关Amy什么事,谁是Amy?错了就是错了,都给你几次机会了,我看你心思是完全不在这上面,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再跟你细说。”

    她还特意开了下免提,李行舟不傻她是知道的,她完全放心,接下来就看李行舟怎么跟她打配合了。

    那头李行舟一直没开口说话,就在黄时雨以为这通无厘头的电话能结束了,她也有理由脱身时。

    哪成想,李行舟这人可真是闷声干大事的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开口就把在场的三人搞得石化,然而最该石化的是黄时雨本人。

    “好吧。”他说,“我在万豪定了间房,来看看嘛?”

    黄时雨没敢愣住太久,立即把电话挂了,她还瞄了眼林心雨,见对方除了愣征的神色外,无其它别样的情绪。

    她的心稍稍落下一点,毕竟这两人之前还是相亲对象啊,不过打电话的声音都跟平时讲话声音不太一样,她想应该是听不出来,只能不断洗脑安慰自己,因为真的很尴尬。

    “……”黄时雨沉默半响,才鼓起勇气说:“呵呵,这人绝对是喝醉了,平时就跟他说小饮怡情,大饮伤身,非不听,昨晚肯定又去喝了,我这不才说了他两句工作态度问题,你看,这叫什么事啊,没办法谈。”

    林心雨眼神真挚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弯起嘴角:“没事,别让人家久等了。”

    而Sam的眼神也跟林心雨一样,如出一辙。

    那副伶爱的眼神,让黄时雨一惊,彷佛在说你不需要压抑和掩饰,这点小把戏我们都懂,一时间让黄时雨有些哭笑不得,这真真是她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索性她也无所谓了,随便这两人怎么去理解,直接逃离现场。

    黄时雨走出咖啡厅时,温哥华的天色还是一如既往阴蒙蒙的,抬头也见不到几缕阳光,不过好在没有下雨,不然她不敢想伴随的心情会有多沉闷。

    她也不着急走,站在原地,向远处望去,周边的建筑物彷佛随着阴沉的天气,毫无生气地伫立在这。

    她以前也经常到处出差,也来过温哥华几次,不过都是在夏季,冬天的温哥华对于她来说,过于陌生,也过于冷清,街上都是三三两两的行人,闹中也是静,黄时雨倒觉得很适合散步。

    李行舟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他刚走到她旁边本想给她来个惊喜,或者说是惊吓更合适,但他这么个大活人,黄时雨眼睛也不是摆设用的,一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又遇见他。

    “你也真是搞笑李行舟。”黄时雨向他瞟了一眼,揶揄道。

    知道对方是说方才的那件事,李行舟也只是笑笑看着她,说:“现在还早,去喝一杯吗?”

    “又要搞什么?”黄时雨是真的一点也不懂,李行舟现在是又要搞哪样。

    李行舟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说:“我也算是又救了你一命吧,黄总,连杯酒都不舍得请我喝?”

    又?黄时雨抓住这个字眼,眯着眼睛看他,李行舟说完后,整个人就是一个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的模样,那神情也不是得意,而是有些卖乖,这让她有些许意外,李行舟还会想讨好人,真够稀奇。

    这会,她懂对方说的“又”是什么意思了,指的是那份融资方案,一杯酒而已,没几个钱,她还是愿意请他的。

    “我看是我该去喝一杯才对。”是该醒醒脑袋才对,黄时雨心想。

    说完,她头也没回的往前走,身后的李行舟看着她在冷风中还是挺直腰杆,坚挺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看着她渐渐走远后,才慢慢跟上去,心里想着,还真是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等等他。

    风一直呼啸着,凉飕飕的直往人骨子里钻,也没劝退两个压马路的人。

    黄时雨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没回头也没说话,感受着温哥华冬季的寒风,她眼睛里倒映着远处灰白色调的巨型华人超市,还有路旁几株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大树,看着它在寒风呼啸里挣扎,任凭风往哪边吹,它还是八方不动屹立在那,与风互相眺望。

    她张开手,感受风从自己手掌经过,又从自己手掌悄悄溜走,她刚想抓住这一缕不够温柔的寒风时,漫天的雨点儿急溜溜地在空中打转,随后直冲冲地往下簌落,风卷着雨,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在这密不透风的天色里横冲直撞,最后撞在了林心雨眼前的那扇玻璃窗上,淅淅沥沥,好不壮观,城市在她眼里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空蒙又静谧。

    Sam看着林心雨从她落座的那一刻开始,眸光就一直望着窗外看,这个姿势持续了很久,于是她打算化解这尴尬氛围,轻松一笑后,问道:“来温哥华出差?”

    听到她的问话,林心雨压根没拿正眼看她,开口的声音有些呛人,“你说话也是真逗,不然我来这是干什么,特意跨国只为了喝杯咖啡?”

    Sam还是顶着那张对谁都言笑晏晏的脸,开口:“合作谈的怎么样?”

    无视她的行为和语气。

    “嗯哼,无可奉告。”林心雨弯了下唇,“你要是我公司员工那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眼神幽幽的盯着对面的Sam,那执扭劲在Sam看来是不依不饶,是逼视。

    随后她看着林心雨起身,走到她身边,停下,然后看着林心雨的脑袋稍稍往她那偏了一下,向她扯了个不算特别友好的笑容,谁知开口说的话,却让她心里莫名融了一下,彷佛先前在两人之间无声竖起的那层钢筋水泥厚的薄膜,咯噔一声,碎了,溶了。

    林心雨:“哦,对了,很久不见了。”她眼神往Sam桌上放的咖啡瞟了一下,“异国他乡相遇,也是缘分,算是请你喝的。”

    Sam也只用眼神目送她远去的背影。

    细雨无声砸落在玻璃上,又湿又冷,还好屋里暖气够足。

    她和李行舟两人手上各拿着条毛巾,动作麻利的擦拭头发,脸,脖子,只要是裸露在外的部分,一丝不落,两人一致的擦拭动作,整齐划一,好似在照镜子一样。

    擦完后,服务员刚好送来他们方才点的酒和一些小食,店内音乐轻缓,暖气又够足,实在会令人产生怡人,昏昏欲睡的念头。

    她喝了口酒,“这是我们第几次一起喝酒了?”

    “第二次,怎么了?”他扬起下巴,给自己灌了口酒,偏甜口,不够烈。

    “事不过三。”她放下酒杯看他。

    “怎么?你是在暗示我吗?”李行舟转着手里的酒杯,低着眉,他身后是一面酒墙,透明玻璃材质,能一眼瞧见里头置放着数不清的酒,装饰灯错落有致地落在瓶身上,引人注目,白色的灯与酒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多了点魔幻色彩,视觉效果很好,够吸睛。

    “我暗示你什么?”她问。”时间久了,怕你自己会爱上我。”

    李行舟回答的很自然,惹得黄时雨频频看了他好几眼,但是当事人只是一直悠哉悠哉地看着手里的酒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彷佛随口一说。

    黄时雨不傻,知道李行舟这是在试探她,或者说逗弄她来得更加准确。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揶揄他。

    老牌西餐厅里坐的基本都是情侣,可以说是除了她跟李行舟两人,看起来都像是一对,谈笑声微弱起伏,这环境不算安静,他们前面桌的情侣,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被这舒缓的音乐感染,就在他们眼前旁若无人的亲吻着,慢慢从浅尝辄止到逐渐深入,眼神如火织,这般猛烈的情绪直勾勾地落在黄时雨眼前。

    她知道国外很开放,但没想过能这么心无旁骛,不顾场合和他人就开始了。

    周围也是疯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叫嚣着,暧昧又疯狂。

    黄时雨觉得此刻喉咙有点痒,需要喝点酒压一压,她猛的喝了口酒,浅浅咂舌一下,感觉跟方才喝的味道不太一样,她看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她刚刚喝的是谁的酒?她自己那杯酒貌似没有这么偏甜口吧?

    心里明明有了答案,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往某人那看看,谁知李行舟一只手撑着胳膊,拿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她,而他手里拿的那杯酒正是黄时雨方才喝的。

    还真是拿错了,黄时雨心想。

    “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一杯一样的?”

    李行舟看了她一眼,放下酒杯,眼里蕴含着笑,“不用,我可不像某人爱碰瓷。”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黄时雨抽动的额角差点没给压下去。

    “屋里暗,眼睛不好使。”

    轻飘飘地一句话,黄时雨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毕竟拿错酒的人确实是她,而且她还扫了餐厅一圈,的确灯光偏暗。

    再看看那一桌情侣,还在无言的亲吻着,气氛越来越浓烈。

    两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收到餐厅老板的游戏邀请,说是今天是餐厅每年特定的情侣日,会随机邀请情侣上台玩游戏。

    黄时雨环视餐厅一圈,没有哪对情侣是没被餐厅橘色灯扫到的,她感叹,这老板可真会做生意,而且她和李行舟今天也真会选餐厅,居然选到一家情侣餐厅。

    黄时雨刚想开口说算了,他们这桌不参与这个活动,谁知李行舟在她耳旁低低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不敢玩这个游戏?还是就怕跟我玩?”

    李行舟的度把握的刚刚好,是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会太过暧昧,也不会让人心生反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黄时雨挺想笑,她对着李行舟,眨了眼,扯了扯嘴角,“你还真是有够幽默的,我是怕你一跟我对视就受不了,ok谁怕了。”

    这笑在李行舟看来似乎有嘲讽的意思。

    “我们这一桌也参加。”她对着餐厅老板说。

    连答复人也带着股要收购人公司的气魄。

    就因为黄时雨逞强讲的那一句,现在她和李行舟两人跟一群情侣站在台上,站成一排,这家餐厅一共有三十来桌,全部上去排不下,只能分成两排,两人站在最末尾的地方,等待游戏开始,尽管是被人忽视的角落,黄时雨还是觉得站在台上跟被人当成耍猴没什么两样,想想,她就不应该嘴快,较劲。

    下一秒,游戏还没开始,她的胳膊被李行舟拽住,并往他那边的方向扯,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回头,发现她跟李行舟换了个位置。

    黄时雨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好好站在那,非扒拉她一下,是存心挑她刺吗?

    她看着李行舟,没说话,要让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我不喜欢你站在其他男人身边。”他言简意赅,一笔带过。

    听他这么一说,黄时雨并没立即开口说话,而是有些愕然的侧过头看他,看的同时才发觉她先前站的位置,右手边站的竟是个男人,还是先前那对一直在亲吻的情侣,想想,是她刚刚光顾着在那懊恼,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那边游戏也正好开始了,餐厅老板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餐巾纸递到第一对情侣手中,并宣布了游戏规则,嘴对嘴撕纸巾,撕完还必须保证双方嘴里有纸,方能传给下一个人,不然就算游戏失败,还要接受惩罚。

    黄时雨看着第一对情侣中的女生,将纸巾朝台下人抖了抖,说了句“纸巾好薄感觉上嘴就会断的话”,引起底下人一阵瞎起哄,那女生笑笑将纸巾含在嘴里,无视底下人闹哄哄的氛围,伸手,一把抓住男友的脖颈,贴了上去,因视角的缘故,在黄时雨眼里更像是两人已经嘴对嘴亲上了。

    “你说站在高处是什么感觉?”

    她抬头端详他,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灯下的那张脸,少了几分凌厉攻势,倒多了几分柔和,垂着眸的李行舟,隔着层薄光看人,眉眼倒有些清冷的意味,那样浓烈的工笔牡丹,轰然间,寓浓于淡,彷佛将这一生的强烈情绪一一隐去。

    黄时雨:“你是不是很紧张。”

    “为什么这么问。”他眉心微微蹙着。

    黄时雨想了想,冷不丁地说:“那不是你没话找话说嘛,装什么蒜。”

    他注视着她,嘴角轻轻扯着,“那你别停下啊,站在这上面有点冷,你一停下我感觉我要得了风湿,站不住。”

    “这点高度算什么。”她语气算不上有多好,甚至还笑了一下,“下次试试站在上海大厦的最高点,往下看的感觉,超级不一样,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会觉得上海很大,你那点风湿算什么。”

    “那等你的项目落地执行后。”李行舟说,“一起去上面庆祝庆祝,怎么样?”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是该说好,还是不好,犹豫着,犹豫着,终究败了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张巴掌大小的纸此刻已经变成薄薄一小片,轻轻在李行舟唇上晃悠。

    李行舟大手一挥,黄时雨察觉到他的动作,本能后退,才退了一步,那只宽大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扶着她的脑袋,或者说更像是锁着她的脑袋。

    他另一只手插在兜里,就这样注视着她的眼睛,眸光悠长,像是能拉出丝一样,焦灼的热气扑面而来,黄时雨扬起脖子想反抗,然而李行舟压根不给她抵抗的机会。

    他紧扣着她的脖颈,而后慢慢弯下腰,这个动作在黄时雨眼里逐渐放大,她想动却动不了,只能任凭那道阴影碾碎她的视线,两人的气息在此刻碰撞,交缠。

    轻微“嘶”的一声破空而出,两瓣薄唇相抵,一触即分。

    他借了一个吻。

    第38章

    卧槽!牛逼啊!原来还能这样玩!!!

    人群中不知谁用英文说了这么一句劲爆的话,致使全场沸腾。

    也是这句话让黄时雨立即清醒过来,推开李行舟,柔软的唇瓣骤然分离,她脑子完全是空白、懵逼的状态,所以方才推开李行舟的动作很快,快得毫无章法,那是本能让他作出的最大反应。

    然而一触即分的不止是两人的薄唇,还有她唇上那片薄如蝉翼的纸巾,以最快的速度从她的唇部脱离,在黄时雨懵逼的神情里,渐渐钝化,随后在人群突然爆发的一声“掉了”的惊呼声里簌簌坠落。

    “哇靠!我来的这几年中唯一见的一对要受罚的情侣!”

    “她好像都还没反应过来她输了耶,还挺可爱的,那副懵逼的小表情啊哈哈哈哈哈。”

    负责引导,把控游戏规则的餐厅老板适时出现,一脸遗憾的宣布,“让我们对最后一对情侣表示遗憾,没能成功完成游戏,需要接受特定惩罚。”

    流转的纸巾落在地上,停止了转动,宣告了游戏的结束。

    怎么会掉了……

    黄时雨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纸巾,非常单薄,脆弱的彷佛她一动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餐厅老板继续宣布未说完的游戏惩罚,“看这对小情侣明显是生面孔,是中国人吧,中国有句古语,有朋自远方来当不亦乐乎,对于贵客,我们的惩罚可以略微减弱,不过这酒还是必须得喝,只是能酌情少点,大伙没意见吧。”

    大伙都在嚷嚷“没意见”,“可以啊”之类的话。

    黄时雨望着掉落在地上的那片单薄纸巾,狡猾的逃脱台面的禁锢,远走高飞的消失在她眼前,她只好将眼神对上那名罪魁祸首。

    而李行舟像是得到某种程度上的预兆,也看向了她,见她也不开口说话,只盯着他看,好笑地说:“这么直愣愣盯着我看干嘛,我可不是故意的。”

    又在装蒜,黄时雨太知道他的脾性了。

    “刚刚的纸好玩吗?”她问。

    李行舟摊手:“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很传统的人,放平常这种事我肯定做不来。”

    说的一本正经,像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倒像是黄时雨是个登徒子,在调戏他。

    黄时雨脾性好,能忍,“就算你是一个不务正业的人,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你可别忘了,是你先前拉着我非要参加的,显然这个局面也不是我乐见其成的。”李行舟说。

    那意思就是在说这个灾难的造成者是你黄时雨,而不是我李行舟,显然这个变故也是他没想到的。

    黄时雨明显也听出来他的意思,关键她还确实不能反驳什么,她现在只觉得跟李行舟之间的相处还是得万分小心才好,不然一不小心就被他带进去了。

    餐厅老板又开始说道:“来,哥们几个一起喊,十杯酒,十杯酒……”

    李行舟对着她说:“听到没有一人五杯酒。”

    一点也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一人五杯酒而已,我以前经常喝。”她不屑地说道。

    黄时雨早期在金融街工作,喝过的酒局比她吃的饭还多,当了速度科技的CEO后,生意都是她一场场酒局谈下的,喝酒就跟喝水一样,必不可缺,对她来说,确实是小意思。

    “那你酒量还挺好。”他是这样评价她。

    黄时雨压根没把他的评价放心上,只觉得这人是带着嘲讽的语气在跟她说话。

    她伸手打算去拿服务生端上来做惩罚的酒杯,没想到两人的手正好撞上了,两人同时握住酒杯的手柄,她一点也没有想抽回手的想法,而李行舟也丝毫不多呈让,两人就这样平白无故较上了劲。

    黄时雨瞥向他,“你干嘛。”

    “做惩罚啊。”他答得干净利落。

    “你不是胃不好,再戒酒?”

    他看了对方一眼,说:“你知道我是胃不好所以才戒的酒?”

    也是这一眼,让他分了心,不经意间那杯酒便被黄时雨夺了去,落在她手里,她转着杯身如纸薄的酒杯,看着杯里□□的冰块,用琥珀色黏腻的液体,颤颤巍巍地给自己披上一层薄薄的纱衣,在光下若隐若现。

    “我知道。”她偏着头想了想,说:“喝酒容易误事,我帮你喝。”

    “你确定?”李行舟收回手,看着黄时雨先是拿着酒杯仰起脖颈,接着开始大口大口地喝酒,橘黄色调的灯光把她喝酒的动作,衬得非常豪迈。

    一杯酒饮尽,黄时雨脸色也没半点酒意,这里酒的度数都不低,先前她就干了几杯三十多度的酒,酒量还真挺好,李行舟是这样想的。

    黄时雨放下空的酒杯,又稳稳拿起满满的一杯酒,面对李行舟的质问,她也只是轻轻地说:“按严格意义层面来说,这是提前预支的报酬。”

    李行舟的好奇心被她吊了起来,“提前预支的报酬,为什么?”

    “因为我是有利可图。”又喝完一杯。

    他看着黄时雨,“图人还是图色?”

    “等会你就知道了。”又是两杯落下,她脸色还是不红,除了嘴唇被酒液润得湿湿的,亮晶晶的,像是费了好大劲涂的一嘴唇膏,油润湿滑。

    酒杯刚搁下,眼前冒然出现一杯酒,她顺着酒杯看去,是李行舟递来的酒,她刚想喘口气的功夫,直接被对方的动作搞得一愣。

    她真的要服了李行舟,这是想要测试她的酒量吗?

    黄时雨重新拿起酒,咬着牙说:“谢谢李总。”

    李行舟颌首,“你以后还是多多守住你的情绪,不要别人随便一激,就上钩了。”

    明显提的是刚才那事。”你酒量那么烂,以后还是不要随便跟人喝酒的好,省的还要给你收拾烂摊子。”黄时雨也没带跟他客气。

    她这话使得李行舟表情有些僵。

    “我这是友情提醒,你别不当回事啊。”李行舟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说,神情很是无辜。

    黄时雨拧着眉,似不认可他的话,“我觉得最该被提醒的完全不是我这类人,而是那些动不动就爱激别人的人。”话里话外就差给他竖中指了。

    真是个小傻瓜。李行舟想,他要是再激下去,不知道黄时雨会不会直接跳起来。

    黄时雨把酒杯一搁,看着他,说:“好了,我喝完了,开始正事了。”

    喝了这么多酒,她脸色还是一如既往跟先前没什么区别,不红也不白,脸上丝毫不见半点酒意,确实是如她所说的一样小意思。

    “让我瞧瞧你的小心思,黄时雨。”他说。

    等服务生把空酒杯推下去,她才把目光投向台下,正色道:“各位,想必大家都知道台上站着的人是谁,没错就是融创的CEO,深港集团的少东家。作为即将加入融创的一员,为了感谢李总对我项目的青睐,在这里我要给大伙送上一份见面礼。”

    台下站的人有不少都是电销和网络销售这两大领域的佼佼者,只要一上财经频道的企业家,就算只有一面之缘,黄时雨都能过目不忘,她从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有了计划,她现在俨然是草船借箭,只差一阵东风,而李行舟恰恰是那阵东风,所以她选择在这里放出让他们感觉能得利的消息,她的想法很简单,把在座的人都变成她的客户。

    相信有商业直觉的人,一定不需要考虑有几个人适合她的产品,而是考虑她身后的深港集团,她只需要用几分钟的时间大胆的把创意说出来就行,毕竟市面上的项目太多了,不知道选什么的时候,跟着大公司选就对了。

    黄时雨把台下所有人打量的神色,尽收眼底,她把目光重新锁定在台下某一隅,继续开口说道:“这份见面礼就是我的新项目,关于精神领域的商品,Ai心灵疗愈。它是一款专注心灵健康疗愈的软件,理念也很简单,当代人们的精神压力都很大,都需要一个发泄口,而这款软件。”顿了顿,她嘴角噙着笑,很是随和,“或者说是树洞更合适,能通过对话分析用户的需求和情绪的波动,然后进行沟通,说起来也有点像跟心理医生对话的过程,所以我决定在项目还未上市前,把这款项目的线上代理权交给在座有意合作的前辈。”

    因她最后的那句话,李行舟本能的望着她,他不知道黄时雨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打算把线上代理权全部分散出去,不打算搞自营模式,还是两者都搞。

    黄时雨今天突然搞的这一出,事先完全没跟他商量过,他感觉他这个投资人,在黄时雨这里似乎像个摆设,这种可有可无的状态让他很是闹心。

    “黄总这是在卖关子还是在吊大伙的胃口呢?”

    黄时雨低头,看着台下坐在角落的张静研,她很早之前就看到她了,还有她身旁给她递水果的男友。

    她笑了笑,说:“大伙肯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不在项目已经启动,或者专门开个新闻发布会去说这件事。”

    “我在这里解释一下,能在这里遇到业界的各位前辈,除了荣幸之至外,还让我觉得大展拳脚功夫的时候到了。而且我也觉得做生意要先展示出自己的诚意,才能让大伙满意,所以我和李总也决定为有意合作的各位,特别独家定制一款专属于你们自己的心灵疗愈软件,放心绝对不会泄漏大家的信息,这点我和李总在这里是可以作证的,软件还是免费定制的。”

    黄时雨见台下的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低声对身旁的李行舟说道:“帮我说句话呀,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为什么要帮你?”他看着她,语气不疾不徐。

    态度这般强硬,黄时雨知道是她先前,没事先跟他打过招呼,惹得他不快了。

    “我知道,今天我说的这些对你压根不会有什么不利影响。”黄时雨说,“就算你反悔了不打算对我融资,今天这个局面后,也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

    李行舟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说:“对。”

    黄时雨放在身侧握着的手,因他下一句话,蓦然松了力。

    “黄总说的没错,当代人精神、心理健康问题都很大,这个话题显然是21世纪全球范围内最大的议题,面对快节奏的社会,不单单是只有抑郁还有焦虑,所以这时候精神需求服务将会有很大市场,那我们可以利用它的优势在市场上玩出很多新花样。”

    他把这个项目的核心竞争力说得很清楚,而台下的人听的也颇为认真。

    黄时雨很有眼力见,见时机成熟,说:“李总说了这么多,有没有人想要定制呀?”

    明明都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情,台下却没有一个人吱声,黄时雨正愁着该怎么办,还想着要不让李行舟再多说几句,添把柴上去,她就不信没有人不卖这个面子。

    她往台下看了看,与角落里的张静研视线对上,她本只是无意一瞥,却见张静研嘴唇翁动,无声对她说了句唇语,她看不懂也听不见,但隐隐约约能瞧见她是带着笑。

    “就是不知能不能得到各位前辈的认可了。”

    面对台下的大多数前辈,她的姿态是恰到好处的恭敬,没有人会拒绝这样诚恳,懂事的后生。

    台下的张静研也很给面子,“我刚好最近觉得神经有些衰弱,可能压力太大了吧,麻烦黄总给我定制一款吧。”

    黄时雨笑:“好的,张总没问题。”

    “小姑娘创意不错,未来可欺,那也麻烦给我也定制一款。”

    见有人带头,人大多数又是从众心理,个个都喊着:“我们这边也要。”

    “好好好,我先记一下。”

    “不过且慢。”

    黄时雨掏手机的动作一顿,看向声源方向,只见张静研对她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我听说明年上海会举办一场人工智能大赛,很多学界,业界的精英人士都会去。我觉得你这个项目很好,有没有兴趣带着你的产品报名参加,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可以去展台找你签单。这样的话,一来我们也能看出这款产品是不是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是不是适合并符合市场的需求,二来的话,对你的产品和公司来说也可以扩大影响力,人工智能大赛的那天现场很多老总都会去。”

    说到这里,张静研目光从黄时雨脸上移到其他老总脸上,“你们说怎么样呢?”

    在场的几个老总觉得张静研的提议似乎挺不错的,互相交头接耳探讨了几句,“我觉得不错。”“可以。”

    “就是不知道黄总觉得怎么样?”张静研又把目光放在黄时雨脸上,微笑地看着她,跟方才一样。

    黄时雨知道张静研这么做的原因,先前她在有深港集团做背书的情况下这些老总都没有表现出坚定要投资的苗头,她有诚意并不够,还是得拿出成果来才行,毕竟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任你讲的再好,如果不能盈利,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空中楼阁。

    所以黄时雨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道:“当然没问题。”说完,又重新掏出手机继续完成刚才未做完的事。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李行舟看着黄时雨举着手机,站在台面边缘,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餐厅橘黄色的灯光也没能淹没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她。

    彷佛是彩色斑斓里唯一的破洞,不知被什么蛀空了落在那。

    黄时雨有一点跟他很像的地方,那就是特别会用互联网的舆论做下一步的市场预判,会用舆论来主导市场,比如先前速度科技的并购案,黄时雨直接放出模凌两可的消息,让业界猜,把速度科技的市值又给台上几个台阶,把利益价值最大化才是她的调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赚到钱的机会,要不是最后中了宋朝野的圈套,也会在业界成为一个传奇人物。

    而且黄时雨对市场敏锐程度的天赋,无论怎么打压都是藏不住的,她天生就适合这个名利场。

    黄时雨今天做的这一出,显然是在提醒,敲打他,觉得融资计划在他那一直没有进展,急了。

    李行舟看着她,问:“下一步打算用什么方式引流。”

    黄时雨回视他,“引流的方式有很多种嘛,营销也是一种百试不厌的引流手段。”说到这她嗤笑一声,“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了。”

    这点他很赞同,就算一个企业的产品再好,没有好的营销团队,没有详细的营销策略,那也很难适应市场的变化。

    李行舟:“你办事还挺干净利落。”

    “哪里哪里,我还是得以你这个大投资人的决策为首要目标。”黄时雨补充。“我这些伎俩在你面前那都是雕虫小技,上不了什么台面。”

    “没看出来,张静研还挺为你着想的。”

    “都说是学姐了,帮衬点学妹怎么了,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对我这么好。”

    李行舟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身上,好一会才开口道:“你还真是能让我每一次都感到意外。”

    黄时雨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偏过头,看着他,“你不觉得是惊喜吗?”

    “你就急于这一时吗?”

    “我能不急吗?”她觉得李行舟这贵公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李总,你没有创业过,不懂从0-1这个过程有多艰难,也不懂我的心情有多急切,不懂我想把这个项目推行上市的强烈欲望。”

    李行舟直接问重点,“那现在放心了?”

    黄时雨摇摇头:“你想多了,我只是没有所谓的沉没成本而已。”

    没有再次重头再来的勇气,毕竟融资计划里的每一个字都承载着不止她一个人的心血,她不是一个人,不能很潇洒的离场,然后留下一个很酷的背影,因为不止有她一个人的投入,所以她也多了些瞻前顾后的心思。

    李行舟看了她一眼,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如果产品的质量没达到预热的效果,你面对的局面不会很乐观。”

    他知道黄时雨是为了公司创立后,为新品上市做预热,虽然提前为产品预热和营销能为产品赋能,但预热时间这场拉锯战过长也会适得其反。

    “我也只是富贵险中求而已。”黄时雨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五一有没有去哪里旅游呀~我要给你们推荐一个地方,是我的心头好!厦门!啊啊啊啊啊!我超级喜欢的城市,每年必去一次!但是最近下雨哦,就不太建议大家去啦~特别推荐十一月末尾将近十二月的时候去,那时候天气超适合在街上散散步的~我是很喜欢下雨天啦,这个时候对我来说刚刚好,厦门也是一座多雨的城市,超级喜欢~

    第39章

    “按照您方才说的那几点,还是得根据对方有没有备注其转账说明,这才是关键,不然对方可以以借贷主张向其起诉。”

    路筱听到手机那头律师的话后,擦拭头发的手顿住了,显然在思考律师这番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也没纠结多久,擦拭头发的手复而又动了,“就是我朋友跟他男朋友谈恋爱期间,男方每次都是支付宝转的账,但我朋友经常把男方给她转的钱用另一种方式还回去,比如买同等价值的礼物之类的东西。”说到这顿了下,不过也没几秒的光景,又快速组织语言,“反正两人就是相互的状态,送礼也是相互的,我就是怕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想跟徐律师咨询咨询,想知道在当今的法律框架下,会有事吗?”

    路筱说的便是黄时雨和宋朝野,而不是典型我有一个朋友的系列,她怕宋朝野又对黄时雨出手,毕竟在项目上市前最好不要生什么事端,舆论方面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不然也会间接性影响品牌的形象。

    “路女士,根据您所列举的这几点来看,男方如果想以财产纠纷为缘由对其起诉是相当容易的,除非男方明确了转账的这些钱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前提下来说,是不会有事的。”

    路筱沉默了会,才说道:“所以说女方也给对方回礼的前提下,也会被对方以财产纠纷起诉?”

    “是的路女士,因为五十几万已经可以构成通过恋爱谋财的嫌疑,再说了你前面也讲到回礼也不是一次性回完的,在我国现行的法律规定下,只要是以结婚为目的赠送的任何东西都是可以退的,除非能拿到证据说男方转的账不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赠予。”

    律师话音刚落,她紧接着说:“如果这个钱是拿来投资两人一起经营的公司呢?也会被要回去吗?”

    “这就好比如结婚前跟结婚后两人一起还房贷,结婚前还房贷他不仅可以拿走增值的那一部分,还能拿走他原本给你的那部分,但是结婚后的话这笔钱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了,是不存在会被要回去的问题。”

    见这边头发擦得快干了,路筱又换了另一边擦,浴室里手机开着免提的说话声,和发丝摩擦毛巾的飒飒声不断,像是一张纸有人在上面不停的揉搓,蹂躏着。

    律师这番回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但又不想立马挂掉电话,她买了这律师一小时的咨询时间,现在还剩十分钟不到,不过也不能浪费了,一小时五百呢!索性顺道换个问题问:“那要是离婚了呢,这钱还会被要回去吗?”

    沈刚进家门,手上提着篮还冒着露珠的草莓,本想马不停蹄闪现在路筱面前,跟献宝一样把这篮采摘不久的草莓拿给路筱,谁知就听见路筱最后讲的这句话。

    路筱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想离婚?!那可不行!

    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是不可能离婚的,他也不愿意跟路筱离婚,难不成路筱还在为当初他让她辞职在家带娃生气呢。

    不过是不是这事也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让路筱宽恕他,他是知道路筱这人心肠跟她的脸一样软,细枝末节的小事总会令她感动,对过去的事也能一笔勾销。

    男人并不是不了解女人,而是看想从哪方面了解,他们了解数学,工作的时候可并不粗线条,只是看他们愿不愿意而已。

    “如果是婚后财产的话,涉及的方面更广泛,详细还得跟您本人见面沟通才能更好判定呢,您看下要不要来线下门店呢,我们律所地址是在……”

    路筱刚洗完头没多久,此刻站在浴室里,她面前是一面水雾朦胧的镜子,她一面用毛巾擦拭还在滴水的发,一面听着手机那头律师条条是道的说话声。

    就在她要拒绝律师的邀请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镜子里除了她外,还有道看得并不清晰的身影,她不用过多猜测也知道那身影是谁,见镜子里的身影在移动,她猛然伸手把电话给挂了。

    看见沈的那一刻,她挂电话的动作是下意识的,彷佛做错了事,生怕被抓包。

    卫生间水汽氤氲,像是铺了层薄雾一样,一路弥散到沈眼中,他看着站在卫生间里的路筱,门没关是大开着的,但路筱的身影却不是清晰可见,只能隐约瞧见她擦拭头发的动作,还有那道令他烦躁的声音。

    他站在浴室门口,看着路筱,此时她已转过身来。

    路筱脸白锃亮,细看又不单单是白,还有两娟粉,沈直觉得她是不是抹了粉,脸颊苹果肌处是不是点缀了两抹胭脂上去,不然怎么会让他直觉得那般光彩照人。

    就像一颗柔软没有攻击性的桃子,但他知道路筱并不是桃子做的,她只是身上吞吐着一层,与桃子本身拥有的绒毛一样如针般的薄光。

    路筱受不了两人无言的对视,主动开口说:“你回来怎么也不出个声。”

    “见你打电话。”他的回答令人挑不出毛病。

    路筱确实挑不出来,点了点头,“打完了,那我先回房了。”

    他没有等路筱有所动作,直接说:“路筱,不想见我,那总可以见见我给你买的草莓吧。”

    这会,路筱才把注意力放到他手上提着的那篮草莓上,她刚刚真没看见,全然把目光都放在沈身上了。

    见她眸光落在自己提的草莓上,心里不由的生出一股浓浓的喜悦,他就知道路筱吃这套,吃软不吃硬。

    “很甜的,你确定不尝一颗吗?”沈从篮里拿出一颗草莓,递到路筱眼前。

    “你买的还是从家里带过来的?”路筱问。

    沈笑了一下:“买了草莓采摘园的票,亲自去摘的。”

    路筱此刻的眸光,紧紧盯着眼前沈摊开手掌上的那颗草莓,她晓得沈此举意在何为,所以她现在很烦恼,很心烦意乱。

    见她一直盯着却没任何反应,沈心里这会罕见没了底,不像先前那般胜券在握的模样。他脸上露出少许慌张的神色,“这个季节的草莓,从园里摘下来的那一刻才最好吃。”

    “我现在不想吃。”她抬头看他。

    他又强调了下重点,“听人说草莓要在摘下来的两小时内吃,口感最好,所以我是赶回来的。”其实是想强调自己为了能给她吃到最甜的草莓,保证草莓的新鲜程度,是拼了命赶回来的,就是要摆在明面上让她知道,令她心软,他是最知道路筱最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好,心肠真的是柔软得宛若软缎,当着她面说点好的,做点感动的事,一下子就给软化了。

    她说:“摘草莓的时间加上来回的路程,都够你处理多少案件了,你不觉得这么做是在浪费时间吗?”

    还有吃力不讨好,不过这后半句话她没说。

    沈:“时间不就是用来浪费的吗,而且今天是我休息,把时间花在你身上我不觉得是浪费。”

    短暂的陷入沉默。

    路筱叹了口气:“行。”

    “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然我去做。”见风使舵完,就该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表现。

    “你自己吃吧。”路筱的眸光在沈耷拉下来的头发上停留了一会儿,再开口语气便没那么生硬,“跟时雨一起做的项目才开始萌芽,所以我接下来挺忙的,你也不用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沈这会心里挺开心的,答得也很快,“行,那我先回房加个班处理案件。”

    她看着沈消失在二楼转角的身影,把眸光又重新放到篮里的草莓上,湿漉漉的,包含泪光,她想知道沈说的甜是不是包裹在这层皮下,还是一副空架子罢了。

    好吧,那还是吃一颗吧,就一颗。

    她往嘴里送了一颗。

    嗯,还真挺甜的,口感跟超市买的不一样,真的好吃。

    不过也只能偷偷吃两颗,不然沈会知道的,那他就会知道我不生他的气了,这可不行,所以吃两颗就够了。

    她现在沉浸在这份甜里,以至于完全没瞧见猎人锁住猎物的目光是那么强烈,是那么避无可避。

    黄时雨站在演唱会的大屏海报下,伸长脖子左右望望,明显是在寻什么人,一双大眼睛犹如探测仪般,凝视过往的每一个人。

    而后在人群边缘寻到了人,只见李行舟一身黑色大衣在色彩鲜明的人群里过于显眼,很容易就能找到,和旁人区分开来,李行舟也似感应到有人在看他,继而抬起眼,对上黄时雨寻他的目光。

    黄时雨怕人群把他给冲散了,只与他对视一秒,就往他所在的方向赶。

    “捣鼓这么久。”李行舟的眸光往黄时雨身上随意一扫,看了她几眼后,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我还以为你是要打扮的多花枝招展,鹤立鸡群呢。”

    黄时雨也没躲闪李行舟扫射过来的目光,反而是大大方方朝他走去,无视他的调侃,“你可闭嘴吧你,我身上这只包怎么说也是个大牌,明星同款,花了我五千出头买的呢。”

    她身上背的包是一个酒红色牛皮小象形状的美丽废物,但其实一点也不废物,看着虽小,但女生平时补妆的用品都装得下,倒应了那句浓缩就是精华,最关键的点是造型很可爱,这才是黄时雨会买这个包的原因,她也是难得会有少女心的一次。

    再说看演唱会也不需要带过大的包,是个累赘不说,她还觉得重,占地方。

    这会,她也不客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扫射回去,又说,“不过当然跟李总身上这套没法比。”

    李行舟今天穿的很休闲,时尚感也满满,倒不像是来看演唱会,而是去走秀的,他肩宽腿长,个子也高,天生的衣架子,倒是把一身寻常的黑色风衣穿得贵气十足,肩上还斜挎着一只灰色牛仔包,包身上的Logo像是飘着一片片雪花似的,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彷佛没有尽头。

    这个系列的色系黄时雨知道,是该品牌在中国区的限定色,只在国内专柜出售,很是稀少,一度要超公价去买才买得到。

    她虽然不懂车,但她跟大多数女生一样,喜欢包,也喜欢研究各大包的品牌,款式,年份,毕竟包治百病。

    她看着李行舟包上系着的丝带随风扬了扬,听到他说,“那你觉得怎么样呢?”

    黄时雨笑了一下,紧抿着唇,在李行舟期待的目光中,没张开口,小幅度动了动嘴,“穿得是人摸人样的,嘴皮子是讨人嫌的。”

    李行舟:“别以为说的含糊不清我就听不出来你在骂我,走吧,演唱会快开始了。”

    演唱会是李行舟昨日邀请她今天一起来看的,说是一支很小众的乐队,没多少人知道,如果她不答应一起来看的话,演唱会门票也是很难转手,白白亏了笔钱,黄时雨压根就没料到堂堂深港集团的少东家,融创的CEO开的车就是好几千万的人,会在意这笔小钱,确实有震惊到她。

    黄时雨往前面看了眼,李行舟就走在她前面,两人隔着半个步子,不远不近,她打开手机,从包里拿出蓝牙耳机,塞进耳朵里,开始看财经新闻。

    她有每天准时看早间新闻的习惯,主要是看财经频道,了解股市走势和投资热点。

    “根据本台报道,今天股市行情再创历史新高,其中深港集团盘面上各个板块都是呈上涨趋势,深港集团的股价一路从五元每股飙升至二十元每股,股价上涨趋势表现强劲,一路升高。让我们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原来在前天深港集团历经三年的新药,终于成功推行上市,真是可喜可贺,而且价格还比预期的便宜,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原来是因为新药发布,股价才暴涨了这么多,看这种涨势还能持续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落。

    黄时雨在想要不要趁现在收盘价35元的时候,入手深港集团的股票。说实话她挺犹豫的,虽然从新闻还有K线的走势能看得出市场对深港集团这次发布的新药存在高预期,只是新药不确定性太大了,临床试验结果是说没有问题,但患者千人千面,可能在这个人身上有效果,在另一个人身上就是无效的,很多时候一款新药能在市场上全面推行没有不良反应,其实说实话,都是有极大运气成分在里面的。

    她主要还是怕如果出现什么事故而招致亏损时,股价到时候也会跟着跌。

    想了半天,黄时雨也想不出个结果,所以她决定探探李行舟这边的消息,毕竟他家的股票情况他肯定最清楚。

    “你有看今天深港集团的股价吗?”

    “嗯,怎么了?”

    “这个走向你觉得是一时的还是暂时的?”

    为什么这么问李行舟,主要她还怕一点就是深港股价是特意拉高的,这么做的目的为的就是去吸散户,吸多了直接收割一波,接着再吸。她会有这种想法,主要还是她曾经在高位接盘过一个股,当她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早就被套牢了,就因为吃过教训,所以现在更为谨慎。

    李行舟愣了好几秒,才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股市的变化充满不确定性和随机性,就像现实人生一样变化无常,就像我也没想过我回国的第一天会在德国餐厅见到你。”

    黄时雨拧着眉,如果问号能具体形象化,那此刻毫无疑问,她脑袋上一定冒着好几个问号。

    随后扯出一个非常标准的假笑:“真是谢谢你的不吝赐教。”

    讲话就讲话,她是真受不了李行舟这种动不动就突然来一句啥抒情的话,真的是有够那啥……太内个肉麻了……差点没把她别扭死。

    她都怀疑李行舟是不是故意为了不跟她说,才讲的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话,没事,他不跟她说也没关系,她可以问她的交易员,或者匿名用户也可以。

    说曹操曹操就到,黄时雨手里拿着的手机刚好响了一声,她看了眼屏幕,有消息进来。

    是一直负责她股票的交易员。

    【深港集团股票的涨幅过于偏离市场价格,在我看来接下来不会再持续上涨,反而会跌,这个时候把股票全然抛出才是最佳时机。】

    她看完后,立马敲了字过去。

    【先别抛,再等等。】

    没等她把手机熄屏,那头又发来消息。

    【再等可能会多一层风险,虽然有一小部分人会在这次股票上赚到大笔票子,但那也是少数人,刀尖舔血冒险喝汤我们团队是不提倡的,适可而止才是我们团队的宗旨。】

    对于交易员一直说服她赶紧把手上所持有深港集团股票全抛掉,割肉离场的这个行为,黄时雨是知道他们担忧的点和背后的根本原因。一方面股市的价格波动只是预期价格反应,就算它今天涨到八十元以上,或者是跌到五块钱以下,这都是预期价格,谁都没办法预测到未来价格走向。另一方面就是利益因素了,如果在这股市大好的时候把股票全抛了,不止她能盈利,他们也能对应拿到不少提成奖励。

    黄时雨是股市老手了,自然知道这时候高抛的方案是最好的办法。

    她看了一眼李行舟。

    这次深港股价的波动实在是太厉害了,完全是超出她的预期,她想旁敲侧击从李行舟这入手也蛮骑虎难下的,问不出个所以然,她能感觉到李行舟是在跟她打太极,但她还是想再试试。

    思索一阵后,她给那头的负责人回复。

    【我说再等等。】

    给交易员发完后,她点开抖音软件,看着匿名用户在线,还顺便问他知道深港集团今天的股价吗,对此有什么看法。

    对面几乎是秒回。

    【匿名用户:在我看来不管是听谁的建议也好,还是看网上铺天盖地的各种新闻也罢,或者是每日紧盯着的K线图,都不如读懂一家上市公司财报,分析其经营状况来得直接。】

    她当然知道要了解一家上市公司赚不赚钱,最好的途径就是看财报,毕竟企业的每一项经济活动都会在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中留下痕迹。

    只是,报表上的数字有些有本事的公司是能做到粉饰造假的,而投资者是无法透过这串数字估值去看到背后的真实值,这样想,她也便这样问了。

    【匿名用户:这么说也没错,但是能粉饰过去的财报往往也是会计准则里允许的,财报是能造假粉饰没错,但我也不是让你看这一两年的,把目光放长远点,财报就跟人一样,拉长远点看,撒谎是很难不被识破的。】

    黄时雨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持续的财报造假对公司还是很有难度的,还是得把时间线拉长去看,果然每次跟匿名用户聊天,她都能收获颇丰,她觉得匿名用户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就跟李行舟一样,对行业既有深入剖析又有深刻理解,要是以后有机会见面,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李行舟握着手机,抬眸看着黄时雨低头打字的画面,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嘴严吗?”

    原本捧着手机打字的黄时雨,闻言,手一顿,李行舟这么问她,是不是代表着要告诉她隐情?!

    她点点头:“当然了,上面有道门也有锁,只要你一说,我听完能够立马把这道门关起来,跟涂了502胶似的,谁来都不好使。”

    卖乖的样子让李行舟真是哭笑不得。

    李行舟压着笑意,说:“那我也行。”

    “诶。”黄时雨看着他,努力的劝道,“你别把话说的太满,先别着急拒绝我啊。”

    “那我考虑一下?”

    黄时雨疯狂点头,她太想知道深港集团股票异常的原因了。

    谁知李行舟的下一句话是,“就不告诉你。”

    “一分钟。”黄时雨抿了下唇,朝李行舟比一个一的手势,声音难得带着点撒娇的感觉,“就一分钟。”

    “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共享对方一分钟的秘密。”

    “一秒钟也不行。”李行舟残忍的宣告。

    第40章

    “爸爸,我搭的房子又倒了。”

    沈抬了抬眸,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坐在地上,正赌气的豆豆,他旁边躺着一堆四分五裂的积木。

    沈看了眼,把目光又重新放在面前的书上,不咸不淡地说:“重新搭。”

    “可是我已经搭了很多次了。”豆豆撅着小嘴,看了看面前东倒西歪的积木,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有想安慰他的爸爸,他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下,说:“爸爸,你能来帮我一起搭房子吗,我一个人不行。”

    “相信你自己可以的,男孩子不能说不行。”沈头也没抬,残忍地拒绝豆豆的请求。

    他觉得小孩子就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要过多去依赖别人,家人也一样,特别是男孩子,怎么能一遇到稍微小小的挫折,第一时间就先向别人求助,别人愿意帮倒还好,不愿意的话自己又难受,毕竟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爸……”豆豆还想再努努力向沈撒撒娇,这时,沈的手机响了,阻断了豆豆新的一轮发言。

    他把食指放在嘴边,朝豆豆做了个禁言手势。

    “您好,您点的外卖到了。”

    沈才接起电话,那边就迅速甩了话过来,他应了声好,便起身去开门。

    “沈先生您点的外卖。”

    送餐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头盔都还没来得及拆下,往一边扭着,系扣松松垮垮勒在下巴上,像是防止这颗头颅坠落。

    沈拿过外卖,“谢谢啊。”

    他没着急进屋,而是把外卖袋上的订单撕了,注重隐私是他一贯的作风。

    送餐小伙子趁着这个间隙,连忙把头盔扶正了,笑着说:“沈先生看您经常点我们家的外卖,现在店里有在做活动,只要充值五千,今天您点的这餐可以直接减免掉,后续点餐也可以送您一些小菜,都是免费的,看您经常点糖醋排骨想必这道菜很合您的口味,您看看要不要办一张,很划算的。”

    沈瞥了他一眼,送餐的小伙子一脸笑意宴宴的看着他,明明只是正常的推销,他却觉得是虎视眈眈的感觉,他不喜欢自己的喜好被别人窥得,纵然是只有一两分,这在任何时候都是大忌,虽然只是一道糖醋排骨,再不过的一道寻常家常菜。

    “你们家的糖醋排骨确实好吃,甜而不腻,特别是趁热吃的时候,入口丝滑软糯也不塞牙,汁水丰盈,做得特别地道有风味,但送过来的总归有些凉,入口虽嫩也有甜味,味道却大有不同。”

    “五千块确实没多少钱,但是花在风味大相径庭的菜上,那我不知是在给自己找罪受,还是给自己做惩罚。”

    他说得这般在理,一时间倒让送餐小伙不该作何反应。

    就在沈转身进门时,送餐小伙磕磕巴巴说了一句:“您充值的这五千去店里就餐也是可以抵扣的。”

    “不了,谢谢。”沈没转身,只侧了半边脸看了眼送餐小伙,便进了门。

    紧闭的大门,还有沈那最后一眼,一霎时让送餐小伙愣愣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只因为那目光过于锐利,彷佛只要被他一扫射,什么都无所遁形。

    沈提着饭菜,一路走到豆豆身旁,“别跟积木较劲了,看看爸爸给你点了什么好吃的。”

    “我才没有跟积木较劲呢。”

    说是这么说,身体还是乖乖地从地上站起来,四岁的小娃娃思维也很简单,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吸引。

    “爸爸你又点外卖,妈妈知道了会说你的。”

    沈弯下腰,食指也弯了一下,在豆豆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那就不告诉妈妈,好不好?”

    是商量的语气。

    豆豆想了一下,“可是妈妈说朋友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沈站起身,“你妈妈说错了,再亲密的关系也会产生秘密,秘密是不能共享的。”

    豆豆闪着一双跟路筱同款的眼睛,看人永远是神采奕奕,闪着光的,这会,倒让说了话的沈眼神不自觉躲闪了下,像是做了亏心事般,不敢直视人。

    闹剧过后,一大一小各坐在餐桌上,吃着饭菜,豆豆年纪还小,筷子用的还不是很利索,夹菜的动作就像开车一样,时停时走。

    “咳咳。”

    这一声轻轻,低低地咳嗽声,听得沈立马把头偏向豆豆脸上,“呛到了?”

    他以为豆豆是吃太快,毕竟小孩子器官各方面都还没发育的特别完善。

    豆豆又咳了一声,“喉咙有点痒。”

    “是不是要感冒了。”

    他记得上次豆豆发烧的时候,止咳糖浆好似还有一些没喝完,想到这点,他立即动身去找止咳糖浆,很快,他就拿着瓶差不多见底的止咳糖浆出现在豆豆眼前,豆豆一看到他手里的药,眉头一皱,暗声大叫:不好了,又要被投毒了。

    “爸爸,我好了,不咳了,你把药放回去吧。”

    沈自顾自地把止咳糖浆倒在汤匙上,“喝了药水才会好,不然你等会又在那咳。”

    豆豆:“不会的,爸爸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豆豆乖吗?”

    “乖呀,老师天天夸我是乐于助人的小朋友。”

    “那乐于助人的小朋友更要听话才对。”沈笑了一下,把装着止咳糖浆的药水怼到豆豆嘴巴上,“喝了药,豆豆才是乖宝宝。”

    药水的味直接钻到鼻尖里去,豆豆身体启动防御机制,把头一偏,“这是谋杀!我不喝。”

    沈:“?”

    都是哪里学的词,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过他才不管这些,把药给豆豆喂进去才是现在最关键的。

    “豆豆。”沈说,“你不好好喝药,不乖哦,不乖的小孩,妈妈是不会喜欢不乖的小孩哦。”

    大人最喜欢使得手段便是威胁小孩,因为威胁手无寸铁的小孩,压根是件有嘴就能办成的事。

    豆豆脸一偏,睁着大眼睛看着沈,嘴巴一张刚要反驳,嘴里就进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是汤匙,混着止咳糖浆的味道,感觉舌头都被定住了。

    呜呜呜,他被爸爸套路了。

    沈给豆豆喂完药就去把汤匙洗了,没管翘着嘴皮,一直怒视他的豆豆。

    他现在才知道孩子真不好带呀,光喂个药就得使劲浑身解数,犹如西天取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熬到头。

    洗完汤匙出来,一眼就瞧见半蹲身子,捧着豆豆脸打量的路筱,那细心扫视的模样,好像生怕他虐待了豆豆,沈心里不自觉冒出一丝的微微酸,豆豆也是他的孩子啊。

    “你给豆豆吃药了?”路筱问他。

    “嗯。”

    路筱摸了摸豆豆的脸,以示安抚,随后起身,目光落在沈的脸上,“我说过多少次了,是药三分毒。”

    沈:“他一直在咳,不就是要感冒了,我看家里止咳糖浆还剩一点就喂给豆豆吃了。”特地强调了一下,“用量和口服方法我都看过一遍才喂给豆豆吃,这点你可以放心。”

    路筱真想扶额:“你不能随便喂他吃药,他只是有点咳用不着喝止咳糖浆。”

    沈不以为意:“有咳嗽症状不就是要感冒的前提。”

    “瞎说什么呢你。”

    这一声更像是在暗骂他,不懂就别瞎说。

    沈看着她,不明所以,但还是有理有据地说道:“我怎么就瞎说了,这套理论从古流传至今,还成我瞎说了。”

    跟小孩子赌气也没差多少,就差在年龄上。

    “咳嗽也分很多种。”路筱知道他不服气,科普道:“豆豆的咳嗽声是压着嗓子的咳,是不严重的那种,只要多喝水就可以了,浑浊厚重的咳,才是要去医院看医生吃药,这是上次豆豆一直发烧时,我找儿科医生咨询医生说的。”

    路筱这一番话,倒让他想起来豆豆那次发烧,他正忙于公事,鲜少回家,那次豆豆烧的颇为严重,一直高烧不退,不然就是断断续续退了又烧,反反复复,路筱一夜没敢睡,一直守在豆豆身边,他呢,那时候他明明最应该在母子俩身边,可他却没在,罕见的他这会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境去面对路筱,难得有一丝愧疚。

    豆豆见两人都不说话,也明白大人们之间的一些东西,小孩子不是不懂,他们只是不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孩子年纪虽小但也能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妈妈,你能帮我一起搭房子吗?”他轻轻拉了拉路筱的衣角。

    “当然可以了。”她看了眼沈,那目光更像是扫了一眼,继而对着豆豆笑了笑,“妈妈现在就帮你一起搭房子。”

    然后也没管身后的沈,牵着豆豆的小手,往鸡飞蛋打的积木区移动。

    她感受着手里包裹的肉肉小手,心里如丝绸般滑过,软得让人心里发痒,这是她吃了很多苦,人工授精三次才得来的小宝贝,她倍感珍惜,她不求豆豆能有多大成就,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就行,如他的名字一样,沈破患。

    破除一切灾祸疾病的寓意。

    短暂的一切,虽然在她皮肤表层只留下细微的伤口,但她知道一生只剪一次的脐带,困住的只会是妈妈。

    “昨天发给你的那几份简历,你看了吗?”两人进了演唱会供给vip专用的包厢,李行舟站在黄时雨身旁,看着她提起这件事。

    “看了,怎么了?”黄时雨把蓝牙耳机摘下,问道。

    “是时候物色合适的人选了。”李行舟严肃地说道,“一个团队没有营销产业链,产品的价值是没办法完全体现的。”

    黄时雨看着他,挑了挑眉,“找一个合适的营销负责人,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定下来的事。”

    “不满意我发给你的那几个人?”

    李行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性。

    “谢谢你,我没有不满意。”似乎这样说显得过于简单,不够表达对李行舟的谢意,她又长篇大论起来,“李总严选必定是精挑细选,你给我发的那几个简历都非常优秀,国外有名的传媒大学毕业生,项目经历也是出于拔萃,有过之而无不及,放到任何面试官面前都挑不出毛病。”

    后面说的确实是实话,不是阿谀奉承。

    “听你这意思,那你心中满意的人选是谁?”

    说到点子上了,黄时雨重新打开手机,在上面敲敲打打,然后把手机递到李行舟眼前。

    “她。”

    言简意赅的一字之言,让李行舟提起兴趣,接过黄时雨的手机,低头,垂眸,看着这个“她”。

    这人他知道,从前公司离职后,去了一家教育机构任职才两个星期不到,就收到前公司的竞业协议官司,要求她赔偿五百万,这段时间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

    耳边黄时雨的声音适时响起,“因为跟前公司的竞业协议纠纷视频,在网上闹得很大,她发的所有视频点赞转发和评论都过百万,成为了这段时间除了深港集团股市以外,常登热搜的人,自身的话题度很高,而且她还很会用这波流量造势,她是我想要的人。”

    “这么有争议点的人,你用的也能安心?”李行舟说,“也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黄时雨笑了笑,满不在乎:“不都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创业场上亦是如此。”

    李行舟不置可否:“但流量也是一把双刃剑,你得想清楚。”

    忽明忽暗的演唱会大厅,在这时骤然亮了,红色的灯光耀眼刺目,她站在半空的位置,俯视往下看,红灯似火焰般扑面席卷眼球,还有要震碎耳鸣的尖叫。

    演唱会要开始了。

    她沉下目光,眼底的情绪都被底下的红光包裹住,看不清,寻不着,“那也得看这把剑是握在谁手里。”

    李行舟没去反驳她,例如说你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也不怕网上的吐沫星子把你给淹死,等等之类的话。

    而是沉默地看着她。

    VIP包厢玻璃透明得似乎没有隔阂,红光滚滚,一波又一波,灿灿得犹如红霞漫天,浩浩荡荡向她袭来。

    她的眸光忍不住为台面上的乐队驻足欣赏片刻,但也是这个眼神让李行舟有些吃味。

    那只尾巴毛有什么好看的!!!——

    作者有话说:虽然母亲节过了,但还是要说一句,每个母亲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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