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行有个秘密, 他很敬佩那些愿意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的人,但他不想承认。”
宋近歌回头:“你在念什么?”
俞凤林不愧是从小被打到大的,不论被打得多惨都能迅速恢复元气, 只见他闲庭信步往上一指:“喏,天上飘着的。”
众人抬头一看,哦呦, 还真是。
天空上, 厚重的云层组成了一句长长的话, 正跟着他们的动作不断向前飘动。
他们没在江砚秋的问题上纠缠太久, 毕竟人都死了,再怎么都影响不了他们。加速通过了俞凤林的故事,几人坐地上歇了会儿就继续往前走了。
俞凤林眯缝着眼:“还带故事梗概的, 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我到底差在哪里了!”
宋近歌捂脸:“可能差在没抬头吧。”
这种东西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 不过之前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主角是谁上,自然就没有看到。
嘴角的伤说句话就疼,俞凤林干脆按着嘴角说话:“有点好奇它给我的故事梗概是什么了,这是一名千年难出的少年天才, 本该万人追捧走上人生巅峰,却被奸人所害, 一遭落入泥地, 成了不知名乐队的小小乐器手, 不仅要会打鼓, 还要会吉他贝斯, 还得学其他民俗乐器, 成了一块哪用哪搬的砖。”
宋近歌越听越觉得不对, 这不是她经常看到的爽文短剧里的台词吗?
经过俞凤林的改编后的台词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宋近歌差点没笑出声:“你真是够了。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 向光行已经死了,但我们依旧要走过他的故事,难道不管人是死还是活,游戏的关卡设置都不会变吗?”
徐成竹说道:“你是想问终局迷境后会不会还有关卡,且关卡还是只有向光行一个人才知道规则的那种?”
宋近歌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毕竟我们现在所知的游戏规则都要靠玩家,游戏不会因为玩家死亡就撤掉和死亡玩家有关的游戏的话……很可能向光行死的不是时候。”
“确实。”徐成竹看向身后,镜片反射出不明不暗的光,“不过没关系,我们郑阿姨不是有头玩福利?相信就算遇到了你说的情况,郑阿姨也会带我们走出难关的。”
郑晓云心脏咯噔一跳,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动,有些想掐人,但她面上还是应和笑着:“对,别担心,有我呢。”
宋近歌不太乐观:“可是死的不只有向光行一个啊,郑阿姨的福利只能用一次,万一遇到只有江砚秋知道规则的游戏我们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真到了那时候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成竹缓缓说着,宋近歌却从里面听出点狠劲,没等她深想,就听俞凤林说道:“你怎么知道郑阿姨的头玩福利是什么?”
问的是徐成竹。
宋近歌不以为意:“他们不都是头玩?头玩有什么福利应该互相都清楚的吧?”
徐成竹摇头:“不清楚,游戏不会告诉我们这些消息,我只知道自己的头玩福利,并不知道郑阿姨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其他头玩福利。
“知道郑阿姨的福利是什么是在我被狱警带走之后,我利用福利活了下来,于是狱警把我丢在了一个小房间里,房间四周都是屏幕,而屏幕上播放着你们的画面,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俞凤林恍然大悟点头:“怪不得你看到我们少了人没问什么。”
说完,俞凤林又转头看沈遂:“诶,你怎么回事啊?一直都不说话,出来变哑巴了?”
沈遂瞥他一眼,满脸都写着滚一边去。
俞凤林转而看沈从,又被沈遂瞪一眼。
俞凤林一笑,自动脑补出一场大戏.
“我们这代人,是信仰缺失的一代人。你看我们天天用各种办法宣扬核心价值观,有作用吗?有。有反作用吗?也有。我之前在一所重点高中了解到,同学们注意,是一所省重点高中啊,但是我了解到在我们全方位的教育下,真正产生了信仰的人是很少的……
“甚至不少同学对这些积极的、正向的东西嗤之以鼻,一听到就仿佛遇到了洪水猛兽,厌烦心理究极严重。所以我们要反思啊,我们的教育方式是不是该变变了?我们的路是不是走的表面了?为什么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呢?”
向光行打了个哈欠,对这位外校来的教授说的话没什么兴趣。
毕竟他就是教授嘴里那个没有信仰的人。
向光行的出身也算得上是根正苗红,爷爷奶奶参过军,父母都是警察,都为国家流过血。但很可惜,向光行这根苗出了点意外。
他长的不太“正”,一句话概括就是比较自私利己。
作为警察的后代,向光行受到的思想教育不会少,再怎么也有个耳濡目染在上面顶着。
但向光行不明白。他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每天在外面为了别人奔波,他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舍己为人这个词,他更不明白他们在图些什么。
每每看着父母精心挑选的十分具有教育意义的电影电视动画时,向光行的感触都很深,偶尔是钦佩,大部分时候是不解。
可能是为了加剧戏剧性,电视里演的雷锋似的好人总会被上演一场农夫与蛇的场景,但好人依旧不改初心乐于助人积极奉献,看的向光行心累。
他不理解,这些好人图什么。图被倒打一耙吗?他们又得到了什么?除了几句上下嘴皮一碰就能吐出来的感谢,他们得到了什么实际的东西呢?
图好人有好报吗?
向光行不信。
他看得清清楚楚。
隔壁的邻居阿姨,见谁都笑嘻嘻的,经常给周围邻居分吃的,谁家有事都会主动帮一把,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办,帮完忙也从不提什么酬劳,心慈的连老鼠蚊子都不打,只是大叫着把它们赶走。
阿姨是在小区里做清洁的,一个人要打扫一栋楼的卫生,有很多没素质的人——也有动物会在楼道和角落里留下排泄物或者垃圾。阿姨虽然抱怨过,但打扫从来认真一丝不苟,上班时间从不偷懒摸鱼,手上满是提桶提拖把养成的老茧。
因为要擦窗户,阿姨干事又认真,很多时候会不小心给自己手上划个口子,干惯活的人流些血太正常了,她大多都不会在意。
后来阿姨经朋友介绍进了一所中学当清洁工,到新岗位前阿姨特意穿了身好看的衣服,直到办健康证的时候都一直笑着。
然而,阿姨等来了疾控中心打来的电话,她竟然得了艾滋。
阿姨一下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惊又怕地跟家人说了这事。老公,女儿,儿子,都在。
当天晚上,阿姨家吵得特别凶,东西摔了一晚上。第二天这个消息就被传了出去,流言四起。
没有人好好问问阿姨怎么了,他们只是换了眼神,嘴里传着“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乱搞”,阿姨之前帮过的人没有一个站出来过。
哪怕向光行他爸向云辉看不下去,科普了艾滋的传播途径不止一种也依旧没人愿意听阿姨说一句话。
还有楼上的钟叔,也是个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出手很大方,时常捡些流浪猫狗来养,在街坊邻居里是一水的好名声,结果一天晚上莫名其妙中风了,躺在床上再也没起来过……可惜,钟叔平时最喜欢出去散步了。
还有楼下的爷爷,喜欢戴个小毛线帽到处逛,话虽然有点多但人是实实在在的好,热心肠一个。结果家里乌烟瘴气的事一堆,两个孙女没妈又没爹。
还有向云辉。
因为职业是警察,向云辉被架得格外高,谁有事都要“使唤”两句,大大小小的麻烦都要找他帮忙,遇到帮不上忙的,他们就会反过来嚼舌根,变脸之快不像个人。
反正向光行见过的好人里都没人得过什么好报,反而是冷眼旁观的那些过的滋润又舒坦。
那时候他就知道,付出没用,利他没用,别人只当你是工具。
但很奇怪,那些没得到好报的人好像并不这样觉得,依旧傻的让人同情。向光行搞不懂,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这样不计较?
又是一顿没有父母的年夜饭,电视里放着喜庆的春晚,屋外是璀璨烟花沸腾人声。向光行没什么心情欣赏,他不理解,为了别人的事四处奔走饭都顾不上吃,却把自己的孩子晾在一边,这得多大公无私?得多缺心眼?
反正向光行干不出来。别人的安危和他有什么关系?上赶着给自己找活干。
父母在家时间少,但对于向光行的思想教育却没落下,每天守着看《今日说法》是传统,再几天放一部正向积极的影片,布置点不算太多的看书任务,十几年如一日,在这样大规模的潜移默化下,贞子都能被教育成人民的贞子。
向光行确实也被影响到了,他看着窗户上映着的月亮,这边躺着的是疲惫的父亲,那边坐着的是加班的母亲。
父母做警察也有十几年了,向光行却从来没有听他们抱怨过一句话,也没听他们喊过累,哪怕前一天再休息不好,哪怕什么实际的好处也得不到,第二天也依旧干劲满满。向光行突然有些意动,他想知道支撑着他们一直这样的理由是什么。
于是向光行定下了自己的目标,他要当一名警察,切身体会一下他父母的想法。
向光行要走父母的路向云辉是最高兴的,但家里亲戚不太乐意。基层民警什么事都要管,工资又低又没有休息,过劳死的一堆,去派出所蹉跎什么?现在有钱才是王道,学个好专业找个好工作赚够了钱买房买车多实在,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行,管社会谁来守护呢。
但向光行还是进了警校。无他,社会风向变得太快,经济下行的大趋势谁来了也拉不住,各行各业都饱和。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赚钱的问题了,而是能不能稳定的活着。
人们被时代的浪潮一个猛子带到了求稳的位置上,拼了命地去竞争一个一眼能看得到头的安稳岗位,而这些岗位被设立的初心已经被远远甩在了人海里,被踩在了奔腾而过的脚底。
向光行如愿进了警校,身边不乏有单纯想要保护人民、贡献自己力量的一份子,但也有只求岗位混日子的。向光行并不怎么在意,只是默默观察。
第222章 金鸡独立
成为警察后, 向光行的人生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干活做事都不积极,只做分给自己的任务。偶尔调节调节邻里纠纷,劝劝要自杀的少男少女, 追追小偷绑绑黄毛。
别说,这些事干久了,向光行竟然还干出了些成就感出来, 付出一些时间精力就可以挽救一个甚至几个濒临崩溃的家庭, 那感觉确实不一样, 整得人怪热血沸腾的——虽然向光行并不想承认。
带向光行的师父是个有信念的, 头发稀疏成地中海,一把年纪了还坚守在岗位上,身上一堆毛病却硬是不舍得抽出一点时间去看看。自己家生活都拮据, 还时常倒贴钱给别人, 安抚这个安抚那个。
有次向光行问他:“你图什么?”
师父抽着烟,吞云吐雾良久,只说了一句:“不图什么,就是想做点事。”
“哪怕没人记你的情?”
“记不记得的, 做了就做了,哪想那么多。你老师没教过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莫以善小而不为啊。”
教过, 但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现在讲究“恶”, 讲究事不关己, 讲究坏人得到一切。
这场谈话结束的第二天师父就进医院了。
他去追一个持刀抢劫的人, 身上被砍了十几刀, 血泼了一地, 手还紧紧拽着那人的衣服。
周围人远远地围了一堆, 手机举的老高, 嘴里絮絮叨叨。
向光行赶过去的时候师父都快晕过去了。
怔怔看着地上的血渍, 向光行觉得好笑,付出这么多图什么呢?临到自己了却没人来帮一把。
后来来顶替师父位置的是个看着蛮和气的叔,人长挺圆,做事也滑,多出一分力都不可能,浑水搅起来比谁都带劲,好话一堆好事不做,舒舒服服地待了两年就升走了。
向光行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只是时不时会想起师父说的话,等反应过来时自己也走上了为了哄人倒贴钱给离家出走的小孩买玩具的道路——然后在角落骂了自己一个小时。
怎么还越长越傻了!谁愿意哄谁哄去,他上赶着干什么玩意儿,小孩父母还能把倒贴的钱补上不成?
骂骂咧咧完,向光行又去给玩饿了的小孩买了包泡面。
好不容易等到小孩父母来把小孩带走了,向云辉打电话来了。
向光行的姑姑向阳花是名缉毒警,一直在一线待着,没结婚没生子,直系亲属就向云辉一个。
于是她的死亡通知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到了向云辉手上。
因公殉职。
向光行对这位姑姑没什么印象,只小时候匆匆见过一眼,后来就只能从家人的嘴里听到点姑姑的事迹了。
向阳花颇有点理想主义者的味道,从小就立志要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要尽自己的力量保护人民,哪怕是牺牲自己。强大的信念驱使下,不管是什么年纪见义勇为的事向阳花都没少干。她坚信多一个人付出就多一个人幸福,而她愿意做付出的那一个。
很朴素的愿望,很纯粹的理想。
向光行很难理解姑姑为什么愿意做这么多,为什么会坚定到生命最后一刻,她没有失望过吗?不为自己想想吗?
很可惜,没有人为向阳花着想,没有人会记得她,甚至没几个人知道她。
图什么呢?
向光行在心里问道。
明明还年轻,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明明还能体验好多有趣东西,明明可以不做这些。
这世界上的人都只为自己打算。
图什么呢?
向光行得不到任何回答。
之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向云辉积劳成疾住了院,向光行的妈林匀又生了病在等手术。
向光行医院单位两头跑,差点给自己也累出病来。
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向光行的脸色十分复杂。向阳花、向云辉、林匀、他师父,一张张脸在眼前划过,最后定格在一片血渍里。
他们得到了什么呢?得到了一身伤病,而万事不管没有能力的人却步步高升生活美满。
向光行坐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向云辉不太自在:“感觉很不好。我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哪用得着住院,赶紧让我回所里去。”
向光行不为所动:“你就好好待着吧,医生让你留院观察你就一步都不能动,你们所里少你一个还能炸了?”
“说什么呢。”向云辉靠在墙边,“这么多年习惯了,闲不住,总想做点事。”
——“不图什么,就是想做点事”
两道声音突然合在一起,向光行有些恍惚。
向云辉叹了口气:“现在不像以前了,我闲的时候总是会想,等我们这一辈的人都退休了,你们能接上吗?还有愿意做事的人吗?”
“……没事少瞎想。”
“哼,你爸我又不是老古董,现在是个什么环境我清楚得很。像警察这些职业啊,就得要有个信念吊着才干得下去,可惜你们最缺的就是这点。没办法,时代浪潮嘛,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能顾着别人,我只是觉得挺可惜的,我们那时候多有干劲多有希望啊,怎么越发展还越……”
向云辉絮絮叨叨了一堆,等向光行回家的时候外面正好下起大雨,向光行没在意,掌着小电驴风驰电掣骑回了家。
睡前向光行刷了会儿手机,看到个帖子挺有意思,有人重温了一部十几年前的武侠剧,感到十分不解,遂发出疑问:为什么主角团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这合理吗?
这电视向光行也看过,播出的那段时间劲头正盛,给向光行留下的印象很深。
他记得,在当时,从来没有人疑问过这种舍己为人的侠义情节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才是真君子作风,是侠肝义胆,是至情至性。
向云辉就很喜欢用这种剧情教育向光行,向光行从来都是默默听着,他虽然不理解这种行为,但这些观点却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潜意识里其实是有些追崇的。
但现在……
向光行猛然惊觉。
以前没有人问过为什么!
怎么现在就有人问了呢?怎么现在就有人不理解了呢?
这才过了多久。
轰隆——
窗外雷声作响,向光行打了个颤。
仅仅十几年,仅仅一个人从孩童长大成人的时间,有什么纯粹的、美好的东西就已经消失殆尽了,不知不觉、悄无声息。
评论区里一片唏嘘“武侠已死!侠义已死!”
可是,死了的又哪里只有武侠呢。
向光行越想越觉得可怕。教育没变,思想没变,道路没变,不过短短一眨眼,世界却像是脱了轨的列车一样和理想的方向背道而驰。没有所谓的互助团结,没有所谓的和谐美好。
——“我们这代人,是信仰缺失的一代人……所以我们要反思啊……为什么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呢?”
教授的话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
如果所有人都冷漠,如果所有人都吝啬,如果所有人都向恶……
好好的列车为什么脱轨了?
轰隆隆!
俞凤林突然发觉哪里不对:“不是,这个雷不对吧,我怎么感觉这个雷是从游戏里打出来的!”
宋近歌也环顾着四周,问徐成竹:“这是怎么回事?迷境里音效也做这么好?”
“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几人突然感觉地下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俞凤林大叫:“这也是正常的效果吗?向光行那地震了?”
说话的时间,地上的震动越来越大,几人全都失了平衡,一下跌到地上。
徐成竹扶着眼镜:“不对劲,好像是游戏……”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他们全都被抛了出去。
不,准确来说是迷境空间在不停翻转,他们在其中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只能随着翻转的动作被抛来抛去。
向光行的故事还在不断往前走着,几人因为被抛的缘故,被迫在他家“逛”了个遍。
经过一阵令人反胃的天旋地转和震天的“啊啊”惨叫,迷境空间的翻转终于停下。
俞凤林此时简直是伤上加伤,龇牙咧嘴道:“它这个建筑还原这么全面吗?竟然整个房子都有!我还以为只有向光行那一间房间。”
宋近歌松了口气,推开压在她身上的俞凤林:“先别说了,你好像砸到我肋骨了,快让一下。”
闻言,俞凤林赶紧一骨碌起身爬开:“不好意思啊,这也不能怨我,都是这个破游戏抽风。”
“我觉得你应该先起来。”
宋近歌的身下突然传出动静。
“……”
宋近歌转头一看,还在检查肋骨的手摸到了鼻子上。
她竟然砸到李舜身上了!
“抱歉。”宋近歌赶紧爬开。
另一边的情况也不好,上上下下叠罗汉叠了一堆,郑晓云还和徐成竹砸到了一起。两人相看两相厌,郑晓云暗地里踹了徐成竹好几脚,有种想把人就这么踹死的劲。
徐成竹当然也没省力气,肘击了郑晓云好几次。
被压在最下面成了肉垫的贺鸣璋:“……你们幼不幼稚?都起开!”
所幸有沈遂的帮助,沈从没加入叠罗汉的队伍,和沈遂一起安安稳稳站在一边……如果现在他们所站的位置算是边的话。
无他,经过一轮震天动地的翻转,迷境空间已经金鸡独立,就像是只靠一条棱立住的四方体。
而由于迷境极其顽强,都晃荡成这样了,呈现的场景也没散,向光行家还在,还有可参照物,沈从才能够精准判断出他们几人全站在棱上。
俞凤林一屁股坐在墙边,只觉得肩膀的伤更痛了,生无可恋道:“有谁能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徐成竹两手一摊:“小说里没这场面,应该是游戏出问题了。”
宋近歌惊奇问道:“游戏还能出问题?我还以为它是全宇宙最厉害的。”
徐成竹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猜测。”
宋近歌又问:“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从来没有人能反抗游戏,游戏也从来不会出现这种类似崩坏的问题。”
“那就奇怪了……”
迷境没了动静,却也没有恢复正常,跟死机了一样仍然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
能撼动游戏的除了游戏本身,还有……
沈从探究的目光首先落到了李舜身上,其次是沈遂,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实在很奇怪。
沈从能从沈遂的表现里明显看出他对自己的保护和在意。更别说自从他被游戏整吐血之后,沈遂更是反应激烈处处护着他。
可是为什么呢?他们不过是一起参加过几轮游戏。
沈遂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第223章 老骨头
又是轰隆一阵响, 地底跟藏了一百个拆迁队一样突突突地跳。
迷境空间瞬间破碎,向光行的脸被扯成虚无。
但现在没时间管别人了!
几人脚下一空,轮番掉了下去。
整个游戏空间都变成了一片带着雾气的白, 看不见底在哪里,从掉了十几秒还没掉到底来判断,这个底至少离他们有一个外太空到地球的距离!摔下去能死无全尸!
游戏空间疯狂震动, 巨大的轰鸣声充斥在耳边, 越掉越快, 几人被迫出现耳鸣, 扯着喉咙却始终叫不出来。
“砰砰砰!”
一阵重物相撞的声音。
然而在这之后,游戏空间竟然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安静不出片刻,一片雾气凝聚成型, 移动着接住了掉落下来的几位玩家。
俞凤林大张的嘴终于叫出声, 然后喊声就变成了哎呦声,他在雾气上弹了好几下。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是弹了半天才慢慢停下来。
雾气看着薄薄一片,却很软很厚实, 几人砸在上面并没有受伤。
沈从一手撑雾,一手揉了下脸颊。
自由落体自动带起的风差点把脸给吹烂。
缓了好一会儿, 沈从才站起身, 走到雾气边看了眼。
雾气之上, 一片白茫茫;雾气之下, 也是一片白茫茫。就这样简单地白了一切, 衬得他们这像是偌大世界里的一片小舟。
沈遂一拉沈从:“别看了, 站中间去。”
沈从看他一眼, 指尖摩挲几下, 短暂踌躇后主动挨近了沈遂。
沈遂感觉到了沈从的动作, 他脸上神色放松了些:“跟着我,你不会有事。”
瞥了眼站在一边依旧沉默的李舜,沈从没说话。
……
“这真的没问题吗?你们以前真的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宋近歌揉着肋骨,感觉自己要散架了。
徐成竹的眼镜不知道飞哪去了,他找了找没找到也就没再管,听到宋近歌的话,他回道:“没遇到过。如果不是游戏出了问题,那就是这局游戏原本就有的关卡了。”
俞凤林一下躺到雾上:“哇,这就是最终局的威力吗?见识到了。”
贺鸣璋在雾气上走了一圈,并不太认可徐成竹的话,他说道:“我不觉得是游戏原有关卡。设置这个关卡根本没有意义,除了让我们掉来掉去之外一个人都没死,最后还找了东西专门来接我们,根本不符合游戏的调性,它可巴不得多死点人。”
宋近歌点了下头,她环视着周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她看向沈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遂的身份存疑,沈从吐血后沈遂更是演都不演了,宋近歌不得不怀疑这件事和他有关。
沈遂扫她一眼,回得并不认真:“你怎么不问问李舜?”
李舜?
宋近歌瞄了眼李舜木板一张的脸,一看就还是之前那样的究极不合作态度,她问他不是自找不快嘛。
俞凤林的眼睛更肿了,他实在待不下去,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就在这上面待着?”
宋近歌点头:“应该是,现在这情况想走也走不了啊。”
然而她话音刚落,虚空中突然想起清脆的女声。
“十分抱歉刚才给各位玩家带来的不好体验,请玩家们谅解。现在,各位可以继续游戏了。”
说完,几人脚下的雾气骤然一散。
雾气散的太突然,沈从有些重心不稳,他刚晃了一下,就被沈遂抓住了。
落下的一瞬间,眼前景象瞬间组成一副热闹的街市画面。
脚下踩着的变成了沥青马路。沈从抬头一看,半空中果然有了故事梗概,这次是郑晓云的故事。
另外几人见状,也只能顺应游戏安排继续往前走。
俞凤林眉头一皱:“所以向光行的故事就那么完了?”
宋近歌回道:“应该是。”
不仅向光行的故事戛然而止,女声也并没有对刚才出现的状况做出解释。
宋近歌瞥了眼李舜和沈遂,脑中思绪万千。
奇怪的人,奇怪的事。
虽然女声没有解释,但宋近歌能从她的话里听出刚才的状况不是游戏原定关卡,那就只能说游戏出了问题。
但为什么会出问题呢?
宋近歌莫名想到了沈从,他和沈遂走那么近,是不是知道什么?
想到沈从,宋近歌不免多想了些。
上次带着牛在在一起出去时,沈从并没有跟她透露太多,她知道的一直都很有限。
沈从……沈从……
宋近歌在脑海中捋着和游戏有关的人。突然,她又想到了谈迟,想到了被带走的林祖啸,想到了叶子那句似是而非的话。
毫不相关的几件事,宋近歌却依稀觉得这几件事是有关联的。
但到底是什么关联呢?
这能说明什么?
线索太少,宋近歌实在想不通,她干脆不再想,暗自决定接下来再发生什么就一个人躲远点,可不能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脚步缓缓慢下来,宋近歌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一个。
然而她一观察才发现,其他人哪怕没什么过激反应,行走间目光也或多或少地落在沈从三人身上过。
嗯?
等下!
三人?
宋近歌定睛一看,多出的那个人竟然是李舜!他就那样跟在沈从后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怎么回事?
李舜不是和沈遂不和吗?沈从旁边就是沈遂,他是怎么心平气和走在沈从后面的!
宋近歌心头一震,斜着眼继续细看,却陡然发现,李舜的表情木中带呆,眼神不知何时变得直愣愣的,就像……就像……
宋近歌还没找到恰当的形容词,就听俞凤林突然出声:“向光行也挺惨的,救了江砚秋结果还被他害死了。”
徐成竹接道:“他的故事梗概不是说他很敬佩为了保护别人付出自己的人?江砚秋为了救叙舟可以跑出笼子,向光行既然选择救了他,应该是不会计较又被江砚秋害死的事的。”
俞凤林想了想,又说:“我就说他这个人又别扭又自我矛盾吧,好好的跟以前一样旁观不好吗?非要救人多此一举,好了吧,死了吧,他要是不死说不定还能活到最后。”
宋近歌觉得有些神奇,看向俞凤林:“你不是和向光行关系不好,怎么这么关心他?”
俞凤林立马白眼一翻:“哪里是关心,我就是单纯想不通而已。”
几人开始说起向光行的事,沈从分神听了几句,大多是俞凤林在别别扭扭感叹他原来是个好人。
宋近歌是个合格的捧哏,和俞凤林一唱一和,我问你答,徐成竹偶尔也会说几句。
看似一片祥和,但沈从能注意到,说话那几位的眼神是总往他这瞟的。估计在他们心里他已经是跟沈遂一伙的了。
但沈从不打算共享信息。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和沈遂是一伙儿的有个好处,因为忌惮沈遂,他们不会轻易对沈从动手。
再说他知道的其实也不算多,也只能结合已知信息简单推测。
结合沈遂说的话和谈迟让他做的事,不难猜到,背后的各路神仙估计是和游戏打起来了。
只是不知道是谈迟还是沈遂,或者谈迟和沈遂其实是一路人?
沈从一直有注意,这轮游戏其实用不怎么到脑子。既然用不到脑,那么到最后多半是靠武力决出头玩了。
如果真到了靠蛮力分胜负的地步,郑晓云和徐成竹不用说,解决起来很轻松。俞凤林身上有伤,且本身实力就比他弱。宋近歌和他实力差不多,认真一点对付起来也不会太费力。
主要就是贺鸣璋,他是肯定打不过贺鸣璋的。但……如果有沈遂的帮助的话或许会不一样。何况沈从还有李舜的承诺。
但沈从不是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他还是需要思考如果对上贺鸣璋了应该怎么办。
更糟一点的情况是被围攻了又怎么办?
直到现在,沈从终于觉得,他当初学武的时候就应该再多学几招,而不是学得差不多了就离开。
就在这时,迷境空间又是一阵地震般的抖动,打雷似的“轰隆隆”响。不过没过几秒就又平静了下来。
几人简直被这动静整怕了,生怕一不小心就又自由落体,旁边的故事画面也没耐心看,纷纷加快了脚下步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迷境讲故事的套路放谁身上都一样,全都一视同仁从出生开始呈现,一直到进入最终局终止。
事也就那些,乏善可陈,走快点过了就行。
然而宋近歌发现,其他人都在埋头走的时候,郑晓云却走得极慢,眼睛不停地左右转,把这些画面看得认真。
宋近歌走到郑晓云身边,问道:“郑阿姨,您怎么样?之前砸来砸去的,你有摔到哪里吗?”
宋近歌经常和大爷大妈们在一起聊天,知道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回忆过去,见郑晓云看得专心的样子,宋近歌有点担心郑晓云的情绪波动会变大,她就想着和郑晓云说说话转移注意力。
“我没事,一把老骨头了,摔到就摔到了。”郑晓云确实回了她,但注意力并没从画面上移开。
宋近歌见状,正要说点其他的,就听郑晓云又说:“还是年轻好啊,当时一大早起来上山去割猪草背柴火跨几座山都不累,现在不行了,人老了。”
由于几人脚程故意加快,郑晓云的故事也呈现得很快,现在就已经到她十五岁到外面打工却被叫回去相亲的时间了。
郑晓云正说着话,乍一看到这些,眼角边皱纹一颤,心口闷成了一片海。
“嗐……”她重重叹息一声。
第224章 幺幺
郑晓云出生的时间不好,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锣鼓正敲响没多久,城市欣欣向荣, 乡村却依旧一副老样。
封建思想四处啄人骨髓。
在郑晓云出生之前,家里的兄弟姐妹就有了好几个,她排行第八, 所以大家都叫她八妹。
八妹是最小的妹妹, 但并没有因为年纪最小而最受宠, 因为家里重男轻女, 几个哥哥才是最受爱的。
反而因为八妹最小,家里条件又不好,她只能穿哥哥姐姐们穿不了的旧衣服, 用他们不用的东西。
每天天不亮, 八妹就要被叫起来跟着大人去割猪草,然后去放牛,每次等她赶到学校时,早就已经上课很久了。
不出意外地, 八妹被罚站了。
大冷的冬天,南方特有的湿冷, 风一吹能冷到人想死。
但八妹扛住了, 都说读书能改变命运, 她要读书, 就算在罚站, 她也要读书。
虽然她没有书。
因为没有交学费, 学校并没有发书给她, 老师也会时不时把她赶出去, 不只是因为没书, 还是因为没笔。
她向哥哥借,但是哥哥不借给她,说他只有一支笔,给八妹了他自己用什么。
没办法,八妹还是被赶出课堂了。
这一赶,八妹就再也没进去过了。
其实她成绩很好的,一直是班上第一第二名的成绩。
八妹不甘心,还是闹着要读书,却被打了个半死。家里只想让她干活,说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多干点活才对得起他们。
后来外出打工的风气透过重重山峦传进了村子里,八妹也被一个亲戚带出去打工了。
十四岁,八妹成了一名厂妹。
十五岁,不过一年的时间,八妹被催着回去相亲。
这一回就是两年。八妹的父母眼光高,看不起人,谁都拒绝。
媒人来的次数已经两双手都数不过来了的时候,八妹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又矮又瘦,看着就劳动力弱,她父母当然拒绝了。
但不知怎的,八妹突然觉得那人可怜,因为那人相了很多次亲都因为瘦弱没被挑中。
八妹其实不想结婚,来相亲的人她一个都没看上。但是这个又瘦又小的偏让她记忆尤深,她很可怜他。
于是,八妹说要嫁给他。
父母当然不同意,又是打又是骂,说她嫁过去了就是受苦的命,父亲更是气到捶胸晕过去。
但八妹没有再听他们的话,吵着闹着,硬是嫁过去了。
唯一一次按着自己的想法,去走、去争,八妹很高兴。
但那时的八妹没有想到,后来她真的苦了一辈子。
·
八妹的丈夫虽然是男的,虽然她丈夫的家庭也重男轻女,但她的丈夫跟她的待遇差不多。
她的丈夫是家里老三,家里人偏爱老二,对老三不管不问非打即骂,干活的事全落到老三身上,就连婚后分家,他们分到的也是最烂的那间房。
丈夫的父母看不起八妹,每次丈夫出去烧砖挣钱了,就是八妹一个人扛起家里的活,还要照顾两个老人。
八妹肯吃苦,这些对她来说都能忍受,日子一天天过去,八妹怀孕了。
可惜,是个女孩,很快被打掉了。
后面的几次怀孕,八妹依旧怀的是女孩,结局并没有变化,全都被打掉了。尽管八妹并不舍得,尽管她哭着喊着说不要打。
后来,八妹终于怀了一胎男孩,全家人都很高兴,丈夫很快外出打工挣钱,每月邮钱回来。
可是怀了男孩的八妹依旧没有人照顾,她还是需要早起干活。
当时村里流行了一阵养蚕,八妹想自己挣点生活费,于是跟风潮养了蚕,所以现在又要早起摘桑叶。
八妹挺着肚子,咬着牙,就这样挺过了十个月。
生产那天,八妹没去医院,家人也没来,陪着她的只有一个产婆、一盆水、一块布……和一个大大的肚子。
生产出了意外,男孩始终生不出来,家里请的产婆没什么大用,八妹哀嚎着用力了半天,终于把男孩哭了出来。
但是,八妹的肠子也跟着出来了。由于男孩的头太大,八妹的□□里也有东西被扯了出来。
八妹刹那间就痛得死去活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恐惧瞬间把她淹没,可她连看一眼的力气都没了。
家里人不管她,娘家人也没来,产婆顾着男孩,没人在意她。
八妹咬咬牙,自己把被扯出来的东西塞了回去。
幸好,她当时不懂医学,不懂人体,不懂知识,她什么都不懂,这让她有了塞回去的勇气。
生完男孩第二天,八妹就下地干活了。当时已经是八月份,八妹每天忙着干活,饭也吃不上水也喝不上,很快身体就落下了毛病。
全身总是瘙痒不断,夏天更甚。一到冬天,八妹的手还会突然僵硬一段时间,痛得让人恨不得把手砍了。
就这样活到了丈夫回来,八妹又怀上了一个女孩。
所有人都让她打掉,不止因为是个女孩,还因为当时不能生二胎,生二胎是要罚款的。
但八妹的身体却不适合再打一次胎,八妹自己也不想再打了。
被天大的罚款吓到,丈夫又一溜烟跑到外面打工。
于是又只剩下八妹一个人。
那时候查的严,八妹挺着大肚子实在显眼,活也做不了,天天就躲着来查的人。
有次上山躲藏的时候,八妹差点失足摔下悬崖。催罚款的人在后面穷追不舍,腿也抖得根本没法跑。八妹实在没办法,看着万丈深的崖底,她抱着肚子,一点点爬过了满是青苔的险地。
总这样大着肚子还是不行,八妹咬咬牙,还是打了催产针,在七个月的时候把女孩催下来了。
这次八妹依旧没有条件坐月子,因为她要抱着女孩躲,到处躲。
可亲戚们都生怕因为女孩引得自己被罚款,竟然都不帮忙。八妹一个人实在撑不住,最后还是欠下了九千多块的罚款。
那个时候的九千块已经是天价了。
八妹哭了一整晚,想了一整晚,她做了决定,打算去外省打工。
然而等她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激动地去找丈夫时,却发现丈夫早就在外面偷了人!
他每个月也就几十块钱的工资,竟然敢拿十几块去点小姐去洗脚!
他知不知道家里还有罚款!还有两个小孩要养!
八妹差点被气晕过去,扯着丈夫的衣服又打又骂。
时代的火车燃着煤,覆着蒸汽轰鸣向前,八妹幸运地踏上了车,可大脑早就被山障重重的小山村影响。
丈夫出轨,她没想过离婚,没想过埋怨,她只怪自己。
·
八妹很庆幸,庆幸她有一个好身体,她没死在只穿着一条秋裤的冬天,没死在那道悬崖边,没死在让她丢了半条命的生产线,也没死在身上不能根治的小毛病上。
她很庆幸,庆幸她的身体能支撑她一天打三份工还罚款。
她很庆幸,她遇到的都是好人。
哪怕因为睡眠不足晕倒在路上,哪怕因为太累坐公交睡过站,哪怕因为不认路迷失在陌生的城市里,都依旧有好人在帮她。
凭着这些,八妹心里充满了希望,足以抵消掉在外捡废品时被人故意从头往下淋的洗锅水。
八妹咬着牙,撑过了一天又一天,撑过了和丈夫的吵闹,终于用五年时间凑齐钱还完了罚款。
再一次坐上火车,这一次八妹是回去接女孩。
早在几年前,男孩就因为和村里小孩一起玩,去河里洗澡被淹死了。
跟打响了指挥枪一样,过后不久,八妹的娘家父母相继去世。不出两个月,夫家两个老人也去世了。
女孩就这样被丢在黑漆漆的房子里,差点病死。还好湾上的邻居发现,跟八妹联系后,把女孩送去了托管所。
这次,八妹要去接女孩出来上学读书。
因为没有大人撑着,女孩在托管所过得很不好。八妹去接的时候,女孩满头跳蚤脓包,身上是被打过的痕迹。
托管所院长一脸没看见似的说着体己话,八妹在原地呆立半晌,狂风吹起她干枯杂乱的头发,像是吹起了一片稻草堆。
看着久未谋面的母亲,女孩陌生又胆怯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八妹,她咬咬牙,沉默着带走了女孩。
·
从此以后,郑晓云就在外省扎了根。
打工近十年,没有人再叫她八妹,郑晓云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女孩也有了自己的名字,但郑晓云喜欢叫她幺幺。
本来郑晓云就打算这样守着幺幺和丈夫在工地打一辈子工算了,但丈夫死性不改,工地里乌烟瘴气,郑晓云几次被工头性/骚扰却无可奈何。
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这些事说出去,所有人都只会说她,说她管不住自己男人,说她水性杨花。
直到幺幺到了上小学的日子。
当时郑晓云打工的城市有规定,如果没办社保,小孩是不能上公办学校的,要读书只能自己花钱上民办。
然而不久前丈夫因为不舍得花钱,没办社保。郑晓云因为不清楚这些规定,也没去争。
现在幺幺只能上民办学校了,丈夫却又因为不舍得花钱不同意幺幺上学,认为女孩不用上学,养几年打工嫁人算了。
怎么能不读书呢!
郑晓云和丈夫吵了几天,她一气之下,辞了工地的工作,恢复了原来一天打三份工的日子。
她要自己给幺幺挣学费!
幺幺很懂事,默默看着父母吵完架后,抱着郑晓云哭着说道:“妈妈,我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了报答你的。”
郑晓云心里一酸,一直强撑着的厉色消散,抱着幺幺大哭了一场。
她心里难受,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让幺幺从小受苦,于是郑晓云更是对幺幺挖心挖肺的好。
学校每次春游秋游都要交近千的费用,郑晓云为了让她去玩,二话不说就能交钱。平时也是零食瓜子没断过,哪怕自己做钟点工的午休时间只有一小时,郑晓云也要给幺幺带点零食回去,看幺幺开心地吃了后匆匆扒几口饭就再次出门上班。
几年如一日的这样下来,不过三十几快四十的年纪,郑晓云就已经老得近五六十岁了。
皲裂的皮肤上生出各种黄斑,皱纹蔓延上整张脸,眼睛被挤压得又小又浑,头发也白了大半。
伸出满是伤口疤痕的手,郑晓云摸了摸镜子里自己的脸,无神的眼睛里浸出无边雾气。
人都是爱美的,郑晓云也爱美。别人正烫着大红头发、抹着漂亮浓妆的年纪,她却已经垂垂老矣。
咽着吐沫无数次站在理发店前,郑晓云最终还是没能迈出步子。
她要给幺幺攒学费的,攒到她读大学,攒到她嫁人。
好在,让郑晓云安心的是,幺幺很懂事争气。她从来不乱花钱,学习上也不用人催,自己就很用功。
郑晓云做的最长的工作是在饭店洗碗,说是洗碗,其实上菜收盘打扫卫生的事她都要干,每每郑晓云下班时都是十一点多了,回到家就是十二点多。
于是幺幺每晚都会等她到十二点,郑晓云在洗澡,幺幺就在外面偷偷摸摸给她洗衣服,哪怕幺幺明天还要早起上学也依旧如此。惹得郑晓云每次发现都又哭又笑,心里五味杂陈。
幺幺从小就机灵,早上一听到郑晓云起床的动静就会立马跟着醒过来,陪着郑晓云吃了稀饭就搬个小椅子到外面看几小时书再去学校。
郑晓云担心她睡不够,特意每天给她五块钱买早餐,结果幺幺自己有主意,一包辣条,一根冰棍,一块钱就解决了早餐,郑晓云怎么说都不听,就一直说着“妈妈,我长大一定会报答你的”之类的话堵着郑晓云。
幺幺还会在放假的时候煮饭炒菜,让郑晓云回来就能吃口热的。
郑晓云每当想起幺幺小学的时候,人都还没灶台高,却为了她能多休息一会儿,跑去煮饭结果把稀饭煮成了一大锅干饭的事就好笑。
好笑间,还很骄傲。
是她的幺幺。
是她争气的幺幺!
幺幺已经成了郑晓云坚持下去的全部动力。
年纪越大,郑晓云身上的毛病就越多,以前落下的小毛病也一刻不歇,郑晓云几乎每天都陷在痛苦的折磨里,但她每天都坚持了过来,因为幺幺。
就这么过去了很久,幺幺终于考上了大学,还是一等一的好大学!郑晓云第一时间昭告天下,两个人终于大方了一次,出去吃了顿好的。
·
幺幺拿了奖学金,幺幺谈了个很好的男朋友,幺幺国赛获了奖,幺幺兼职又赚了很多钱……
看着幺幺给她发的一连串消息,郑晓云笑得手都在发抖,只觉得好日子终于要来了,连干活都来劲很多。
后来进了游戏,郑晓云也是靠着幺幺坚持下来的。她虽然没文化,但她肯吃苦肯学,多年打工的经历又让她精通人情,加上脑子转得快,在游戏里活下来竟然不算太难。
郑晓云一直没跟幺幺说游戏的事,她知道幺幺会担心,但她不希望幺幺因为她的事耽搁了自己的事。
可郑晓云没想到的是,在一次结束游戏刚回来时,她接到了幺幺打来的电话。
幺幺得了胃癌,晚期。
电话里,幺幺泣不成声,疯了一样说着“对不起”。
她那么努力的学习,那么努力的比赛兼职,就是为了以后有能力给郑晓云一个好的生活,让郑晓云能好好享受享受。
她口口声声说着报答,却连活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妈妈,我不想死,我都还没……妈妈,我不想治!”
“……”
郑晓云心如刀绞。
郑晓云当然知道幺幺在想什么。
幺幺放不下她的妈!
可是她这个程度的癌症,先不说治不治得好,光治疗的费用就是个无底洞,之前存的那点存款根本不够!
她不想让郑晓云再受罪了!
但是不治怎么行呢!
郑晓云擦掉眼泪,她没时间释放自己的情绪,赶紧赶去见了幺幺。
终于劝动了幺幺治疗,把幺幺好好安置在病床上后,郑晓云撑着把幺幺哄睡着了,才走到楼道里,爆发出一声压抑的哀鸣。
郑晓云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可想象中的依靠并没有来,反而明里暗里劝郑晓云不要治了。
自从幺幺上大学后丈夫就独自回了老家种地。这给了他好借口,农忙时节,要钱钱没有,要人,实在是分身乏术,他走了谁管这一地菜啊!
电话已经被挂了好久,郑晓云呆呆看着窗外,心已经冷完了。
她深吸一口气,踩着完全变形的布鞋走出了医院。
她要给幺幺挣医药费!
郑晓云只是一个洗碗工,就算再会说话再会逢源再会做事,她也只能做一个洗碗工。
因为她的形象不适合站到台前。
太“老”了。
郑晓云没气馁,她也没时间气馁。锲而不舍下,郑晓云很快就找了几个家政干,同时她还兼顾着洗碗的工作。
在外面的时候,郑晓云从来没表露出一丝窘迫,她死命提着精神,撑着一口气,撑出张能维持24小时的笑脸。
不只是因为要强,而是她知道,现在的人不喜欢听故事,只喜欢看笑脸。
靠着一双皱如旱地的双手,郑晓云硬生生撑过了好几个周期的治疗。
但是,郑晓云昏过去了。
她太累了。
不仅要兼顾好几份工作,还要在游戏里受折磨,身体的各种小毛病更是时刻磋磨着人,任谁都难以支撑。
昏倒的前一秒,郑晓云混沌的脑子突然运作,走马灯般回忆起来。
模糊间,郑晓云好似又回到了她到处和人炫耀幺幺考上大学的日子。
第225章 我想活
不太妙。
宋近歌感觉自己头有点痛, 连带着人都有点不清醒起来,眼皮不停往下耷拉。
再看看其他人,也一脸颓废。
不出意外地, 几人的目光落到了郑晓云身上。
这一路过来,郑晓云的故事他们就算没认真看,在迷境身临其境的作用下, 也知道了大多半。
颠沛流离的一生, 说心里没有感触是不可能的, 几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前面还特意压制避免心魔攻击,但越走到后面他们就越不能控制自己。宋近歌是最共情的一个,悄无声息地就落了泪。
连他们都这样, 更别说当事人的情绪了, 只会比他们更煎熬。
几人复杂的眼神落到郑晓云身上,默契地停了脚步。
如果郑晓云还是不能冷静下来,那就不能怪他们了。
宋近歌眼皮一跳,生怕贺鸣璋立马冲出来手起刀落, 连忙拉着郑晓云,声音带着哽咽:“阿姨……”
她打算说点什么让郑晓云转移注意力, 可是应该说些什么呢?她说什么才合适呢?
宋近歌只觉得脑子更痛了, 大脑像是被缚了一层网一样怎么都运作不起来。
就在这时, 郑晓云空洞的双眼突然有了焦距, 她往前一步, 喃喃出声:“幺幺。”
郑晓云又往前走了几步, 那是病床的方向。
因为郑晓云的动作, 迷境呈现的画面开始继续往前放映。
画面里, 幺幺已经知道了郑晓云晕过去的事, 她无言静坐了一晚上,在第二天的时候,在谁都没想到的时候,一把拿起桌板上的水果刀,坚定地、快速地刺向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水果刀刚碰到皮肤的下一秒,就被来处理隔床病人病情的医生发现了。
幺幺手上的刀被打掉。她却还不罢休,躲过医生护士的手,胡乱抓着一切东西往脖子上刺。
刚醒来看望女儿的郑晓云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幺幺!”郑晓云爆发出嘶吼,吓得心惊肉跳,飞快跑上前想要抱住幺幺,手却怎么都触不到画面里的人。
宋近歌想要上前,却因为一阵强烈的头痛脚下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意识更加不清明。
画面里,郑晓云好不容易配合医生制住了幺幺。
幺幺却泪如雨下,被病痛折磨得消瘦的脸深深凹进骨头里,她白着嘴唇,悲痛出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郑晓云赶忙抱住幺幺,声泪俱下:“说什么啊!我是你妈,都是我该的!你怎么能去自杀呢!你让妈妈怎么办啊!幺幺,我的幺幺——”
幺幺不停吸着鼻子,她撑起身体,刚抬手要给郑晓云擦眼泪,喉管就一阵灼热,一阵剧烈的咳嗽爆发出来,每一声都像在咳血。
郑晓云吓坏了,赶忙就要去找医生,却被幺幺死死抓住。
她说:“妈妈,我想活,我想活,我想、我不治了,我去死好不好,我去死好不好!对不起,我下辈子、下辈子再……”
说着,幺幺又抱住郑晓云大哭起来,声嘶力竭喊着妈妈!
“幺幺!”
画面外,郑晓云跪倒在地,一直以来强撑着的冷静面具终于破碎。
短短几十年走马观花般映在眼前,酸甜苦辣郑晓云都再尝不出来,只记得幺幺考上大学后吃得格外满足的一顿饭,其实那顿饭也才花了三十啊,其实幺幺一直在为她考虑啊。
郑晓云再也抑制不住情绪,她匍匐往前,拼命想要抱住女儿,恸哭声震天动地。
幺幺!
她的幺幺!
她那么争气的幺幺!
郑晓云剧烈喘息着,嗬嗬的吸气声像破旧的老风箱。
这样的反应正是心魔需要的,它的力量在无形中加强,拼命汲取着所有人的清醒。
其他几人通通跪倒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维持清醒。
沈从捱过一阵疼痛,刚挣扎着站起来,就见沈遂先他一步走向郑晓云。沈遂出手没什么好担心的,沈从坐了回去。
没过多久,撕心裂肺的哭声就彻底消失了,世界乍然陷入一片沉寂。
没了情绪提供力量,几人很快就缓了过来。在原地休息了会儿,众人沉默着继续往前走。
宋近歌暗叹一声,最后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郑晓云,还是跟上前面几人。
·
·
心魔虽然没再攻击人,但郑晓云造成的影响仍在,几人都是头昏脑涨,速度被迫慢下来。
俞凤林是几人里受伤最重的,面上看着十分冷静睿智,实则走着走着就要走歪,远远望去像醉酒。
贺鸣璋第无数次扶住俞凤林,有些不耐烦:“你能走直线吗?不能走能别往我这倒吗?”
俞凤林甩甩脑袋:“不能。”
说完,俞凤林一挠头,一歪到底歪到了沈从旁边:“快扶着我点。”
沈从没说什么,稳稳攥住了他的胳膊。
俞凤林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沈从竟然二话不说真扶了他!俞凤林睁大眼,盯人半晌后瞬间感动得稀里糊涂,有种努力得到了回报、宇航员成功回到地球的激动!
然而没激动几秒,俞凤林就感觉胳膊上的触感好像不太一样了。
他低头一看,沈从正把他袖子上的银链取下。
“……”怪不得愿意扶他了。
俞凤林有些无奈:“……这么喜欢啊?”
沈从也没藏着掖着,光明正大把银链揣兜里:“借我玩玩。”
“我不是之前借你了一个?”
“这个长一点,更好玩。”
“……”默然半天,俞凤林还是说道:“我背上有个更长的,你要不要?”
“要。”
“!!”真不客气!
想是这么想,俞凤林还是侧过身,把背部暴露在沈从面前。等沈从取下银链,他才对沈从耳语道:“东西给你了就要保护好我哦,伤号可没力气再去打打杀杀了。”
“嗯。”
几人就这样走了好久,终于把郑晓云的故事走完。再往前走了几步,迷境就无缝衔接了另一个人的故事。
这次主角是钟雨,但可惜主角本人并不在。
宋近歌望着空中那一行故事梗概,心里又开始惆怅起来。如果不是她瞎出主意,钟雨就不会……
重重叹了一口气。
俞凤林拍了下自己额头:“我说,要不我们来聊五毛钱的天吧。实在太无聊了,我感觉再这样走下去我不是直接睡着就是直接疯掉。”
其实几人也有这样的感觉,越走就越困顿。所以俞凤林提出建议后,贺鸣璋第一个赞成:“可以。但是聊些什么?”
几人里面话多一点的就只有俞凤林,其他人要么被动要么不说话,要找话题还真挺困难。
俞凤林想了半天,说道:“就真心话大冒险吧,这个你们应该都玩过。我们先石头剪刀布,赢的人问问题或者出题冒险,输的人回答或者冒险,可以吧?”
几人一听,纷纷产生了种割裂感。在游戏里玩真心话大冒险?真新鲜。
但确实也没其他可以提神的东西了,思衬片刻,原本还分散的几人聚拢在了一起。
当然,里面不包括李舜,他依旧站在一边,但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宋近歌看了他好几眼,最终还是没叫人一起,毕竟李舜不理他们才是常态。
俞凤林也看了眼李舜,见李舜毫无波澜的脸色,他也不自讨没趣,喊道:“石头剪刀——布!”
粗略扫一眼,除了贺鸣璋出的石头,其他人都出的布。
还挺有默契。
贺鸣璋无谓抬眼:“我选真心话,谁问问题?”
俞凤林率先抢道:“我先来吧,然后沈从沈遂宋近歌徐成竹你,一人一轮。”
接着,俞凤林问出了问题:“你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贺鸣璋:“??”
其他几人:“???”
真心话是这么玩的?
俞凤林嘿嘿一笑:“快回答,要是超过一分钟不回答就要被扇一巴掌。”
贺鸣璋皱眉:“凭什么按你的玩法来?”
“凭我先想出来玩这个的。快快快,你还有十秒。”
顶着其他几人戏谑的目光,贺鸣璋深吸一口气,囫囵回道:“黑色。”
俞凤林眼珠一转,一下掐上沈从的手臂,咬着唇好半天才把笑忍回去。
看贺鸣璋的状态就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了。俞凤林属实是没想到,贺鸣璋这人还挺老实,就算他说谎又怎样,又没人会扒开他裤子看,竟然就傻傻地回了。
不过也挺好,如果都说谎的话反而不好玩了。
第二轮很快开始,这次石头剪刀布了几次才分出来胜负。
输的是沈从,他选了真心话。
但按照俞凤林先前排的顺序,沈从总不能自己问自己,所以俞凤林自告奋勇,再次承担起了主持责任。
俞凤林问道:“你最喜欢的内裤是什么颜色?”
“……”沈遂无语瞟他一眼,“你挺接地气啊。”
俞凤林努嘴:“一般一般,这算什么。可惜你们不选大冒险,我们以前大冒险更刺激,什么十分钟内从六楼跑到一楼再从一楼跑上来的,这些只能算毛毛雨啦。”
“……那你挺厉害。”
沈从倒是很冷静,平淡回道:“黑色。”
俞凤林也没深问,招呼着来了第三轮。
这次输的是宋近歌,问的是沈从。
多亏俞凤林打下了基调,沈从没怎么想就问道:“最喜欢的衣服什么颜色?”
宋近歌答得很快:“白色。”
套公式就是快。后面几轮几人都问的很克制,基本上就是最喜欢的什么是什么颜色,改了几个字就开始问。回答的人也很配合,红黄蓝绿青蓝紫说了个遍,雨露均沾的很彻底。
直到贺鸣璋问了俞凤林一个问题:“谈过恋爱吗?”
俞凤林懵了一瞬。
这是终于玩起正常版真心话了?
他眼都不眨回道:“那当然,我谈过的能组一个连了。不是兄弟我吹,我老受欢迎了,和我说话都要先排队的。要不是游戏……”
见俞凤林臭屁到又有长篇大论的趋势,贺鸣璋冷漠抬手制止:“我没问的可以不回。”
“……”俞凤林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没人把这次提问当回事,主要是被子椅子都问完了,确实该问点其他的了。
直到又是几轮后,又是贺鸣璋问俞凤林。他问道:“怎么追女孩?”
原来重点在这里!
“哇哦——”俞凤林眉梢一挑,八卦雷达狂响。他嬉皮笑脸:“怎么,你要追人啊?”
贺鸣璋嘴唇一抿,他不太想回,但还是点了头。
“这个简单,真心换……”
俞凤林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一阵火光亮起,有什么东西炸了!
第226章 把他杀了!
几人的心一下提起, 又在看清发生了什么后扑通落下。
原来是钟雨的故事到了进游戏的时候,那声炸是钟雨为了结束游戏搞出来的动静。
因为真心话,他们的精神都提起很多, 脚下步子加快,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
几人顺势终止游戏,只有俞凤林还在拉着贺鸣璋传授追人技巧。
走了没多久, 钟雨的故事彻底结束, 接下来轮到徐成竹了。
见这么快就轮到自己, 徐成竹的表情崩坏一瞬, 脚步有些凝滞。在原地站了几秒,他一眨眼,藏起眼底的情绪跟上几人。
故事依旧从徐成竹出生开始, 俞凤林又开始无聊, 招呼着人又开始玩真心话。
“石头剪刀——布!”
徐成竹不太放心,扫了眼迷境画面,慢了一拍才出拳。
所有人的眼睛瞬间移到徐成竹身上。
徐成竹一顿,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他一揉额头, 不走心地说了声“抱歉”。
俞凤林“啧”一声,挥手说道:“算了算了, 重来吧。”
“石头剪刀——布!”
徐成竹这次跟上了节奏, 但他输了。顿了几秒, 徐成竹说道:“真心话。”
俞凤林说道:“这次该谁问了?”
“该我。”宋近歌看向徐成竹, “你的职业是什么?”
“律师。”徐成竹正回答, 耳边就传来一阵哭声, 是小徐成竹在哭, 伴随的还有大人的训斥声, 基本上没怎么离开“钱”这个字。
俞凤林被吸引了目光:“我去, 精英你小时候接受的是这种教育啊。”
徐成竹脸色有些黑:“不行吗?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要玩游戏?”
徐成竹的语气有些急。俞凤林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玩心大起。他嘴角一勾,尖尖的虎牙露出来,故意道:“别急啊,让大家一起欣赏欣赏精英小时候的英姿呗。”
徐成竹往画面里一瞥,眉头拢得更紧了,原本被笑意浸着的脸变得有些阴冷:“我劝你最好不要看。”
“为什么?”俞凤林眯着眼,声音扬起来,“为什么不能看?精英不会是有什么不敢让别人看的事吧?”
说着,俞凤林还一侧身体,专门面对徐成竹做了个夸张看戏的表情。
徐成竹一下站住。
贺鸣璋有些不耐烦:“差不多可以了,赶紧走完结束游戏不行吗?”
宋近歌见状,赶紧打圆场道:“先别吵了,到时候情绪激动了大家都要完,先冷静点把这局过了,到时候怎么看怎么吵谁都不拦着。”
不戴眼镜的徐成竹就这么直愣愣盯着人的时候确实有点唬人,俞凤林瘪瘪嘴:“行吧,就那么点事,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
几人抬脚正要走,徐成竹却突然出声,森然一笑:“我觉得,还是不要继续往里走了比较好。”
这回所有人都不愿意了。
贺鸣璋是真的服了:“你又要干什么?”
徐成竹冷眼看他:“我说,你们不用再往前走了。”
俞凤林磨了下虎牙:“你什么意思?不往前走我们怎么结束游戏?规则不是你说的?你突然这样是玩哪样!”
宋近歌也皱了眉,徐成竹现在的状态不对劲,她不打算硬碰硬,而是尝试从他的角度出发:“前面是有什么我们不能看的东西吗?你说我们闭眼不看就是了,没必要在这……”
徐成竹闷笑一声:“确实有你们不能看的,但是……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
“什么……”俞凤林还没问完,就见徐成竹眼神一狠,大手一挥,手掌心莫名多出来一把蝴蝶刀。
几人心脏皆是一跳。
他哪来的刀?!
宋近歌往后退了步:“有话好好说,没人做什么,我们没必要搞得这么僵吧。”
俞凤林才不管那么多,直接质问道:“你哪来的刀?这轮游戏根本就没有……你也不是玩家!你和李舜是一伙的!”
闻言,众人齐齐又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不知道,但沈从清楚,这是徐成竹嘴里的最后一个头玩福利——可以在任意一轮游戏里带种利器进游戏,具体能带什么带多少全看玩家自己的本事。
“猜错了。”徐成竹嗓音很沉,他一步步逼近几人,手上却没什么动作,反而看了沈从一眼。
看出徐成竹的意思,沈从指尖微动,往前一站。
下一秒,徐成竹一甩手,将蝴蝶刀扔给沈从。
沈从稳稳接住。
贺鸣璋大跌眼镜:“你们俩才是一伙的?那你们之前?”
俞凤林大惊失色:“不是吧,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你们早就商量好了要来这一出?”
宋近歌大呼会玩:“好好好,你们都不简单,你们都是主角,就我是普通人。”
徐成竹听不下去了,厉声道:“别站着了,快动手!”
话音刚落,俞凤林就如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笑话,这里全都是武力值比他高的,他才不陪他们打来打去!
然而没跑几步,俞凤林发现了不对劲。迷境里不断变换的画面确实证明了他是在前进,但是、但是为什么沈从他们还在自己身边不远啊!
俞凤林不死心,又往前跑了好一阵。可惜画面在飞快往前走,他却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飞快远离其他几人,最多保持在十米左右的距离。
好家伙,别人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是一人快跑全员瞬移了?
但俞凤林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啊!
他咬咬牙,又加快了速度。
一边目瞪口呆的宋近歌还是看不下去了,喊道:“别跑了,你跑不掉的,游戏应该设置过,再怎么跑我们几个也在一起。”
然而俞凤林没停,只大喊道:“你们傻啊!我当然知道跑不了,没看他跟沈从一伙的吗?跑快点让剧情快点过渡到徐成竹不让我们看的地方,他情绪一爆发,所有人都倒地上了,到时候不一定谁杀谁啊!”
这思路……也不是不行?
宋近歌思索片刻,也跟着跑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怕徐成竹,但沈从一动手沈遂李舜肯定跟着动手,贺鸣璋说不定还会在里面搅混水,她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按俞凤林说的到了徐成竹情绪激动的地方,所有人都倒地上了才有一线生机。
这两人一跑,迷境画面移动的速度就更快了。
徐成竹果然站不住,狠狠一锁眉就上前追他们去了。
徐成竹一走,沈从倒没急,假模假样地打了沈遂几下。
沈遂:“……”柿子都挑不会还手的捏。
冒然动手不可取,沈从本来也只是想把徐成竹的刀拿到手。承诺是听徐成竹的,但是徐成竹刚才说的是动手,又没说动谁的手怎么动手,这里面的操作空间就大了。
事实证明,人一但想钻空子了,在哪都是能钻的。
这边,贺鸣璋不动如钟盯了沈从半晌,直到确认沈从确实没有打架的意思,他才缓缓跟在后面。
俞凤林虽然受着伤,但一瘸一拐地跑得飞快,宋近歌也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俞凤林,甚至还有赶超他的趋势。
徐成竹的体力和他们比起来就差很多了,在后面不被两人甩掉都有些费力,虽然他们也甩不掉吧,但保持一定距离还是可以的。
而徐成竹最怕的就是这个距离。
“二叔,你没事吧?”
耳边,一道稚嫩的、有些担忧的声音响起。
徐成竹下意识转头一看,说话的是小时候的他自己,他旁边,站这个正在晒被子的老头。老头眼神有些呆滞,面上表情说不出的怆然。
徐成竹动作一顿,心跳一下飙到280,如浪般的回忆很快涌上来,把他整个人覆盖。
徐成竹只感觉周身冰凉。
不行!
怎么这么快?
不能让他们看到!
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徐成竹的眼里蔓上血丝,他死死盯着前面两个人,追人的动作更快。同时,他吼道:“杀了他们!”
前面的人不能看,后面的人当然也不能看!
话音刚落,沈从只感觉后背刮起一阵风,他抬手格挡同时侧身,贺鸣璋的腿堪堪擦过他的胳膊。
贺鸣璋想先发制人!
见一击不成,贺鸣璋干脆落地,身体一旋就要再踢。沈从正要躲避,就被人一拉离开了贺鸣璋的攻击范围。同时,有只手按住他的后脖颈,短暂的一阵刺痛后那只手就松开了。
“砰”的一声,迎上贺鸣璋的是沈遂。
没等沈从问,沈遂就默契喊道:“去追吧,有我在头玩承诺算个屁!”
沈从摸了下后脖子,微弱的针刺感传来,但沈从并没摸出什么东西。眼下不容多想,沈从看了眼沈遂,转身追向徐成竹。
那股头重脚轻的感觉又上来了,徐成竹现在情绪很激动,时间久了会影响到所有人,应该最先解决的就是他。沈遂跟沈从喊的那句话,也是在说让他放心对徐成竹下手,就算这样明晃晃的倒戈阵营,有沈遂在游戏也制裁不到他身上。
渐渐地,微弱的针刺感竟然抵消了大部分头痛,沈从渐渐清明过来,不禁又摸了下后脖颈。
前面的宋近歌和俞凤林也发现了不对劲,见目的就要达到,两人都停了下来。
回头一看,后面正在打,沈从正在追,但目标不是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纷纷更改主意朝徐成竹跑去。
迷境画面里小徐成竹说的话一遍遍冲击着徐成竹的理智,连追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等他好不容易从回忆里抽离时,就见宋近歌两人直冲他而来。见势不妙,徐成竹转身就要跑,却被飞身扑来的俞凤林一下砸倒。
俞凤林把徐成竹翻过来,故意笑得恶意:“怪不得不让我们看,原来精英小时候是个小偷啊。啧啧啧,真看不出来,人模人样的竟然还干这种事。”
就在这时,周遭爆发出小徐成竹的哭声,是他被人发现偷东西后被打哭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所有邻居面前。
徐成竹一下又怒又羞,喘着粗气道:“你给我闭嘴!”同一时间,徐成竹死死按住俞凤林受伤的眼睛,逃离了他的桎梏。
然而徐成竹正要跑,就被追来的沈从堵了个正着。
徐成竹心下一松,对着沈从语气阴沉:“把他杀了!”
宋近歌已经追过来,听到徐成竹的话,她原本举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她有些混乱,沈从追过来原来是来帮徐成竹的?
不过很快沈从就用行动解答了宋近歌的疑惑。他往左一动,不太明显的挡住了徐成竹的去路。同时,他五指并拢伸出手,有点像“请”的意思。
宋近歌明白过来,她不再耽误时间,举拳砸向徐成竹。俞凤林也在这时爬了起来,他捂着眼睛,大骂一声冲向徐成竹。
沈从在一旁看着,并不动手,但总会不动声色挡住徐成竹的去路,偶尔对徐成竹下点黑手——反正徐成竹没说要杀的那个他是谁,沈从暂且就当是徐成竹了。
虽然沈遂对他挺好,但沈从不是会因为一句话就放下心的人,何况是这种没由来的好。
追过来不过是打算先浅浅地当个渔翁,确保徐成竹能先死。头玩死了,头玩承诺自然就消失了。
“沈从!”
拳拳到肉的击打声中,徐成竹咬着牙的怒吼冒出来。
“叫什么沈从,现在打你的是爷爷我!”配合宋近歌制住徐成竹,俞凤林扯下袖上银链,绕到徐成竹背后后,银链悄无声息贴上徐成竹的脖子。
然后,银链被死死拉长绷直,链子死死咬住徐成竹的脖子,很快勒的人青筋暴起不断挣扎。
很快,徐成竹就停止了挣扎。俞凤林手劲一松,徐成竹却没如想象中滑下去。反而俞凤林腹部突然一阵刺痛,他闷哼一声,低头一看,腹部直直被一把蝴蝶刀插进,而蝴蝶刀的另一端,是徐成竹的手。
第227章 顺遂
眼神飘向沈从, 他手上的蝴蝶刀正安分待在他掌心。
俞凤林:“……”怎么还有一把刀!徐成竹是百刀箱吗!
又是“呲呲”几声,徐成竹喃喃自语:“看到了就去死吧,看到了就去死吧!”
几次抽出刀又插进去, 俞凤林痛得一阵痉挛。很快俞凤林就被扔在了地上,徐成竹同时失力倒地,他扯下缠在脖上的链子, 咳得要死不活。
咳嗽间, 徐成竹没忘了下命令:“沈从, 把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杀了!”
俞凤林傻了眼, 赶紧喊道:“沈从!你答应要保护我的!”他现在跑也跑不了,只能寄希望于沈从突然长出颗良心出来。
沈从的视线在俞凤林和徐成竹身上逡巡几遍,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俞凤林身上。
宋近歌后退几步, 不太想插进三人的恩怨里。
但心魔的力量时刻在加强, 不能再拖了。沈从甩开蝴蝶刀,和宋近歌交换了一个眼神。
刚要动手,游戏空间突然又是一次剧烈的震动,仿佛有人在拿锤子砰砰狠砸。
然而不过十秒, 震动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空之上, 雾气蠕动着凝聚成了一行字:剩一个人, 游戏结束。
这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
很明显, 这震动给游戏带来的影响不小, 让它都开始插手催进度了。
这下好了, 所有人的求生意愿都被燃了起来。俞凤林一个用力, 挣扎着就要从地上爬起来。
徐成竹还存着点理智, 知道优势已失, 自己谁都打不过, 爬起来就往沈从这边躲。
宋近歌奔向徐成竹,把跑到一半的人重新按在地上。
同时,沈从手上的蝴蝶刀被甩出,正中俞凤林脖间大动脉。鲜血汩汩冒出来,像泄了闸的洪水。
接着又是一声利刃划破血肉的刺响,徐成竹满脸是血,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下徐成竹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蝴蝶刀被宋近歌握在手里,她直起身盯向沈从,脸上被溅上了几滴血,眼角被染成红色,像来夺命的鬼。
短暂的合作来的快去的也快。
蝴蝶刀被扔了出去,沈从不打算赤手空拳,抽出从俞凤林那顺的链子。
两人迎上对方。
沈遂三心二用得很厉害,手上在打,注意力在游戏外面,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沈从那瞥。他、李舜和贺鸣璋,三个人各自为战,也说不清谁更占上风,因为打着打着就一片混乱了,三个人凑一块不知道拳头该先伸向谁。
眼见除了几次震动后,游戏里再没有动静,沈遂心里骂了句,懒得再浪费时间,干脆使了个巧劲金蝉脱壳远离战场,让李舜和贺鸣璋两个人打,自己先往沈从的方向跑了。
这边,沈从和宋近歌打得正酣,蝴蝶刀现在在宋近歌手上,她虽然使得不太流畅,但也是手持利器,首先兵器上就占了上风。
而沈从手上,只有条长长的银链。他只好临时改变打法,防守为主,变着花样想先把宋近歌手上的刀打掉。
链子和冷刀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弯腰!”出声的同时,沈遂的腿踢向宋近歌。
同一时间,沈从弯腰旋身,把位置完全留给沈遂。
沈遂的力气和技巧都比沈从强,这一脚实实在在下去,宋近歌根本扛不住,当即就被踢得失了平衡跌在地上。
沈遂却没乘胜追击,他转身揽过沈从,摩挲了两下沈从被蝴蝶刀划伤的手背,人有一些喘:“可以了,剩下的我来,你把这个拿……”
沈遂正要把裤兜里的东西拿出来,忽而感觉背后有劲风传来,沈从看得更清楚,当即按住沈遂,不出半秒两人就互相把对方推开。
贺鸣璋的进攻落了空,一脚劈在了地上。
是李舜和贺鸣璋。他们俩竟然联合起来了!
两人没给沈从和沈遂更多时间,一人一个就开打。贺鸣璋对沈从,李舜对沈遂。
宋近歌捂着头,被沈遂踢到的地方痛得厉害,见这四人大战的场面,她握紧手上的蝴蝶刀,默默退到了角落。
就让他们打吧,最好打到最后只留她一个。
不过宋近歌还没退到理想的位置,迷境空间竟然又是一阵晃动,巨大轰鸣声沸腾而起,硬生生把宋近歌抖得重心不稳再次扶地。
沈从原本被贺鸣璋压制得连连后退,这波晃动正好给了他机会,顺着晃动的方向几次跳跃,沈从成功绕到贺鸣璋身后,他正要将手上银链勒进贺鸣璋眼睛,贺鸣璋却在此时侧身躲开,攥住沈从手腕就要扭。
沈从赶紧卸下手上力气,银链的一侧掉落。他的另一只手再一抽,银链“啪”一下狠狠打到贺鸣璋眼球。霎时,贺鸣璋的眼角周边就见了血。
沈从没放松,身体一旋,右腿从下至上,膝盖大腿松了一瞬又瞬间发力,狠狠踢向贺鸣璋下巴。这招下去,废一点的人牙都得全被踢掉,下巴更是要脱臼。
不过贺鸣璋显然不是这类人,他的头因为惯性抬了抬,却看也不看地抓住沈从的脚踝,同时脚下用力踢向沈从左边大腿,一下就把人踢倒在地。
沈从本来右手就被贺鸣璋控制住,贺鸣璋又不断在施加力道,沈从撑着踢他一下就已经让手腕扭到了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这一扭来二扭去,手腕早就咯咯发出错位的声音。
沈从暂时管不了自己的手,左手撑地正要离开地板,就被贺鸣璋抓住脚踝一拉,整个人都到了贺鸣璋身下,脖颈正对贺鸣璋探下来的手。
贺鸣璋“砰砰”举拳砸了沈从好几下,直到手上沾上血迹,他才钳住沈从的脖子,将人一点点拎起来的同时手上还在不断施加力道。
就在这时,沈遂不知如何摆脱了李舜的纠缠,飞身一踢贺鸣璋胳膊,贺鸣璋的小臂肉眼可见地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掐着沈从的手被放开,沈从忍着咳站起。
沈遂拉过沈从,将他手腕错位的骨头接好后把人一推,说道:“很快就结束了,你去边上安全看着就好,这两个交给我。”
闻言,沈从揉了把红肿的脖子,还是说了声:“贺鸣璋不对劲。”
刚才两人对打的时候沈从就发现了,贺鸣璋的身手没变,但眼神空洞了很多,不像一个能独立思考的人。
沈遂揽着沈从躲开贺鸣璋接连的攻击,飞快说道:“我知道。我之前故意扎进李舜耳朵里的东西能让他听我摆布一段时间,我本来想着让他对付贺鸣璋,但是时效过了没用上。
“李舜肯定用同样的方法控制了贺鸣璋,他知道对付谁会让我分心。这么久了才这点动静,他们外面肯定出事……先别管这些了,你站边上去!”
沈遂不再多言,推开沈从,接住李舜砸过来的拳头,又一脚踢向贺鸣璋。
沈从没追上去帮忙,他咳了几声,走到俞凤林旁边抽出蝴蝶刀,把他身上的银链全都拆了下来后,沈从把银链全都团成了一个坚实的银球。
这下俞凤林原本亮闪闪的衣服算是被沈从薅干净了。
李舜和贺鸣璋武力值都不低,出手又狠辣,沈遂就算再厉害也会乏力。沈从抛着银球,看了会儿李舜和贺鸣璋的动态,对他们的招式和移动习惯都了解后,倏地把银球抛了出去。
“啪嗒。”
银球正中李舜的眼球,李舜的动作因此打了个顿。
沈遂抓住这个空挡,一脚踢中李舜肋下。同一时间,沈从再次抛出一颗银球,贺鸣璋一下被影响,在沈遂背后下黑手的机会被砸没了。
沈遂再次抓住机会,一拳砸中贺鸣璋肋下,贺鸣璋当即就是一阵干呕。
沈从看着三人之间的战况,没再急着抛球。这种东西只能用来出其不意,刚才那两下已经够李舜和贺鸣璋防备了,要想短时间内再扔中不太可能。
不过沈从没等多久,他就放弃了扔银球。
无他,沈遂还是被李舜钳制住了,贺鸣璋看样子是要配合着给他最后一击。
沈从眯起眼睛,在贺鸣璋侧身的一瞬间,将手中蝴蝶刀甩了出去。
正中贺鸣璋喉管。
但沈遂依旧被李舜当空砸下,咳出一滩血。
蝴蝶刀只剩宋近歌手上的了,沈从看了角落的人一眼,正要去抢刀,游戏空间突然一声炸响,所有画面都被炸散,几人眼前又变成一片雾茫茫。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抖动,沈从四周瞬间燃起刺眼火光。
游戏空间竟然烧起来了!
明明没有任何助燃物,这火却烧得旺盛,连片连排地蔓延!
沈从瞧了眼沈遂的位置,却见沈遂正踉跄向他奔来,而李舜早就不见了身影。
“砰砰砰!”
又是几声炸响,游戏空间瞬间燃成一片火海。
火光把一切映成废墟。
沈遂突然一把扑向沈从,抱着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而沈从原本站着的地方,已经凭空燃起了熊熊大火。
“没事的,没事的。”沈遂安抚地摸了摸沈从的脸,把一个东西塞到了沈从手里,吐出一口血,“拿着,必须好好收着!”
沈从低头一看,被塞进手里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人勾肩搭背正笑得张扬,一个是沈遂,另一个……另一个竟然是和沈从长得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而照片的背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顺遂!
沈从赫然看向沈遂,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又是一声巨响,沈从只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巨痛,很快意识模糊起来。
耳边,似乎是沈遂说了一句——结束了。
第228章 偷
“二叔, 你没事吧?要吃点西瓜吗?”
徐成竹特意抱了半个西瓜,他仰头看着正晾被子的中年人,心里还在替他觉得难受。
闻言, 被叫二叔的人低头,笑了笑:“我有什么事?西瓜你吃吧。”
说完二叔就走了。
但徐成竹能感受到,二叔虽然笑着, 却笑得很勉强, 带着浓浓的遮掩意味。
就在不久前, 二叔也在外面晾衣服, 当时大家都在午睡没有一个人在外面。远远地,就有一个年轻人朝二叔走来。
年轻人称,自己被人骗了钱, 现在没钱回家了, 家里人生了病还等着他回去付医药费,希望二叔能借他500块钱,他一定很快就还回来。
放在现在人眼里,这人一眼骗子。但当时防诈并没被重视, 骗子还一骗一个准。
二叔是个很善良的人,年轻人看着也就十几二十的样子, 看着就很可怜。二叔心一软, 二话不说就借了钱, 甚至还多拿了五百, 让他先把医药费付了。
等年轻人都走得没影了, 二叔才回味过来好像有些不对劲。他这才跟人说自己借钱的事, 周围人一听, 这不就是被骗了嘛!
这事很快就在街坊邻居间传开了, 大多都是在安慰二叔看开点的。
然而二叔并没有长记性, 不过隔了几天,他就又被人骗了一千块!还是去收衣服的时候。
这回没人安慰他了,反而都在嘲他心眼大,两千块钱眼都不眨就能丢出去,每每看到二叔就要旧事重提好一阵。
徐成竹有些不得劲。
二叔对他很好,平时还会给他买零食买玩具,这些人嘲笑二叔,他不开心。所以他拿了西瓜想着关心关心二叔,让他知道还有人不会笑话他。
二叔其实是个话多爱笑的人,但自从这件事后,二叔变得沉默寡言起来,甚至有些封闭自己。
后来渐渐没有人再提起二叔的事了,二叔却依旧沉默整日埋头,徐成竹悟出了一个道理:原来钱可以轻易地改变一个人。
徐成竹家境不算好,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打工人,只知道挣死工资。
或许缺钱首先带来的改变就是人会变抠吧。徐成竹父母穷怕了,活得很节俭,对徐成竹就更是控制得厉害。零花钱是没有的,饭是一起泡泡面的,衣服是一件不买的,玩具是根本没有的,出去玩是想都别想的。
尽管他们家远没有到需要节俭到这个地步的情况。不过节俭就算了,徐成竹父母两个都是视钱如命把钱当命根子的,每每得空在家都耳提面命徐成竹这个世界只认钱,所有事都能用钱解决,长大要好好赚钱用力赚钱拼命赚钱,不然就只能跟他们一样活成底层!
徐成竹懵懵懂懂的记住了,在都还不理解钱是什么东西的时候。
·
在最虚荣的年纪,徐成竹身边的同学都有了自己的手机,而他还穿着几年前买的旧衣服,吃个早饭都只有三块钱,徐成竹看得两眼发热。
终于,在一次去朋友家里玩时,朋友笑眯眯到处炫耀他家的富丽堂皇,第一次见到好东西,徐成竹看花了眼,没忍住拿了一个玩具车。
这玩具车一拿徐成竹就没再还回去了。
或许是朋友玩具太多,徐成竹偷东西的事并没有被发现,朋友依旧傻傻的,时不时还带徐成竹到自己家玩。
说是玩,其实朋友不过是在炫耀他的电脑罢了。
那时候家里有台笔记本电脑是非常让人脸上有光的事,特别是还能不受限制玩电脑游戏。
看着朋友飞快在键盘上打字的手,徐成竹有些蠢蠢欲动,但朋友压根没理过他,还指使徐成竹去给他买雪糕。
朋友带他来,却不肯让他碰一下电脑,也不陪他说话,而自己还只能像个奴才一样看着他玩。
一股怒火冲上徐成竹心头,他红了眼,觉得自己的自尊被朋友完全踩在了脚下!临走时,报复似的,徐成竹顺走了一个玩具。
再后来,徐成竹越来越不满足,胆子越发的大,再一次去朋友家玩时,偷走了朋友不要的旧手机。
但徐成竹还没把手机捂热,他偷东西的事就被发现了。
朋友带着父母气势汹汹找上门,周围邻居全都被吸引了过来。巨大的质问声下,徐成竹父母急得要死,哐哐就先把徐成竹揍了个半死,急急忙忙道了歉后赶紧把东西还给朋友,又赔了钱,这事才算过去。
在一众异样的眼光里,徐成竹忍住哭声,红着脑袋,犟着把脖子昂得高高的,竟然是死都不道歉!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是朋友践踏他尊严在先,他不过是报复回去而已!
最后,徐成竹又迎来了一次打。动静之大,整层楼都在听笑话。
但这事没完,那天看热闹的人里有好多同校同学,小孩说话嘴没个把门的,一下就把徐成竹偷东西的事宣扬了出去。一夜之间,徐成竹成了所有人都笑话的对象。
朋友也和他反目成仇,一下课就拉帮结派堵着他骂他,还叫徐成竹帮他跑腿。
徐成竹当然不帮,却一下惹恼了朋友,把逼他跑腿变成了找他麻烦。
几乎只要一下课,徐成竹就必然会受到朋友的骚扰,旁边全是看热闹的同学,徐成竹自尊高,这样完全是在戳他的心。
他不理解。
不是已经赔了钱,为什么这件事还没过去?
是钱不够多吗?
……
肯定是钱不够多!
于是徐成竹从家里偷了五十块钱,隔天就扔给了朋友,让他离自己远点。
然而朋友拿了钱却没走,反而嘿嘿一笑,把徐成竹的裤子扒了,还把他拽到了厕所外面,两个屁股瓣让所有人都欣赏了个遍。
徐成竹只觉得严重受到侮辱,大喊一声后当即就跟朋友打作一团。直到老师来了才把两人分开。
最后还是徐成竹父母苦苦哀求,徐成竹才没被记上处分,但还是被拉到国旗下教育批评了好一番。
徐成竹很不服气。
当时学校里也有到处打架欺负同学的人,但那个人就没事,老师还得捧着他,凭什么他就要被这样对待!
不过不久后徐成竹就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那个人家里有钱有势,足够盖过这些小打小闹。
徐成竹冷冷笑了声,表情有些扭曲。
果然,还是钱不够多。
·
徐成竹父母没钱平事,也没钱给徐成竹换学校。
整个中学,徐成竹是在各路冷眼中度过的,“小偷”“垃圾”“屁股侠”这样的外号所有人都在喊,徐成竹忍着一口气,没有再和人起冲突。他知道,没钱,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书没读几年,徐成竹的父亲突然身体不舒服起来。但因为不舍得花钱,他硬是扛了一个多月,直到痛得都站不起来才招呼着一家人都去小诊所看看。
那是一个很黑的晚上,徐成竹搀着他父亲,路上他父亲还有心思和老婆侃天侃地。
一直到和诊所医生描述病情的时候,他都是很放松的,偶尔会因为疼痛唤几声。
哪成想,徐成竹他爸连病情都还没说完,医生就直接下了通知:“去医院吧,我这治不了。”
刹那间,徐成竹他爸就说不出来任何话了。
医生是个话少的,见状,随口安慰了一句就收拾药架去了。
徐成竹站在诊所最外面,他看着沉默的父母,又看了眼外面。
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清,他们这的人都没有夜生活,关门很早。
只有天上,亮着星星。
今天的星星格外多,徐成竹收回目光,又看向父母。
他爸一下下揉着疼痛的腹部,眼神有些涣散。默了好半晌才又重复说起了自己的病情。
“我就是肚子痛,你给我开点药就是了,去医院干什么?”
医生一听,连忙道:“我知道你是肚子痛,但是你这个症状我建议还是去正规医院做个检查,我最多只能给你开个止痛药。”
“那你说我是得了什么病?”
“这个我怎么说嘛,你要去医院做了检查听医生说嘛。这也是为你好,不是说去医院就是得了什么大病了知道吧。”
徐成竹他爸又沉默了,他揉肚子的手放下一瞬,又举到半空,最后又回到了肚子上。
他咽着口水,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也是暗着的:“我就是肚子痛嘛……那我要是去医院看要花多少钱?”
“那要看医院怎么收钱啊,我哪说得准。你呢……你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去检查一下大家都放心是不是?”
徐成竹他爸愣愣点头,但还是揉着肚子说了句:“我就是肚子痛,你给我开点药就行。”
医生被噎了下,看了他半天才从药架上拿出两盒药:“我这里只能给你开止痛药,但是这个治不到根,你后面肯定还会痛,最好是早点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说完,医生就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徐成竹他爸沉默站着,他揉着肚子的手终于停住,看向自己老婆的眼神有些无助,但在和徐成竹的目光碰上时,他飞快移了视线。
“那做检查要多少钱?”他又问道。
医生有些烦躁了:“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喊你去医院也是做个检查才放心,你不要怕,早点去了早治疗,你要是拖着反而拖严重了不得好。”
他又问:“不去医院行不行?”
“……”叹了口气,医生才说,“反正看你自己,我先给你开个止痛药你拿回去吧。”
“多少钱?”
“30。”
徐成竹他爸最后没买药。
临走时,医生看他们的目光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同情,不是对着徐成竹,却深深刺痛了徐成竹的眼。
出了诊所,一家人都没说话,徐成竹走在最后面,看着他爸的背影觉得真好笑。
这让他想起来了几年前的事。
徐成竹他爸有次上班把腿摔了,摔得挺严重,公司领导当时做得挺好,把人送医院去了还垫了医药费,甚至愿意主动带他去鉴定工伤,该给多少给多少。
结果他爸不知道听谁说去鉴工伤拿不到多少钱,而且公司最后也不会付钱,想要拿多点钱就去找公司扯皮,去找领导闹。
他爸一下被迷了心窍,硬气拒绝了工伤鉴定,伤都没养好就瘸着腿去公司门口闹,非要私了,工友怎么劝都不听。
就这么闹了快一个月,公司才同意了私了,给了他几万块了事,最后还把他爸开除了。
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爸那个伤,公了拿的钱才更多。何况这私了的钱还是拖了大半年才拿下来的。
这下好了,钱没拿多少工作还丢了。周围人都在说他爸又傻又好笑,一说就说了几年,成了茶余饭后的必提项目。
因为这事,徐成竹他爸可以说是在周围一圈都再也抬不起头来。
何其狼狈。
徐成竹看着前面父亲佝偻的背影,只觉得他们一家人都狼狈又可笑。
因为没钱。
特意绕开路灯下父母的影子,徐成竹默默发誓,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变成这种样子!绝对不会!
他要钱,要摆脱这里的一切,他要变成人上人!让所有笑话他的人都跪倒在他的脚下!
·
徐成竹最擅长的,就是从别人身上吸取经验教训。身边有谁做错了事或者跟谁关系不好了,徐成竹都会认真分析一通,最后把分析的结果用来鞭策自己。
刚开始实习时,徐成竹就已经八面玲珑人情练达。他知道形象的重要性,所以在自己身上投入了不少,他总让自己保持精神保持温和,光在穿搭和表情管理上就下了很多功夫,因为兼职和废寝学习而产生的黑眼圈,他也会买化妆品来遮住,化妆技术因此练的炉火纯青。
从里到外,徐成竹都能给人一种好说话又靠谱的印象。
真好,他天生有的一副好皮囊让他走得轻松了不少。
徐成竹的工作生涯可以说是顺风顺水顺财神,对钱的执念时刻让他充满动力。他什么案子都敢接什么酒都敢喝,飞升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咋舌,仅用两年时间就晋升成了顶尖律所合伙人。
现在,他掌握了他人生的选择权。所有人都捧着他,没人再敢笑话他。
钱就是这么有魅力。
徐成竹很高兴,高兴到在选择案件时,看到幼时朋友的名字和被告人那一栏待在一起时也已经能微笑对待。
真好。
多年过去了,朋友依旧人模人样,看起来过得很潇洒快活。
徐成竹眸光一冷,接下了朋友的案子。
其实本着职业责任,徐成竹是真想把朋友的官司打好,面上功夫他一向愿意做的。
但很可惜,朋友认出了徐成竹,一口认定他就是来报仇的,吓得立马威胁徐成竹要把他小时候的事全抖出去。
面对朋友的怒吼,徐成竹扶了下眼镜。
那段时光是徐成竹最黑暗的、最不想提及的一段时光,是徐成竹偶尔想起都要把自己从早唾弃到晚的。他疯狂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和当年那个弱小的自己彻底分割开。
而朋友竟然就这么明晃晃的威胁他。
许是看徐成竹一直没说话,朋友还以为自己成功把人吓住,开始趾高气昂命令起徐成竹来。
恶心的声音就跟当年脱他裤子时一模一样。
周遭似乎又传来嬉笑声。
徐成竹摘下眼镜,感叹自己还是太善良。他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场按着朋友的头狠狠砸向桌子,表情癫狂,边砸边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拥有的钱足够买你一条命了。”
留下一脸血的朋友,徐成竹转身就走了。
他当晚就把朋友的卷宗扔给了别人,成了原告代理人。其实朋友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全靠双方律师能挖出多少料。
只是徐成竹当然是要全力而为的,全力把朋友送进去好好过日子。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谁都不许知道!
谁都不应该有命知道!
第九卷 终
第229章 我教你啊
“还不醒?太阳晒屁股喽。”
这话声音不大, 但却像贴着耳朵说的,沈从倏地睁开眼睛。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头痛, 沈从刚准备起身就被这阵痛压回了沙发上。
忽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上。那手指微微一揉,头痛的症状竟然就减缓了很多。
沈从缓了缓, 转头一看, 谈迟坐在他边上, 笑得一脸灿烂。
“欢迎回来。”
沈从扫了眼周围环境, 还在酒店里。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问道:“过去多久了?”
谈迟手比了个数字:“五天,王审言天天来找你, 差点以为你死了, 哭得那叫一个惨。”
“不是有另一个我?”
“哼。”谈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你就要感谢我了,另一个你指不定会带着王审言去哪混,怕你回来收拾烂摊子, 我把他锁酒店里了。跟王审言说的是你身体不舒服让他别来打扰。我贴心吧?”
“贴心。”沈从应和道,虽然他很怀疑谈迟所谓的怕他回来收拾烂摊子的真实性。
谈迟抛了下手上硬币:“不仅如此, 为了让你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我, 我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守在你旁边, 连睡觉都是在沙发上, 实打实过了五天苦日子, 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缓过了头痛, 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沈从抹了把手背刀伤上渗出的血:“我更相信你是实打实走了五天, 十分钟前才赶过来。”
谈迟眉梢一挑, 脸皮忒厚:“那也实打实照顾了你十分钟,你可不能视而不见。”
知道谈迟说这话的意思,沈从不再接他话头,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
谈迟也直接回道:“这两天你就在酒店休息,后面找个时间我会带你去个地方。”
沈从没再说话。
他走到玄关镜前,上衣一脱看了下身上的伤。主要都是贺鸣璋打的,有些地方渗了些血,淤青连着一块又一块,布满整个前胸。
借着看伤的功夫,沈从理了下谈迟的话。
要带他去的地方不出意外就是谈迟背后背景的大本营了,就算不是大本营,肯定也是一个能让他更了解游戏的地方。谈迟能带他去那,说明他们对他有了一定的认可度,准备吸纳他做更多的事。
而且,这还能说明一点,游戏的事还没完。
不管怎么说,他可以借此机会先捞点信息。
沈从看向谈迟:“没其他的了?”
谈迟果然上道:“我今天有空,关于这轮最终局,你有想问的可以问。”
看来他们知道游戏全程发生了什么。
沈从不动声色拿上衣服,转身进了浴室:“我先洗个澡。”
“喂——”谈迟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么爱干净吗?你手背上的伤最好不要沾水,忍忍不行?”
“忍不了。”尾音被哗哗水声盖掉。
既然这样……那先点个外卖吧。
谈迟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回沙发.
等沈从洗完澡出来,谈迟正倒在沙发上玩手机玩得昏天黑地忘乎所以。
擦了下头发,沈从坐到他对面:“游戏里的震动跟你们有关系吗?”
谈迟还躺在沙发上,头往沈从的方向偏了偏:“严格来说没有,我们知道一点消息。”
也就是说,沈遂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沈从把照片放到桌子上,指了下沈遂:“你认识他吗?”
谈迟这回看了好半天才说:“不认识。再说这不应该问你吗?都跟人照相了不认识人?”
“我没跟他照过相,以前也从来不认识。”
“可是游戏里他好像和你很熟啊。”谈迟坐起来,拿起照片看了又看,“其实,我大概能猜到点他的身份,但是,你们俩具体是什么关系……谁知道呢。”
谈迟把照片还给沈从:“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因为他的存在,你在我们这的受重视程度又提高了不少,好日子在向你招手了。”
沈从没接话,又问:“他死了吗?”
“不知道。”谈迟回得很干脆。
沈从看了眼照片上笑着的人:“你们不是对于游戏里的玩家动态都很清楚?”
“但是有些人除外,我们只能监控到普通玩家。”谈迟歪了下头,“你应该也看出来他不简单,但我们确实和他没关系,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谁,尚处于有点猜测但不确定的阶段。没推错的话,这次撼动游戏的功劳主要在他身上,他背后的力量不小。”
沈从点头,把照片收了起来:“我还会再进游戏吗?”
“不一定。跟你说结束了的是沈遂,但游戏真有那么好对付就好了。我们监测到的事实是,游戏虽然受到一定损害,但它依旧存在。至于它还会不会继续吸纳玩家,有待观察。”
“观察”这两个字唤醒了沈从的记忆,他问:“游戏在观察玩家什么?为什么会出现游戏?”
“不知道,我们对游戏本身的探索度并不是很高,内部说法不一各持己见,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
沈从没纠缠,又问:“你们准备怎么对付它?”
“谁知道,我们试过很多次,已知的办法都行不通,反而让我们元气大伤。本来想了个新办法,让你先放个锚点在游戏里,我们弄点自己人进去,或者就算我们的人依旧进不去,你也是个可培养对象,教教也是个可塑之才,至于后续怎么办完全要看情况怎么发展。结果沈遂这么一搞,锚点也丢失了。现在我们还在重整旗鼓。”
“你们试过很多次?”
“对。啊——”谈迟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之前的很多行动针对的都是游戏场地,想着既然不能终结游戏,那就先救点人出来,让游戏不得不暂停。然并卵,除了给游戏造成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之外没有任何用。”
沈从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些画面,他灵光一闪:“什么伤害?”
“和我们有联系的玩家说的是游戏场地里出现了一些……一些比较怪的开展,具体来说就是游戏场地发生了混乱,可能上一秒在现代下一秒就去原始社会了,画风比较清奇。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反正你经历过那么多场游戏,你能懂的。有些没必要的被游戏修正了,但是有些能增加玩家伤亡的就被游戏留了下来。”
“你们联系过多少玩家?”
“挺多的,但是都死了。”
谈迟看了沈从半晌,还是没多说。
其实一开始他们找的都是些比较有救世心理、大公无私、人强心善的玩家,交流起来会更容易,而玩家们天生就有的责任感也更让他们放心不会坏事。但很可惜,因为这些玩家太有情义,反而折在了各种各样的羁绊上。
于是他们吸取经验痛改前非,决定找个心狠的。但狠也要有个度,不然就非常不可控 。
沈从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他们的视野。冷酷无情无情无义但不是毫无底线,有来有往有给有还不贪心。说句不好听的,利己的挺另类,但确实很符合他们的要求。
“我是头玩吗?”
沈从这么问不是没有道理,如果游戏还没彻底结束,那么他迟早有一天会再进游戏,头玩福利都是实质性的帮助,能让他在游戏里过得轻松点。
但是由于游戏突然被烧,沈从并没有听到熟悉的“恭喜存活”,或者其他类似于恭喜成为头号玩家的话,所以他并不确定这轮游戏的最终结果。而既然谈迟他们能掌握普通玩家的动态,应该也是有沈从是否成为头玩的结果的。
谈迟点了下头:“是。这游戏很有仪式感,特别尊崇它那套规则,被轰成那样都要坚持把游戏进行完,你和宋近歌都是头玩。”
顿了顿,谈迟又说:“宋近歌这人也不错。”
沈从抬眼,敏锐感知到了谈迟的意思:“你们要拉她入伙?”
“还在观望中,你们俩关系应该还行,如果真到了那时候,还需要你帮我们跟她接触。”
“我一个人接触?”
“对,大家都有各自的分工,像我就负责接触你。”
沈从想了想,说道:“你们可以快点做决定了,叶子很可能会去找她。”
“叶子?”谈迟笑了笑,“你怎么想到她了?”
沈从没瞒,回道:“你们跟叶子关系应该不好吧,既然你们会想到接触宋近歌,她很可能会提前去接触宋近歌,打乱你们的计划。”
“就因为她上次在酒吧劝你少跟我们接触?”
“就因为她上次在酒吧劝我少跟你们接触。”
……
“叮铃铃。”门铃声响起。
谈迟看了沈从好半晌,才起身去开门。
是外卖到了。
谈迟刚把外卖拿进来,一股饭香味就在房间里蔓延开。
“先吃点吧。”谈迟撕开包装。
沈从不是喜欢吃饭说话的人,但谈迟却喜欢边吃边聊,奈何他说了几句话沈从的反应都很冷淡,谈迟干脆也不说了,打开电视随便挑了个频道看。
直到吃完把包装都收拾了,谈迟才吐了下舌头,表情有些嫌弃:“好难吃,下次不点他们家了。”
说着,谈迟还朝沈从皱了下鼻子。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应该是要他附和的意思。
所以沈从虽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还是说了句:“下次不点了。”
谈迟笑了声,没再说这个话题:“你很敏锐。叶子确实跟我们关系不好,但她早就和宋近歌有接触了,在宋近歌还没进游戏的时候。
“只能说缘分就是这么巧吧,宋近歌都还没进游戏的时候,她们俩的关系就很不错了。我们要接触她还需要费一番力气,叶子却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到叶子,沈从想起来了一件事:“什么时候能撤掉对我的监视?”
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在现实生活,谈迟都对他的动向太过清楚,要是说没有人看着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谈迟一笑,抛了下掌心凭空出现的硬币:“你放心,我们还是很尊重隐私的。知道你的动向只是因为我。还记得吗?我说过,我算卦很准的,寻人当然也是一等一。”
沈从沉默看着他手上的硬币。他对这些并不了解,倒是不知道真有人能把别人的每一步都算这么准,他问:“叶子也是你算的?”
“不是。确实有人一直跟着叶子,她拿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要找回来而已。”
见沈从的目光还停留在硬币上,谈迟晃了晃手:“想学吗?我教你啊。”
“不用。”沈从对算卦没有兴趣,也不信这些,他只想确定没有人时刻在监视他。
两人又聊了几句谈迟就走了。
王审言晚上来了一趟,本来是照例来看看沈从怎么样,没想到沈从已经好了,当即就跟沈从聊了几个小时天。
虽然光找话题就找了半小时。期间沈从本想让王审言回去终结这尴尬的气氛,王审言却偏偏怕他身体又不舒服,说什么也要再待会儿。
在酒店又休息了一天,跟王审言说了声,沈从就买好机票收拾东西走了。
他打算去李舜说的地方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吓人了,更这章的时候电脑被砸黑屏了一直不好,弄得我都做好重新码的准备了。还好我锲而不舍,又把电脑砸亮了[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