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眼前的危机, 秦扶安却没有再重新坐下。
他绕开沉默站在原地的谢云淮，走到这只死去的怪物身边，微微俯身, 手里拿着变形的钢棍，轻而易举地挑起它被打断筋骨的冗长脖颈。
于是就如同用棍子挑起一条血淋淋的丑陋死蛇一般, 他托着鲜血淋漓的尸体走到出口处。
钢棍往下抽开。
死去的怪物尸体失去了支撑，软趴趴一团从狭窄的入口沉闷地坠落下去。
“我要下去了。”秦扶安回首看向沉默着跟过来的谢云淮, 余光却瞥向夜空中愈显猩红的倒计时。
这场考试还剩一个小时。
与此同时，下方操场上惊恐绝望的尖叫声也逐渐减少, 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怪物赫赫嘶吼。
这意味着这场考试, 考生和体育教具之间的数量, 已经开始扭转了。
被怪物抓到三次便会自动转化为体育教具，当越来越多的考生变成体育教具时, 剩余的考生想要躲藏逃脱就会变得难上加难。
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
从进入游戏开始, 秦扶安其实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游戏对玩家的恶意。
正如这场考试, 它在逼迫玩家在躲藏和正面应对中做出选择。
如果玩家选择躲藏，那么在无人阻止的情况下，接下来的半场考试, 甚至是之后的每一天，玩家所要面对的, 可能就是数不清的怪物围剿, 因为能被称之为“同学”的npc学生们, 全都变成了“体育教具”。
体育教具是不用上课也不用考试的。
它们会无时无刻地捕猎玩家。
这样的情况下，玩家想要活到第五天, 活到顺利高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一旦玩家选择正面应对……就凭度过了一两次新手副本的玩家，想要应对现如今满校园游荡的怪物们, 也无疑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或许，这场游戏，这个副本学校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高考。”秦扶安低声推断着。
明明只是猜测，但不知为何，谢云淮和直播间的观众们，竟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笃定。
肉眼可见的，弹幕停滞了一瞬。
而后便是井喷式爆发——
[啊啊啊啊我终于能发弹幕出来了！可憋死我了！不允许透露未知信息的弹幕规则简直逆天！！]
[主播是怎么猜到这一点的？我真的很好奇，能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我早就想说了，结果发出来就被直播间弹了禁言警告，只能眼睁睁看着主播和npc谈情说爱，真是急死我了！！]
[作为看过很多场新手副本的观众，这次不得不佩服主播的敏锐度了，说不定这次死亡副本真的会有人能通过呢！]
[……什么意思？什么叫死亡本？是有什么特殊的说法吗？]
[当然，每个阶段的游戏副本里，都有那么几个特别臭名昭著的副本，通常都以死亡率超高而出名，新手副本里，《猛诡高校》就是三大死亡本之一，因为所有进入游戏的玩家，都会死在前两天，没有例外。]
[嘶……真的假的？那为什么这个本还没有升级成高级本？这个死亡率比很多高级本都恐怖了吧？]
[因为它在高手玩家眼里，其实真的很简单啊，就像那位张老师，普通玩家解决不了，高手玩家轻而易举就能杀死，所以这个副本始终没有升级，一直在低位副本里游荡，又被很多观众称之为新手墓地。]
新手墓地，秦扶安从密密麻麻的弹幕里窥见了这个令人悚然的称呼，嗅着校园内逐渐安静的充斥着浓重血腥味的寒风，终于明白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通关率为0，也就意味着，这个副本，的的确确从来没有玩家能够活到第五天迎来高考时刻。
所以，他抬眼看向听完他那句话后，就一直怔愣在原地的谢云淮。
秦扶安其实听到过好多次触须们的对话，它们说，谢云淮从没有活到过高考。
那么在陡然得知另一种可能后，现在站在这里出神的小谢同学，心中所想又是什么呢？
“你要和我一起下去吗？”秦扶安忽而改变了原本让谢云淮等在这里的想法。
谢云淮恍惚回神，闻言却眼眶微红地望向秦扶安。
“你能……再说一遍吗？”他闪烁的目光中藏着的情绪不知是胆怯还是期盼。
秦扶安伸手揉了把小孩挂上寒霜的头发，笑着道：“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谢云淮深吸气：“……不是这句。”
他心里的波澜忽而平复了一些，也不需要秦扶安再说一遍了，用微红的眼眶瞪了秦扶安一眼，率先决定：“我要和你一起下去。”
说完，他顿了顿，又肯定地补充：“你放心，我不会托你后腿的！”
从前的他以为是自己太弱，所以才会死得太早，沦陷在一次次的轮回中难以挣脱。
但现在秦扶安却告诉了他另外一种可能，原来从来就没有学生能活到高考，更不会有人能够成功从学校里走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从前一次次的努力和期盼算什么？他拼了命的学习背诵又算什么？
或许高考毕业，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根悬挂在他眼前的，只能看到却不能触摸获得的胡萝卜。
哪怕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谢云淮心底都已经积攒起了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我不会拖你后腿的。”他声音微紧，再次认真笃定地重复这句话。
我会拼尽全力活过今天，哪怕没有人站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我也不会再闭着眼睛懦弱的等死。
因为我一定要亲眼看到，无数次轮回中我都没有看到的那个结局。
我一定要知道，我时时刻刻所渴望期盼的高考，到底是不是一个可笑的荒谬的谎言！
秦扶安看到了少年眼中灼灼燃烧的愤怒，也亲眼看到了谢云淮身体里疯狂翻涌出来的无数触须们。
头顶的夜空再次被庞大的触须们所覆盖遮掩，它们却不再和白天一样恹恹无神，更没有絮絮私语着自己的饥饿和小心思。
漆黑庞大的触须们，裹挟着谢云淮心底的戾气，一圈圈将这座庞大的校园裹挟缠绕起来，难以言明的呓语中充斥着令人头痛疯狂的蛊惑杀意。
即使是秦扶安，也在此刻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他被那些听不清的愤怒呓语念叨得大脑隐隐作痛，神智都恍惚了片刻，如果不是他的灵魂强度同样不低，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了楼下游荡的怪物们的同类。
但他并没有露出任何难以承受的表情，只是盯着少年目光灼然明亮的双眼，轻笑着点头：“行，那你把这个拿着，保护好自己。”
他将自己从南竹那里得到的泡泡机道具塞到谢云淮手里。
不等谢云淮推拒，秦扶安已经踩着墙梯往下了-
一下来，秦扶安就明显感知到这栋教学楼里那种诡异焦灼的安静。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连呼啸的寒风都吹不散。
秦扶安皱了皱眉，当即点开查看高三（4）班的学生考试状态。
教室里的绿色光点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几个，散落在学校各处的光点也没剩几个。
秦扶安陆续点开4位玩家的光点，其中亚克和陈琪都被扣过一次分，反而是新人赵佳悦是满分状态。
等他看完本班考生状态后，身后谢云淮也已经跟上来了。
“走吧，小心点。”秦扶安关掉监考的光屏，隐藏密密麻麻刷新弹幕的直播间光屏，带着谢云淮往下走。
随处可见的尸体，顺着台阶流淌的鲜血，踩在血泊中黏腻拖沓的脚步声，寂静到落针可闻的楼道……
目之所及，不是学校，而是地狱。
刚走了几步，就被嗅到气味冲过来的怪物突脸攻击，秦扶安侧身让开，将怪物留给了后面已经做好准备的谢云淮。
谢云淮盯着这只怪物眼熟破烂的面孔，手指不自觉抓紧右手的钢棍，然后在对方靠近的那一瞬间，闭上眼用力的朝它脖子砸过去——
“这点力气可不够。”秦扶安在怪物不痛不痒地冲上去撕咬之前，率先用钢棍从背后插.进怪物的心脏，将其捅了个对穿。
冰冷腥臭的血液溅射了谢云淮满身，蓝白的校服在灯光下被染上成片星星点点的红。
他睁开眼睛，看着已经冲到自己面前来的怪物，脸色白了几分，却仍旧在对方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咬牙拎起钢棍，更为用力地一次次砸在怪物的脑袋上。
秦扶安支撑着怪物的尸体，任由谢云淮将这只倒霉蛋用来练手。
直到怪物的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谢云淮才喘息着脱力般地靠在血迹斑驳的墙面上。
“要休息一下吗？”秦扶安丢掉怪物的尸体，偏头看向暴力输出后反而变得眼眶红红的小谢同学。
谢云淮摇摇头，将手里脏兮兮的钢棍递给秦扶安，自己抱着那把泡泡机，有点懊恼地说：“我还是用这个吧。”
他太饿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饥饿，以至于明明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力气，却根本用不出来。
与其这样拖后腿，不如用这把轻巧便捷的道具，至少能给秦扶安打个辅助。
谢云淮的头脑既浑噩又清醒，他茫然的理智着，知道自己当下该怎么做，却又不清楚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他这么说了，秦扶安也不再耽搁时间，领着他踩着满地的残肢碎肉，略过5楼，来到4楼后，在教学楼愈发诡异的寂静中，面不改色地敲响高三（4）班的门板。
第25章 猛诡高校（25）
清脆的笃笃声在教室以及楼道里清晰地回荡, 原本躲藏在教室各处的学生们心脏颤动，愈发努力的将自己躲藏起来，不断在心里默念哀求自己不要被发现。
极端的惊恐之下, 甚至没有人敢往外偷看一眼。
直到秦扶安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中响起。
“还活着的同学，有兴趣和我一起讨论题目并作答吗？”
所有人：“……”
谢云淮都不禁侧目, 毕竟是第一次见有人将作弊说的这么光伟正。
还一起讨论题目并作答……
明明很荒谬，但不知是秦扶安言语中自带的蛊惑能力, 还是白天他的种种操作给同学们留下了足够深刻也足以让他们信任的印象。
以至于在秦扶安话音落下后，原本瑟缩着藏在教室里的学生诡们竟然都一一小心地冒头站了出来。
也因此, 让秦扶安和弹幕观众们见识到了这群学生们各自逆天的躲藏能力。
有诡藏在电灯落下来的阴影处, 不靠近用皮肤接触, 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也有诡藏在狭小的课桌桌肚内，在出来的时候将课桌里的书本一摞摞挪开, 才出现它扭曲畸形的身影。
还有诡互相堆叠着藏在后面的垃圾桶里, 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 上面放着许多破破烂烂的纸张，打眼一看根本不会想到塞满的垃圾桶里面藏着至少三只诡。
等到所有学生诡都向惊恐的鹌鹑一样瑟缩着站在教室里后，秦扶安粗略数过去, 竟然还活了将近十个学生。
之所以说是将近，是因为有几个学生诡的考试成绩已经降到了80分和60分。
都在变成体育教具的边缘疯狂试探。
迎着一双双充满恐惧和期盼情绪的清澈双眼, 秦扶安明显感觉到, 这群白天面无表情的, 宛如复制粘贴般的npc学生们，在面对生死的时候, 其实有着远超普通人的情绪波动。
因为它们想活。
和谢云淮一样，它们既是玩家和观众眼中不起眼的npc路人，也是这所学校里拼命挣扎求活的主角。
在学生们惊恐中藏着许多期待的目光中, 秦扶安反手将教室门合上，走到讲台前，对这群瑟瑟发抖的小孩们平静说道：“身为你们的代理老师，以及这堂课的监考员，现在考试时间过半，我希望你们都能考试及格。”
在秦扶安走上讲台的时候，谢云淮就拿着道具站在教室门口，警惕所有可能会突然出现的怪物袭击。
而教室里其它学生们的站位也很有趣，全都贴着墙壁的那一侧，尽可能远离靠近走廊窗户的地方。
秦扶安很清楚时间才是他们现在最需要抢夺的东西，所以完全没有废话，当即站在讲台上迅速安排布置起来。
书面语言是讨论试题解答方式，实际上却是在组织这群学生将桌子板凳腿都卸下来当作武器，将剩余的木材都堆积在靠近窗户的地方当作一道简单的防御。
除此之外，还有学生在走廊上挂起用血和墨写满字的校服，有人用自己最快的书写速度将纸张填满，然后从4楼各处洋洋洒洒地抛下，任由寒风将这些轻飘飘的纸条吹动着散落在校园各处。
这个被称之为新手坟墓的高校副本根本不是单人或小团队副本所能通关的。
正如秦扶安白天推测的那样，玩家身为学生的一员，是这个学校里等级最低的存在，没有更低。
所以想要扛住一切压迫和死亡的威胁，只有将小团体扩大，集合更多底层学生的力量来进行反击。
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当然，前提是玩家要有能组织起学生npc的能力，否则合作对抗只能是一句笑话。
“其实去天台更好，天台易守难攻，还是绝佳的制高点。”秦扶安做完所有安排，仍旧有些不太满意。
谢云淮闻言，用疑惑的目光回望他。
莫名的，秦扶安就读懂了少年此刻想要表达的意思：那为什么不去天台？
“易守难攻是没错，但同样我们也会失去所有退路。”他解释道：“而且既然是一场随堂考试，那就意味着考生不能随意离开考场，没有人知道在天台算不算违规。”
如果这个游戏对玩家和学生的恶意再大一点，那么像是天台这种被锁起来的地方，多半是会藏着些小陷阱的。
秦扶安讨厌所有不确定的因素影响自己的行动，所以在考试过半的时候，他原本就打算尽快离开天台。
听完他的解释，不光谢云淮恍然，连原本竖着耳朵偷听的学生们也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而后言行间对秦扶安更为信任和依赖了。
4楼的动静理所当然会吸引来学校内正在游荡活动的怪物们。
可惜原本看到它们就会尖叫逃亡躲藏的猎物们，这次却像是被人塞了十个八个熊心豹子胆一样，不仅没有逃跑，还在怪物们跌跌撞撞冲上来的时候，眼露兴奋跃跃欲试地举起了手里的武器。
[秦老师说了，这堂课能够及格的学生，明天就都能喝到甜甜的蜂蜜水，而能够亲手杀死怪物的学生，明天还会获得很多美味的小零食。]
这对于从来没有在学校里吃到过任何有滋有味的食物的学生们而言，无异于是天降横财，原本的恐惧也在蜂蜜水和小零食的诱惑下，迅速转变成对怪物的昭昭杀意。
它们并不怀疑秦扶安给出的条件是不是在画大饼，因为今天大家全都看到了在秦扶安的照顾下，谢云淮一下子就过上了它们想都不敢想的神仙日子。
而现在，只要他们能够保持及格分，就能喝到甜甜的蜂蜜水。
只要他们能够亲手击杀一只怪物，就能获得从未吃过的可口小零食！！
没有小孩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更何况，它们比谁都清楚，秦老师之所以给出这些条件，还帮助它们答题，都是因为想让它们及格然后好好活下去。
在死亡的威胁和美食的诱惑下，这些看起来恐怖的怪物们似乎也不再那么不可战胜了。
而当谢云淮率先用泡泡机包裹住一只怪物，再由身后的学生一拥而上将其活活打死时，所有看到这一幕和亲自参与进来的学生们，眼眶都因为情绪过激而泛红。
这些怪物，是能被打死的。
这些看似难以回答的困难题目，是能给出答案将其消灭的。
当不可战胜之物的头顶亮出血条时，也就意味着祂有了被打败的可能性。
而当不可战胜之物的个体被毁灭时，就代表它们已经有了反击甚至反杀的几率。
秦扶安没有让这群学生困守在教室里，而是让它们分成两队守在楼梯的两边，谢云淮带着一队，另外一名力气更大的学生带着另一队。
在确认这群小孩都气势汹汹将怪物视作猎物后，秦扶安反而空闲了下来。
他就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倚靠着血迹斑驳的墙面，垂眼盯着不远处那双始终停留在走廊里的血色高跟鞋。
这是体育课的监考老师。
但除了一开始宣布考试规则以外，对方都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双鞋停在教室外，为什么单独停在这里？
秦扶安很清楚的记得，其它班级外面，绝对没有这样一双显眼的高跟鞋。
如果按照个体来推测，那么这位监考老师应该从开始考试时，就一直停留在这里，并且从未离开过。
可秦扶安的眼睛看不见对方的存在。
这就很诡异了。
秦扶安的双眼是种族自带的天赋，他能看破世间一切虚妄，能看透每个生物的灵魂，此刻却看不到监考老师的存在。
见秦扶安始终盯着那双高跟鞋，原本都快把监考老师遗忘到角落里的观众们也纷纷疑惑起来。
[对喔，这双鞋怎么还在这？它都不走动一下的吗？]
[有没有人知道监考老师到底是什么啊？]
[我知道，但规则不允许我透露（疲惫微笑）]
[我也知道，但我已经被黄牌警告过两次了……]
[总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主播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啊？要不试着把它拎起来扔掉看看？]
[……]
从秦扶安组织学生们防守反击开始，他直播间的弹幕就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现在弹幕里更是乱糟糟的什么发言都有，唯独那些最有用的能解惑的弹幕，一条都发不出来，还要被直播间弹出各种警告。
不知不觉间，秦扶安这张脸，和《猛诡高校》这个副本直播标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窜上了热度榜第一名，并且还在不断攀升。
直到它悄然停在了诡异直播间的首页推荐榜的新秀页面。
偏偏秦扶安对这些热度毫无感觉，不仅不和弹幕快乐互动积极整活，还觉得直播间的光屏太晃眼，硬是将它挪到了不会碍眼的地方，这才继续盯着那双高跟鞋思索起来。
现在大概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这位监考老师的本体就是这双血色的高跟鞋，所以秦扶安才看不到更多的存在。
第二：这位监考老师在规则之类有办法蒙蔽秦扶安的目光探索，所以秦扶安只能看到一双鞋。
秦扶安是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的，毕竟在全是人形诡异的学校里，突然冒出一个高跟鞋诡异……多少有点不符合逻辑。
但如果真是第二种，他就得防备这个学校里可能存在的致命危机了。
比如在蒙蔽自己视线的前提下，被人悄无声息地贴近，然后一击即中。
想到这里，秦扶安反而怀揣起几分期待了。
在两侧楼梯口重新喧闹起来的时候，他眸光深深地看了眼这双鞋，然后抬脚，神色冷淡如过无人之境般越过这双神秘诡谲的高跟鞋。
第26章 猛诡高校（26）
“秦老师！”一名学生捕捉到他走过来的身影, 连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
其他学生也纷纷回头，以满地的尸体碎肉为背景，全都眼睛亮亮地望向秦扶安。
“秦老师。”带队的那名学生侧身给秦扶安让出位置, 指着下面的一群惊弓之鸟们说道：“他们是看到纸条后跑过来的同学，我们要把他们放上来吗？”
它担心的其实不是这些学生危不危险, 而是……这么多同学，秦老师的蜂蜜水会不会被喝到破产？万一被喝完了轮不到他们呢？
人人都为利益所驱使, 诡也一样。
秦扶安对这群学生的小心思了然于胸，他拍拍这名学生的肩膀, 越过它走到楼梯口往下望。
下面有一群学生正在努力抵抗怪物的追杀, 前面的在努力搏斗, 后面的正在试图往上走得到庇护。
“让它们上来吧。”秦扶安偏头对自己班的学生说：“现在不放它们上来，等它们全都变成怪物了, 你们确定自己还能活到第二天？”
活不下去的话, 还妄想喝蜂蜜水吃小零食？
几名学生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拆穿点醒, 终于意识到下面这群同学，既可以是自己活下去的助力，也可以是自己的催命符。
于是不用秦扶安再多劝说解释什么, 它们已经快速让开防线，一边让下面的同学上来, 一边竭力劝说他们也去寻找趁手的武器来一起抵御那些怪物教具们。
谢云淮带队的那边, 和秦扶安所见的情况大致相同, 但在这边放学生上来后，那边也乖乖让行。
有了这群还活着的学生, 秦扶安所能做的安排就更多了。
他将这群小孩按照当前的考试成绩分成了三波，100分的，80分的, 60分刚刚及格的。
100分的拿着最好的武器顶在最前面，80分的跟在后面查漏补缺，60分的在安全范围内搜寻更多的武器，以及用校服或是书本纸张等东西制作一批简陋但能用的防御工具。
几乎每一个还活着的学生，都能从秦扶安这里领到自己该做的事情，于是原本该是大逃杀的夜间体考，硬是被秦扶安扭转成攻守游戏。
在倒计时只剩10分钟的时候，整个学校几乎大半的学生都聚集在了这栋教学楼内，包括4名玩家。
他们虽然是玩家，但在秦扶安的安排下，和每一个正在努力求活的学生一样领到了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忙碌到甚至分不出心神去猜测南竹会躲藏在哪里，有没有遇到危险。
当倒计时只剩3分钟的时候，那些蜂拥而来的体育教具们终于减少，过了半分钟才能发现远方游荡的那么一两只。
教学楼暂时安全了。
在彻底等不到怪物的来袭后，清脆的叮铃下课声在这些学生们的耳朵里，简直犹如一曲仙音。
当欢快的下课铃声结束后，漆黑中泛着浓重血色的夜幕之上，倒计时也走到了0：0：59。
最后一分钟。
秦扶安轻轻舒了一口气，迎着一大群小孩们期颐欢喜的目光，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就听到这群小孩七嘴八舌地喊起了“秦老师”。
它们好像也只会喊秦老师，欢喜的，活泼的，感激的，崇敬的……
和白天麻木疯狂的它们，似乎是截然不同的表里两面。
就连头顶的天幕之上，原本气势汹汹陪着谢云淮进攻了一晚上的触须们，也趁乱混进学生群体里，凑过来偷偷揪着秦扶安的衣摆不想松开。
“恭喜大家，体考顺利结束。”秦扶安说完，在谢云淮同样微亮的眸光中，伸手捻起一条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触须，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
谢云淮：“……”
可恶，到底该怎么才能让自己的灵魂不要那么活泼缠人？！
角落里，白松用手肘拐了下靠着墙发呆的亚克，轻声道：“快看，大佬又在和他同桌眉眼传情了。”
亚克：“……”
等这次游戏结束，我一定要回去熟读抱大腿的100种特殊技巧，迟早有一天，我也能遇到属于我的大佬！
他的嘴角终究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陈琪、赵佳悦：“……”
两个戏精。
但一抬眼，看到已经走向最后十秒的血红倒计时，她们却也忍不住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漫长危险的一天，终于……要结束了啊。
在某一刻，所有活下来的学生，全都默契地抬头看向夜空中最后的倒计时。
它们看着它从10秒，一秒秒走到最后几秒。
3、2、1——
“本次体考结束。”熟悉而柔软的嗓音在学校上空响起：“恭喜各位成绩合格的同学，望你们在接下来的几天内继续砥砺前行，认真参与每一堂考试。”
“休息时间是晚上9:30，请同学们按时上床睡觉，保持良好的睡眠和身体，以充足的状态迎接第二天的学习和考试。”
监考老师的声音落下后，整个学校安静得可怕，就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直到还活着的学生们眼睁睁地看到那双停在高三（4）班走廊里的血色高跟鞋，突兀地踩着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后……
从四楼开始，短短两秒钟内，激动的喧闹和尖叫狂欢响彻整个猛诡高校。
“……楼板都要被震塌了。”陈琪感受着脚下的震动感，一边吐槽，一边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热闹的喧嚣声中，秦扶安耳边却响起了另一道通知。
“恭喜您，身为监考员，在此次考试过程中，表现优异，成绩突出，您的能力获得了全校师生的一致好评，因此校领导经过各方观察和讨论，最终决定，授予您永久[监考官]头衔。”
“此外，因为您还兼职高三（4）班代理老师，为校方的师资力量做出卓越贡献，所以校领导们一致决定，将任命您为正式老师，并享有老师和监考官的双重工资福利。”
“请您在今后的日子里，再接再厉，为猛诡高校培养教育出更多优秀的毕业生。”
声音消失后，秦扶安原本透明色的监考员光幕就在他眼前变成了浅蓝色的监考官光屏。
上面依然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光点，范围也不仅限于高三（4）班，而是全校所有还活着的学生应该都在这上面了。
不过它们全都处于无法查看无法移动的状态，应该是现在考试时间结束了，所以监考官无法在此时执行自己的权能。
与之一起改变的，是他校服上那枚[监考员]的标牌，竟然无声无息的变成了不祥的血红色，并且可以任由他选择是否将其进行隐藏。
秦扶安简单查看后，就将没有太大区别的监考官光幕关闭了，胸前的标牌也被他在混乱中悄然隐藏。
所幸他是背对着众人，站在走廊里观望外面的，所以也没有人（特指玩家）发现他身上的变化。
等他将这些都做完后，属于他的双重工资也被提示到账了。
工资全部自动进入他兜里那张正式老师的资格证里，在校内需要进行购买行为时，刷这张资格证就可以顺利进行交易。
秦扶安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余额，不多，但是足够他兑现自己今晚对这群小孩许诺的小零食。
于是在一众劫后余生的疯狂欢呼声中，秦扶安脱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校服外套，绕过这群过分激动的小孩，独自朝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
一整天折腾下来，哪怕是他，精神也有点支撑不住。
路上没有路灯，但所幸那些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的“体育教具”，都在考试结束的那一刻被回收干净了，所以这一路上除了黑以外，秦扶安并没有遇到别的危险。
但在即将走进宿舍楼之前，他还是被人堵在了楼下大门外。
“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吗？”秦扶安掀起眼皮，借着宿舍楼昏黄的灯光懒散地打量着面前几名神色踟蹰的玩家。
面对他的询问，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纠结着支支吾吾的不肯明说。
直到陈琪观察到秦扶安眉眼间隐藏的几分不耐，她心脏微缩，当即开口问道：“大佬，我们过来是想问问您，有没有看到过南竹的踪迹？”
问完，大概是怕秦扶安误会，她又赶紧补充道：“我们刚才考试结束后就一直在找她，但是问了很多同学都说没见过她，我们担心她会不会是遇到危险或者在哪里被困住了，所以才……”
“她死了。”
她的解释还没说完，就被秦扶安平静的回答打断。
陈琪的声音戛然而止，另外三人也满眼愕然地望向他。
见状，秦扶安狭长的眼尾微扬，轻笑着恶趣味地补充了一句：
“很不巧，是我杀的。”
第27章 猛诡高校（27）
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骤然粗重的吸气声。
不知是不是副本环境和斑驳光影的影响, 几人被秦扶安那双如潭水般幽暗的绿色眼瞳盯着，竟都在一瞬间感知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悚然杀意。
在冷汗无声浸透后背时，他们全都慌乱地避开和秦扶安的对视, 毕竟谁也忍受不了那种非人类冷血动物般的冷然注视。
被他盯着，就像被未知的天敌锁定命脉, 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惊动了对方。
至于秦扶安所说的……南竹的死亡, 他们毫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相反，此刻正背对着昏黄灯光, 站在阴影夜色中的秦扶安, 即使一言不发, 也遮掩不住他身上那种极端致命的危机感。
冷血生物，杀人狂, 愉悦犯……
几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间, 几人脑海里就能立马蹦出无数种形容词, 然后对危机的感知和生理本能就会疯狂催促他们远离。
逃命，然后敬而远之，永远不要接触。
这大概是几名玩家当下最想做的事。
他们好半晌没有说话, 人人眼中都是惊骇与忌惮，身体也在秦扶安的注视下, 一步步示弱般地后退, 实际上后退的每一步, 他们的身体都紧绷着，双眼微垂, 死死盯住秦扶安的手脚，生怕他会会一言不合就对他们动手。
眼看着他们即将退到能够转身就跑的安全线外，秦扶安忽而挑眉低笑出声, 抬脚靠近猛然僵住身形的几人，状似好奇地询问：“跑什么？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她吗？”
几人：“……”
几个直播间的观众们：“……”
不是，就你刚才那好像手握几百条人命的样子，到底谁敢问啊？！
不说几名玩家了，就连处于他们视角的观众们都被吓得狂刷弹幕，试图用弹幕来屏蔽画面，以此安抚自己不安狂跳的心脏。
结果你还特意凑过来要让我们问个清楚明白？！
不说玩家，就连观众都纷纷怀疑秦扶安是不是那种慢条斯理杀完人后，不仅能处理得滴水不漏，还会返回第一现场欣赏自己杰作的变.态杀.人狂。
就刚才秦扶安盯着玩家看的眼神，直接碾压今天一整天面对的那些副本诡异生物了。
和秦扶安比起来，那些怪物都变得无害许多。
当然，也被衬得更加狰狞丑陋。
但现在秦扶安都靠近这么问了，万一他们不回答惹到对方了怎么办？
几人齐齐停下脚步，提心吊胆地斟酌着该怎么问出口。
最后还是今天大半时间都和南竹走在一起，并且被秦扶安救下过的赵佳悦小心翼翼的将问题问出口。
虽然看起开是被秦扶安逼着问出口的，但实际上赵佳悦和另外三人心里本就好奇，为什么南竹会死在秦扶安手里？
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等等……
在秦扶安回答之前，陈琪猛然抬头：“那把泡泡机道具！是从南竹那里得到的对吗？”
那把始终被谢云淮握在手里的道具，不正是白天南竹从小超市货架上拿走的那个吗？
被陈琪一提醒，其他几人也都想到了这点。
之前要应对考试，到处都乱糟糟的，他们也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怪物之外，所以就算偶尔瞄见了，心里可能会迅速闪过疑惑，但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中午之后，南竹就压根没把那东西拿出来过。
而在超市的时候，他们又都专注于自己的东西，所以对南竹拿到的道具具体长什么样，其实没有太深的印象，这也是他们如此迟钝的原因。
但那把原本属于南竹的道具，之前却出现在了谢云淮手里。
而谢云淮……
几人小心探究地望向秦扶安，都察觉到，那把道具恐怕就是他从南竹那里获得后，又转手交给了他的npc同桌。
念头通达的一瞬间，亚克率先诧异地问出声：“您就这么给他了？那可是一件很厉害的道具！”
他甚至怀疑秦扶安是不是被谢云淮下了蛊，否则怎么会面不改色就将那么重要的东西都送给了谢云淮，要知道，谢云淮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副本npc而已，要不是有秦扶安护着，恐怕对方早就死了！
那个npc到底有什么特殊，为什么值得秦扶安对他另眼相待？
难道真的像白松说的那样……
思维不受控的迅速发散，等亚克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情不自禁的酸了。
为什么连npc都有大佬护着，他却还要苦兮兮的挣扎求生？
要是能活着离开，回去后一定要苦学社交提升情商！！
亚克在酸溜溜的遐想，秦扶安也没有回应他的疑问，而是看向站在一起的两名女生。
目光从陈琪身上划过，而后落在鼓起勇气询问自己南竹死因的赵佳悦身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扶安看向赵佳悦，回忆道：“白天你和她被诡物追逐的时候，她似乎没有任何出手帮忙的行为。”
白天的时候，包括秦扶安视角的观众都在感叹两个女生相互帮忙，不抛弃不放弃，但现在却再也没人提起这个话茬了。
不止是观众，此时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听到秦扶安这番话，都会想到谢云淮手里那件原本属于南竹的道具，那么当初南竹的那番行为就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那么着急想要救赵佳悦的话，为什么不动用道具呢？
她留在那里不走，是真的想要救赵佳悦，还是想要亲眼确认赵佳悦的死亡？
赵佳悦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想到白天自己险些身死的危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惨白如纸。
她瑟缩着往后退了一小步，低声嗫嚅：“但、但她已经死了。”
人死如灯灭，即使她后怕，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但她和另外三人又清楚了秦扶安为什么会问她这句话。
——中午南竹可以拿着道具看着赵佳悦死，晚上南竹就能拿着道具试图让秦扶安死。
可惜她最后却反死在了秦扶安手里。
不知为什么，明明秦扶安什么解释都没有，他们也只是光凭秦扶安的一句话推测出这样的“真相”，却都莫名松了口气。
于是原本看起来极其危险致命的秦扶安，周身那种令人窒息心悸的危险感竟悄然消失了，就好像之前的惶恐不安都只是他们心理上造成的错觉一般。
玩家之间的氛围重新变得和谐起来，几人看向秦扶安的眼神也不再如刚才那样警惕防备。
等两个女生相携去往女生宿舍，两个男生也先一步回去男生宿舍后，秦扶安站在原地，盯着两名女性玩家的身影看了几秒，而后偏头看向一旁涌动着无尽黑暗的角落。
谢云淮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准确来说，是他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秦扶安就知道他来了。
所以在那些新同学都离开后，他走过来，将手里的道具递给秦扶安。
秦扶安也没有和他客气，接过道具后，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在少年越过自己往前走，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却又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这是她偷的东西，明天早上就要还回去。”
谢云淮脚步微顿。
秦扶安立马跟上他，和少年并肩往宿舍楼上走，在只剩脚步声回荡的冗长楼道中，偏头对神色浅淡的小同桌说道：“如果你喜欢这个玩具……”
“我不喜欢。”谢云淮这次的反应很快。
他下意识拒绝后，注意到秦扶安微愣的模样，微微拧眉，转过脸特别认真地叮嘱他：“校规很严格，你别学他们偷东西。”
秦扶安：“……”
谢云淮大概不知道，在说这句叮嘱的时候，他的眉眼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虑，偏偏他在认认真真说完后，还用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紧盯着秦扶安，似乎生怕自己一个错眼，秦扶安就会走上歧路变成小偷。
看着小谢同桌认真中带着点小古板的模样，秦扶安无声地捻了捻自己的手指，克制住此刻想要去揉乱小孩头发的奇怪冲动。
小谢同学这幅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真是有点犯规了。
在小谢同学不赞同的目光中，秦扶安吊儿郎当地抬起手乖乖发誓：“行，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肯定不会去偷东西的。”
说完，发现谢云淮还在盯着自己看，秦扶安状似无奈地叹气：“小谢同学，劳烦您对我多一点信任，可以吗？”
殊不知，他越是这样，谢云淮越觉得放心不下。
不过谢云淮刚才盯着秦扶安却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觉得秦扶安那张嘴总是能张口就说出好多哄人的好听话。
什么叫“既然你不喜欢，那我肯定不会偷”？
说得好像自己喜欢的话，他就真的会去偷一样。
在秦扶安满是调侃笑意的注视下，谢云淮默不吭声地扭过头继续往上走。
在明天到来之前，他不会再和秦扶安多说一句话的。
然而这样的念头，在他和秦扶安先后站在同一间宿舍门前时，被某人可恶得意的哼笑声打断。
“……”谢云淮眉头紧皱地看向秦扶安，再次确认：“你和我住同一间宿舍？！”
秦扶安掏出自己的学生证往他眼前晃晃，眼眸弯弯地无辜点头：“学校安排的，我也很惊讶。”
谢云淮：“……”
某人嘴里说着很惊讶，实际上从上楼开始就一直不急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连抬头寻找宿舍门牌号的动作都没有，显然他早就知道了两人住同一间宿舍。
见谢云淮待在门口像个小呆子一样一动不动，秦扶安忍着笑，伸手绕过他将老旧的宿舍门推开。
反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昏黄的灯光将室内的黑暗驱散，也让秦扶安看清了宿舍内极为简陋的环境。
简陋到只有两张上下床和极其单薄破旧的被子，除此之外，连个板凳都没有。
“……你们一年给学校交多少钱？”秦扶安突然侧头问站在门口的小谢同学。
谢云淮看着空荡荡的宿舍，竟也有点发愣，闻言先是茫然地摇摇头，而后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挺多的吧？”
虽然最初的记忆早就在一次次轮回中变得模糊不清，但这毕竟是号称升学率百分百的第一高校，光是想要进来的人都挤破了头，怎么想都不该很便宜吧？
秦扶安觉得也是，但正因为给的挺多，才越能凸显出这个学校有多黑。
不光把学生当成食物，还把学生当成教具，给学生吃猪都不吃的糊糊，现在又给学生睡只有床板的宿舍……
“虽然我很理解校方想要开源节流的节俭朴素想法，但这会不会太朴素了点？耗子进来都得哭着往外跑吧？！”
隔壁宿舍响起熟悉的大嗓门，亚克正在激.情吐槽，白松拦都拦不住。
这边宿舍里，亚克说一句，秦扶安就像点头怪一样跟着点一下头，亚克吐槽了十几句，秦扶安就跟着点了十几次的头。
两人像极了一唱一和的双簧选手。
还被挡在门口的谢云淮沉默地盯着某人，而后闷闷地提醒：“马上要关灯了，你还不洗漱吗？”
隔壁的人太聒噪了，谢云淮听得心烦，在秦扶安去简单洗漱时，他反手将老旧的宿舍门砰的一声关上。
将所有聒噪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然后自己坐在空荡冷硬的床上发呆。
其实脑袋里乱糟糟一片，但谢云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脑海里为什么那么乱，乱到他一时之间都理不清思绪，只觉得今天是这么多次轮回里，过得最疲惫也最惊心动魄的一天。
太累了，以至于即使成功活了下来，他心里好像也是茫然多过喜悦。
还剩整整四天，自己会倒在哪一天？
又或者，自己真的能活着参加高考并顺利毕业吗？
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太多太多了……
“去洗吧。”秦扶安顶着头上的毛巾走出来，说完后就发现谢云淮神色空茫地起身，像神游一样安安静静地往厕所走。
秦扶安拧眉，伸手将人拽住，在他茫然地望过来时，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俯身凑近正在懵懵发愣的少年。
他猝不及防的凑近，将正在出神的谢云淮吓的一激灵，猛然回神，下意识往后退避开秦扶安的靠近。
“怎么这么喜欢发呆？”秦扶安觉得这小孩情况有点严重，不仅仅是挑食那么简单，还总喜欢发呆，一发呆就眼神空空的，好像什么喜怒哀乐都装不进去了。
很好养，又不太好养的样子。
谢云淮的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等他捂着额头想要制止对方时，秦扶安又已经绕开他了。
谢云淮在原地站了两秒，最后憋着一口气闷闷地洗漱睡觉。
今晚自己绝对不会再和秦扶安多说一句话了！
21:30，宿舍楼准时熄灯。
这个夜晚，玩家们都没有睡好。
因为他们总能听到宿舍门外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还有敲门声，啃咬咀嚼声等等各种各样的动静，让本就漆黑的夜色充满了不安危险的变数。
等到天亮后，亚克走出门看到秦扶安的第一句话就是迫不及待的邀请：“大佬，要不您来我们宿舍睡呗？大家一起也能有个照应，我们可以轮流守夜什么的。”
他期盼地望着秦扶安，却没有注意到原本跟在秦扶安身后的清瘦少年，在听到他这番话后无声抬眼望过来的视线。
白松注意到了，他想提醒一下亚克，但他刚要有动作，就被相同的目光锁定了。
森冷的，阴沉沉的，一点都不像昨天那个拿着玩具泡泡机积极求活的少年。
白松被这目光看得哽了一下，自觉收回伸出去想要提醒亚克的手，默默听着亚克再接再厉对大佬的邀请。
秦扶安没看到谢云淮和白松之间的拉扯，但他看到了死死缠绕在亚克脖子上的黑色触须。
亚克看不见也没有感觉，还在殷切地等待秦扶安的回答。
秦扶安盯着他脖子看了一眼，难得善心大发的拒绝道：“不用了，夜晚对于学生而言，只要不随意出门触犯宿舍规则，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言外之意，没必要住在一起。
被拒绝了，亚克遗憾耸肩：“好吧，你们是要去食堂对吧？我们一起啊……”
他为了缓解尴尬而转移的话题都还没说完，谢云淮就不耐地绕过他们往前走。
这群人是连体婴吗？什么都要一起一起。
谢云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耐烦，但他从一开始就对这些新同学喜欢不起来，在他眼中，赵佳悦柔弱，陈琪冷淡，亚克聒噪，白松墙头草，没一个是和其它同学一样认认真真上学听课的。
听着触须们不高兴地碎碎念，秦扶安眼底的笑意愈深，却没有出言惊动正埋头独自往前走的谢云淮。
这些触须就像是谢云淮心底延伸出来的一缕缕思绪，远比谢云淮更为活泼话痨。
但这个副本里，只有秦扶安看得到它们，也只有秦扶安能听到这些活泼的碎碎念。
喜欢发呆，思绪迟钝，反应总会慢好多拍的小谢同学恐怕至今都没有意识到，他在秦扶安面前，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
所以秦扶安也知道，昨晚毫不犹豫说自己不喜欢泡泡机的谢云淮，在撒谎。
“真令诡遗憾呐~”伸手接过秦扶安递过来的玩具泡泡机，营业员装模作样地喟叹道：“那样花儿一样年纪，只有短短几天就要高考了，怎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高考前夕呢？”
它演得太假了，唇角高高勾起诡异的弧度，眼中也没有丝毫惋惜怜悯。
秦扶安没有打断它演戏的小爱好，等它演完了，才掏出自己的正式老师资格证，让营业员帮自己再取几罐蜂蜜。
营业员这才发现自己沉迷演戏，竟然差点怠慢了出手大方的贵客！
它很快堆起更多谄媚的笑容，一连取来五罐蜂蜜放在柜台上，又殷勤地询问秦扶安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我还想要这个。”秦扶安屈起指节敲了敲被营业员放在柜台上的泡泡机。
哦哟，人傻钱多，大客户啊！！！
营业员立马眉开眼笑的准备刷卡结账。
可惜在拿到泡泡机的时候，这件道具还被秦扶安略微用力地压在柜台上。
营业员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尝试着用力去拿，结果纹丝不动。
营业员：“……您不准备买了吗？”
它心里开始打鼓，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果然，它刚问完，人傻钱多的秦扶安就诧异地反问：“难道你准备按原价卖给我？？”
那上扬的语调，那不可思议的神情，那语气里的谴责……营业员硬生生被他一句话说的心慌无措起来。
这道具……这道具好像的确不该原价卖出？
毕竟是秦扶安帮忙找回来的，他都没有要多余的好处酬劳呢。
而且、而且这道具上已经有了很明显的被使用过的痕迹，这也意味着道具已经是二手.货了……
秦扶安只是反问了一句话，营业员就已经心虚的替他想了好多打折的理由，短短几秒钟时间，营业员心里就已经有了新的价位。
最后它站在门口，含泪目送秦扶安收获满满地离开小超市。
“这打折的力度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同伴等秦扶安走得没影了才悄声和他沟通。
0.5折！它当人当诡两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低的折扣！！
营业员板着张惨白的死人脸，望着自己的同伴，麻木反问：“那你觉得他说的那些，有哪一条是可以反驳的？”
不光是他想到的那些原因，秦扶安还很善良友好的替它补充了更多的理由。
他们之间的交情，以后来往的人情，帮忙为老师讨到工资，间接替它们盘活这间小超市，给那群没吃过零食的小孩们买零食做宣传，以后遇到大力帮忙扩展客流量……
秦扶安一开口，别说是打0.5折了，只要他想，甚至能让它们全部白送。
“他还是太善良。”两位营业员凑在一起对了半天理由后，默契地发出同一句感慨：“人类要是都像他一样热情善良好骗该多好啊。”
对于身后的这些评价，秦扶安不知道也不在意，他拎着几乎将小超市搬空的大包小包一路走回教室，路上遇到的学生Npc们全都会乖乖喊他一句秦老师。
然后眼巴巴充满渴望地盯着他手里的超大购物袋。
等到了教室，高三（4）班的同学们也全都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包括刚吃完糊糊早餐的玩家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和张着嘴嗷嗷待哺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第28章 猛诡高校（28）
秦扶安偏头看了眼贴在黑板旁边斑驳白墙上的课表。
课表上被渐满暗红的血点, 但在血色晕染下，今天的课表还是在上课铃响后，逐渐浮现清晰的字迹。
第一节课的授课老师那一栏, 赫然写着秦扶安的名字。
除此之外，他今天在高三的好几个班都有课, 因为他在昨晚睡前收到了学校那边给他这位正式老师排好的课表。
从课表上确定自己的确已经正式脱离“学生”这个身份后，秦扶安将手里装着满满零食的购物袋放到讲台上。
他颀长的身形站在高出一阶的讲台之上, 那双浅绿的眼瞳将台下每一张渴望期待的脸庞都装进眼底。
“赵佳悦，陈琪, 亚克, 白松。”秦扶安平静地念出四名玩家的名字, 在他们茫然起身后，让他们上前来把讲台上的零食一一分发下去。
话音落下, 教室里便不可控的陷入一阵混乱的喧闹。
但就算是这样的喧闹, 在这个小小的教室里, 也被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出几分紧张的小心翼翼。
在四名玩家分发零食的时候，秦扶安又拿出几罐蜂蜜放在讲台上。
“昨晚我承诺过你们, 只要击杀怪物，及格活下来的学生, 今天都能喝到蜂蜜水。”
秦扶安迎着小孩们炽热明亮的目光, 注意到教室外一团团全部凑过来趴在窗户边眼巴巴的触须们, 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眉眼间悄然染上了些许柔和。
“所以昨晚参与考试的10个班级，每个班都能分到一整罐蜂蜜。”
刚一说完, 下面的小孩们就忍不住小声的欢呼雀跃起来。
原本一张张惨白麻木的诡脸，此刻竟然也能绽放出和生人没什么两样的灿烂笑容，身上更是洋溢着少年特有的朝气活力。
那种蠢蠢欲动的快乐, 轻而易举在整个教室内肆意地流窜着，而作为这种快乐的制造商，秦扶安却似乎并不意外这些小孩的情绪变化。
在他眼里，无论是人是诡，是鬼是妖，只要是能听得懂人话，能够进行沟通和思考的，都是正常又普通的生物。
这群穿着校服备受压迫的学生们，在他眼中更是一群受了欺负没地方告状，委屈隐忍的太久了，难免有点心理问题的破小孩而已。
养小孩哄小孩，这事对秦扶安而言比吃饭喝水都要简单。
但对于猛诡高校高三（4）班的同学们而言，秦扶安却是它们在长久麻木的黑暗中，第一次触碰到的光点。
明亮，灼热，张扬，极具穿透和感染力。
“秦老师，我们可以一直当你的学生吗？”有小孩抱着自己分到的零食，鼓足了勇气才仰着头怯生生地询问。
它的问题一出来，原本有点喧闹的班级霎时间安静下来，一张张苍白稚嫩的脸，像一朵朵刚刚见到阳光的小向日葵一样齐刷刷地仰头望向秦扶安。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教室，空气里萦绕的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悚然不安。
正相反，高站在讲台上的秦扶安，略一垂眼就能看透这群小孩眼底的期待和忐忑，它们既期待自己的回答，又恐惧自己的回答。
秦扶安眸光平淡地看了说话的小孩一眼，在它目光闪烁下意识想要躲避之前，眉心微皱，清朗好听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怎么，你们不想毕业，还想继续留在学校里复读？”询问间，他反手合上书页，即使穿着和学生们一样的蓝白校服，这番话却依旧裹挟着独属于老师的威势。
因此在他问完抬头看去后，无论是刚才问话的学生，还是其他的学生玩家，全都默契慌乱地低头避开他的注视。
偌大一个教室，鸦雀无声。
秦扶安很满意这群小破孩此时对自己的畏惧。
他握住讲台上的教鞭轻轻敲了两声，在小孩们乖乖抬头看过来后，单手撑着讲台边缘，之前冷然的气势消失不见，神情也变得随意散漫。
“正好警告你们一句，被我教过的学生，要是连简单的高考都考不过去，那你们在明年复读的时候，最好别倒霉撞进我手里。”
他好像是随口说出的警告，漫不经心的语调很难让人听出这是一句多么有力的威胁。
但没有人，也没有诡敢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看着这群学生诡物乖乖听话，还偷偷坐直了身体努力学习的样子，直播间里的观众默默刷了一大堆的问号。
[我是听出了威胁没错，但主播不是玩家吗？这个副本结束就离开了，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去威胁一群诡物的啊？！]
[最离谱的难道不是那几个玩家吗？他们明知道主播也是玩家啊，他们在怕什么？考不过就死，考过了也不会再遇到主播当老师，所以为什么他们坐的比诡还要笔直乖巧？学习态度比真正的高考还要端正努力？他们真的不是把脑子学出毛病了吗？？]
[都让让，我可是主播御用的翻译官，让我来给你们翻译一下主播刚才的那句话：升学率是和老师的工资绩效挂钩的，你们要是敢落榜拖我后腿扣我工资，那你们最好庆幸自己能死得干干净净，不然就算只剩一撮灰，我也能给你扬出一百种花样。]
[……楼上，这翻译，认真的？？？]
[完了，看完这句翻译，我竟然觉得主播刚才就是这个意思，他好像真的不是要劝小孩们好好学习，而是确确实实在威胁这群诡物好好考试的样子。]
[不是，我哪里看漏了吗？为什么翻译就知道他是因为绩效和工资啊？明明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啊！]
[前面的，昨晚学校给主播发正式老师资格证的时候，主播的目光在工资和绩效那一栏多停留了大概两秒钟。]
[……离谱这个词我已经说腻了，原本我还沉浸在小孩们尊师重道乖巧听话的温馨气氛里，结果主播可真是搅合气氛的一把好手啊。]
[不行，我还是不太能理解那四个玩家为什么一看到主播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又怂又听话！不就是比他们厉害了那么一点点吗，奋起直追才是真理啊！]
[呵呵，我是陈琪的观众，但是我已经在这个直播间里待了一天了，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去她的视角感受一下就懂了。]
[巧了，我是亚克的观众。]
[我，刚从白松那过来……]
秦扶安没搭理自己乱成一锅粥的弹幕，他照旧无视，然后在下课铃响后，让几个玩家将剩下的零食和蜂蜜都拿去别的班级发了。
原本堵在教室外面的触须们眼睁睁看着秦扶安面前的食物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在最后一罐蜂蜜也被拿走后，它们终于抱成一团委屈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呜好多好多好吃的，一个都没剩，好饿好饿好饿~
它们委屈兮兮地讨论是不是昨晚把秦扶安惹生气了，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顺着抱在一起的姿势互相打得鸡飞狗跳。
看着窗外像乱麻一样纠缠在一起的黑漆漆们，秦扶安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在小同桌冷冷淡淡满身疏离的沉默中，开始从自己兜里掏东西，而后转手一次次塞进谢云淮的课桌桌肚里。
蜂蜜，糖，饼干，牛奶……
从秦扶安往桌子里塞第一罐蜂蜜的时候，谢云淮就再难集中注意力去做题了。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却仍旧能从余光中看到秦扶安还在不停往课桌里塞东西。
然后一颗糖从塞得满满当当的课桌里掉出来，砸在他腿上。
轻飘飘一颗糖，落在校裤上都没什么重量，却像是一把小锤在他心里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他心跳一滞，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比脑子更快一步并腿接住了滑落的糖果。
“……”他猛地僵住，顶着身旁意味不明的视线，一点点僵硬地扭头看去。
视线相接，秦扶安藏着几分得意地扬眉，故意倾身凑到他耳畔，用狎昵的语调，慢悠悠地问他：“小谢同学，你知道刚才你的灵魂体们在说什么吗？”
早已忘记灵魂体这回事的谢云淮，在秦扶安的注视下，眼瞳都瞪圆了一圈，茫然地瑟缩了下因为温热呼吸而发痒的肩颈。
像只正在发呆的，被人欺负受惊却又反应迟钝的猫。
偏偏谢云淮都在极力逃避，努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秦扶安还不肯轻易放过他。
然后谢云淮和他的灵魂体们，就听到某个告状精又开始重复一些奇怪的心声了。
“为什么只给别人发零食，不给我发？明明我昨晚也很努力在杀怪物~”
“那个是果冻吗？小孩子才吃果冻。”
“秦扶安真讨厌，下次再也不要和他当同桌了。”
“不对不对，下次秦扶安只能当老师了……秦扶安变得更讨厌了！”
“下次再也不要听秦扶安说那些奇怪的话了，他只会骗人，都不骗别人，就骗我……”
“讨厌秦扶安。”
盯着几乎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可怜少年，秦扶安坏心眼地抬手碰碰他通红的耳垂，在少年轻颤着躲避时，又格外无辜地控诉：“小谢同学，短短一节课，你在心里偷偷讨厌了我十七次，我很委屈的，你觉得呢？”
你觉得呢？
你觉得……
你……
谢云淮眼眶早在不知不觉间泛红，尴尬到极致的羞耻，让他生理性的眼泪都憋在眼眶里，将原本干净清透的眼眸氤氲得水雾蒙蒙，眼睫在眨动间都沾上了湿漉漉的泪痕。
少年显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羞耻窘迫的情况，此时看起来像是煮熟了的虾，将自己的身体紧缩在课桌和墙壁之间，恨不得变成一张薄薄的贴画顺着墙面溜走，彻底逃离逼近的秦扶安。
可惜能够如此过分欺负他的人，大概骨子里就是个坏种，见状不仅没有心软，反而很有兴致地欣赏了他此时的窘态后，偏头凑得更近了几分。
温热的呼吸再次落在脆弱的耳廓间，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秦扶安压着笑意的追问。
“小谢同学，我突然听不到你的心声了，所以，你有什么想对讨厌的我说的话吗？”
他歪着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谢云淮：“……”
他心脏的跳动早就紊乱失序，脑袋里也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到，除了本能地躲避，他连辩驳都想不出言语。
现在被秦扶安逼着讲话回应，谢云淮努力克制自己失常发麻的神经，过了好半晌，才垂头避开秦扶安的目光，嗫嚅着小声说了句话。
很小声，小到如果不是秦扶安的听力过分出众，都难以捕捉到小同桌那可怜巴巴的一声对不起。
好像有点欺负得狠了，秦扶安含笑看着谢云淮闭眼逃避现实的可怜模样，一边反思，一边轻笑着将拆开的糖抵到小同桌紧抿的唇边。
“喏，我原谅你了。”
下一秒，他手里的糖就被谢云淮乖乖接过去。
课间十分钟，秦扶安也没有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欺负小孩，投喂了糖果后，他又继续从自己兜里往外掏东西。
课桌都已经被他塞得满满当当了，谢云淮尝着舌尖迅速蔓延的甜味，正要开口阻止秦扶安，就看到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眼熟的玩具。
昨晚自己用过的泡泡机。
谢云淮一愣，雾蒙蒙的眼瞳茫然地盯着秦扶安。
不是还回去了吗？
“你当小偷了？”他突然紧张起来，声音也突然压低了好多，浑身上下都写着生怕被人发现的紧张。
那紧张兮兮的样子，别人打眼一看，任谁都得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做贼去了。
秦扶安终于藏不在笑意，眉眼间漾出真切愉悦的笑意，抬手拍拍谢云淮呆呆的脑袋瓜。
“怕什么，我花钱买的。”
这次他终于做了回人，没有再步步紧逼故意惹谢云淮不安。
谢云淮松了口气，等紧张褪去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抱住被塞到怀里的泡泡机，意识到这是秦扶安特意买回来给他的东西。
不是其它同学都有的零食饼干。
是只有谢云淮才有的玩具。
“……谢谢。”
谢云淮抱住玩具，乌黑的瞳仁认真地盯着秦扶安。
有点乖。
于是秦扶安又拍拍小同桌的脑袋瓜-
在度过了第一天的混乱之后，初步适应了副本节奏和规则的玩家们，在有秦扶安当上老师这么个超强背景后，第二天竟然就这么顺顺利利地来到了夜晚。
“昨天考了要命的体考，今天应该没有体考了吧？”在吃完晚饭回教室的路上，亚克想到昨晚的混乱大逃杀就忍不住龇牙。
但最让他心有余悸的，是昨晚杀了南竹之后的秦扶安。
谁能懂那种前一刻还在一起说话的人，下一秒就连尸体都找不到，最后凶手还慢条斯理问你对此有没有什么见解的惊悚感啊？
反正亚克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连身边的墙都长着一双和秦扶安一模一样的绿色眼睛，时时刻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一晚上愣是被吓醒了三回，最后更是睁着眼睛等天亮。
白松摇摇头，“等会就知道了，希望别是什么全军覆没的考试。”
亚克一哽，默默瞅他一眼，庆幸这个人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乌鸦嘴的潜质。
陈琪和赵佳悦走在一旁，都没有接话。
想到即将到来的夜晚，几人虽然担心，但一想到有秦扶安在，心里又难免松懈几分。
明明对方也没有给予他们太多的帮助，但很神奇的，只要想到秦扶安，几人就是会觉得心安。
这么说起来，秦扶安这名字，还真挺好听的。
一路闲逛着回到教室，昨天还坐得满满当当的教室，今天只有不到二十个学生。
教室里很安静，和昨天的死寂不一样，今晚的安静更像是一种坦然的等待。
无论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玩家，学生，都不会再如昨晚那样满心恐惧。
在这样安静的等待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大家终于听到了熟悉的上课铃声。
但……令所有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熟悉的高跟鞋踩动地板的清脆脚步再次接近。
熟悉的难以承受的痛苦再次让众人惨白着脸弓起身体蜷缩闷哼。
熟悉的柔美的声音也在校园内扩散开来：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今晚的监考老师。”
“请同学们在各自座位上认真复习，专心准备高考事宜。”
“不得打闹，不得喧哗。”
“今晚，是平安夜。”
“……”
声音很快消失了。
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教室里原本做好准备的学生们面面相觑，目光茫然地交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平安夜？”谢云淮也神色懵懂地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好像很难以理解它的意思。
秦扶安也有些诧异，按照他之前的想法来看，体考之后，应该还有语文数学英语三科，然后文综理综其中一科，这样算起来，刚好五天时间，五次晚自习和五次测考。
为什么今晚却突然变成了什么平安夜？
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说，自己忽略了什么？
细长的笔身在秦扶安修长的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他眉心浅浅皱起，正思索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却忽而察觉到众多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秦扶安疑惑抬头，而后对上一双双犹豫不安的眼睛。
“……都看我干什么？”他放下笔，挑眉好奇地问道：“难道你们不喜欢平安夜，想来点刺激的？”
小孩们一惊，立马用力摇头。
“好好看书，看不进去的就自己安安静静地玩。”
闻言，小孩们又齐刷刷乖巧点头。
复制粘贴似的，还挺整齐。
秦扶安失笑，干脆也低头做起其它班级学生们明天的教案内容。
至于为什么今晚会是平安夜？
平安就行-
在所有学生茫然的忐忑中，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平安夜，似乎真的只是平安夜。
没有狰狞的怪物出没，没有吃人的诡异老师，也没有相互蚕食的同学……
整个校园，静谧的只剩呼啸风声，在严寒的冬季，在明亮教室里看着书本的诡异学生们，看起来和现实生活中无数普通学校的学子们没有任何区别。
今晚，真的只是平安夜-
夜晚躺在冷硬的床板上，秦扶安闭上眼，仔细将自己从进入副本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细节画面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校规，班规，学生，老师……
在回忆到某一段记忆时，秦扶安的思绪略微停顿。
校长……当初站在高台之上的校长，和他身边的那些诡，都长什么样子？
秦扶安忽而发现自己好像记不清了，明明昨天才看到过，之后却好像被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从记忆中抹去了所有画面，只剩下一张张模糊不清的空白五官。
不对劲。
他倏而睁开眼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扬声询问宿舍里的另一个人：“小谢同学，你知道校长的名字吗？”
谢云淮大概睡了，秦扶安的问题问出来好一会都没人回答。
但秦扶安不急，仍旧一边等待，一边尽可能思索这其中的细节。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秒，黑夜里才慢吞吞响起少年茫然的回答：“我、不记得了？”
他语气中的惊疑很明显，明明一次次轮回的记忆都还那么清晰，为什么连校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呢？
对他的回答，秦扶安并不意外。
轻轻应了一声后，秦扶安便重新思索起来。
但很快他又听到了谢云淮的声音。
藏在看不清的黑夜里，让人辨不清说话之人的神情和喜怒。
“秦扶安。”
他咬字清晰地念出秦扶安的名字，片刻后轻声问：“你会一直在这里当老师吗？”
秦扶安抬眼，看向黑暗中谢云淮所在的方向。
相似的问题，他早上才从高三（4）班的其它学生口中听到过。
第29章 猛诡高校（29）
早上他的回答, 是用反问去威胁那群小孩好好学习。
但现在，他的回答却不躲不避，“不会。”
话音落下, 宿舍里重回安静。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谢云淮望着头顶安静的发呆。
秦扶安不会一直留在这个学校里, 即使他成为了学校的老师，也会离开。
对方似乎对未来的方向很坚定, 有处可去。
那自己呢？
从前一直陷于轮回，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挣扎出这片泥潭的希望, 那么, 自己从这里离开后, 应该去哪里呢？
谢云淮不知道，他想, 或许完成高考也只是一片美好的假象, 说不定即使参加完高考, 当自己再睁眼后，还是会重新穿着校服坐在那间教室里。
秦扶安没有深究18岁的少年心里在思考什么，他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这两天来的一幕幕画面, 试图从中寻找到一丝被忽略的违和。
记得最开始那张纸页上写的通关要求，是毕业证。
已知, 参加高考才能获得毕业证。
现在两天过去, 还剩三天时间就会迎来高考。
但第二天是平安夜。
平安夜, 无人伤亡，是副本设计, 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秦扶安将这两天自己觉得有所疑惑的点都在脑海中一一列出来，决定趁着明天白天，尽快将这些问题都一一找到答案。
浅绿的眼瞳缓缓合上, 再睁眼后，却发现窗外的世界依然漆黑一片。
但秦扶安很确定自己睡了多久，现在本该是第三天的早晨才对。
他环视着黑乎乎的宿舍，掀开被子起身，打算去窗口进行查看。
可能是起身的动作有点大，旁边床上也很快响起动静。
谢云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视线率先锁定在宿舍里起身往窗口走的身影。
注意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秦扶安从外面收回目光，偏头看向谢云淮。
“醒了？有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太舒服？”他站在窗口处询问。
谢云淮先摇头，而后意识到秦扶安可能看不到，又轻声回答：“没有。”
顿了顿，他也起身走向窗口，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下一秒，他看到了宿舍楼下无数条游荡的影影幢幢的瘦长身影。
夜色本就够黑了，但这些身影上的黑似乎要更浓重一点，又好像是别的颜色染就的，在相同的黑夜里竟然有几分奇怪的显眼。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有几分艰涩。
秦扶安似乎能听出他心中骤起的不安，闻言抬手揉揉他的头顶，平淡道：“别怕，水来土掩。”
谢云淮怔怔地望着楼下那些游荡的黑影，好像看到了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把武器带上。”秦扶安将呆愣在窗口的少年拉回宿舍。
将之前拆卸的钢管握在手里，秦扶安侧耳听了听门外的动静，然后试探着将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在宿舍走廊上游荡的黑影霎时间全都齐刷刷地扭头望了过来。
世界一片漆黑。
唯独那一双双漆黑空洞的眼瞳深处，像是藏着一缕缕飘渺的猩红鬼火。
秦扶安做好了应敌的准备。
但那些黑影只是幽幽地盯着他，却没有任何一只冲上来对他进行攻击。
秦扶安眉心缓缓蹙起，看着这些黑影，和那些被从里面推开的一扇扇宿舍门，脑海中莫名回忆起昨晚监考官的话：“今晚，是平安夜。”
或许，所谓的“平安夜”并不是当晚的晚自习时间平安，而是从宣布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漫长的平安夜。
人类创造的狼人杀游戏里，平安夜意味着无人伤亡，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是死了人，又被人用道具救活，所以当夜平安。
那么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到底是哪一种平安夜？
秦扶安收敛心神，试探着往外跨出一步。
在他身后，谢云淮握着泡泡机紧跟着他，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黑暗中悄然发生着未知的变化。
一步跨出，秦扶安又站在门外等了等，那些游荡的黑影仍旧悄无声息地盯着他，也依然没有任何一只影子上前做出攻击的行为。
秦扶安心中微沉，转身抬手敲响了这栋楼里唯一紧闭的宿舍门。
刚敲响，里面就响起亚克颤巍巍的询问：“大、大佬，是您在敲门吗？”
显然他们两人早就醒了，只是发现了异样，一直没胆量出来而已。
等秦扶安回应后，两人小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往外观察，确定门卫站着的的确是秦扶安后，宛如见到亲人一样激动，立马迫不及待地开门。
“大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亚克率先好奇询问，白松跟在他身后，警惕着那些直勾勾望向这边的黑影们。
秦扶安摇摇头，在两人不安的等待中，很快做出决定。
“先试着往下走，下不去我们就退回来，如果下去了，就先试着联系另外两名玩家。”
“万一联系不上呢？”白松忽而问。
秦扶安格外平静地回答：“那就算了，能活就活，活不下来也是命。”
两人：“……”
好吧，这个答案其实也不意外，这么一想，还莫名有点庆幸自己和大佬能住在同一层楼。
既然做好了决定，秦扶安也没有拖沓，他必须尽快弄清楚这漫长的“平安夜”到底意味着什么，又该怎样才能结束。
于是在简单沟通后，他就带着白松亚克和谢云淮一同往宿舍楼下走。
几人尝试着从一群游魂般的鬼影中穿行，秦扶安甚至尝试着去触碰它们。
结果也并没有令他感到意外，这些影子，的确全都是空荡的魂体，仅凭肉、体是无法触碰到它们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没有被攻击。
“能尝试着和他们进行沟通吗？”谢云淮在秦扶安身旁低声询问。
因为他记得，秦扶安能够看到和听到自己灵魂体的行为和声音，说不定这些同学的魂体也能沟通，这样就能迅速了解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遗憾的是，秦扶安对他摇了摇头。
“无法沟通。”
他早在醒过来站在窗前的时候就尝试过了，结果下方的游魂们全都浑浑噩噩，连五官都模糊不清。
或许，它们早就忘记了自己是谁，没有记忆，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自然也就没有沟通的神智和清晰的样貌。
这一点，恰好和秦扶安昨晚回忆里的校方高层们的回忆画面悄然重合了起来。
秦扶安带着他们在游魂鬼影间迅速穿梭，这些鬼影就像奇怪的污染物一样，他们从它们的身体间穿行而过，身上很快也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浓郁的黑。
但这只是错觉，在宿舍楼下很快和另外两名女性玩家顺利汇合后，陈琪拿出手电筒分给秦扶安和白松各一支。
“游戏开始前买的，毕竟无论是现实还是副本，晚上一个人走夜路都很不安全。”
陈琪简单解释了一句。
秦扶安将电筒握在手里，双方迅速整合了一下各自当前所掌握的副本信息和对当下情况的猜测。
“我觉得重点还是那个平安夜。”白松率先说出自己的想法，“现在本来该天亮，但是不仅没有天亮，学校里的学生们还都违背了校规在校园里到处游荡。”
“没错，按照我们掌握的校规来看，它们早就违背了规则，可我观察过那些宿舍门，都是从里面打开，这些学生应该都是自己主动走出来的。”陈琪点头认可了白松的想法。
亚克想了想，猜测道:“会不会说什么诅咒之类的？就像一到夜晚就会变身一样，这些学生也是这种情况，我们要想办法解除它们的诅咒才行？”
秦扶安没有否定他们的讨论猜想，但还是第一时间做出决定:“我们分成两队，一队去老师公寓，另一队去教学楼，分别查看情况后，到食堂附近汇合。”
现在不确定变成鬼影的诡物里有没有老师，也不确定教学楼里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或者提示，所以几人都很清楚，秦扶安的提议没错。
但问题是:怎么分队？
谁都想和秦扶安一队，因为他厉害，和他走在一起，安全能有保障。
但几人的性格都不是那种会立马表露想法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他们沉默着等待秦扶安来分配队伍。
秦扶安将几人的心思都看在眼里，没有丝毫犹豫的伸手将始终安静跟在自己身边的谢云淮拉到一边，平静道：“我和他一队，你们四个一队。”
不等他们多问，秦扶安就沉声叮嘱道：“随时注意身边那些鬼影的变化，互相盯着对方背后一些，现在情况不明，合作才能为彼此寻找到更多的生机。”
他见惯甚至厌烦了人类的尔虞我诈，所以在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了一句：“也时刻注意自己身边的同伴，毕竟你们也不知道，走在你身边的，到底是人是诡。”
就这一句话，成功让四人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等他带着谢云淮离开了，亚克才突然打了个寒颤，搓掉手臂的鸡皮疙瘩后，欲哭无泪的问另外三人：“你们、你们谁听懂大佬刚才最后那句话里的意思了吗？”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年代，不会还有诡玩那种变成人藏在人堆里伺机而动的小把戏吧？
所以大佬应该只是说个比喻的对吧？
可是这句话根本经不起深想，他越想越觉得瘆得慌，之后一路上，四人都默契地远离了彼此好长一段距离，生怕谁会突然变成诡物给自己来一下子。
而另一边，秦扶安却没有第一时间带着谢云淮往老师公寓走，反而熟稔地攥着少年细瘦的手腕，拉着他先走向食堂的方向。
“我们不去教师公寓吗？”谢云淮被他牵着走，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脑袋里还记着刚才秦扶安对几人的分队和安排。
“我去，你不去。”
秦扶安这句话刚说出口，身后被他牵着往前走的少年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秦扶安停下脚步回头。
在漆黑的夜色里，少年修长的身形似乎被无形地拉长了许多，显得他愈发单薄脆弱。
“怎么不走了？”秦扶安停下来等他。
闻言，谢云淮抿了抿唇，眼眸认真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秦扶安，而后低声问他：“为什么我不去？你骗他们。”
为什么我不去？
[你是要丢掉我们吗？]
[是因为我们太吵了吗？]
[还是我们吃的太多啦？我以后可以少吃一点点的~]
[你是个骗子，说话不算话，是坏人！]
[不要丢下我们，他会把自己饿死掉的……]
谢云淮的询问，谢云淮的灵魂体们的碎碎念，一起涌入秦扶安的耳朵里，在寂静无声的校园中，莫名衬出几分活人才有的热闹氛围。
秦扶安歪头打量了一下紧绷着身体站在原地的少年，黑夜掩盖了许多能窥见人心的东西，但谢云淮在秦扶安面前，永远藏不住秘密。
“我没有要丢掉你。”他往前一步，凑近谢云淮，轻笑着哄他：“跟我走就是了，放心，我不会那么坏把你带去卖掉的。”
答非所问。
可谢云淮还是在这句话之后，乖乖被秦扶安牵着往前走。
两人穿行过无数瘦长漆黑的游魂，最终来到了这座校园里，唯一亮着灯光的地方。
“客人，这么晚了，是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吗？”打着瞌睡的营业员看到秦扶安后一秒清醒。
秦扶安侧身让开，露出安静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
“我把我学生在你这寄存一会，等天亮了就来接他。”秦扶安说完，笑着询问营业员：“我只是想让他在你这坐一会，等到天亮就行，凭借我们的交情，这么简单的寄存服务，应该没问题吧？”
刚准备拒绝的营业员：“……”
又来了，又开始那所谓的交情利益了！
但他在心里吐槽之后，还是脸上堆满笑地颔首：“当然可以，不过小店小本生意，这种特殊寄存服务，是需要抵押物的。”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免费寄存啊，它们老板可是出了名的一毛不拔！
“抵押物？”秦扶安重复着这个词，扬眉询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收取抵押物之后，在寄存期间，你们超市会全权负责他的安全？那么，如果他受伤了，你们打算怎么赔付？”
营业员：“……”
好家伙，我刚说抵押物，你张口就问到了赔付流程，这看着人模人样的，该不是什么狐狸成精变的吧？
心里腹诽，它面上却格外骄傲，拍拍胸脯得意道：“您放心，只要他一直乖乖待在我们超市里，哪怕这个学校都被摧毁了，我也能保证他平安无事！”
话说得这么满，秦扶安倒并不意外，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带谢云淮到这来。
不过秦扶安还是迅速严谨的列了条例，让两名店员和自己签了一式两份的抵押合同。
寄存服务续存期间，一旦谢云淮出现任何意外伤亡，这间超市里的两个店员和他们背后的老板，都需要进行补偿甚至大额赔付。
同理，秦扶安的抵押物价值也不低。
原本不情不愿的店员，在看到秦扶安放在柜台上的殷红珠子时，眼睛都看直了，立马迫不及待的签字让合同成立，两只诡捧着那颗奇诡珠笑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秦扶安还付出了仅剩的工资交了寄存费。
等这一切都做完后，始终安静站在旁边看的谢云淮才偏头问秦扶安：“等天亮了，你就来接我吗？”
秦扶安望进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瞳中，片刻后敛眸轻笑着点头：“当然，等天亮了，我就来接你回去。”
说着，他抬手揉揉谢云淮柔软蓬松的黑发，温声叮嘱道：“乖乖在这等我，天黑别出去乱走。”
“……嗯。”谢云淮听话地点头。
旁观这一幕的两位营业员，等秦扶安走了后，好奇地上前问他：“同学，秦老师真的只是你老师？不是什么亲戚哥哥之类的？他可是愿意付出这么珍贵的东西保护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倏而抬头看过来的沉冷目光给惊得猛然闭嘴。
营业员不愿意承认自己在被注视到的那一瞬间，骤然升起的强烈危机感远胜于秦扶安之前带来的压迫力。
但它在这个目光中学会了闭嘴。
并且在心里不断腹诽秦扶安这个行走的狐狸精祸害。
他知道自己寄存的学生到底是个什么吗？就这还需要寄存到超市里来保证安全？那谁来保证它们两只打工诡的安全？！
再次在心里暗自磨牙发誓：下次，下次一定不会再听秦扶安的满嘴鬼话，在他提出充满诱惑力的要求之前，就必须立马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谢云淮无视营业员的反应，转过身注视着秦扶安的身影逐渐消融在夜色之中。
他还是没有打开手电筒，所以走得稍远一点，就像是被黑暗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般，谢云淮再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直到浓郁的夜色中彻底没了秦扶安的身影存在，谢云淮才径直在超市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盯着窗外秦扶安离去的方向发呆。
[主播主播，你之前跟那些玩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一个人去真的可以吗？总感觉这个副本古里古怪的样子，就算实力很强，孤身一人的话，也会很容易踩坑吧？]
[不是，主播难不成真的看上这位npc了？从昨天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从没有见过哪个玩家和副本npc那么亲密的！]
[楼上，那又怎样呢？直播间又没规定玩家不能和npc谈恋爱，而且我们能免费观看诶，从昨天到今天，我姨母笑笑得脸都僵了，这么好磕的同桌情，还不给钱，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楼上惊现同好，我也磕了两天了，刚才主播把小谢同学牵去超市寄存的时候，我恨不得扒开光屏冲到他们面前给他们发结婚证！！]
[……咳，歪题了，我们的重点难道不该是这个副本突变的异常吗？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我去论坛搜了，没有玩家在这个副本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看过《猛诡高校》不同玩家视角至少十场，但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不知道，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说不定主播能打出特殊剧情？]
[厉害了，逃生通关副本，愣是被主播玩出了副本剧情，期间还能和副本npc谈情说爱，这说出去谁会信啊？]
[……]
秦扶安在前往教师公寓的路上，就在旁观自己直播间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幕了。
眼见着这些观众聊得话题越来越偏，秦扶安挑了挑眉，选了其中一个问题回答道：“那些话就是随口一说，他们能提高警惕就行。”
他突然开口，让这两天都在自娱自乐自助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吓了一跳，弹幕都跟着空了两秒，才又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弹幕飞快出现。
但这回全都是对他不搭理观众的谴责和五光十色的打赏。
还有人夹杂其中，告诉秦扶安他的直播间热度已经升到新秀榜第一的好消息。
这一路安静得诡异，秦扶安干脆和弹幕互动起来。
“他们因为我的话互相防备？这不是好事吗？随时提高警惕，总比缺心眼被算计强。”
“我为什么要提醒他们？那当然是因为群众里有坏人啊，万一你们故意怂恿他们去自相残杀，他们又心智不坚怎么办？”
“我在诋毁你们？别污蔑人啊，我只是说群众里有坏人，只要别对号入座，我诋毁的就不是你们。”
“怎么看谢云淮？哼，三个问题的解答机会已经用完了，等明天再问吧。”
话音落下，弹幕里一片嘘声，全都是在指责他不怀好意诱拐无辜npc的。
秦扶安挑眉笑得张扬，却没有否认。
于是这一路，最终受伤的只有被秦扶安单方面秀到的观众们。
不仅如此，秦扶安还问他们玩不玩游戏，游戏给不给发老婆的。
观众们：QAQ。
警告你不要太过分！！-
插科打诨的时间里，秦扶安总算绕过大半个校园，来到了同样漆黑一片的教师公寓。
到了这里，他才终于掏出了手电筒，自下而上往上照射，借着光亮打量这栋公寓的情况。
房门紧闭，没有学生宿舍那边门户大开的情况发生。
楼下没有锁，秦扶安径直走了进去，电筒的光束随着他走动间在狭窄漆黑的楼道里晃动着，时不时能照到一张张模糊不清又诡异狰狞的人脸。
第30章 猛诡高校（30）
当电筒光束再次照到一张惨白的人脸时, 光束被秦扶安直直停在它脸上。
三秒钟后，这张充满痛苦怨憎的人脸从白墙上缓缓消失。
秦扶安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夜风席卷着细碎的霜雪铺面而来, 空旷的楼道中充斥着鬼哭尖啸的呜咽声。
他往前走，灯光落在紧闭的红色房门上, 上面挂着屋内人的职位和名字。
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探查，秦扶安握着手电筒, 将这层楼的每一扇门都走过后，脚步终于停在了最后一扇门外。
电筒的灯光直直垂落在地, 将门前那双宛如淌血般猩红的高跟鞋照射得愈发鲜艳刺目。
几秒后, 灯光才缓缓上移。
“监考老师。”
秦扶安盯着那行字下面姓名后的空白, 眸光微闪。
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在全校老师包括校长在内都有姓名的情况下, 只有这位的姓名是一片空白呢？
秦扶安脑海中闪过第一天夜晚, 四名玩家来询问南竹的失踪后, 结伴离开时的背影。
片刻后，他蓦然抬手，屈指在木质的门板上有序敲击——
“咚咚——”
敲门声被寒风裹挟着穿行在长长的楼道之内, 散去后却只余一片空旷的寂静。
在观众们不自觉屏住呼吸的紧张观看下，秦扶安果断伸手握住旋转的门把手。
毫无意外的, 这扇本该紧闭的房门,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被他拧动推开了。
屋内漆黑空荡, 没有人，也没有诡。
秦扶安抬步走了进去, 晦暗的屋内，唯有他手里的电筒灯光在一寸寸扫过目之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秦扶安边往里走，边环视着屋内被光照到的地方。
屋内有一股很呛鼻的气味, 像是久未打开过的空间，地面，桌面，全都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在他走动间，尘灰扬起，更加昭示着这间屋子里没人居住的事实。
“你们猜，这位监考老师现在在哪儿？”秦扶安忽而起了兴致，一边和瑟瑟发抖的观众们互动，一边去查看屋内那些早已落灰的物品。
[谢邀，请主播自行通关，不要求助场外观众（因为观众快被那双鞋吓死了谢谢）]
[呜呜呜呜我才是被吓死了，刚才看到那双鞋的时候，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恐怖故事电影画面了！]
[监考老师为什么不在这里啊？这不是她的屋子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很久都没人住过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监考老师正在冒充玩家啊！]
[原来如此——等等！？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线索能发出来？直播间不封的吗？？]
[……很明显，关于这一点，主播已经猜到并笃定了。]
狂刷弹幕的观众们又愣住了，等好不容易消化完这个信息量超多的线索后，纷纷刷屏问秦扶安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明明大家都是同一视角一起走过来的，为什么他们被诡异的气氛和人脸还有高跟鞋吓得吱哇乱叫，秦扶安却还能从这种环境里猜到这么重要的信息？
这不是把观众衬托得像个人机吗？一点都不礼貌！
谴责是这么谴责的，但直播光屏里密密麻麻划过的打赏光效也异常的赏心悦目。
见状，秦扶安将刚找到的高三考试流程表放到一旁，先为满心好奇的观众们解惑。
“因为门口那双鞋。”
他回身将手电筒找到那双高跟鞋上，恶趣味的看着弹幕里一连串猝不及防被吓到的尖叫，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解释道：“已知监考老师能穿高跟鞋走动，能和普通诡异一样正常沟通，再根据学校大环境推断，就能大胆得出结论，这位监考老师应该是一位人形且性别为女的诡异。”
“在条件这么明晰的前提下，我们再来猜测为什么监考老师和别的老师不一样，她凭什么能不露面就操控整个学校的考试呢？”
观众：“……等等等等，你说慢点，我们的脑袋有点跟不太上！”
但秦扶安已经在一片混乱的弹幕刷屏下，平静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位老师不露面，只留了一双高跟鞋在高三（4）班门口，那就不如再大胆点猜测，比如这位老师就在我们高三（4）班内部，正在注视着班上发生的一切。”
说到这里，秦扶安想到自己当初的怀疑，摇摇头，遗憾道：“原本我一开始是怀疑另外两人的，毕竟无论是南竹还是陈琪，都比赵佳悦更有说服力，所以在考试开始后，我特意空手离开，就为了让她们看到我没有应对危机的能力。”
结果这出钓鱼执法是成功了没错，钓上来的却不是秦扶安想要的那条鱼，因为在南竹死后，那双高跟鞋还依旧稳稳当当地停留在走廊里，纹丝不动。
之后的考试变得更加混乱，秦扶安也只能先应对考试，本以为只能第二天再探查剩下的两位女性玩家，结果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南竹的死，四名玩家将秦扶安堵在了宿舍楼下。
在陈琪和赵佳悦转身离开后，秦扶安的目光就落在了她们的脚上。
“她们用的都是副本里学生的身体，所以鞋子尺码其实很难分辨。”秦扶安边继续探查，边随口说道：“不过两人走路的节奏相差很大，如果仔细对比的话，就能轻易发现赵佳悦走路的节奏，和监考老师用高跟鞋踩出来的节奏相差不大。”
而差的那一点，被秦扶安归结为高跟鞋和平底鞋的不一样，而不是走路的人不一样。
为了确定这一点，秦扶安还特意等到了第二天夜晚又听了一遍以作对比。
他这一番合理又离谱的大胆猜测加论证结合下来，彻底将直播间的观众们给听麻木了。
就连原本看过《猛诡高校》其它视角的观众都被他给说懵了。
[不是，还能这样？啊？我有点听不懂，怎么就能大胆假设了？谁允许你这么大胆去假设的啊？？]
[作为无意间想点去赵佳悦直播间，结果赫然发现赵佳悦根本没有玩家直播间的一员，我已经彻底听傻了，凭什么主播比上帝视角的我推得还要详细啊，我不服！！]
[我已经麻了，真的，主播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结果听在我耳朵里就跟听数学老师讲课一样，不光难懂，还特别催眠，我已经困了……]
[这么新鲜好用的脑子，真想挖出来仔细研究啊，主播什么时候来诡域玩？我免费给你当导游，包好玩的。]
[是啊，包被挖掉脑子的那种，嘻嘻^.^。]
[等等等等，所以主播之前给那三名玩家的提醒——！？]
被这条弹幕提醒，其余观众也很快想到这一点，刚才秦扶安还骗他们说是随口说的，还说什么担心群众里面有坏人，结果竟然真的是因为有坏人，而不是在故意嘲讽观众吗？！
观众们后知后觉的发言莫名让秦扶安体会到几分谢云淮才有的那种呆愣可爱，他眼中藏着笑意，挑眉朝光屏的方向调侃道：“你们还挺有和谢云淮一起当同学的潜质，真不错。”
观众：QAQ
警告你不要随便人身攻击啊！！！
拐着弯骂我们笨是吧？！
秦扶安摇摇头，反驳道：“笨的只有你们，谢云淮那是环境所迫，不一样。”
下一秒，他的御用翻译官上线，默默发了一条人神共愤的弹幕：
[翻译如下：我老婆笨那是有原因的，是后天环境导致，还有这破副本造成的，而且他那不叫笨，叫呆的可爱，你们这群先天大呆瓜别想和我老婆混为一谈！]
观众：“……”
可恶，不光被人身攻击，还要被塞狗粮，我们真的要闹了！！
但在他们闹起来的前一秒，某人就像是已经猜到了一样，故意把光屏当着他们的面移开，又低头重新去看拿在手里的东西。
委屈的观众老爷们就此被秦扶安无视了个彻底。
……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可还是忍不住想给这个男人打赏各种各样的礼物，可恶！！
一定是因为想给他增加热度，然后让更多无辜观众进来受害，而不是被混蛋主播给蛊惑了！
但很快，观众们就知道，不再和他们插科打诨逗人生气的秦扶安，认真起来时有多让人移不开眼，而失去秦扶安聊天的他们，又能被这个阴森可怖的环境吓得有多瑟瑟发抖。
小小一间屋子，秦扶安已经查看得差不多了。
最后拿在手里的有用信息，只有一份考试流程表。
观众们顺着秦扶安手里电筒光束照到的地方看去，这张老旧的考试流程表上，赫然写着大众认知中夏季才有的日期。
“2013年6月12。”
秦扶安拿出自己兜里一直装着的教师资格证，上面写着他的任职时间。
“诡域xx年1月13号。”
显然，这张考试流程表，是这所学校在成为副本之前的遗留物。
而表格里，赫然写着高考前五天的考试安排。
正如秦扶安之前所猜测的那样，文综理综，语数外四科测考，除此之外，第一天的体考，其实是化学物理实践考试。
在光束下，所有人都能清楚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排课考试时间，是符合大众认知的，普通学生普通学校会有的那种流程表。
最上面的学校名称也不是猛诡高校，而是：江安市一中。
秦扶安将这张流程表折叠起来放进校服兜里，然后才不急不慢地往外走。
至于弹幕观众正在担忧的，三名玩家和一名监考老师在一起的危机，秦扶安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踏出房门，秦扶安看到了记忆中面容模糊的学校领导和老师们。
其中还包括之前发疯讨要薪资的班主任。
但它的五官也已经看不清了。
它们和那群鬼影游魂一样站在狭长的走廊里，幽暗的眼瞳直勾勾盯着秦扶安。
秦扶安将身后的门合拢关好，耳旁响起班主任熟悉的声音：“小秦啊，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语调幽幽的，似乎就在秦扶安耳边絮语。
事实上，它也的确趴在了秦扶安肩膀上，一只又一只眼睛诡异眨动着，短短几秒钟就遍布了秦扶安全身，或许下一秒，它们就会像第一天吞吃玩家那样，将秦扶安的皮肉都啃食得干干净净。
秦扶安低头和自己手臂上的眼睛对视，对视间，那种浑噩的对神魂的冲击让他不悦地皱眉，语气也沉了几分，平静反问：“我也是老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怎么，你们还搞小团体进行压迫歧视？”
肉眼可见的，那几只眼睛里在愣神，眨动间透着几分茫然，似乎完全没有想到秦扶安的回答这么……不讲理。
不应该尖叫大哭，崩溃求饶，然后被自己一口口享用吞下吗？
为什么他这么理直气壮，还一副谴责的样子？！
不仅是它，其它老师在对上秦扶安那双不悦的绿色眼瞳时，也都下意识心虚地回避，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在搞小团体？我在压迫歧视新同事？？
下一秒，秦扶安就像丢垃圾一样将攀附在自己手臂上的眼睛们都给嫌恶地打落，而后对一群神智不清的老师们反问：“你们不好好睡觉，出现在这里干什么？马上就是高考了，你们不养足精神，怎么帮助学生提升成绩，到时候他们考不好，你们这群当老师的要怎么补偿？”
老师们：“……”
也不是所有老师都会听秦扶安的鬼话的。
班主任就很快清醒过来，还有那位教导主任，两只诡都已经格外贴近秦扶安了，似乎不想再听他废话，只想将他当作送上门的美味吞吃入腹。
“可我身为监考官，难道连取用考试流程表的资格都没有吗？”秦扶安佁然不动，如蛇一般幽绿的眼瞳却已经无声变成了冷戾的竖瞳，手臂上也隐约浮现出鳞片的形状。
他的询问再次让两只诡和它们身后木偶般的诡们停了下来。
秦扶安拿出那张考试流程表，展开后赫然望向教导主任，沉声询问：“主任，我想我也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我们学校的考试流程，竟然完全不按这份表格来进行？到底是谁打乱了安排？”
他就差没把表格怼在教导主任的脸上去，修长的手指反扣住纸张，指着上面的流程，一字一句地逼问：“实践考试变成了体育考试，语文考试大摸底变成了平安夜……两天的考试时间，学生们却连真正的试卷都没摸过，这就是所谓的百分百升学率吗？！”
在他字字句句都极其锋锐的逼问下，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竟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
或许是他每一个字都没有说错，他的身份也的确和他们是同事而非最底层的学生，所以在他指出问题后，整个走廊都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半晌，教导主任艰涩开口：“小秦老师，希望你能冷静一点，关于考试流程……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沟通，你觉得呢？”
这句话一出，秦扶安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学生要遵循属于学生的校规班规，那么同样的，老师们凭什么不用遵循属于老师的班规校规呢？
规则之下，人诡平等。
学生以学业为主，成绩是唯一的通行证。
那么老师也绝不可能再校园规则之内，违背老师这个职业的责任和义务，所以它们不敢也不能对学生的学业不上心。
特别是在秦扶安指出纰漏之后，他们更不能直接杀了秦扶安，反而要想尽办法来弥补这份纰漏才对。
心念急转间，秦扶安面上仍旧是平静中带着几分隐怒，但也对开始说好话的教导主任略微缓和了语气，“主任，您是知道我为人的，我也不是非要揪着一件事问到底，但事关学生，我也不能不着急。”
“您看看这校园里，那些孩子为了能够有个好成绩，为了能够熬出头考出去，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
秦扶安随手指向下方游荡的鬼影们，面不改色的质问谴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当老师的总要多为他们考虑一些吧，这考试流程到底是谁要变的？为什么变？改变的后果是好是坏，由谁来承担？总不能让这群没长大的孩子来承担校方的失责吧？”
在他伸手指过去的时候，其余老师就顺着方向看去。
秦扶安观察到，这群老师……眼里并没有鬼影们的存在。
它们，看不到学生们游魂的状态。
秦扶安微不可查地挑眉，心里隐约升起新的猜想。
他凑近了班主任，倏而问它：“对了，学校不是发工资了吗，怎么没见你们去小超市那边买过东西？”
“想要什么去外面买不就行了？”班主任对上秦扶安那双幽绿的竖瞳，神情呆滞的下意识回答：“小超市的东西一直放在货架上，放了几百年了，谁知道有没有过期？”
秦扶安了然。
观众们则彻底安静下来，光屏上只有接连不断爆炸式出现的疯狂打赏的绚烂特效。
“原来，你们真的只是被聘用的教职工啊……”秦扶安轻声幽幽地喟叹：“将同一批学生和老师困在这里几百年时间，以教导之名一次次地折磨戏耍，即使能够感知到愉悦，也应该早就厌倦疲惫了吧？”
他的声音真的很轻很轻，但谁让他拥有监考官的标牌和权能。
所以在下一秒，他这句近乎缠绵的喟叹，便在整个学校的漆黑夜空中扩散，轻易传到每一处角落。
“所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高考，它们只是被困在囚笼里的动物，一次次死亡，又一次次醒来，你们大概很喜欢站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观看它们互相残杀的画面吧？”
“而平安夜……”秦扶安望着校长和教导主任在内的所有高层诡，轻笑着缓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这些倒霉蛋们第一次跳出轮回，而你们又没有想到该怎么应对，所以才会临时想了个平安夜的借口，将夜晚延长，试图让学校早点开启新的轮回，对吗？”
它们以为每一次轮回都是第二天，但前提是，前一天的学生老师们都已经死到了某个底线之下，但这次没有，所以它们等不来轮回，而那些学生们，也像是卡BUG一样终于变成了游魂状态，也是他们原本在死后该有的状态。
在秦扶安的声音通过权能响彻在校园里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在校园各处游荡的学生游魂们就已经悄然停下了动作，全部安静地转身看向了教师公寓的方向。
随着秦扶安更多的猜测说出口，这些连自己模样都记不清的，面容空白模糊的学生们，也终于像是被唤醒了某些回忆，深藏在眼眶脑骨内部的猩红火苗骤然跳动起来，它们脸上的五官也在秦扶安温柔怜悯的喟叹声里，一点点变得清晰真切。
而另一边，原本还在互相防备，在教学楼里各处查看翻找的三名玩家也在听到秦扶安的声音后愣愣望向天空，脑袋里一时间闪过好多的疑问，最后却都惊骇地瞪圆了眼睛。
大佬这话里透露的信息量……也太多了吧？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真的没事吗？
亚克身后，赵佳悦停下装模作样的翻找，轻声道：“他很聪明。”
亚克肯定地点头，感叹道：“是啊，感觉我们玩的不像同一个副本，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大佬就已经在写加分题了……”
闻言，赵佳悦似乎被逗笑了，盯着亚克的背影，幽幽说道：“不，他很聪明，而你们，也足够幸运。”
“幸运？”亚克茫然回头，却骇然发现赵佳悦的身影竟然在慢慢虚化，浓郁的黑一点点攀上她清秀的五官……
亚克悚然倒退了好几步，接连撞倒几张桌椅后，却发现赵佳悦并没有攻击自己的意图，反而像第一天初见时那样，眼中带着几分泪意，悲伤地对他说：“如果我真的是你们之间的一员就好了。”
生前，她真的很普通，有爱她的妈妈，有爱她的小狗，可以玩家身份进入这个游戏后，一切都被彻底颠覆。
“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亚克看着她滑落的眼泪，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赵佳悦看着他，身体已经有大半都变成了鬼魅的黑影，却还在亚克询问后，努力张嘴说道：“去……我家，地址在……抽屉里，帮我给、妈妈，说……”
她的声音也彻底被黑暗吞噬了。
她在亚克眼前，变成了无法言语的游魂。
而她所想要说的话……亚克也听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