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

    第61章 模特

    摄影棚里热闹非凡,有点超乎徐闯的想象。

    这次拍摄的不是一个模特,而是一群,其中不乏欧美面孔。

    祝元晞跟门口的女生对接,在名单上找出自己的名字。

    对面看似助理,让他去后面试衣服。

    祝元晞跟徐闯点点头,“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整个场地面积不大,所有人都挤在有限的空间里。徐闯找了个角落站着,发现手机在棚里没信号,于是掏出本子开始背单词。

    他正低头默念,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女性从身边经过,伸手点了点徐闯的胳膊,

    “你,干什么呢?”

    她微微蹙眉,“快去准备啊,一会儿就开始拍了,抓紧时间。”

    徐闯愣了下,看着对面的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我不是”

    他想说自己跟这拍摄没关系,只是过来陪朋友。

    徐闯话音未落,祝元晞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姐,他不是这次的模特,是我朋友,陪我过来的。”

    女人自上而下地打量,目光从徐闯的头顶扫至脚下,复又扫回来,“哦”了一声。

    她被摄影师叫走,没再说其他。

    徐闯回过神来,见祝元晞穿了条松松垮垮的牛仔裤,上身是件牛仔背心,长度还不到肚脐。

    “你就穿这个?”

    他有点惊讶,这衣服的用料实在有点拮据,显得格外凉快。

    祝元晞低头看了看,小腹的人鱼线若隐若现,是他突击了一个礼拜的成果,应该不算糟糕。

    他伸手捂了捂肚子,“拍摄需要,拍摄需要嘛”

    摄影棚里的空调呼呼作响,祝元晞要去补妆,离开时徐闯才发现,上衣的长度根本不是重点,后背才是——祝元晞的后背几乎是镂空的,就上下两根手指粗细的带子连接,搁古代应该叫做肚兜。

    他不禁感叹,现在的艺术潮流都这样了?自己一点也读不懂,一个大男人穿那么露,难道是什么独特的风格?

    摄影棚内聚集了一众模特,刚才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应该是总监、或者金主,叫人都过去。

    她数了两遍才发现少了一个模特,问过助理后得知,那人好像吃坏了肚子,刚才已经去洗手间吐过两次,他们怕出事所以叫车送了医院。

    女人面露不悦,抬眸扫过场内,看到徐闯,

    “哎,你过来一下。”

    徐闯意识到是在叫他,收起单词书,拎起背包过去。

    他不知道叫自己做什么,女人道:“帮忙拍几张照片,按商模结,你跟她商量一下。”

    她歪头示意一旁的助理,好像根本不是在征求同意,只是告知,让徐闯按自己的意思去做。

    祝元晞走上前来,示意自己跟徐闯说几句话。

    女人欣然答应,任其将人拉到一旁,继续指挥现场。

    祝元晞暗自激动:“闯哥,你好厉害!”

    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不住夸赞:“我就说你帅吧!他们也这么觉得!这次正好有人来不了,模特不够,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你一定要试试!”

    徐闯目色怔愣,“试什么?”

    他还有点没弄清情况,刚刚是要他干嘛?拍几张照片?怎么就“商量一下”了?

    祝元晞道:“就是当模特拍宣传图啊,不会很多,就几套衣服,就能拿这个数,不比在咖啡店打工赚钱容易?”

    他伸手比了个数字,徐闯问:“两百?”

    祝元晞“啧”了声,“是‘千’!两千!”

    他急得直跺脚,这么好的机会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徐闯愣了愣,“需要我做什么”

    他自认为并不是什么见钱眼开的主,但是需要赚钱,这个数字又恰巧很有吸引力。

    徐闯不知道自己要在深市住多久,积蓄所剩不多,虽然齐盛没有让他交房租,但他还是把钱给王志打了去,也不想在这事上再欠人情。

    徐闯想要靠自己的努力赚钱,只要不违法、不有违道德,他什么都愿意做。

    助理带他去换衣服,徐闯出来前再三确认:“就这样?里面没有件别的什么?”

    对面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站在试衣间前冲他笑,确认说没有,把人推去前面。

    化妆师在灯下给模特补妆,看似已经拍了几组,灯光调试ok。

    祝元晞正在跟一个外籍男模拍双人照,对方是坐着的姿势,双腿岔开,祝元晞站在他的膝盖之间,手心抚着男模的后颈。

    摄影师说:“两人再靠近一点,坐着的帅哥搂一下腰。”

    男模将手心覆上祝元晞的后腰,往身前一捞。

    站着的人脚下不稳,差点摔到其身上。

    闪光灯在这时熄灭,复又亮起,“砰”的一声,照片捕捉到瞬间,摄影师好像很满意。

    他抬手道:“再近一点哈,小帅哥你可以摸摸他的头发,或者双手抱住搂进怀里”

    摄影师边拍边指导动作,看得徐闯脸红心跳。

    ——他没见过这么露骨的拍摄场景,即使放在男女情侣身上都颇为亲昵,更别说是两个同性。

    助理将平板电脑递过来,介绍说:“我们是中法联名的一家设计师品牌,主打同性创意,现在在拍的是下一季的新款,以牛仔风格为主题。你可以先了解下,一会儿摄影老师会叫你。”

    徐闯觉得头脑发热,有点想临阵退缩。

    刚刚也没人告诉他这个情况,如果自己知道,断然不会答应。

    祝元晞和男模的拍摄完成,下来跑到徐闯身边,端详他的穿搭——和自己风格相似的低腰牛仔裤,上身真空,外面只套了件牛仔夹克。

    徐闯的身形高挑挺拔,肌肉线条健美流畅,跟健身房里蛋白粉堆砌造就的规整不同,他的身上透露着一股原始野性的美,蓬勃张扬。

    他坐在场边,语气有些无奈,

    “你知道这是什么主题,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

    祝元晞似懂非懂的地眨了眨眼,“什么主题?牛仔吗?你不是看到了吗?”

    徐闯摇头,“同性你来这儿之前就知道吧?

    他抬眸看向祝元晞的眼睛,表情很是认真。

    后者用指尖挠了挠脸颊,语气颇为无辜,

    “这又怎样了呢?只是品牌定位,不重要吧?”

    他坐到徐闯旁边,大概是觉得空调吹得冷,手心呼啦了两下胳膊。

    徐闯将自己来时的外套披到祝元晞身上,觉得他这么穿回去估计要感冒。

    祝元晞问他:“所以你对这个群体戴有色眼镜吗?觉得他们很不正常?”

    徐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我只是觉得”

    他说到一半停顿下来,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徐闯反思自己的认知,并非对这个群体抱有歧视、或者什么其他负面情绪,他只是不了解、也不习惯。

    他不禁想起霁雨晨,护士说他对自己的男朋友很好,想来也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自己怎么会觉得他不正常?

    徐闯低下头来,解释的话变成一段沉默。

    摄影老师叫他:“帅哥,轮到你了,咱们先试两张。”

    出尔反尔的行为并不道德,徐闯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背景板前,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抬手挡眼,摄影师在此时按下快门,闪光灯“砰”的一声,

    “不错啊,就这个光,我们现在开始。”

    徐闯并没有做太多动作,只是按照摄影师的要求往左转、往右转,仰头、低头,看前面。

    他几乎没有表情,甚至在祝元晞看来有些面部僵硬,可摄影师觉得很好,很符合这次的主题。

    徐闯被要求和另外一个模特拍双人照,自己明显是刚刚外籍男模的定位。

    他往后退了两步,双手不自觉地抬起,想要让那人别过来。

    两人亦步亦趋,始终保持半米以上的社交距离。

    祝元晞跟摄影师商量,跟和徐闯搭档的男模换了位置,试图让他放轻松些。

    徐闯的反应并没有因为对方换成了祝元晞而有丝毫改变,仍旧排斥肢体接触,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摄影师无法,最后换了另外一组。

    结束前所有模特要拍几张大合影,分别两两搭对,是长景的群像。

    徐闯和祝元晞一组,被要求做亲密动作。

    他杵在那里整个人像根木头,摄影师将他的胳膊搭到祝元晞腰上,把人往怀里推了推。

    “就这样啊,别动。”

    祝元晞小声道:“闯哥,别紧张,马上就好了。”

    拍摄结束最终在晚上十点,大家都已经很累。助理在门口结钱,看到徐闯,抬头笑了笑,

    “小哥哥是第一次当模特吧?看着有点紧张呢。”

    徐闯“嗯”了两声,嗓音有些打哏。

    他思索是否该跟人说声抱歉,自己表现得太过业余,好像给摄影师添了麻烦。

    助理将平板递过来,示意在上面输入卡号。

    徐闯将银行卡号输进去,助理又转向下一个人,没给他道歉的机会。

    手机很快显示到账,余额里多了一串沉甸甸的数字,徐闯一时有点欣慰,觉得自己也算没白忙。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决定去赶地铁回大学城,再看吃点什么。

    徐闯已经饥肠辘辘,拍着照肚子咕噜噜的响。祝元晞歪在地铁的靠椅上问他:“闯哥是不是该请我吃饭?给你介绍这么一个赚钱容易的兼职~”

    徐闯看着他笑笑,“好,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说】

    这周只有两更,在写番外。

    第62章 热可可

    祝元晞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查好想吃什么,一家韩式料理,炸鸡啤酒,还有各种火锅。

    徐闯对这些韩式日式的东西并不了解,只是听说祝元晞想吃,又是辣的,徐闯便也想尝尝。

    他们点了一个部队锅,还有大份炸鸡。徐闯想着自己请客,便没客气,按照自己的食量起手就是大份。

    祝元晞要了两杯啤酒,徐闯问他:“还喝酒?”

    对面眨眨眼睛,“吃炸鸡怎么能不配啤酒呢?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他跟服务员点完餐,拿出两张湿巾擦拭桌子。

    徐闯觉得他一个男生还怪讲究的,吃个饭还随身带着湿巾。

    回来的路上徐闯仔细想过,自己表现的确实有点小家子气,给人观感不好。他并不是对同性恋有什么偏见,只是不太熟悉,觉得非社会主流。

    他几经观察猜测祝元晞也是其中的一员,不好开口确认,但想向他道歉。

    “元晞,”徐闯斟酌着开口,“我想跟你说件事。”

    祝元晞抬起头来,表情认真地看徐闯,

    “什么事?闯哥你说,我听着。”

    他表现得很乖巧,手心撑在椅子边角,肩头微微耸起。

    徐闯道:“下午的事,我想跟你道歉。”

    他思忖着从何说起,祝元晞语气轻松,

    “你说同性恋吗?干嘛跟我道歉?”

    他说得漫不经心,好像事不关己,而且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话题,徐闯不自觉的看向周围,这个时间饭店里的人不多,没人注意他们在说什么。

    服务员将火锅端上来,放在燃气炉上,说要煮一会儿再吃。

    祝元晞微笑谢过,转向徐闯,继续刚才的话题,

    “刚说到哪了?要跟我道歉?为什么呀?”

    徐闯不知道该怎么说,觉得祝元晞也未必像自己想的那样,说不定是个误会。

    他不提人名,只说自己的言论,“下午你问我,是不是对这个群体戴有色眼镜,觉得他们不正常。我仔细想过,其实不是这样,我不是有什么意见,也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只是不太了解,有点惊讶。”

    徐闯说着观察对方的表情,试图从中分辨祝元晞是否也是其中的一员。

    男生眯了眯眼,“所以你觉得他们也是正常人,也有自由恋爱、自由寻找伴侣的权利?”

    徐闯点头,“当然。”

    他不知道同性之间的爱情是怎样的,是否也向往天长地久、情比金坚。徐闯自己都没谈过,更没什么发言权。

    他这么想着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亟待补全。

    祝元晞笑了笑,“那你还挺开明的。”

    他微低下头,仿佛想到什么表情有点落寞。

    徐闯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祝元晞摇头,“没有,就是炉子熏得眼睛有点酸,一会就好了。”

    两人吃起饭来,徐闯很快将刚刚的对话抛诸脑后,他想祝元晞是不是同性恋于他毫无关系,他们不过是朋友、同事,打听别人隐私有害无利,徐闯也不是真的那么好奇。

    他像个饿了好些天的难民似的,飞速吃完一盘炸鸡,又叫服务员加了一盘。

    祝元晞惊讶,“闯哥你饭量好大啊,是中午没吃饱吗?”

    徐闯回想自己中午带的盒饭,是早起做的,倒是挺饱。

    他将盘子往祝元晞面前推推,叫他:“你也吃。”

    对面弯起一双笑眼,说他最近在减肥,这个时间吃东西本就很罪恶了,不能再吃那么多。

    徐闯心想那么瘦的人还要减肥?实在有点没必要。

    他劝人不得,自己吃了两盘炸鸡,总算把饿劲补了回来。这家店不贵,加上今天入账颇丰,徐闯付钱时也没心疼,临走还拿了两瓶饮料。

    他们从店里出来已经12点多,街上了无人迹,大学城地处城郊结合部,除了学生,基本都是在附近做生意的小商贩。

    这个时间街上除了流浪汉,只有24小时的便利店还亮着招牌。

    徐闯说先送他回去,这里毕竟离学校有点远。

    祝元晞没说话,只是跟在身边亦步亦趋。

    他大概酒量不好,从出了门开始就很难走直线,徐闯一会儿没看就不知道歪到哪去了,步调时急时缓。

    徐闯一边看着前面的人一边拿手机回消息,霁雨晨还没睡,大概是刚忙完工作,说睡不着,想找他聊聊天。

    徐闯低头打字,听见前面“哎呀”一声。

    他抬头望去,前面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了花坛里,此时正一只脚在里,一只脚在外,颇有些金鸡独立的意思。

    他快步上前,祝元晞试图将踩在花坛里的那只腿挪出来,抬头的时候眼神有点委屈,

    “闯哥,我好像崴到脚了”

    他嗓音嗫嚅,带着点颤音,大概真的很疼。

    徐闯把人扶出来,搀着坐到旁边的长椅上。

    他蹲下去检查伤势,坐着的人一碰就疼得抽气,大概是真的扭到了脚。

    徐闯觉得应该不严重,至少面上还没有肿起来,冷敷一下应该会好。

    他把人扶起来,问他:“能走吗?”

    祝元晞靠在徐闯身旁,借力走了两步,说疼。

    他可怜巴巴地看徐闯,眼神活像走丢了的宠物寻找饲主。

    凌晨的街道上寂静无人,不见药店,最近的地方应该是徐闯的公寓,离这儿两条街。

    他提议道:“要不先去我家,帮你简单处理下,然后再回学校?”

    祝元晞点头,扶着徐闯的胳膊站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步调缓慢的让人怀疑大概天亮也走不到地方。

    徐闯蹲到脚边让他上来,说自己背他回去。

    路灯下的剪影重叠成一个,祝元晞抱着徐闯的脖子,小声道歉:“对不起啊闯哥,给你添麻烦了”

    徐闯直言不麻烦,看起来伤势不重,休息一下应该就能好。

    两人来到公寓,徐闯让人坐到沙发上,自己进屋去给他拿毛巾冰敷。

    家里没有冰块,只能在凉毛巾里缠一罐饮料勉强当做替代,暂时起到冷敷的效果。

    徐闯这么忙着开始犯困,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平时自己都是早睡早起,从来没熬到过这个点儿。

    祝元晞于心有愧,低着头道歉:“闯哥,对不起啊都那么晚了,一会还得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徐闯有点上下眼皮打架,没注意对面在说什么。

    祝元晞道:“要不我能在你这待一晚吗?”

    他询问徐闯的意见,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他眨了眨眼。

    祝元晞道:“这个时间宿舍已经关门了,我回去还要登记况且宿舍的床在上面,要爬梯子,我的脚”

    他说着活动脚腕,依稀倒吸了口凉气。

    徐闯环顾四周,有些抱歉地说:“可我家只有一张床。”

    祝元晞摇了摇头,“我睡沙发就行,足够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坐着的地方,徐闯觉得对方既然张口,一定是有难处,自己不好拒绝。

    他从屋里抱出两床被褥,一床给人垫在身下,这样睡起来不会太硌,另一床当被子。

    徐闯已经困得不行,准备洗了澡就去睡觉。浴室里响起水流声,祝元晞走去桌边,拿起徐闯的手机。

    他刚刚是恍了一下,但没有伤到筋骨,当下就缓过来了。

    徐闯一整晚都在跟谁聊天,祝元晞想知道,对面是哪个小妖精。

    他从很早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前后谈过几个男朋友,后来跟家里决裂,来了外地上学。

    祝元晞相信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天上掉馅饼的事等不来,他也不相信谁都有这样的好运。

    徐闯的手机没有密码,连指纹都不用。

    祝元晞按亮屏幕,发现界面停留在一个聊天对话框,对方的名字显示“九儿”。

    他觉得这名字有点土,猜测是什么村里的名字,徐闯家乡的朋友,他说过自己来自农村。

    祝元晞滑动着聊天记录往上翻,还没看过两页,手机接进来电提醒。

    浴室水声不断,没有要停的意思,祝元晞划过接听。

    听筒里传来意料之外的轻软嗓音,不是女声,但有种说不出的媚。

    他问:“徐闯,你到家了吗?”

    祝元晞对这个音色颇为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兀自沉默,听对面又问了遍:“你到家了吗?是不是准备睡了?”

    他刚刚一直在跟徐闯发信息,得知他晚上去做了一个兼职,酬劳很丰厚。霁雨晨问他做的什么,徐闯就是不说,但为了安慰他,专门补充,是正经工作。

    霁雨晨有点失眠,认床的毛病从离开徐闯后变得愈发严重,出差期间几乎没睡过一个整觉。

    他想找徐闯聊聊天,自己再过两天就要回去了。

    电话对面静悄悄的,半晌无人回应,霁雨晨将手机拿下来看了看屏幕,

    “徐闯?你在听吗?”

    祝元晞一直在听,并且确认对面的声音就是霁雨晨,他跟自己说过话。

    他望着浴室的方向,往前走了走,让话筒依稀可以收音,

    “他在洗澡,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转达。”

    “”

    电话对面是一段沉默,随即挂断。

    祝元晞将来电记录删除,若无其事地放回桌上。

    他回到沙发上盖好被子,徐闯洗完澡出来拿了手机,跟他说了晚安。

    之后的两天深市都在下雨,徐闯将祝元晞送回宿舍,回来雨大的已经看不见路。

    咖啡店关门休息,徐闯也没出门,窝在家里听网课,准备考试。

    他这两天都没联系到霁雨晨,想他原本定的今天返程,只是外面狂风大作,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他给霁雨晨发消息:“最近很忙吗?都没回信息,深市大雨,飞机估计取消了吧?你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了无回应,徐闯将手机放在床头,调成铃声模式,这样一有提示自己就会知道,不会耽误回复。

    他再次见到霁雨晨是在两天后的傍晚。

    来人穿着衬衫长裤,浅金色的长发被盘起收在黑色棒球帽里,显得脖颈细致修长。

    霁雨晨站在柜台前,“请给我一杯热可可。”

    第63章 烫伤

    方清越以前说,心里苦的时候就喝点甜的,会让心情变好。

    霁雨晨不常喝咖啡,却喜欢可可,因为母亲的一句话。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夕阳如火,烧透了半边天。霁雨晨记得他在前塘村也看过那么美的夕阳,和徐闯一起。

    那晚听到电话里声音的瞬间,霁雨晨有一瞬怔愣,他看着屏幕上的计时器规律变动,其上显示徐闯的名字,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我可能再也不会拥有徐闯了。

    那些曾经真实存在的羁绊与纠葛,幸福与不甘,都将随着记忆的抽离烟消云散。

    老天爷像是在跟他开玩笑,拥有后又夺走,一点都不友善。

    医生说记忆恢复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不确定多久。可按霁雨晨的理解,徐闯也有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那些真实发生的过往都将只成为他一个人的回忆,想想都觉得悲哀。

    霁雨晨本想,让他再喜欢上我一次应该也不会太难,就像王志说的那样,毕竟我们心意相通。

    可那晚接到电话的瞬间他犹豫了,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或许对徐闯来说,他们也不过是普通朋友。

    店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霁雨晨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

    徐闯觉得他心情不好,身体状况更遭:帽檐下的小脸比之前更瘦了一圈,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他试探性地问:“今天刚回来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回去休息?”

    对面的人喉头滚动,抬眸问他:“徐闯,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

    这个问题让人闻之一愣,徐闯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霁雨晨在反问中低下头来,沉默片刻,最终选择缄口不言。

    他其实迫切地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和徐闯怎样认识的,他们何时在一起,发展很快吗?就那么迫不及待?

    这些于自己而言置身事外的事实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霁雨晨像是有自虐倾向,非要知道。

    门口响起清脆的风铃声,入耳一句“欢迎光临”。

    霁雨晨的身形顿了顿,回头望过去。

    点单台后的男孩笑容可掬,在电脑上输入餐点,请顾客在一旁稍后。

    他转过身去制作饮品,将白瓷杯放到托盘上,向这边走来。

    霁雨晨的目光紧追着他,在对视的刹那变得具有攻击性,如同盯着踏入领地的入侵者。

    祝元晞脚步一滞,调整表情走到桌边,

    “您好,您点的热可可。”

    他嗓音温和,将杯子从托盘中移出,热气在两人间蒸腾缭绕。

    霁雨晨抓住他的胳膊,“是你”

    他其实并不确定,但凭借回忆,这个声音很像。

    端着白瓷杯的手腕轻颤了下,随即没有拿稳,滚烫的热可可顺着杯沿倾泻而下,洒在霁雨晨的西裤上。

    热气在空气中蒸腾弥散,伴随瓷杯落地的“咔嚓”声,

    “哎呀,您没事吧?!”

    祝元晞的惊叹引来围观注意,将店里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于此。

    霁雨晨僵在那,手背传来的触感好像将其放到了开水里,泛着火辣辣的疼。他的西裤面料很薄,几乎和浇在皮肤上没区别,此刻整个人都在发抖。

    徐闯一个箭步踏过来,推开祝元晞,跪在椅子旁边捧着霁雨晨的手,

    “九儿,你没事儿吧!”

    他的本能反应唤回霁雨晨的一点注意,后者机械性地转头,看到徐闯,又看到他身后的祝元晞,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被他们情侣二人一同注视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可怜。

    霁雨晨撑着桌沿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

    店里的客人指指点点,霁雨晨将帽檐压得更低,他想:真讨厌,回去又要被说了。

    出差前公司的那帮老古董让他严加注意,说有人拍到了他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的照片,传出去会导致股价下跌,到时都是他的责任。

    霁雨晨现在觉得,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这种照片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觉得疼,腿上火辣辣的,轻微的动作都像在撕扯皮肉。更难过的是,疼痛上行延伸至心脏,让人变得迟钝且麻木。

    徐闯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走,去后面冲一下。”

    霁雨晨用力抽手,眼泪在空气中洒下了好几滴,连泪痕都没留下。

    他被打横抱起,下意识地推拒徐闯的肩膀,“你放我下来!”

    男人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将人强行抱去了洗手间。

    逼仄的空间内水流声哗哗作响,门被从内侧上锁,徐闯控着他的腰,将人抵在洗手台前。

    霁雨晨不肯脱裤子,所以不得而知腿上的伤势如何,单看手背已经开始泛红,形成一块明显的痕迹。

    徐闯劝人不得,用手掬起一捧水扑在霁雨晨腿上,后者身形一颤,差点没站稳。

    他抱着胳膊蹲下去,衬衫被水溅湿,此时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透出单薄的肩背形状。

    霁雨晨的嗓音微微颤抖,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要你管我再也都不要你管了”

    十分钟后。

    林澈正坐在车里听着傍晚时分的交通广播,见人抱着自己的小老板出来,不由一愣。

    他将后排车门拉开,跟徐闯对上眼神。后者也没犹豫,将人抱上了车。

    霁雨晨已经开始有些意识模糊,嘴唇止不住的打颤。徐闯后悔走得急,该再拿个冰袋。

    他不敢耽搁,只能尽快送人去医院。最近的医院车程要二十分钟,幸好路上不堵,徐闯将人一路抱去急诊室。

    护士问过情况,批评家属:“怎么也不知道拿凉水冲冲?这裤子都粘住了。”

    霁雨晨脸色涨得通红,护士让人抱去里屋,用剪子将西裤布料剪开。

    伤口正上方的布料已经粘在了腿上,和几处破掉的水泡黏在一起,护士拿生理盐水浸湿的纱布敷在上面,让其软化布料。

    她说医生一会儿会过来清理创口,切勿乱动,手上的那处她去找个烫伤膏,看着不严重。

    霁雨晨的手背颜色已经开始变暗,皮肤也开始起褶,徐闯心疼地捧着他的手,轻吹以缓解疼痛。

    在这期间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眼神木讷得望着床角。

    霁雨晨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徐闯都有喜欢的人了,他们在一起工作,朝夕相处,还骗他说只是同事。

    那个男孩能三更半夜拿着徐闯的手机,对自己说出“他去洗澡了”的话,霁雨晨甚至可以想象两人都做过什么。

    他们也会像我们曾经那样亲密吗徐闯也会像对我那般对他

    想想就快让人疯掉了

    迟来的钝痛包裹心脏,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纱布上,洇出一圈水渍。

    霁雨晨不知是其中的哪种成分刺激了伤口,让他觉得痛感那么真切,连呼吸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徐闯矮下身来观察他的反应,发觉这人正呈现一种极其矛盾的姿态:

    他的脸上泪痕交错,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身形却无丝毫颤抖,僵直在那如同没有呼吸一样。

    这种对比超乎寻常的姿态让人揪心,徐闯伸手去握住他的肩膀,小心安慰:“那么疼么?别哭了”

    霁雨晨闭了闭眼,心想你又不懂,装什么体谅。

    他推开徐闯的手,抬手抹了把眼泪。

    医生进来处理伤口,见布料软化的差不多,拿起镊子坐到床边,“我们开始了。”

    操作开始的毫无预料,霁雨晨以为会先准备些什么,至少带上手套,告诉自己治疗方案。

    他毫无防备,当黏在皮肤上的布料被揭开剥离时,前所未有的拉扯感摄住心脏,霁雨晨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腿上爬,钻入肌肤,痛痒难忍。

    他叫出声来。医生抬头问:“很疼吗?要不要打麻药?”

    “”

    诊疗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霁雨晨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心想有麻药怎么不早说?

    他刚要发作,徐闯攥住他的手,“医生,我们打麻药。”

    针头刺入肌肤带来强烈敏锐的刺痛感,霁雨晨将脸埋进徐闯的臂弯里。

    他现在也顾不得合不合适、应不应该,徐闯揽着他的后脑勺不让他看,说不看不就疼了。

    霁雨晨不知道真假,只是听话照做,他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听徐闯的话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戒不掉、也改不了。

    医生清理伤口布料,过程还算顺利,挑破了一个较大的水泡释放组织液,其他小的等其自行吸收。他处理完伤口让护士来接手后续,交代了部分注意事项。

    期间霁雨晨一直在走神,心不在焉,他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昨晚又几乎彻夜未眠,刚才一沾徐闯身边困意席卷而来,处理着伤口差点睡过去。

    护士进来敷上药膏,又将之缠绕纱布,嘱咐每天换药,可以在家附近的诊所,或者医院。

    忙碌一番,诊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医生和护士都去忙别的事,徐闯将人扶着转过身来,坐到床边。

    霁雨晨的右腿西裤已经被剪得不剩什么,露着光溜溜的一条腿,徐闯这才注意到,移开目光,无意识的咽了咽。

    这时林澈敲响诊疗室的门,送来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一条运动短裤。

    霁雨晨把人都轰出去,自己在里面换了好久。他行动不便,右腿的麻药劲儿还没散,几乎没有知觉,只能撑着床边,一点一点穿上。

    最后他还是被抱出了诊疗室,披了一件西装外套蒙在头上,因为觉得丢人。

    徐闯把人放进后座,霁雨晨道:“我要回家,你别跟来。”

    他心意已决,徐闯身边既然有了人,自己绝不会纠缠,抢来的爱情他才不要。

    男人站在车边,一时进退两难。

    他倒不是觉得尴尬,只是担心霁雨晨回家后没人照顾,一个人做什么都不方便。

    林澈在前排看了眼后视镜,提醒道:“霁总,明早物业会来进行管道检修,我有其他安排,无法到场,您一个人可以吗?”

    霁雨晨望向前面,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徐闯说:“我陪你吧,我明天休假。”

    【作者有话说】

    连更四天

    第64章 初吻

    咖啡店每个月有四天假期,徐闯还没用过,他想如果自己请假,彭成应该会答应。

    霁雨晨坐在那一声不吭,林澈点头示意,“徐先生,那就麻烦你了。”

    车子穿越市区,霓虹灯光在视野中飞速倒退。

    徐闯一路观察霁雨晨的反应,发现他从上车之后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又一点的,几次差点歪倒。

    他将人放正了些,让霁雨晨的脑袋靠到身后的座椅靠背上,希望他不要磕到头。

    林澈的声音低而平稳,问他在8月25日有没有和霁总通过电话,或者说过些什么。

    徐闯回忆些许,想起那天他和祝元晞去了摄影棚做兼职,回来已经很晚了。

    他检查聊天记录,发现两人的对话停留在自己从韩餐店出来之后,说要回家了。

    霁雨晨当时没回,后来也杳无音信。徐闯以为他睡着了,毕竟当时已是凌晨,自己也有些神志不清。

    林澈以此提醒,但终归不知发生了什么,霁雨晨从第二天开始就形容异常,脸色也非常难看。

    他没再说话,徐闯小心询问:“你们霁总最近是不是很累?都没睡好吗?”

    林澈目视着前方,平静道出:“霁总睡眠不太好,有时需要靠药物入睡。”他又看了眼后视镜,补充道:“但在徐先生身边好像不一样。”

    车子驶入一处高档小区,直到停稳熄火,霁雨晨都没有要醒的意思,像是全然昏了过去。

    林澈递来车钥匙,微微鞠躬,说他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还请徐先生好好照顾霁总。

    徐闯看着林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回头望向后座上的人。

    霁雨晨意识昏沉,脑袋轻靠在窗边,从棒球帽下散落的几缕金发掩住了半张小脸。

    徐闯将人小心翼翼地抱出来,霁雨晨伏在他的肩上,像只乖巧温顺的小狐狸,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徐闯的脖颈。

    他嘴里好像嘟囔着什么,嗯嗯哼哼,徐闯听不清,又将人往上掂了掂,和抱小孩似的搬运上楼。

    电梯入户直达客厅,徐闯有些惊讶,这客厅比自己一整间公寓还要大。

    他环视四周,觉得沙发上好像并不合适,于是将霁雨晨抱进卧室,放到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眼前的人已经微醒,躺在软被上半睁着眼看他。

    徐闯犹豫不决,不知是不是该叫人起来,至少换件衣服再睡。

    ——霁雨晨穿着被汗水浸湿而又阴干的衬衫,此刻正皱巴巴的贴在肩膀上,看起来并不舒服。

    徐闯俯身靠近,想要帮他解开第一颗纽扣。床上的人眉头蹙在一起,表情满是抗拒。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徐闯怎么可能在这?他赶着回去还来不及,祝元晞说不定就在家等他。

    霁雨晨蜷起腿来试图将自己藏进被子里,动作间碰到伤口,不自觉地倒吸口气,

    “嘶”

    这声带着明显颤音,徐闯急忙俯下身去,双手撑在霁雨晨耳边,将人笼罩在阴影之下。

    “怎么了?”他语色焦急,“是不是蹭到伤口了?让我看看”

    身下的人闷不吭声,只有紊乱的呼吸声在寂静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徐闯放轻力道,将人从被子里剥离出来,语气轻柔地哄:“让我看看别怕”

    霁雨晨抱着被子,把脸埋在里面,仿佛要跟它融为一体。

    徐闯一只手轻抚着他头顶的发丝,叫他不要害怕,另一只则握住小腿向上,轻按住膝盖以防他乱动。

    手中的身形在微微发抖,徐闯将裤腿往上推了推,看到缠绕整齐的纱布,幸好没有被蹭散,不然还要重新包扎。

    他松了口气,视线无意中扫过纱布包裹下的肌肤,白皙软嫩,正微微打着颤儿。

    徐闯不自觉的目光游移,看向不该看的地方。

    霁雨晨的双腿劲瘦匀称,不是自己这种肌肉紧实的类型、也并非瘦的皮包骨头,腿根带着恰到好处的软肉。

    他没见过哪个男生的皮肤那么白、那么嫩,像是刚成型的豆腐,一碰都会留下痕迹。

    房间里弥漫起寂静微妙的暧昧气氛,徐闯强迫自己挪开目光,试图将刚刚的画面暂时从记忆中删除。

    他不确定自己会想到什么,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霁雨晨缩在床上,此刻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侧过身去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刚刚被弄得起了点反应,希望徐闯没有看到,不然真的丢死人了。

    霁雨晨闷声赶人:“你在这做什么?不用回去陪你男朋友吗?他应该在等你吧。”

    徐闯一头雾水,脱口反问:“什么男朋友?”

    他被弄得迷糊,可床上的人却缄口不言,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徐闯毫无头绪,拿人没辙的同时又觉得霁雨晨有点可爱——他像个气鼓鼓的小包子,快要把自己卷成一个蚕蛹,全身上下只露出头顶的金色发丝,跟随流动的空气轻微颤动。

    徐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前塘村的火炕上好像也出现过这个场景,倔强的小人把自己藏在被子里,包裹的严严实实,自己说尽好话都不管用。

    他突然恍惚,好像回忆与现实重叠,心头默然一动。

    徐闯想要将人从床上拉起来问个清楚,霁雨晨挣扎无果,被裹着被子抱起来,坐在徐闯腿上。

    他红着眼眶,抬头的瞬间与之目光相接。

    徐闯原本想问,我们是不是曾同床共枕,有过肌肤之亲?你以前也喜欢这样,遇到不开心的事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任谁说什么都不管用?

    可质问的话在看到那双水雾弥漫的浅棕色瞳仁时打了哏,一时溃不成军,徐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望着霁雨晨的眼睛,里面仿佛盛满了化不开的哀伤、和不言而喻的委屈,将自己的心脏紧紧攥着,牵动每一根神经线。

    徐闯不忍他哭,却不知为什么,霁雨晨每次伤心难过都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房间里流淌过无声的寂静,徐闯低下头去轻蹭霁雨晨的鼻尖,和他额头相抵。

    他尝试亲近,面前的人没有拒绝,只将头埋得更低,抽泣声沉闷而又局促。

    徐闯扶着他的下巴,叫他微微抬头,俯身含住了他的唇。

    微凉唇瓣在触碰舌尖的瞬间让人心头一颤,霁雨晨几乎在同一时刻睁大双眼,看到对面爱意朦胧的眼神。

    徐闯没有考虑太多,只是依循本能轻吻他的唇,然后向里探去。霁雨晨有一瞬瑟缩,被按住后背紧紧锁在怀里,他仰起头来被动地承受,眼泪顺着脸颊流到颈窝里,浸湿了被褥。

    耳边响起细腻水声,****的暧昧声响在这一刻变得悦耳而又动听,仿佛催人缠绵的毒药。霁雨晨哭得更凶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滑落在徐闯手心里被他一遍遍地擦拭干净。

    他捧着那张小脸不安询问:“怎么了?不喜欢吗?”

    霁雨晨摇头,呜咽嗓音连不成可以分辨的字句。徐闯将人抱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安抚,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怀里的人很快睡了过去,大概是哭累了,换好睡衣后没一会儿就闭上了眼,胸口跟着呼吸规律起伏。

    徐闯将人放到床上,轻着动作掖好被角。霁雨晨的睡衣上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和其主人一样。

    徐闯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克制住自己想要过去亲亲他的念头,出来将门带了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对一个同性产生冲动?徐闯不自觉地回忆刚才,温软触感带着只属于霁雨晨的气息,那是自己的初吻,却在某个瞬间觉得异常熟悉,像是曾经重复过千万遍。

    徐闯走回客厅,在屋里转了一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要找个落脚之处,最后决定在餐桌前将就一晚。

    ——霁雨晨的沙发看起来很贵,跟自己住的出租房不一样。他怕给人弄脏了,毕竟自己穿的是外衣,去过咖啡厅、还去过医院。

    徐闯在房间里找洗手间,想要随便冲洗下,霁雨晨的家很大,走廊连接不同的房间,每扇门都长得一样。

    他推开一扇,看到里面陈列整齐的书橱,靠近窗户的位置摆着一座写字台。

    屋里没开灯,清冷月光透过窗帷投射进来,桌上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亮。

    徐闯向前迈去,依稀分辨月光返照下是个银质的铁盒,巴掌大小,外表很是朴素。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觉得那东西分外眼熟。

    男人的手心在半空中顿了一顿,仿佛犹豫几许,还是将其拿了起来。

    铁盒表面没有任何装饰,甚至看起来有些年代久远,不像这个家里的东西。

    徐闯将盖子掀开来,里面平整摆放着一个印有烫金字体的小红本,

    ——“结婚证”?

    他有些后悔打开,觉得是太过私人的东西。

    徐闯将铁盒放回桌上,相隔片刻后复又拿起,如同命运在驱使,想要让他一探究竟。

    本子内页贴着长方形的双人照片,左侧的男人穿着衬衫,笑容灿烂。

    徐闯一时犹疑,世上怎会有跟自己如此相似的人?可若是自己,他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将目光下移,看到照片下的名字,用清秀的字体写着:徐闯、九儿。

    【作者有话说】

    可是闯啊,你的初吻早就没了

    第65章 真相

    清晨五点的深市,少了白日的车水马龙,展现出难得的宁静与安详。

    今天是周末,徐闯坐在开往大学城的公交车上,准备回去洗个澡,然后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他昨晚给彭成请了假,说有点急事。

    对面答应的爽快,又问他:“是不是跟下午来店里的客人有关?祝元晞跟我说了,他不小心打翻了一杯热可可,好像烫伤了顾客。”

    彭成听说那位客人是徐闯的朋友,一再叮嘱,这是店里的过失,产生的医药费他全部负责。

    徐闯不好解释,只得谢谢彭成的好意。

    他一整晚心神不宁,最后趴在桌上也没睡着,半夜给王志发去信息,想要问问情况。

    王志那个时间还没睡,倒让人有些意外。

    他还在国外,说过两天才能回来。

    徐闯道:“我和霁雨晨,是不是原本在一起过?并且感情很好”

    王志问他:“你想起来了?”

    徐闯暗自摇头,“没有,只是看到了些东西好像有点印象”

    他其实并不确定,只是依循霁雨晨的表现、和那张“结婚证”,兀自做出的论断。

    据王志所说,他们的确在一起过,但究竟好到什么程度,那是很主观的事,他并不了解,还要徐闯自己去发掘。

    挂断电话后徐闯全然没了睡意,窗外晨光熹微,他决定在这多住几天,至少见人痊愈才能放心。徐闯心想,要是霁雨晨不乐意,他就在附近找个小旅馆,起码要看着他每天好好吃饭、按时换药。

    早晨的第一班车是五点,徐闯上车后开始打瞌睡,没多久手机收到短信提示,夏叶问他起了没。

    夏叶这几天跟他都不是一个班,两人没太有机会见面。

    徐闯闲来无事,跟人聊起来。

    夏叶说托他的福,自己又要连上三天早班。

    徐闯问心有愧,主动提出:“后面我跟你换,你想换几天都行。”

    对面发来一个“大笑”的表情,夏叶说:“跟你开玩笑呢,还当真了。”

    她发来语音,说昨天出事之后她回店里看过监控,觉得也不算祝元晞单方面的过失。虽然她不喜欢祝元晞这个人,但平心而论,顾客是不是也有责任?两人是否有什么过节?

    徐闯简单回忆,霁雨晨昨天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他只见过祝元晞一次,就算是看不顺眼,也应该没什么过节。

    夏叶见人没答,很快又跟了条:“我看是顾客先去抓祝元晞的手,那他拿着杯子,洒了也正常。你当时在现场,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徐闯理解她的苦心,大概是想分清责任,以免咖啡店白趟这滩浑水。

    可他猜测霁雨晨一定自己的理由,他昨天说的话很奇怪,什么“男朋友”?自己听不懂,也不明白什么意思。

    徐闯没多作解释,只说客人没有让赔医药费,叫她不用担心。

    夏叶发回来一个“惊叹”的表情,夸他:“那么明晰事理啊!不愧是你朋友!”

    两人没聊太多,夏叶要准备起床去店里,徐闯向她道谢,并承诺回去请她吃饭。

    公交车在早上六点到达大学城,徐闯算好时间,洗完澡换身衣服,再拿两件备用的换洗衣物,应该可以赶六点半的车回市区。

    他在单元楼下遇到祝元晞,来人穿着T恤短裤,一双运动拖鞋,正在楼洞口踱步。

    他时不时地看向上方,自己公寓的方向。

    徐闯叫他:“元晞,你来这儿做什么?”

    祝元晞回过头来,眼神亮了亮,“闯哥!”

    他一路小跑来到徐闯身边,笑着问:“你早上出去了吗?我都没见你下来。”

    他自诩来得不晚,眼看徐闯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心里依稀有了论断。

    对面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祝元晞拎了拎手里的塑料袋,里面香喷喷的小笼包还冒着热气。他提议:“我们上楼再说?给你带了早饭。”

    两人一同进门,徐闯去厨房拿了两个碗,还有两双筷子。

    祝元晞接过筷子,夹了个小笼包放到徐闯的碗里,“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学校周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家。”

    徐闯跟他道谢,让他也吃。

    两人吃起早餐,徐闯吃得快,三下五除二干完,跟祝元晞交代:“你慢慢吃,我去洗个澡。”

    他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自己原本没有吃早饭的打算,这下要快点,不然赶不上回市区的车。

    徐闯很快洗完澡,又拿了衣服,盘算着时间往门口走,想叫人走的时候带上门。

    祝元晞叫住他,“闯哥,能跟我聊聊吗?”

    两人坐在餐桌对过,早饭的袋子和碗碟已经被收拾干净,祝元晞道:“你着急出门?是有什么急事?”

    他问得体贴,丝毫没有提及徐闯大清早穿着昨天的衣服从外面回来,一看就是夜不归宿。

    徐闯抓了抓头发,坦言道:“我去看看霁雨晨,他昨天烫伤的地方有点严重,现在行动不太方便。”

    祝元晞的神色暗淡下来,仿佛颇为愧疚,小声道:“霁小少爷他没事吧”

    他低垂着头,不自觉的看向下方,好像很是自责。

    徐闯想起夏叶早上的话:“也不能全怪祝元晞,他拿着杯子,顾客去抓他的手,洒了也正常。”

    徐闯无法将意外的发生归结于某一个人,相信只是无心之失,但对结果心疼至极。他想起霁雨晨在医院时的样子,浑身发抖,豆大的汗珠如雨般的往下落。他应该很害怕,抓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要陷进肉里。

    徐闯一时走神,祝元晞叫他:“闯哥?”

    男人抬起头来,听对面问:“霁小少爷我能去看看他吗?想跟他说一声抱歉”

    他坦言已经买好了礼物,还有一束花,不知该往哪送。

    徐闯回想霁雨晨的状态,应该不希望看到祝元晞,甚至连想不想见到自己都难说。

    他安慰道:“不全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

    祝元晞还想坚持,徐闯到底也没告诉他该把花送到哪,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嘱咐他出来时带上门。

    徐闯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你和霁雨晨以前认识吗?他当时说的‘是你’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人目色疑惑,回忆些许,歪着头笑笑,“不认识,我想他大概认错人了。”-

    从大学城回来,日头高照,阳光已经晃得人睁不开眼。

    徐闯从车站附近的早市上买了些食材,想着回来给霁雨晨做早饭。

    他出发时大概看过,这所小区周围只有一家进口超市,东西应该比较贵,不如在大学城附近划算。

    电梯一路上行,停留在顶层,连接入户玄关。

    徐闯刚一进屋便听到动静,霁雨晨好像在厨房,弄得什么叮当作响。

    他快步过去,见人正在橱柜前面够杯子。

    吊柜最上面摆着几只玻璃杯,位置比较靠里,霁雨晨不够高,要踮脚才能够到。

    他伸长了胳膊,睡衣在手臂伸展下带动上移,露出其下的一截窄腰。

    徐闯咽了咽,走去身后扶住霁雨晨的肩膀,将杯子拿下来,

    “你要这个吗?”

    他低头俯视,眼下的人有点懵,好像没睡醒,仰起脸来看着徐闯眨了眨眼。

    他刚刚都没意识到有人进屋,好像一直在神游天外。

    起床见四下无人,霁雨晨以为真的是做梦,他昨晚太累了,一直迷迷糊糊,好像梦到和徐闯接吻,触感真实无比,睁眼却如梦似幻。

    他心想:这才对吧,徐闯有什么理由留在这呢?他又不是自己的谁。

    霁雨晨目色怔愣地站在那,一时好像没反应过来。

    徐闯道:“你要喝水吗?这儿有杯子。”

    他打开旁边的矮柜,里面整齐摆放着一排玻璃杯。徐闯昨晚闲来无事,把厨房摸了个遍,想着怎么做饭方便。

    霁雨晨点了点头,好像不知道的样子。

    其实他刚搬进这个家没多久,上周出差,待在这里的时长总共不比徐闯多多少。

    徐闯接了杯温水放到他的手心里,霁雨晨低头浅酌,像是小动物似的,发丝一颤一颤。

    徐闯有时候很难想象霁雨晨比自己年长,他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需要照顾,或者说在自己面前,如同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兽,和电视上的样子天壤之别。

    他想要照顾霁雨晨,并非出于同情亦或怜悯,只是单单看着,就想帮他打点好一切,尽己所能让他开心。

    徐闯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作喜欢,在自己有限的记忆中,他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恋爱中的感觉是否如现在这般,心情起伏都会随着对方眉眼间的神色高低错落。

    徐闯想起那张结婚证,不由好奇以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吗?想要用尽一切对他好?

    如果他们曾经相爱,如今只有霁雨晨一个人记得,那他该有多伤心?

    面前的人喝完水,抱着杯子站在原地,面色有些许茫然。

    徐闯将视线向下,发现短裤下面的小腿光溜溜的,霁雨晨正赤脚踩在地上,脚趾微微下压,紧紧扒着地面。

    他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拖着屁股让其坐在自己的手臂上,和抱小孩似的走去客厅。

    霁雨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徐闯的脖子,好像生怕从上边摔下来。

    他被放到沙发上,徐闯握着两侧脚心放到腿上捂热,并跟他商量:“让我在这儿住几天,方便照顾你,等伤势痊愈再走,好不好?”

    霁雨晨垂下目光,神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徐闯道:“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但现在,我想好好对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换药

    第66章 换药

    如果徐闯记得,一定会知道,霁雨晨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一切温言软语都行之有效,特别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沙发上的人低垂着小脸,嘴唇被咬得微微泛白。

    徐闯扶着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指腹轻抚过嘴角,低声哄着:“别咬,要破皮的”

    他望着那双水润唇瓣一时心痒,觉得自己当真无药可救,一切理智在霁雨晨面前都溃不成军。

    面前的人仿佛纠结些许,最后也没说出拒绝的话,只当是默认。

    他蜷缩在沙发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徐闯进屋去给他拿拖鞋。

    霁雨晨的床铺被他睡得一团乱,一只枕头歪斜的靠在床头,另一只则跟被子搅在一起,看似有抱东西睡觉的习惯。

    徐闯将床铺好,拿着拖鞋走回客厅,见人正倚在沙发上望着窗外。

    屋外阳光正好,金灿灿的日光透过落地玻璃投射在沙发上,将清冷发色映出一圈暖融融的光圈。霁雨晨坐在阳光照射形成的橘色光束中,皮肤被映成轻柔的暖金色,犹如圣洁不染尘世的天使。

    徐闯走去旁边,单膝跪地帮他穿上拖鞋。

    霁雨晨回头看他,男人起身轻吻小天使的发顶,声线低沉温柔,“乖,我去做饭。”

    他走去厨房,被留在客厅的人就这样换了个方向,目光跟着他的脚步。

    这样普通温馨的早晨霁雨晨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拥有过,他甚至梦见过自己回到了前塘村,窝在暖炕上看徐闯在院里做早饭。

    男人的背影身姿矫健,肩背肌肉会随着动作起伏回落,霁雨晨已经习惯了看他为自己忙里忙外、眼中只有他一人的样子,会让人生出种莫名的心安。

    厨房传来细碎声响,徐闯回头问他:“吃蒸饺行吗?再煮两个鸡蛋,我买了豆浆。”

    霁雨晨歪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对面笑了笑。

    他差点又睡过去,直到来人蹲在身前,指腹轻捏着他的手心,叫他:

    “九儿,醒醒,起来吃饭了。”

    霁雨晨迷迷糊糊地睁眼,下意识地抬起胳膊,做出要抱的姿势。

    徐闯倾身靠近,让那双绵软手腕搭在自己肩膀上。

    他将那双手又往上挪了挪,揽着腰身将人抱起来。细瘦双腿自然而然地缠绕腰间,霁雨晨抱着徐闯的脖子,下巴搭在男人的肩窝里。

    他觉得摇摇晃晃,整个人像是踩在棉花上飘飘欲仙。不远处传来食物香气,霁雨晨吸了吸鼻子,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

    轻摇的视野被遮住一半,他正趴在徐闯身上,整个人像个八爪章鱼。

    霁雨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跳下来抻了抻衣服,觉得伤口有点疼。

    他一瘸一拐地走去桌边,徐闯就在身后护着,亦步亦趋。

    他待人坐下小心询问:“是又疼了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霁雨晨摇头,抱起杯子喝着里面的豆浆,徐闯加了糖,清清凉凉的,不算冰,夏天喝正好。

    他吃完早饭又觉得困,躺去床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徐闯坐在床边帮他上药,手背上的伤口没有敷纱布,由于面积不算大,又有经过应急处理,水泡已经瘪了下去。

    原本白皙细嫩的肌肤明显暗了一块,表皮和底层分离,缩起明显褶皱,犹如光洁镜面上的一道疤。

    徐闯低下头去轻吻霁雨晨的手背,床上的人发出模糊呓语,徐闯有点心虚,又将手心重新放回被褥上,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在卧室里待了大半天,中途物业上门,做完线路检修后徐闯就在客厅复习备考。霁雨晨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徐闯甚至怀疑林澈昨晚所说的真实性:霁总睡眠不好,有时要靠药物入睡。

    傍晚时分林澈联系的医生上门,霁雨晨还没醒,徐闯请医生在客厅稍候,自己进屋去叫人起床。

    半睡半醒的人儿语调粘稠,轻哼了几声以示不满。徐闯将其从床上抱起来,让他环抱着自己的肩膀。

    霁雨晨很听话,把脸埋在徐闯的颈窝里,任其抱出了门。

    当然这样舒服的时刻没有维持多久,霁雨晨一看到客厅里的人就醒了,挣扎着乱动,怎么都不肯换药。

    徐闯将人抱去沙发上坐好,双手按着他的膝盖,哄他说:“别害怕,不会疼的。”

    他白天拿手机查过,换药是会轻微拉扯皮肤,但不会像清创那般疼痛难忍。他给霁雨晨调了了杯蜂蜜水,放在冰箱里,怕他疼,喝点甜的应该会好许多。

    医生是个中年男人,面相沉稳持重,打开医药箱做着例行准备。

    霁雨晨问他:“能打麻药吗?”

    医生有些无奈,劝慰道:“小霁总,只是换药,不需要的。”

    他取出药膏,将霁雨晨的裤脚向上卷起些许,露出其下的完整纱布。

    烫伤的部位有些尴尬,在腿根附近,最严重的部位偏向内侧。

    医生轻推膝盖,请患者做出一个合适的姿势以便处理。

    换药过程并不复杂,前后不过几分钟,创口上的小水泡还呈现隆起饱满的态势,周围皮肤有些红肿。

    医生用浸湿生理盐水的棉球擦拭周围,霁雨晨疼得直抽气,把脸埋在徐闯腰间,额头顶着上腹部的坚实肌肉。

    他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久到自己都要抖成筛子了,医生才将纱布重新缠好,嘱咐切忌碰水,明天同一时间再来换药。

    徐闯将人送到电梯口,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不该问的问题。

    他问医生:换药这事能不能自己学着来?也不麻烦他每天往这跑一趟。

    徐闯是有私心,他不想别人给霁雨晨换药,不论是昨天的护士还是今天的医生,那样私密的地方他不想别人看到。

    徐闯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龌龊,医者仁心,不该被这样审视,可他控制不住。

    对面的人思忖些许,又看了看屋里,回答说可以。他将注意事项告知徐闯,留下了必备的药用品,嘱咐有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

    徐闯拿着东西回屋,见人正坐在沙发上,手心轻抚着伤口上的纱布,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走去跟前蹲下,像只温顺忠诚的大型犬抬头凝望主人,问霁雨晨:“想什么呢?”

    霁雨晨垂眸思考,觉得这样的伤口肯定会留疤,就算不会,皮肤也会跟以前不一样,应该会很丑。

    他这么想着将裤腿放下来,用左手捂住自己的右手手背不让人看。

    徐闯将这一连串的动作尽收眼底,小心拉住霁雨晨的手,放到脸边,歪过头去蹭了蹭,

    “不会留疤的,相信我,只要按时换药,很快就会好的。”-

    徐闯在这个家里住下来,霁雨晨指了一间卧室给他,和自己的房间差不多,陈列布置都如出一辙。

    事实上他也只是在房子里随便找了一间住,林澈给他找的这处地方太大,一个人住显得颇为冷清。

    周末在睡梦中飞速度过,霁雨晨工作日要去公司,徐闯便也回咖啡店打工。他跟彭成请了一个小时假,早上送人出门再去上班。

    霁雨晨穿上西装又变回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眉眼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倦色。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向徐闯,眼神好像在问:“你会在这等我回来吗?”

    徐闯揉了揉霁雨晨的发顶,柔声道:“晚上见。”

    白日时间消磨得快,临近开学,咖啡店的生意日渐红火,营业额翻了两倍不止。

    徐闯今天跟彭成搭班,两人几乎没有停下休息,都像打了转的陀螺一样半刻不停的忙碌。

    他们一气儿忙到午后一点多,送完一波小高峰,徐闯就着间隙开仓检查咖啡机里的豆子余量,看是否要加一些。

    彭成也算松了口气,走过来靠在旁边的操作台上。

    “诶,“他碰了碰徐闯的胳膊,“你那位朋友,他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去看看,也算尽个心意。”

    徐闯添豆子的手停顿了下。他知道彭成是好心,但是照霁雨晨的性子,该是不愿跟任何人产生交集。

    他勉强笑笑,婉拒了彭成的好意,对面表示遗憾。

    其实徐闯一直好奇,霁雨晨除去工作的时候都在做些什么,跟怎样的人来往?他好像没有朋友,或者根本不需要朋友,身边的人从来只有工作上的关系:司机、秘书、下属,就连上门的家庭医生也跟家族企业有关。

    徐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样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生存,穿上西装的他如同一只精致璀璨的人型木偶,被无形的线操纵着,眼中毫无生气。

    徐闯想到这不由走神,咖啡豆加到高位,彭成提示:“够了。”

    徐闯住了手,觉得有些心焦。

    ——他又开始想霁雨晨了,想他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受伤的地方有没有疼,他那么怕疼,又那么爱哭,没有人哄的时候该怎么办。

    彭成看他心不在焉,拍拍徐闯的肩膀,“累了就回去休息,反正这会不忙,我一个人就行。”

    徐闯在下午四点准时到家,很快做好晚饭,剩着一条鱼腌好入味,想等人回来再上锅蒸,其他放在恒温箱里保温。

    窗外夕阳如火,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徐闯发去短信:“我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屏幕很快变暗,对面没有回音。

    时针很快到了晚上八点过,偌大的客厅依旧只有翻书产生的细微声响。

    徐闯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回,他好像工作很忙。

    他不自觉地陷入回忆——两人在一起不多的点滴,霁雨晨的眉目神情反复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霁雨晨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电梯提示“叮”的一声,徐闯起身去看。

    霁雨晨正在玄关处换鞋,抬头看到屋里的人。

    头顶射灯将人影拉成细长的形状,徐闯站在门口,身体微微探向这边,

    “你回来了。”

    他的嗓音带着不自觉的欣喜,跨步上前的同时想要问他:怎么这么晚?菜都要凉了。

    霁雨晨站在原处,等人走近,倾身靠过去,将额头抵在男人的胸膛上。

    他的肩膀微微下沉,在很短的时间内卸了力。

    徐闯甫一怔愣,手心虚扶在霁雨晨肩头,想要扶人起来。

    怀里的人小声说:“别动让我靠一会”

    他觉得好累,细想如今拥有、并不得不尽力维持的东西让他力不从心,自己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权利和地位于他而言太难掌控、也太过虚无缥缈。

    霁雨晨原本没有梦想,可自从遇见徐闯,他觉得两个人有一间小屋,共度三餐四时是件令人向往、并思之幸福的事情。

    男人扶在肩头的手心微微一滞,逐渐收拢,将人抱在怀里。

    他轻拍了拍霁雨晨的后背,“工作累了吧?晚上吃完饭早点休息。”

    两人一同进屋,霁雨晨回卧室换了身衣服,出来已经闻到饭菜的香气。

    徐闯煲了汤,正在炉子上煨着。他把人叫过去,盛了一小碗让他尝尝咸淡。

    霁雨晨看向锅里,暖白色的鸡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金黄的虫草花与饱满红枣在汤水中翻滚浮沉,飘散开浓郁香气。

    徐闯说:“我跟网上学的,说是你们这儿的做法,也不知道正不正宗。”

    霁雨晨不置可否,接过碗来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正好。

    徐闯关了火,让人去餐厅坐着,晚饭这就上桌。

    他将一道一道菜端上来,霁雨晨发现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素炒什锦、干煸腊肉、虫草花鸡汤,还有一个清蒸鲈鱼,刚离锅,还冒着热气。

    他低头吃饭,席间徐闯一直给他夹菜,恨不能要将碗里的东西摞成一个小山丘。

    霁雨晨说:“我吃不了那么多。”

    徐闯劝他:“多吃点儿,看你瘦得,大腿还没我胳膊粗。”

    他这么说着又想起昨晚换药的场面,脸上不由腾起一层热气。

    霁雨晨已经觉得胃里饱胀,但不想辜负徐闯的好意,不知不觉间又吃了不少。

    他离开餐桌已经撑得不行,在屋里散步消食。

    徐闯在厨房收拾碗筷,水流声淹没了大半,也没注意身后的人何时就没了踪影。

    霁雨晨想去洗澡,拿了衣服将自己锁进浴室。

    他忘了伤口不能碰水,等打开花洒才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叫他不要沾水。

    徐闯嗓音焦急,生怕伤口感染。霁雨晨无法,又将淋浴关了,用湿毛巾擦拭身上,换了干净睡衣,站在镜子前发愁。

    他想要洗头,接的头发太长不好打理,一个人着实不方便。

    霁雨晨思虑再三,拉开门把手问徐闯:“你能帮帮我吗?”

    男人一脸茫然,跟着进屋,见人指了指浴缸,“我坐在那,你帮我洗头好不好?”

    浴室里弥漫起蒸腾水汽,带着温热触感,无声浸润着每一寸毛孔。

    霁雨晨坐在浴缸中间,向后倚在侧面边缘,将瀑布般的长发垂落在外。

    他眉目舒展,以仰视的姿势抬眸看徐闯,问他:“这样可以吗?”

    男人喉头滚动,一时有些失语。

    霁雨晨穿着睡衣,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衣领映衬下的纤细锁骨,伴随呼吸一起一伏。他将脸仰得很高,长发倒垂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流畅圆滑的发际线——霁雨晨的脸很小,徐闯用一只手就盖得住。

    他见人没答,又往上欠了欠身,再次追问:“这样呢?用不用我再往外一点?”

    这个动作让颈部曲线展现得更为淋漓尽致,徐闯低头收拢手里的发丝,用克制的音量回答:“不用,这样正好。”

    他将水温调试合适,冲洗在浅金色的长发上。

    徐闯其实一直想问:为什么会留长发呢?在男生当中实在少见。

    霁雨晨抬眸看他,湿漉漉的眸子沾染了一层氤氲雾气。他眨了眨眼,细碎水珠从睫毛边缘抖落,他问徐闯:“你在想什么?”

    对面的人心神不宁,在接受质疑的同时挪开目光,轻咳了声。

    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心知再这么下去自己不一定会做出什么,很可能把持不住,所以总该说些什么以转移话题。

    他尝试交谈,问霁雨晨:“你为什么会留长发?以前也是这样吗?”

    浴缸里的人摇摇头,细软发丝跟着水流摇晃,划出柔软曲线。

    他否认道:“不是的,是我男朋友喜欢,我才接的。”

    霁雨晨将话说的直白,同时考虑了被误会的可能性:如果徐闯无法从中想起什么,真的以为“男朋友”另有其人,那他也将错就错——徐闯都能和别人厮混在一起,从未征求自己同意,那他也不过是借由一个名头,一点都不过分。

    男人的眸色黯下去,看着有几分失落。他沉默半晌,勉强挤出几个字,“那他很幸运”

    他低头揉搓泡沫,霁雨晨仔细观察,确定徐闯没有想起以前的事。

    那他还在这里做什么呢?一面跟自己暧昧温存,一面又另有相好,想想便令人心烦意乱。

    霁雨晨闭上眼,决定不再探究。

    他感受着细密泡沫附着于发丝之上,徐闯用指腹轻柔的按摩头皮,后用温水将泡沫冲洗干净。他十分体贴,特意用手遮挡了发际线周围,以防水花溅到眼睛。

    霁雨晨好似做了一个短暂的梦,其间感受着每一寸细微触碰,想象他们和以前一样。

    梦醒时分徐闯扶着他的肩膀从浴缸边缘轻推起身,低声嘱咐:“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儿”

    霁雨晨去扶浴缸把手,脚底却猛地一滑,身体不受控地向前栽去。

    他眼看就要撞到地面,下意识的闭紧双眼。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自己被拥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徐闯一个箭步上前,结实手臂稳稳扶住霁雨晨的腰,将人揽在怀里。

    心跳声在耳边轰然炸开,霁雨晨被撞得眼冒金星,鼻梁磕在男人锁骨上感到一阵酸疼。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分章的,一起放出来吧,正好完成榜单任务

    还没写到徐闯帮忙换药,周四更

    预计会在未来两周完结,谢谢支持

    第67章 停电

    细密的水蒸气散去,霁雨晨被被抱回卧室,轻着动作放在床上。

    他抬头看徐闯,头顶的浴巾不知何时散落了下来,此时披着一袭湿发。

    徐闯重新拿毛巾帮人擦拭干净,又用暖风机吹干,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他觉得自己被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牵着走,根本没办法转移注意。他会留意霁雨晨一分一毫的动静,在意他的每个表情,就像现在,湿漉漉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像是森林里走失的小兽乞求收留。

    徐闯生出些莫名的、貌似熟稔的心境,一如往昔重演。

    他蹲下来扶着霁雨晨的膝盖,柔声商量:“我们换药好不好?我帮你,不会疼的。”

    他没等到霁雨晨的答复,左右结果如何,纱布都要换,刚刚浸湿了水汽,一直包着容易感染。

    徐闯拿来镊子,还有医生留下的棉球,做好准备工作。

    霁雨晨坐在床上,手心向后撑着床垫,膝盖被微微扳开,偏向一侧的方向。

    他刚刚擦拭完身上只穿了上衣,短裤还在浴室的架子上挂着,此时光溜溜的长腿搭在床沿,面前就是徐闯的脸。

    霁雨晨拽了截被子掩在身前,小声命令:“你轻点”

    面前的人笑了笑,“好。”

    徐闯蹲在床边扳开霁雨晨的膝盖,让伤口完全曝露在眼前,学着医生的动作将渗出的组织液擦拭干净。

    其间碰到破皮的地方坐着的人会猛地一颤,腿间的软肉便会跟着动作轻微晃动,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徐闯耐着性子帮人处理完伤口周围,又换上新的纱布,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不疼吧?”

    他抬眸确认,眼前的人却浮起一丝难言的窘迫,微低下头,眼神躲闪地别过脸去。

    霁雨晨在被问到的时候微微一怔,露在一侧的耳廓浮现出清晰的薄红。

    他命令道:“你别看”

    霁雨晨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在被医生、护士处理伤口时想的都是疼不疼、会不会留疤,可换成徐闯,他满心满眼都想赶快结束——他每碰自己一下,霁雨晨都要按捺不住,或许是太久没被触碰,身体的应激反应。

    霁雨晨想逃,翻过身去钻进被子里。

    徐闯却没给他这样的机会,抓住手腕将人拉下来,仰头与之目光相接。

    他跪在地上,直立起身正好捧住那张小脸。霁雨晨睁大眼睛,看着视线逐渐拉近,可以清晰的分辨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影子。

    微凉的唇瓣柔软湿润,带着独属于这个人的气息,徐闯魂牵梦绕,在那天之后每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都让人脸红心跳。

    他想再试一次,明确自己对这个人的心意,明确即使没有记忆,他依然想要爱他,想留在他身边。

    试探性的亲吻逐渐演化成狂风骤雨般的入侵,霁雨晨毫不设防,与之亲吻时发出绵软的轻哼,更让人欲罢不能。

    徐闯将人压在床上,霁雨晨微微皱眉,似是碰到了伤口,倒吸口冷气。

    他又将人翻过来抱到身前,仰头与之接吻。

    霁雨晨的身体很软,窝在徐闯怀里,可以摆出任何姿势。

    徐闯揽着他的腰,手心覆在其下的**,捏了捏。

    身上的人一个激灵,似是经历了一阵震颤,将脸埋在徐闯颈间,剧烈地喘息。

    他不敢抬头,不敢探寻他的目光,怕被认为自己是个变态。

    徐闯有一段时间没有动作,然后抬手轻抚他的发丝,亲吻发顶,好像在告诉他:没事的,这很正常,不要害怕。

    两人维持着一动不动地姿势,霁雨晨坐在徐闯腿上,腿根抵着的他的耻骨。他明显感觉到了反应,身下的人却不让他动,连碰都不许碰。

    他亲吻霁雨晨的手心,将人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乖,睡吧,晚安。”

    房间里回荡一片寂静,徐闯就这么走了出去,霁雨晨甚至不敢张口挽留。

    他想自己应该说什么呢?说我们做吧?徐闯都有了男朋友,自己哪说得出口。

    霁雨晨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多时听到电梯声响,起身跑出去,看到空荡的客厅。徐闯的教辅材料还放在桌上,他应该没有走远,可那么晚了,他要去哪。

    时间分秒流逝,房间里静得可怕。霁雨晨以前也一个人住,在没有遇到徐闯之前,或者从前塘村回来之后,可无论哪次,都没有像如今这样忐忑不安。

    他摸起手机发去消息:“你去哪了?还回来吗?”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隔了一会儿才说:“回。你别等我,先睡吧。”

    无论后面又跟了什么,单那一个“回”字已可抚平心绪,让人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

    霁雨晨躺回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台灯的柔光在雪白墙壁上映出一层柔和的光晕,他试图让自己睡觉,却尝试无果。

    在霁雨晨数到第302只羊的时候,耳边钻入一丝细微电流,随即“啪”的一声,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眼皮的遮光能力有限,霁雨晨习惯开着灯睡觉。他感到眼前突然一暗,猛地睁眼,漆黑视野尚且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坠入深渊,周遭皆是虚无。

    霁雨晨攥紧被角,贴着床头慢慢起身。

    他有点怕黑,特别是在空旷的环境中,如果家徒四壁只一间小屋,睁眼可以看得到门,看得到外面,还会稍好一些。可眼下这间几百平米的房子显然不符合条件,从任意角落都可能滋生事端,霁雨晨还不熟悉房间构造。

    他摸黑起床,走去窗边,看到对面楼层也一样黑着,物业办公室发来信息:市政供电短路,小区全区停电,正在紧急修复。

    这样的住宅区应该有备用电源,霁雨晨安慰自己:停电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他摆弄手机,因为紧张总是打错词,删删改改,才给徐闯发过去:“你在哪?停电了,我有点害怕,你能回来吗?”

    对面杳无音信。霁雨晨攥着手机站在窗边,试图从落地窗下分辨,徐闯会不会还在小区之内,自己能否看到。

    他等视野适应黑暗后生出几分观察力,虽然依旧无法分辨颜色,但形状区位尚可。

    这时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霁雨晨身形一颤,光着脚走去门口。这样可以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必要时候假装家中无人。

    他走到距离门板一米开外的位置驻足,敲门声持续,好像很是急切。

    霁雨晨试探性地问:“谁?徐闯吗?”

    来人声音不小:“霁先生,您还好吗?”他自我介绍,“我是小区物业,跟您确认下情况。我们已经在启用备用电源,一会就会来电,请您再稍等下。”

    霁雨晨站在原处怔愣,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好”。

    物业又问:“您是否有朋友同住?电梯上行卡在了6楼,里面的人说住在您这。”

    霁雨晨一时恍惚,猛然拉开门把,焦急的情绪溢于言表,“你说什么?他怎么了?!”

    跟随物业来到六楼,电梯被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里面可以传出人声。

    霁雨晨大喊:“徐闯!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电梯里传出回音:“是我,我没事,你放心。”

    徐闯的声音中气十足,听着没有受伤。霁雨晨转头问物业:“到底什么时候来电?不是说很快吗!?”

    物业急得直冒汗,“快了快了,霁先生,您别着急。”

    他示意师傅已经来了,即使供不上电,电梯门扒开,人也能从里面出来。

    霁雨晨声色俱厉,一股骇人的劲儿提上来,物业听着发怵。他知道这位霁少爷是何许人物,自然也不敢得罪。

    周遭依旧漆黑,只有工程师头顶的灯光来回扫射形成移动光束。

    霁雨晨站在楼梯口,想着等徐闯出来,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他:我们原本就在一起,我喜欢你,从来都没变过。

    头顶闪烁细小光束,霁雨晨抬头探寻,视线被电流晃了下,随即天光大亮。

    他闭了闭眼,适应光线的同时听到师傅大喊:“怎么回事!电梯急坠了!里面的人做好防冲击姿势!”

    他拍着电梯门大喊,嗓音回荡在霁雨晨耳边。

    什么

    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本周更新时间在周四、周六、下周二。

    第68章 因祸得福

    意外发生尚且不足以留有反应余地,霁雨晨甚至来不及睁眼,已经感受到了侵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到电梯面板闪烁乱码,里面传出巨大异响,好像从自己这层已经下去了数米。

    霁雨晨推开维修师傅猛拍门板,随后听到“哐当”一声,环境归于寂静,所有人的心跳也被悬至颈间。

    电梯维修师傅开始往楼下跑去,物业同时拨通火警,报告特情。

    霁雨晨站在门外未来得及动作,物业询问:“霁先生,要一起下去吗?您别太过担心,这里楼层不高,底端有防冲击措施,应该不会有事。”

    霁雨晨回头看他,像是询问:“真的?”

    物业有些心虚,“我们下去看看吧。”

    一行人来到负二层,师傅正在试图打开门板,并敲击询问里面的人是否安全。

    电梯里尚无回音,霁雨晨攥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试图唤醒自己的注意力。

    他走近门板,冲里面喊:“徐闯?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霁雨晨,你答应我一下。”

    对侧依旧寂静无声,良久,才传出一声低沉的、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霁雨晨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跳逐渐回落下去,这时119来了消防人员,指导现场作业,试图拉开电梯门救人出来。

    负二层的电梯门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了住,他们决定换一层楼,至负一层作业。

    门板很快被强行扯开,梯厢卡在不上不下的位置,能看到里面人的头顶。

    徐闯大概没有受伤,看着精神尚可。

    他在消防人员的辅助下撑着胳膊上来,拍拍身上的土,向救助人员道谢。

    霁雨晨站在人群末尾,望着眼中之人向自己走来。

    徐闯的脸上沾了灰,模样看起来有点狼狈,可目光却落在自己身上,坚定亦无丝毫动摇。

    他走到自己面前,霁雨晨仰头看他,张了张嘴,“你没事吧”

    他有点腿软,几乎要站立不住。徐闯拉住他的手腕,肌肤相触,传导的热量近乎要将人灼伤。

    霁雨晨被拉着上楼,一口气爬了十层楼梯。

    这点运动量对徐闯来说不算什么,身后的人却喘的不行,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砰砰”跳动。

    他被带进屋里,徐闯反手带上门,将人按在门板上,急切地拥吻。

    纯尺交缠的喘息声错乱重叠,霁雨晨呼吸不得,一面喘息,一面攥着手心敲打徐闯的胸口,

    “等等等我快喘不过气了”

    他低声请求,被给予呼吸的空隙,徐闯又吻上来,似要将他吞噬一般。

    他将人抱得很紧,手臂勒着霁雨晨的后背,将人禁锢在身前。

    怀里的人不得不抬高手臂勾住男人脖子,仰起头来汲取氧气。

    他觉得缺氧,眼前天旋地转,甚至在黑夜里看到了一闪一闪的小星光。

    这时屋外有人敲门,是物业的声音,

    “霁先生,您的朋友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检查?”

    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徐闯的拳头砸在门板上,嗓音低沉且不容置喙,“不用。”

    他抵着霁雨晨的额头,与他鼻头轻蹭,亲昵地喊他:“九儿”

    门外议论交杂,逐渐散去。

    那些嘈杂声响此刻都与他无关,霁雨晨抬起头来,凝望对面的眼神晃动,情愫暧昧交织,他有些不确定。

    徐闯又叫了声:“九儿我的九儿”

    他捧着霁雨晨的脸,低头轻吻他的额头、眉骨、眼睫、鼻梁,随后下移至唇瓣。

    霁雨晨推了推他的胸膛,试图拉开距离,

    “你想起来了?”

    他尽力克制声线平稳,却仍因不安而变了调。

    徐闯的眉间化开一抹暗色,眼底情绪交织,将人拥进怀里。

    “原本我还不确定”他蹭着霁雨晨的耳根,动作眷恋而又亲昵,“可刚刚吻你的一刹那,全部都拼凑完整了。九儿我来晚了”

    轻柔的吻落下来,交付一切答案。

    霁雨晨急切地拥上去,被揽入怀中。徐闯拖着他腿根将人抱离地面,以抱小孩的姿势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手则固定在腰间,以防他掉下来。

    他们转移到卧室,徐闯把人放到床上,拍了拍他的膝盖,“放下。”

    小狐狸眼色迷蒙,犹如被拒绝了般委屈可怜。他放下膝盖,细瘦笔直的小腿瘫在床上,由于肌肉紧张不时反应应激性的战栗。

    徐闯伏下身形,轻吻纱布周围的肌肤。

    他心疼至极,每一下都小心翼翼,落在柔嫩之处,激得人颤栗连连。

    霁雨晨撑起腰来看他,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伸下耸动,沿着纱布向上,用鼻梁**自己难捱的地方。

    他发出声暧昧不明的轻哼,身下的人像是得了许可、亦或受了激励般更加卖力,随即袭来一阵温热

    霁雨晨软下身来躺在床上,感受爱与交织、气息浮沉。他试图去拉徐闯的手,动作间抓到他的头发,将人拉起来,用颤抖的嗓音哀求,

    “别弄了进来吧”

    他不知道这样的邀请对于刚刚回复记忆的徐闯意味着什么,犹如蛰伏已久的雄狮窥见猎物,本就蓄势待发,而就在此时,猎物却对他说:“你来吃我吧。”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男人眼瞳深邃,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凝望自己。他托着霁雨晨的后脑与之亲吻,一声又一声地唤他:“九儿”

    身下的人轻哼答应,细碎嗓音散落在暧昧粘稠的呼吸声中,与水声交织、与气息缠绵,他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随着海浪起落浮沉。

    第二天霁雨晨一整日没下来床,直到傍晚才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徐闯不在身边。

    他伸手摸了摸旁边,床单上还留有一丝余温,霁雨晨抱着被子翻了个身,发觉空调开的有些冷,于是又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顶,闷声闷气的喊徐闯的名字。

    他的嗓音并没有太大穿透力,几乎哑得只剩下个壳,自己都听不清,徐闯自然没听到,等从屋外进来,床上的人差点又睡过去。

    他坐到床边掀开薄被边缘,让人露出半张小脸得以呼吸。霁雨晨被扰清梦,嗯嗯哼哼的抱怨,“你去哪了我叫你都不理我”

    他现在得知徐闯恢复了记忆,自然恃宠而骄,无所忌惮。

    霁雨晨还在心里盘算,他和那个叫祝元晞的到底怎么回事,若真如自己所想,徐闯就是劈腿,照他新婚当夜的承诺,死后都要下地狱。

    他不知哪来的自信,就是觉得徐闯对自己好,不会变心,也不会在明知有男朋友的情况下和自己干出这种事,简直天理难容。

    霁雨晨窝在被子里眨着眼睛审视,刚睡醒的音色带着质地特殊的绵软触感。徐闯沉了口气,将人用被子裹着从床上捞起来。

    他把霁雨晨打横抱在腿上,用被子裹成一个蚕蛹,只露出脸好脖子。

    怀里的人任他摆弄,脑袋抵在徐闯胸口,觉得这样舒服一些。

    徐闯道:“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温热掌心钻过被角覆在腰后,轻柔地按抚。霁雨晨摇了摇头,蹭着脑袋往人怀里钻。

    他不好说不疼,只是疼过劲了,眼下近乎没有知觉。

    徐闯的手心带着质地粗糙的触感抚在自己腰间,犹如一条藤蔓,按得人酸胀无比。霁雨晨锤他胸口,“别弄了不舒服”

    他靠在被窝里,觉得不动好些,但凡按摩几下自己骨头都要散架,根本经受不住。

    徐闯把人揽在怀里,轻吻他的发顶、脸颊、眉梢,霁雨晨被他弄得痒,捏着徐闯的脸让他住口,眼神有一丝埋怨,

    “你属狗的啊?怎么就会动嘴”

    徐闯愣了两秒,墨黑色的眼珠圆溜溜的,霁雨晨好像看到两只耳朵在他头顶抖动了两下,毛茸茸的很可爱。

    徐闯握住他的手腕把人拉下来,啄吻手心、沿着小臂内侧向上,“喜欢你啊怎么都不够”

    细腻水声回荡在耳侧,霁雨晨又软下来,攀着徐闯的肩膀起起伏伏。

    他动作间想到那晚的电话,祝元晞说:“他在洗澡,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代为转达。”

    霁雨晨一口咬在徐闯的脖子上,用了他现在能使出的全部力道,下面也同时一紧。

    男人目视可见地吸了口气,拍他屁股,“怎么了?生气了?”

    小狐狸这样刁钻,徐闯倒很高兴,说明他们之间还和以前一样,一切都还来得及。

    霁雨晨的眸子水光潋滟,睫毛微微颤动,诉说着来意不明的委屈。

    他掐着徐闯的肩膀,“你是不是跟那个姓祝的小男孩做过了?在我不在的时候”

    这人坐在徐闯伸上,压着不让他动。

    后者备受煎熬,控制表情解释:“什么小男孩?你说祝元晞?做过什么”

    他扶着霁雨晨的腰,试图将人挪到个稍微好受的姿势。霁雨晨却一用力,徐闯差点交代在那。

    他龇牙咧嘴,扶着小家伙的后颈把人拉下来接吻。霁雨晨扭动挣扎,愣是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一股脑卷进被子里,滚到床铺中央。

    他呼吸紊乱,不安的情绪翻涌,甚至在此时此刻不想听到徐闯的答案。

    他会说“是”吗?如果是,我该怎么办?

    男人俯下身来,环住那截窄腰将人拢到身前。

    霁雨晨裹着薄被,身形依旧细瘦。徐闯将下巴抵在他的颈窝里,耐心询问:“到底怎么回事,给我说说,我都被你搞糊涂了。”

    怀里的人闷声闷气,将那晚之事一并诉说,转头看向徐闯。

    他盯着眼前的人目不转瞬,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分辨是否真诚。

    大狗勾满是疑惑,眨了眨眼,“你给我打过电话?我怎么不知道?”

    “”

    两人鸡同鸭讲,来回几个回合终于对上,当晚徐闯去洗澡的空档霁雨晨给他打过电话,只是被祝元晞接了起来,造成了误会。

    他伸出手来对天发誓,“我们什么都没做过,那晚从市里回来,我们就去吃了个饭,后来他扭伤了脚,正好离我那近,就带他去做了个应急处理,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霁雨晨顺势询问:“那你又把他送走了?那么晚的时间?”

    徐闯咽了口吐沫,心知不该撒谎,可若是此时说出“没有”,小祖宗肯定要生气。

    他望着对面目光明明,床上的人翻过身去,留给他一个背影。

    后来他终于把人哄了好,只是过程颇为艰辛。徐闯再三解释,只是在他家借住了一晚,睡的沙发,第二天一早就送人回了学校。

    霁雨晨半信半疑,对那句“送他回学校”印象深刻——有什么不能自己走的?还偏要送。

    第69章 回家

    白日在睡梦中度过,手机上只有一通未接来电,来自林澈。

    徐闯颇为抱歉,早上听到手机振动,给对方回拨过去。林澈大概听懂了意思没再多问,只说等霁总方便时给他回个电话。

    他将人抱起来喝了几口水,又喂了粥,霁雨晨吃不下,直说想吐。

    徐闯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发烧。

    他将人包在被子里裹好,将室温调高几度,出门买药。

    徐闯回来的时候见人正站在玄关,红着脸,一副正要出门的样子。

    “你干嘛去”

    手里的塑料袋掉到地上,霁雨晨冲过来,扑进徐闯怀里。

    “你去哪了”

    小狐狸的嗓音断断续续,夹杂喘息,听来混乱不堪。

    徐闯把人抱回床上,软下声来哄,说自己只是出去买药。

    两人在家待了一天一夜,霁雨晨的烧终于退了,被叫去公司处理公务。徐闯请了两天假,也不好向彭成再请,看着排班表去咖啡店上班。

    他今天和祝元晞搭班,徐闯想问问,他那晚还跟霁雨晨说了什么,小家伙犟的很,怎么都不肯说,只知道生闷气。

    开学之后大学城热闹起来,咖啡店人来人往。

    徐闯跟彭成交接,一时没空出时间跟祝元晞多聊。

    彭成跟他示意:“小祝这两天脸色不太好,你注意着点,他要是不舒服你就让他回去歇着,我来顶班。”

    徐闯点头答应,观察祝元晞的反应,确实心不在焉,像是没什么精神。

    忙完下午茶的送餐高峰,祝元晞坐在椅子上休息,徐闯走过去,小心试探:“你是不是不舒服?成哥说要是不舒服就回去休息,不要硬撑。”

    祝元晞撑着胳膊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问徐闯:“霁小少爷怎么样了?他还生我气吗?”

    徐闯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答。霁雨晨从头到尾好像生他的气更多,至于祝元晞

    他分不清两人到底怎么回事,但祝元晞接他电话是事实,事后也未告知,实在不妥。徐闯问他:“你那天是不是接我电话呢?霁雨晨打来的。”

    对面微微一怔,眸色像是划过半分意外。

    “哪天?”他小声支吾,“我不记得了”

    徐闯盯着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垂眸道:“以后别那么做了,他会误会。”

    他走回操作台前,祝元晞跟过来,按住他的手。

    “闯哥,”他很少直呼其名,从来都是叫他“闯哥”。祝元晞问:“你和霁小少爷,是恋人关系?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徐闯哑口无言,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说来话长——他之前确实不知道,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他试图分辩几句,不想因此闹僵同事关系

    祝元晞兀自确认:“是吧?我就知道。”

    他笑了笑,“那我们算是扯平了,我让他误会,但你也没告诉我实话,我们互不相欠。”

    男孩说完转去点单台前,招呼新来的顾客,脸上一扫忧愁,笑容满面。

    徐闯有点没搞清状况,但鉴于祝元晞承认造成了误会,应该不会再做那样的事,徐闯也不再深究。

    九月转眼即逝,迎来一年一度的成人高考。

    徐闯看中了深市的一所专科院校,离大学城不远,分数自己应该够得到。他想虽然跟霁雨晨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但至少在一座城市,见面也会方便些。

    记忆恢复后徐闯也有过犹豫,是否要继续下去。他和霁雨晨之间的鸿沟是一出生便存在的,而且不具备缩小和逾越的可能性——徐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大富大贵的命。

    他会担心霁雨晨跟他会吃苦,日后后悔。

    小家伙眨着眼睛看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的钱咱俩几辈子都花不完,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徐闯哭笑不得,觉得自己该培养个一技之长,哪怕日后做点小生意,也让九儿跟着自己有盼头。

    他不再妄自菲薄,趁在咖啡店打工的功夫跟着彭成学经营之道,从咖啡豆的选品、研磨、冲制,到产品定价、跟上下游的关系打点。彭成说他有天赋,没准以后成了竞争对手,还是自己培养出来的,到时候指不定气死。

    徐闯不好意思地转抓抓头发,“我哪有您那魄力,都是瞎弄。”

    考试之后徐闯明显闲下来,在家一日三餐的给小祖宗做饭,承担了全部家务。

    霁雨晨最近头疼的很,董事会的一帮老古董一点都不懂事,净给他出难题,他在公司碰到陈施然,两人各行其道,倒是传出不少风言风语。

    小道消息陈总和小霁总分庭抗礼,还不知鹿死谁手。

    公司的高管大多是陈施然的心腹,可他没对霁雨晨下手,反而让这些人多加配合,倒让霁雨晨的工作顺利了许多。

    那天两人一同出席宴会,结束时已是深夜。徐闯在门口碰到王志,又惊又喜。

    他有日子没见王志,听说他从国外回来后回了趟前塘村,拿了些东西,要在深市待段时日。

    徐闯迎上去,一把搂住王志的肩膀,“志哥!”

    他笑逐颜开,他乡遇故知的感慨涌上心头,恨不能要跟人喝上三百回合,不醉不归。

    王志挑了挑眉,“好久不见。”

    他好像并不意外,回头冲徐闯笑了笑。

    对面眉飞色舞,问他来这干嘛,自己来接霁雨晨,他在里面应酬。

    附近是片绿化区,只得这一处会所。王志转头示意,“刚和导师在里面谈事,正好朋友在这,我等他一起。”

    王志的朋友三教九流,徐闯见识过,觉得这个人很神奇,总有各种各样的路子。

    两人站在外面聊起来,没一会儿,霁雨晨从里面出来,旁边跟着林澈。

    徐闯迎上前去,在其身后不远见到陈施然的踪影,不由正了神色。

    他对陈施然是全然的防备、以及愤恨,如果杀人不犯法,陈施然一定是他第一个受害者。

    徐闯护在霁雨晨身前,看到王志走上前去。

    他披了件风衣在对方肩上,夜风有点凉,只穿一件衬衣似乎略显单薄。

    徐闯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分辨,霁雨晨从身后冒出头来,攀着他的肩膀,“王志怎么在这?”

    他同样疑惑,两人四目交接,均是满心不解。

    王志将人送上车,关门的功夫看到身后两人。霁雨晨问:“你怎么在这?好久不见”

    王志将刚刚说给徐闯的话如数重复:“刚和导师在里面谈事,正好朋友等朋友一起。”

    他歪头示意车里,霁雨晨眨了眨眼,“你们认识?”

    他颇为意外,并且想不通这两人怎么会在一起。

    徐闯恢复记忆之后两人曾邀请王志来家里做客,算作叙旧、也是答谢。王志帮了他们不少,霁雨晨是知恩图报的人。

    对面好像思忖了半刻,嘴角噙着笑,“医生和患者。”

    他指指脑袋,“你也知道,他这不太好,需要治疗。”

    王志笑起来多少意味深长,转身跟两人挥了挥手,坐进驾驶座。

    黑色轿车消失在大院拐角,霁雨晨看向徐闯,依然没消化掉刚刚的震惊。

    十一月末,考试成绩揭晓,徐闯的分数比想象中高,给了他不少信心。

    他最后报了个本科院校,虽然是三类,但起码比专科要强,分数也过了往年的录取线。

    徐闯忐忑地等待结果,终于在年底之前收到通知,自己被学校的经管专业录取,明年三月开学。

    得知这个消息,他第一时间给霁雨晨打电话,激动地在咖啡厅后台踱步。

    对面很快接起,语气期待,“出结果了?”

    徐闯告诉他,自己被录取了。

    对面传来轻柔笑意,说晚上回家庆祝。

    霁雨晨的嗓音通过声波传导裹挟独一无二的奇特质感,触动心弦,让这个冬日变得温馨无比。

    徐闯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幸福的含义——和所爱之心共同经历坎坷,体会快乐,谱写属于彼此全新的篇章。

    岁末年初,他们决定回前塘村一趟,既是搬家,也是走亲访友。霁雨晨想感谢邻里街坊对自己的照顾,也一并接小十五回来。

    他和李顺通过视频电话,借用徐小慧的手机。画面里的小人已经长高些许,声音还是那样稚嫩,叫着自己“漂亮哥哥”。

    他抱着小十五跟自己打招呼,十五不会看镜头,伸着爪子往屏幕上扑。

    霁雨晨念了它很久,想要揉揉它的脑袋,问问它还记不记得自己。

    两人订了后天的机票,这会儿在家收拾东西,装了满满一箱礼物。

    徐闯坐在地毯上看,从背后抱着怀里的人,好奇询问:“这都是些什么?”

    霁雨晨点着样数介绍,说是给乡亲们准备的礼物:其中阿胶人参、枸杞燕窝是万金油的选择,给谁都能送,还有些别具一格的,比如给村长的紫檀木如意,是自己回来后专门找人定做的,还有给张大爷的便携式收音机——模样没怎么变,里面却都换成了智能备件,替换他那个老古董。他给村里的女性长辈每人准备了个金镯子,还给李顺买了学习用的平板电脑。

    徐闯看着张目结舌,感慨道:“也不用那么多吧”

    霁雨晨本想准备更多,还是林澈给他精简了些,有的放矢。

    两人装好礼物开始收拾行李,霁雨晨想了半天,也没发现几样要带的,徐闯的小院什么都有,他拿个空箱子回去更合适。

    飞机穿越云层,平稳降落在跑道。徐闯这次没有抓前排椅背,霁雨晨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

    他落地时问徐闯:“你紧张?”

    徐闯嘴硬地摇头,半个字都没吐露出来。

    他这次感觉比之前好些,但也没好到哪去。霁雨晨看着窗外迟疑,“你来深市的时候什么心情?”

    徐闯想了想,说实话很糟糕。

    他当时坐在飞机上一半觉得自己要死了,一半又觉得即使平安落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霁雨晨,他们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远远看一眼,作为告别。

    他紧盯着前排座椅闷不吭声,霁雨晨将那骨节分明的手合握在掌心,放到脸边蹭了蹭,“别紧张,我们回家了。”

    从机场到村口有百十里路,乡道在修路,他们只能绕道而行。

    这路已经修了个把月,徐闯听说秋天就能完工。他不知道政府哪来的钱给他们修路,村长往镇上提了好几次都被敷衍了事,现在看来进度倒是飞快。

    车子到了村口,几个大婶正在牌坊前面唠家常,和往常一样。徐小慧穿了件红棉袄,隔得老远便看她眉飞色舞。

    霁雨晨让司机将车停在村口,爱凑热闹的大婶们立马围上来,都要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霁雨晨穿得随意,休闲长裤外套长款羽绒服,被围在人群中央。

    徐小慧一惊一乍,隔着人喊:“九儿!这不九儿吗!”

    她穿过人群,将霁雨晨拉过去,好一番打量。

    “就是九儿呀!变样儿了!差点没认出来!”

    徐小慧这样确定,其他人也都纷纷应和,七嘴八舌地问起来:“是九儿呀!九儿怎么回来了?打哪来呀?这车是你的?应该老贵了吧”

    邻里街坊的闲言碎语从前是霁雨晨最怕的,可他此刻却觉得格外暖心,好久没听到他们这样叫自己,心底涌上一股暖流。

    他让司机帮忙把伴手礼分了,村民不知什么情况,但见是九儿给的也不客气,纷纷向他道谢。

    短暂碰面后徐闯拉着霁雨晨回自家小院,外面冷,他怕把人冻坏了。

    回去的路排着层叠阶梯,霁雨晨走过很多遍,在不一样的黄昏、清晨、雨夜、日落,他回忆着往事步调渐缓,徐闯蹲到跟前让人上来,霁雨晨便不推辞,老老实实的趴到其背上。

    他抱着徐闯的脖子,低头蹭着男人侧脸。霁雨晨想到第一次遇见徐闯的场景:那天自己从山上被他捡下来,徐闯背着他上身弯地很低——霁雨晨胳膊使不上力,只能虚虚挂着,徐闯的姿势能让他不费力的趴好、也不用担心掉下去。

    他开始犯困,迷迷糊糊,隔着老远瞧见砖砌的小院,门口还挂着去年春节时的红灯笼——转眼一年过去,此时又如此应景。

    他趴在徐闯耳边嘟囔,“徐闯,我们到家了呀”

    【作者有话说】

    下章完结
图片
新书推荐: 小可怜的金手指是陛下 小燕尔 星际向导的美食日常 说好的豪门小可怜呢 贪得无厌 天使入我怀 玩家手握神明契约[无限] 引诱蜘蛛人生游戏 论异能在规避麻烦时的无用性 娇软炮灰在恋综被前夫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