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书友访问303文学
首页临川羡榆 35-40

35-40

    第36章 她的秘密 灿灿,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错……

    “它是奶奶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她的声音很轻, 仿佛怕惊扰了记忆中的幽灵,“我一直戴着它,好像这样, 她就还在我身边一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冰凉的触感此刻却像接通了通往过去的电流。

    她的眼神渐渐放空, 仿佛穿透了雨幕, 回到了那个阳光炽烈、却将她的人生彻底割裂的下午。

    舒榆的父母都是老师, 母亲教语文,父亲教物理,在同一个初中。

    因为是同校的关系,再加上同事的有意撮合, 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自由恋爱是很难的,也很少有家长支持, 尤其舒家那时候算是书香门第, 相较而言舒榆的母亲就显得平平无奇。

    幸而舒家老爷子开明,并未阻拦。

    两人最后也修成正果。

    家里展台上有一本很厚的相册, 里面有很多他们刚在一起的照片。

    一起去爬山,在山顶互相靠着,笑得很开心;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上, 一个弹琴,一个站在旁边看。

    刚结婚那一两年, 好像也还不错,照片里, 他们一起在小小的厨房里做饭,爸爸从背后抱着妈妈,两个人都穿着居家的衣服, 样子很温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舒榆开始上小学吧。

    “两个人都是老师,还都在同一所升学压力不小的初中,他们好像总有忙不完的事情。爸爸要带竞赛班,晚上总要辅导学生到很晚;妈妈是班主任,总有处理不完的班级琐事和家长沟通,回到家,他们的话题好像也总是绕不开学校,哪个学生难管,哪个领导安排不合理,哪次考试成绩又不好了。”

    “一开始可能只是抱怨,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争吵。”舒榆的语气变得干涩,带着疲惫,“为谁该去开家长会吵,为谁该做饭吵,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吵起来。家里的气氛,慢慢就变了,以前是温暖的,后来就变得很紧张,好像一根绷紧的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

    她停顿了一下,呼吸微微急促,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十二岁那年夏天,他们吵得特别凶,舒榆隐约记得好像是因为期末考试的数学成绩,妈妈觉得是爸爸没用心辅导,爸爸觉得是妈妈给我压力太大。

    他们互相指责,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还摔了东西,她害怕极了,就自己跑回房间,把门反锁了。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吵完离开的,家里突然就特别安静,舒榆试着开门,发现门从外面被锁住了。

    他们大概是怕她跑出去吧。

    可是那时候她又渴又怕,想去厨房喝水都出不去,窗户是老式的,从上面扣死了,舒榆打不开。

    然后她看到爷爷在院子里浇花。

    舒榆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痛苦不可挽回的场景。

    爷爷听到她声音,焦急地抬头,看到她趴在窗户上哭喊,老人脸上满是心疼,他快步走到墙边,搬来了那把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有些摇晃的木梯子。

    年近七十岁的老人,要从一楼爬到二楼给她开窗。

    因为使用的年头长了又一直搁置,有一条腿不太稳。

    尽管爷爷爬得很慢,但快到窗台的时候,梯子晃了一下,舒榆听见‘咔嚓’一声。

    舒榆猛地闭上眼睛,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那一声沉闷的、□□撞击地面的巨响就响在耳边。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她却毫无察觉,依旧沉浸在那一刻的惊惧与绝望中。

    “他摔下去了,就躺在地上,不动了。”她的话语破碎不堪,被哭泣切割得断断续续,“我…我还在窗户里面…我出不去…我只能看着…一直看着…”

    为了让舒榆好好学习,父母甚至没在家里给她准备备用电话。

    焦急痛苦无力席卷着一个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她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和蔼可亲、在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拉走她给她买糖、在爸爸妈妈不同意她学艺术要学文化课的时候支持她学艺术的爷爷掉到下面。

    李璟川始终沉默地听着,在她开始颤抖、眼泪滑落的那一刻,他伸出手,坚定而温暖地覆上了她紧紧攥成拳、冰凉的手。

    他没有打断她,没有安慰的话语,只是用他掌心的温度和沉稳的存在,告诉她,他在听,他在这里。

    这无声的支持像是一道微光,照亮了她记忆中最黑暗的隧道。

    她反手死死抓住他的手,仿佛那是唯一能将她从那片绝望深渊中拉回来的力量。

    她闭着眼,泪水淌得更凶,继续用破碎的声音讲述着。

    “奶奶听到声音跑出来…她哭喊着扑过去…后来,邻居来了,撞开了门…可是…可是爷爷…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没过多久,奶奶受不了这个打击,也跟着爷爷走了。

    短短几个月,舒榆失去了世界上两位对她最亲的人,从前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温馨的屋子如今只剩她、和爷爷奶奶亲手打磨出来的送给她的银镯子。

    “爸爸妈妈…他们说…都是因为我…如果我不拍窗户,不喊爷爷…如果我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一切都不会发生…”舒榆声音低的像呓语,充满了无边的愧疚与哀伤。

    “是我…害死了爷爷…也害死了奶奶…”

    她终于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十几年、如同毒刺般日夜折磨她的自我定罪。

    这句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伪装的平静,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了太久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李璟川看着她痛苦得几乎要蜷缩起来的身影,听着她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于自己幼小的肩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难当。

    他松开握着她的手,在她微微愣怔的瞬间,伸出双臂,将她整个人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冷,在他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便彻底脱力,将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任由滚烫的泪水浸湿他昂贵的衬衫。

    李璟川一手环着她的背,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

    低下头,下颌贴着她的鬓角,感受着她的颤抖和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悲伤。

    在一片雨声和她压抑的呜咽中,他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像是最稳固的锚,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灿灿,听着,”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悲伤迷雾的力量,“一个十二岁被反锁在家、感到害怕向唯一能看到的亲人求助的孩子,她没有做错任何事,那是一个孩子最本能、最正常的反应。”

    他微微停顿,让她能消化这句话的重量,然后继续道,语气更加深沉:“做出爬梯子这个决定的,是爱孙心切的爷爷,而那个本该确保家庭安全、却将年幼孩子独自反锁在家的决定,以及事后将巨大悲痛转嫁到一个孩子身上的行为,才是真正值得拷问的。”

    “不要把别人选择造成的后果,硬生生扛在自己背上。”他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她被泪水沾湿的发丝,“那不该是你的十字架,从来都不该是。”

    “而且,我想,若是爷爷看到他最疼的小孙女一直活在痛苦之中,肯定更伤心,爷爷肯定是希望你舒心无虞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瞬间击溃了舒榆最后的心防。

    李璟川的话,像一道划破厚重乌云的光束,精准地刺入了舒榆被愧疚笼罩了十几年的心扉,她在他怀里的哭泣骤然停顿了一瞬,仿佛连呼吸都忘记了。

    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

    从来没有。

    父母愤怒的指责、邻居们复杂的眼神、以及她自己在无数个深夜里的反复咀嚼,都像一把把钝刀,将“都是你的错”这个认知,一遍又一遍地刻进她的骨髓里。

    她早已习惯了背负着这个沉重的十字架,在自责的沼泽中艰难前行,从未想过,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承受这些。

    李璟川的话语,逻辑清晰,字字分明,像一位最高明的法官,在她内心那片混乱不堪的法庭上,做出了一个她等待了半生的、截然不同的判决。

    ——你没有做错。

    简单的四个字,对她而言,却重若千钧。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进他深邃而坚定的眼眸。那张脸上没有一丝敷衍或怜悯,只有全然的认真和一种基于事实的、强大的支撑感。她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不确定,却没有,只有一片沉静的、令人信服的清明。

    一瞬间,堵在胸口那块坚硬如铁、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的巨石,仿佛被这句话语轻轻撬动,然后,“轰”的一声,碎裂、崩塌了。

    原来可以不用怪自己吗?

    原来一个害怕的孩子向爷爷求助,真的没有错吗?

    原来那沉重的后果,真的不该由十二岁的她来承担吗?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释然感,如同温暖的潮水,席卷了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那是一种灵魂层面上的松绑,一种从无形枷锁中挣脱出来的、近乎虚脱的自由。

    紧接着,那被强行压抑、扭曲了太久的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前所未有的猛烈姿态,汹涌而出。

    她不再仅仅是悲伤于爷爷的离去和奶奶的故去,更是为了那个被错误定罪、孤独挣扎了这么多年的自己。

    她“哇”的一声,再次痛哭起来。

    但这一次的哭声,与之前的绝望和自责截然不同。

    这哭声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委屈、如释重负的宣泄,以及一种终于被理解、被平反的巨大情感洪流。

    舒榆哭得比刚才更加肆意,更加不管不顾,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十几年的污水一次性冲刷干净。

    她重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又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放心依靠的彼岸。

    眼泪汹涌澎湃,很快就将他胸前的衣料浸透了一大片,那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李璟川清晰地感受到了她哭声和身体反应的变化。

    他知道,他那番话起了作用,她不是在否定悲伤,而是在释放被错误枷锁禁锢了太久的自我。

    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收紧了怀抱,用更温柔、更坚定的力道拥抱着她,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背,另一只手依旧耐心地、一遍遍地轻抚她的头发,无声地告诉她:我在这里,我接住了你所有的眼泪和委屈。

    ——

    连绵的阴雨终于停歇,天空洗练出一片澄澈的蓝,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下带着暖意的光辉。

    李璟川驱车带着舒榆驶离市区,窗外的景致逐渐由密集的楼宇变为开阔的田野和起伏的山丘。

    他并未言明具体去向,只说带她出去透透气,散散心。

    舒榆靠在车窗边,任由微凉的风拂过面颊,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沉郁,似乎也被这旷野的风吹散了些许。

    当熟悉的乡间公路和远处连绵的山丘轮廓映入眼帘时,她微微怔住,这是通往爷爷老家镇子的路。

    她的心轻轻揪了一下,那些被深埋的、混合着温暖与刺痛的记忆,随着熟悉的景致一点点复苏。

    她没有问,只是默默地看着,看着那些曾经和爷爷一起走过的田埂,远处那条依旧蜿蜒的小河。

    车子没有驶入如今已物是人非的老屋,而是在镇子边缘,一片看起来已经废弃许久的校舍旁缓缓停下。

    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同样生锈的大锁,门楣上“红星小学”的字样比她记忆里更加模糊。

    舒榆的目光凝固在那片荒芜的校舍上,呼吸微微一滞。

    就是这里。

    爷爷家,就在这小学后面不远的那条巷子里。

    “这里,”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小时候暑假回来,最喜欢跑到这学校后面去。”

    她的目光越过破败的围墙,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个扎着羊角辫、穿着旧裙子的小女孩。

    “那里有棵老槐树,很大很大,树干要两个我才能抱住,我总爱爬上去,坐在高高的树杈上,看下面的屋顶和田野。”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柔软的笑意,那是真正沉浸在无忧往事中的神情。

    “夏天的时候,槐花开得最好,香得很,风一吹,像下雪一样,有时候,爷爷会站在树下喊我回家吃饭,我就故意藏起来,等他着急了,才笑嘻嘻地溜下来。”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那抹笑意也如同被风吹散的槐花,迅速凋零,眼底漫上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思念。

    那棵树下,有她最快活的时光,也映照着爷爷最慈祥的笑容。

    李璟川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温和地落在她脸上,将她每一丝情绪变化都收入眼底。

    他能感觉到,这棵树,是她与爷爷之间最生动、最温暖的联结之一。

    他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眼神里有一种沉稳的笃定:“想不想去看看那棵树还在不在?”

    舒榆愕然地看向他。

    她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里,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建议。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混杂着怯懦与强烈渴望的复杂情绪。

    李璟川率先下车,为她拉开车门,然后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他没有走向紧闭的正门,而是带着她,沿着记忆中那条她曾奔跑过无数次的小径,绕过斑驳的围墙,向后走去。

    围墙有一段因年久失修而坍塌了,形成一个无人看管的入口,穿过一片及膝的荒草,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带着雨后青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

    当舒榆跟着李璟川,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最后一片半人高的野蒿时,她的脚步猛地钉在了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就在那里。

    就在学校后方那片熟悉的缓坡上,那棵记忆中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虬龙般的枝干倔强地伸向天空,巨大的树冠投下大片浓荫。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椭圆形叶片,洒下细碎跳跃的光斑。树身比她记忆中更加粗壮苍劲,皲裂的树皮书写着岁月的沧桑,但它就那样静静地、顽强地伫立着,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从未离开。

    “它真的还在…”舒榆喃喃自语,声音哽咽,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松开李璟川的手,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树下,仰起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

    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那粗糙熟悉的树皮,仿佛在触摸爷爷温暖的手掌,触摸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就在这时,李璟川也走到了她身边。

    他没有打扰她与老树的“重逢”,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同样落在这棵承载了她太多悲喜的树上。待她情绪稍缓,他才用一种平静中带着奇异力量的语调,缓缓开口:

    “我小时候,大概十一二岁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临时外派,曾被送到这个镇子,寄养在一户远亲家里,住了差不多半年。”

    舒榆猛地转头看他,泪眼婆娑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个她与爷爷拥有最多共同回忆的地方,他竟然也曾来过?

    李璟川像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惊涛骇浪,继续用那种沉稳的语调叙述,目光悠远,仿佛也陷入了回忆:“那时候,这小学还在用,这棵槐树,是附近孩子们放学后最爱聚集的地方,我也常来。”

    说着,他在舒榆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做了一件让她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他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口琴,琴身的金属部分已经斑驳,透着时光流逝的痕迹。

    他将口琴凑到唇边,试了试音,然后,一段生涩、断续,甚至有些磕绊,但旋律依稀可辨的童谣,在这寂静的午后、在老槐树的荫蔽下,缓缓响了起来。

    那调子,赫然是舒榆记忆深处,爷爷曾坐在树下,用家乡话轻轻哼唱过的那首。

    这首曲子并不广为流传,只是在这个小镇上很流行,基本家家户户都会哼唱,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他真的在这里住过!

    一曲终了,他放下口琴,目光转向完全呆住的舒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而宿命般的微光。

    “可能那个时候,”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恍惚与确信,“你就坐在某根树枝上摘槐花,而我,就在这树下,我们可能还听过同一阵风,看过同一片云。”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只是彼此,都不知道。”

    舒榆彻底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看着眼前这棵无比熟悉的老树,看着树下握着口琴、眼神温柔的李璟川,再看看这周围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狂跳不止,一股奇异而汹涌的热流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李璟川曾十二三岁的时候在这边短暂的呆过,那个时候她正是五六岁爱玩的年纪 ,每天呆在爷爷家,时不时的就会来老树上,那时候她还没上小学,有时候也会扒着小学门外看里面。

    原来在她最快乐、最无忧的童年时光里,在她被爷爷宠爱、在这棵树下肆意玩耍的季节里,他,李璟川,竟然也曾真实地存在于这片土地上?

    或许有一刻她站的地方,也是李璟川玩耍过的地方。

    他们的生命轨迹,并非始于江市的偶然相遇,而是在更早、更懵懂的岁月里,就在这个对她而言意味着根与爱的地方,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无声的交汇。

    那些她以为早已随风逝去的、独属于她和爷爷的珍贵记忆,忽然之间,被注入了另一重不可思议的意义。

    那种萦绕不去的悲伤和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在这一刻,被这种奇妙的、温暖的宿命感极大地冲淡了。

    她不再是漂浮无依的,她的过去,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与她深爱的现在,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

    舒榆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情绪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璟川,里面充满了巨大的震撼、难以置信,以及一种逐渐升腾的、近乎虔诚的悸动。

    李璟川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俯下身,在老槐树那裸露在地表、盘根错节的巨大根部旁,在一处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地方,用手开始小心地拨开一层厚厚的腐殖土和落叶。

    舒榆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心跳依旧飞快。

    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清理,一个约莫鞋盒大小、锈迹几乎覆盖了整个表面的深绿色铁盒的一角,赫然露了出来!那铁盒显然被埋藏了极长的岁月,几乎与黑褐色的泥土融为一体。

    李璟川的动作小心而稳定,他仔细地将铁盒从泥土中完全取出,拂去表面粘附的泥土。

    铁盒的扣锁已经锈死,他稍微用力,便将其掰开,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舒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靠近他,目光紧紧锁在那个充满了神秘与时光痕迹的铁盒上。

    这里面会是什么?

    是哪个孩子埋下的时光胶囊?

    还是…与他和她,这段刚刚被揭示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奇妙缘分,有着某种更深切的关联?

    李璟川在舒榆混合着紧张、期待与无尽好奇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掀开了铁盒的盖子——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李璟川是真的生活在这里过还是假的[狗头]

    第37章 写下秘密 我们也写个愿望进去,过几年……

    铁盒的内部比想象中干燥, 衬着一层泛黄脆弱的旧报纸。

    里面没有太多东西,只有几颗早已失去光泽的玻璃弹珠,一枚锈蚀的少先队徽章, 以及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有些毛糙的纸条。

    李璟川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条,在舒榆好奇的目光下, 缓缓展开。

    纸张已经泛黄, 上面的字迹是蓝墨水的, 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略显稚拙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的笔触:

    「我要成为比爸爸和哥哥都厉害的人。」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但舒榆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身边这个男人, 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埋藏于此的心愿。

    她抬头看他,眼神复杂, 有惊讶, 有恍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原来他那样沉稳持重的性子背后,也藏着这样一份近乎执拗的、属于少年人的好强与期许。

    李璟川凝视着那张纸条,目光深邃, 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那个曾在此处埋下心事的自己。

    片刻后,他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轻声说:“现在看来,这愿望, 或许算是实现了一半。”

    他没有具体解释是哪一半,但舒榆能懂。

    他走到了足够高的位置,足以让许多人仰望, 但厉害的定义,早已不再是少年时那般单纯和绝对。

    他将那张承载着过往野心的纸条轻轻放回铁盒,然后侧头看向舒榆,眼底漾开一种温暖而崭新的光芒,提议道:“不如,我们也写个愿望放进去?过几年,再一起回来看看,实现了没有。”

    这个提议带着一种奇妙的仪式感和对未来的笃定承诺。

    舒榆看着他眼中清晰的期待和那份将她牢牢纳入未来的坚定,心尖像是被温泉淌过,暖意融融。

    那些沉重的过往,在这一刻,似乎真的被这棵老树、被身边这个人,温柔地托住了,并且指向了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迎着他温柔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好。”

    ——

    从老槐树下归来,那跨越时空的奇妙交汇与铁盒中尘封的愿望,像一阵温和的风,轻轻吹散了舒榆心中盘踞多年的、最厚重的阴霾之一。

    她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过头,看向身旁专注开车的李璟川,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璟川,我想去看看爷爷奶奶。”

    李璟川闻言,侧目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神清澈,虽然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不再是往日提起爷爷时那种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沉重与闪躲。

    李璟川什么也没问,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们明天就去。”

    他的回应简单干脆,没有过多的安慰,却给了她最坚实的力量。

    翌日,天气依旧晴好,阳光却仿佛收敛了锋芒,变得温和而宁静。

    车子驶向郊外的墓园,越靠近,周遭便越发静谧,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

    墓园坐落在半山腰,苍松翠柏掩映,一排排整齐的墓碑静默地矗立在阳光下,仿佛沉眠的卫士。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淡淡香火混合的气息,一种天然的肃穆感弥漫开来。

    李璟川停好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束提前准备好的白色菊花,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他走到舒榆身边,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舒榆的指尖有些凉,他没有握紧,只是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包裹着,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他们沿着干净的石板小径缓缓上行。

    舒榆的目光有些游离,脚步也带着些许迟疑,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李璟川配合着她的步伐,不催促,也不多言,只是安静地陪在她身侧,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

    终于,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舒榆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前方一块灰黑色的墓碑上。

    墓碑上刻着爷爷奶奶的名字,还有两张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瓷像。

    瓷像里的老人,面容慈祥,带着舒榆记忆中永远不变的温和笑容。

    舒榆站在原地,仿佛被钉住了,只是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

    阳光透过松柏的缝隙,在墓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微微颤抖的眼睫。

    李璟川松开了她的手,将那束清新的白菊递到她手中。

    她接过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才迈开脚步,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到墓碑前。

    舒榆弯下腰,极其郑重地,将花束轻轻放在墓前,白色的花瓣衬着灰暗的碑石,显得格外纯洁、哀婉。

    然后,她就那么站着,低着头,凝视着爷爷奶奶的照片,久久地沉默。

    山间的风掠过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叹息,又像是低语,李璟川站在她身后约一步之遥的地方,同样沉默着,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的背影上,将自己融入背景,给予她绝对的空间,却又确保她一回首就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墓园里只有风声和偶尔遥远的鸟鸣。

    舒榆的内心,远不如她外表看起来这般平静。

    千头万绪,无数的话语堵在喉咙口,酸甜苦辣各种滋味翻涌而上。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爷爷奶奶,我来了。

    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们。

    我好想你们。

    你们在那边过得好吗?

    无数个开场白在脑海中盘旋,最终,她只是用极轻极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唤了一声:“爷爷奶奶……”

    这一声呼唤,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情感的闸门。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崩溃,而是用力眨了眨眼,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仿佛不想让爷爷看到她难过。

    “爷爷,”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些,虽然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却努力保持着语句的连贯,“对不起,这么多年,都没敢来看您,是我不好。”

    她停顿了一下,吸了吸鼻子,仿佛在积攒力量。

    “那时候,我太害怕了,我真的好怕。”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诉说,不再是完整的句子,而是情感的碎片,“我不是故意的爷爷,我没想过会那样…我没想过会害您…”

    积压了十几年的愧疚,终于在这个最该倾听的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倾泻出来。

    “奶奶…奶奶后来也走了…他们都怪我…我也怪我自己…”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肩膀微微耸动,但依旧坚持说着,“我…我一个人跑出去了…去了很远的地方…画了很多画…我记着您的话,没放弃…”

    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也是家里唯一支持舒榆学艺术的人。

    她想跟爷爷说,她没有放弃,依然继承着她的遗志。

    她絮絮地说着,说她在异国他乡的挣扎,说她对故土的思念,说那些独自咽下的委屈和无人分享的喜悦。

    这一刻的舒榆不再是那个被恐惧和自责困住的小女孩,而是在向最亲的人汇报她跌跌撞撞却从未放弃的成长。

    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又重新扬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羞涩、坚定与如释重负的温柔语气,轻轻地说:

    “爷爷,我好像,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她说这句话时,没有回头,但李璟川站在她身后,清晰地听到了。

    他的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泛起一阵温热的涟漪。

    李璟川依旧沉默着,只是那看向她背影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而专注,带着一种无声的承诺。

    舒榆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缓缓直起身。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仿佛在完成一场迟到太久的告别仪式。

    当她终于转过身,看向李璟川时,眼圈依旧是红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但那双眼睛,却像是被雨水洗过的晴空,清澈、明亮,少了许多长期萦绕其中的阴郁。

    李璟川朝她伸出手,她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牢牢地包裹住她的微凉。

    他们并肩沿着来时的路向下走。

    快到墓园门口时,舒榆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朝着爷爷墓碑的方向,远远地、深深地望了一眼。

    山风拂过,带来松柏的清新气息。

    她忽然觉得,一直压在肩膀上那副名为“过往”的沉重担子,仿佛真的被卸下了一些,虽然不可能完全消失,但至少,不再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她收回目光,主动地、更紧地握住了李璟川的手。

    回程的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舒榆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连日来的情绪起伏和精神耗费,加上此刻内心难得的平静与释然,让她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眼皮渐渐沉重,她不知不觉地,靠着车窗睡着了。

    李璟川放缓了车速,将车开得更加平稳。他侧头看她,阳光在她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他看到她闭合的眼睫下,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清浅却真实存在的释然微笑。

    与此同时,李璟川的手机里收到了一个信息。

    ——

    从墓园归来后,舒榆的心境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涤荡。

    那些盘踞多年的阴霾虽然未曾完全消散,却也不再是密不透风的囚笼,她开始更专注地投入创作,画布上的色彩也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明快与生气,只是笔触间,似乎多了一份沉淀下来的力量与宁静。

    李璟川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并未过多言语打扰,只是将那份无声的陪伴融入日常的每一个细节,如同空气般自然,却又不可或缺。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粉。

    舒榆刚结束一幅画的收尾工作,正在阳台给几盆绿植浇水,李璟川比平时回来得稍早一些,他脱下西装外套,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书房处理未完成的事务,而是拿着一个不算太厚的牛皮纸文件袋,走到了客厅。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然后在舒榆身旁的沙发坐下,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摆弄那些翠绿的叶片。

    舒榆放下水壶,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文件袋,又看向他:“这是什么?”

    李璟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文件袋向她那边推近了些,语气平静如常:“关于G镇老城区改造的初步方案调整,你可以看看。”

    舒榆的心跳倏地漏跳了一拍,她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地将方案拿给她看。

    她放下手中的抹布,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拿起了那个看似轻飘飘、却可能决定着她精神家园命运的文件袋。

    她打开封口,取出里面打印整齐的文件。

    首页是方案的摘要和目录,排版清晰,专业术语旁甚至有手写的简要批注,显然是经过深入研读的。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内容页。

    随着一页页翻过,舒榆的眼睛渐渐睁大,呼吸也下意识地放轻了。

    这份方案并非她最初恐惧的、推平一切的粗暴拆迁,也并非她后来以为的、仅仅保留她家老屋的妥协方案。

    规划图纸上,原本标注为“整体拆除重建”的红色区域,被一片代表“保护与有机更新”的淡绿色所替代。

    方案标题清晰地写着——“G镇西区特色文化街区保护与活化规划”。

    里面详细阐述了以她爷爷的老屋及周边几栋保存完好、具有代表性的传统民居为核心,划定一个小的保护区域,这些核心建筑将被原地保留,并进行专业的修缮和加固,恢复其传统风貌。

    而周边的区域,则不是简单的高层住宅开发,而是进行有机更新,建筑高度和风格受到严格控制,延续原有的街巷肌理,引入适合的文创商业、特色民宿、公共文化空间等,旨在打造一个既保留历史记忆、又充满活力的特色街区。

    图纸上,甚至用虚线勾勒出了未来步行街道、小型广场和公共绿地的位置。

    爷爷的老屋,被标注为“传统民居展示点”或“社区书屋(拟)”。

    方案还提到了对原有树木,特别是那棵老槐树的保护措施。

    这不仅仅是在保留一栋房子,这是在尝试留住一片区域的魂。

    舒榆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望向一直安静等待她看完的李璟川。

    他迎着她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开始解释,没有居功,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工作流程:“我让评估小组提交了详细的建筑测绘和历史价值论证报告,报告显示,以你爷爷家为代表的这几栋民居,在建筑形制、工艺和承载的社区记忆方面,确实具备成为‘潜在历史建筑’或‘地方特色风貌建筑’的条件。”

    他微微前倾身体,手指点在方案上关于政策依据的部分:“然后,我协调了文化局、规划局和住建部门的专家,开了几次论证会,核心是探讨,在满足大多数居民搬迁安置和改善生活条件诉求的前提下,是否有可能通过调整规划定位,实现区域价值的整体提升,而不是简单的土地置换。”

    “这个‘特色文化街区’的方案,就是在这些论证基础上形成的。”李璟川看着她,目光坦诚而清明,“它符合现行关于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更新的相关政策导向,也通过了初步的技术和可行性评估,接下来,还会进行公示,广泛征求居民意见。”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郑重的力量:“灿灿,我做的,并非滥用权力去强行保留什么,而是在规则的框架内,找到了一条既能回应你的情感寄托,又能兼顾城市发展公共利益,并且经得起程序和专业检验的路径。”

    舒榆静静地听着,看着李璟川沉静的面容,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叙述。

    他没有说“为了你,我破例了”,而是告诉她,他如何在规则的棋盘上,为她,也为那片土地,寻找到了一个最优的、合规的落子点。

    李璟川不仅理解了她对那所老屋近乎执拗的情感,更理解了她内心深处对“公平”和“规则”的敬畏与坚持。

    他用了她最能接受、也最感到安心的方式,不是施舍,不是特权,而是尊重规则,并利用规则和专业知识,去守护她珍视的东西。

    这种被深刻理解、并被以最妥帖的方式呵护的感觉,比任何浪漫的誓言都更让她心动。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涌上眼眶,视线迅速模糊。

    舒榆没有像以前那样强行忍耐,任由那温热的液体盈满眼眶,模糊了眼前男人清晰的身影,也模糊了文件上那些充满希望的规划图。

    她低下头,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滴落下来,在文件干净的纸张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谢谢……”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除了这两个字,她找不到任何词汇能表达此刻心中翻涌情绪的万分之一。

    李璟川伸出手,没有去擦拭她的眼泪,而是覆上了她紧紧抓着文件边缘、微微颤抖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而稳定。

    “不用谢。”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能看到你这样的眼神,一切都值得。”

    李璟川顿了顿,看着她泪眼婆娑却异常明亮的眼睛,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对她决定的完全尊重:“这只是初步方案,后续还会有公示和征求意见的阶段,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合适,或者有其他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舒榆用力地摇头,眼泪甩落几滴。

    她不是对方案没有意见,而是对他所做的一切,充满了无条件的信任。

    他已经在可能的范围内,做到了极致。

    舒榆反手握住他的手,力道很紧,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心中那满溢的、复杂难言的情绪传递给他。

    夕阳的最后一道金光透过窗户,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也照亮了茶几上那份承载着过往与未来、规则与温情的规划方案。

    这一刻,舒榆深深地感受到,真正的强大,并非来自权力的任性,而是源于在理解与尊重的前提下,于万千头绪中,精准找到那条能让冰冷规则焕发出人性温度的、最艰难也最正确的路。

    而他,李璟川,正是这样一个人。

    舒榆松开握着他的手,而是倾身向前,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带着无比清晰的依赖与动容,环住了李璟川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肩头。

    这是一个主动的、充满信任的拥抱。

    “谢谢。”她再次在他耳边低语,这一次,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些许哽咽,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李璟川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一片深沉的温柔。

    他抬起手臂,稳稳地回抱住她,手掌在她单薄的背脊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又像是无声的回应—他接收到了她全部的情绪。

    两人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中静静相拥,茶几上那份文件仿佛成了连接过去与未来、情感与规则的无声见证。

    过了一会儿,李璟川稍稍松开她一些,低头看着怀中人儿依旧有些泛红的眼眶,和那明显轻松释然了许多的神情,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商量的、却带着几分笃定的口吻说道:

    “下周,这个方案要和项目组以及相关专家进行第一次正式研讨会。”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注视着她,发出邀请,“陪我去开个会?以文化顾问的身份。”

    舒榆愣住了,抬起还带着湿意的睫毛,有些茫然地望进他深邃的眼眸。

    “文化顾问?”她下意识地重复,这个身份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嗯。”李璟川肯定地点头,语气自然而认真,“你不仅是那所老屋情感上的联结者,更是一名对美、对传统、对空间有着独特感知和理解的艺术家,你的视角,对于这个旨在‘活化’历史街区的方案来说,很重要,也很宝贵。”

    他没有说这是因为她的特殊关系,而是将她放在了专业和能力的层面上。

    这个邀请,不仅仅是陪伴,更是一种认可,一种将她真正纳入到他努力构建的、关于她精神家园未来的蓝图之中。

    舒榆的心,因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郑重其事的邀请,再次被轻轻触动。

    她看着他眼中清晰的信任与期待,仿佛看到了一扇新的门,正在为她缓缓打开。

    “好。”她答应。

    第38章 我的宝宝 研究两性身体构造的私人顾问……

    一周后, 办公楼某间中型会议室内,椭圆形的长桌旁坐满了人。

    除了李璟川和几位主要部门的负责人,还有规划、建筑、文史方面的多位专家, 气氛严肃而专业。

    舒榆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坐在李璟川右手边稍后一些的位置, 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和那份她反复研读过的规划方案。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心跳也比平时快些, 这是她第一次以顾问的身份,踏入李璟川如此正式的工作领域。

    李璟川坐在主位,神色是一贯的沉稳冷静,他简洁地开场, 明确了本次研讨会的目的——对“G镇西区特色文化街区保护与活化规划”初稿进行深入论证。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威仪,瞬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讨论开始后, 各位专家就规划布局、技术指标、文保原则等专业问题相继发言,术语频出, 逻辑严密。

    舒榆起初只是安静地听着,努力消化着那些陌生的信息,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下关键词。

    当讨论到核心保护区, 特别是关于她爷爷老屋及周边几栋建筑的具体修缮和利用方向时,一位资深建筑专家提出, 为了确保结构安全和统一风貌,建议对建筑外立面进行较大程度的规整, 内部空间也倾向于标准化改造以适应未来可能的商业或展示需求。

    舒榆的笔尖顿住了,她抬起头,看到那位专家严谨却略显刻板的表情, 又低头看了看规划图上那几栋被标注为“核心保护建筑”的方框,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她感觉到,如果完全按照这种思路,保留下来的可能只是建筑的壳,而失去了那些真正构成记忆与温度的魂。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然后,她举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璟川的,都转向了她。

    李璟川的目光平静,带着鼓励,没有任何示意,只是将话语权自然地交给了她。

    “各位老师,专家,我是舒榆。”她的声音起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很快便稳定下来,吐字清晰,“关于核心建筑的保护与利用,我有一点不成熟的想法,想从艺术和居住者记忆的角度,做一些补充。”

    她没有看李璟川,而是将目光投向刚才发言的那位建筑专家,语气谦逊而诚恳:“王教授,您提到的结构安全和风貌统一非常重要,我只是在想,除了规整和标准化,我们是否可以在细节上,保留更多原真性的痕迹?比如,我爷爷那栋老屋,门楣上有一道很深的刻痕,是我每年生日时,爷爷帮我量身高划下的;窗棂的雕花有一处小小的破损,是小时候我不小心用竹竿戳到的;还有屋后墙壁上,留着下雨时雨水冲刷形成的天然水渍纹路。”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规划图纸上比划着,眼神越来越亮,逐渐忘记了紧张,完全沉浸在对那些充满生命痕迹的细节描述中:“这些痕迹,或许不符合完美的风貌定义,但它们才是这栋房子真正的故事,是家而不仅仅是建筑的证明,如果我们能在修缮中,小心地保留这些独特的记忆符号,甚至将其设计成可供参观者感知的故事点,是不是比一个完全崭新、整齐划一的外立面,更能体现活化的内涵?”

    舒榆顿了顿,又看向规划方面的负责人:“还有关于街巷肌理的保留,方案中提到延续原有的宽度和走向,这很好,但我注意到,在节点空间的设计上,还是偏向于现代广场的模式,是否可以考虑融入一些传统的、非正式的交流空间?比如,利用老槐树的荫蔽,设置石凳、棋盘;在某个转角,保留一小段原有的青石板台阶,这些看似不经意的角落,往往是过去邻里交往最活跃的地方,承载着市井生活的烟火气。”

    她的建议并非天马行空,都紧密结合了方案本身,只是提供了一个不同于纯粹技术视角的、充满人文关怀和艺术感知的思考维度。

    会议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几位专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那位原本表情严肃的王教授,推了推眼镜,沉吟片刻,竟然缓缓点了点头:“舒顾问提到的这个记忆符号和原真性痕迹的概念,很有意思,确实,历史街区的保护,不能只停留在物质层面,非物质的情感记忆同样重要,甚至更能打动人心,这在具体的设计细则上,可以深入探讨。”

    另一位负责社区规划的专家也表示赞同:“舒顾问从使用者角度提出的角落空间建议,很接地气,对我们优化公共空间的人性化设计很有启发。”

    李璟川全程专注地聆听着,没有打断任何人的发言。

    当专家们对舒榆的建议表示认可时,他依旧没有流露出过多情绪,只是目光落在她因为投入和得到认可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那深邃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悄然闪动,如同发现了一块被尘土暂时覆盖、此刻正逐渐展露自身光泽的璞玉。

    在后续的讨论中,当涉及到街区未来整体色彩把控、景观小品设计等更具艺术性的议题时,李璟川会自然而然地转向舒榆,征询她的意见:“舒顾问,从你的专业角度看,这个区域的色调和材质选择,如何能更好地与保留的老建筑对话?”

    他称呼她为“舒顾问”,语气公事公办,给予她的是与其他专家无二的、平等的发言权和尊重。

    这种在专业领域内的绝对信任和支持,比任何私下的温情呵护,都更让舒榆感到一种被认可的踏实与力量。

    李璟川看着她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与在场这些资深官员、专家平等交流,自信而不失谦逊,专业而饱含情感。

    他看到的,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小心翼翼呵护、沉浸在悲伤过往里的女孩,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专业素养和独特视角的成熟女性。

    她超越了个人对老屋的私己情感,将那份深刻的感知与理解,升华成了具有建设性和社会价值的创造力。

    这种发现,让他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欣赏与骄傲。

    这种情感,比他最初被她的脆弱与坚韧所吸引时,更加深沉,也更加笃定。

    会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最终形成了多条富有建设性的修改意见,其中舒榆提出的保留记忆符号、优化角落空间等建议,被明确记录在案,纳入下一阶段的深化设计。

    散会后,与会人员陆续离开。舒榆稍微落在后面,整理着自己的笔记,心情还沉浸在刚才那种高强度脑力激荡的兴奋与些许疲惫中。

    李璟川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务,走到她身边。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光带。

    他看着她,脸上那份主持会议时的严肃冷峻已然褪去,唇角牵起一个清晰的、带着暖意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安静的空气里:

    “舒顾问,”他依旧用着这个正式的称呼,但语气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今天很棒。”

    舒榆抬起头,撞进他含着笑意的深邃眼眸里,那里面清晰的欣赏与肯定,让她心头一热,脸颊不由自主地又有些发烫。

    她抿唇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应,之前负责社区文化营造的那位项目组负责人去而复返,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快步走到舒榆面前。

    “舒顾问,留步!”负责人语气兴奋,“听了您今天的发言,我们项目组有个不情之请,等街区改造完成后,您是否愿意为我们设计一个具有地标性的公共艺术装置?我们觉得,您的艺术理念和对这片土地的深刻理解,一定能创造出真正打动人心的作品!”

    这个邀请完全在舒榆的意料之外。

    她怔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李璟川。他依旧带着那抹浅笑,对她微微颔首,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一股热流涌入心头,她再也没有犹豫,清澈的目光迎向负责人,郑重地点头:“谢谢您的信任,我很荣幸,也非常愿意接受这个挑战。”

    负责人高兴地又与她寒睻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空旷的会议室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璟川走到她身边,拿起她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合上,动作自然流畅。“走吧,回家。”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会议结束后松弛下来的慵懒。

    回程的车上,舒榆依然有些兴奋,忍不住与李璟川讨论着公共艺术装置的初步构想,眼眸在夜色中闪闪发光。,李璟川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引导她的思路更深入地延展。

    直到回到他们温暖的家,舒榆脱下外套,准备去倒水时,李環川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先别忙,”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包装素雅而厚重的方形礼盒,递到她面前,“看看这个。

    舒榆有些诧异地接过:“是什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是庆祝舒顾问首次亮相、大放异彩的日子。”李璟川唇角噙着笑,示意她打开。

    舒榆怀着疑惑和期待,小心地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手工精心制作的皮质相册。

    当她翻开第一页时,呼吸瞬间凝滞了。

    相册里,按照时间顺序,整齐地排列着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让她愣住了。

    那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小花裙、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狸花猫,对着镜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背景依稀是G镇老屋的门槛。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保存得很好。旁边,是舒榆熟悉的、李璟川那力透纸背的硬朗字迹:

    “约四岁,于G镇老屋前,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

    舒榆的心猛地一跳,指尖微微发颤,连忙往后翻。

    一页又一页,是她童年、少年时期的影像。

    有在镇小学舞台上表演跳舞的,有趴在爷爷书店柜台写作业的,有和儿时伙伴在巷子里追逐嬉闹的,还有几张是中学时穿着校服,在操场或教室里的抓拍。

    很多照片她自己都没有印象,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下的。

    每一张旁边,都有李璟川的注释。

    “七岁,六一汇演,裙子转成了小伞,表情认真得像在完成一项伟大使命。”

    “十岁,爷爷书店,阳光很好,女孩在知识的海洋里打盹。””十二岁,校运动会,跑了八百米后累瘫在草地上,眼神却亮得像星星。

    在她蹒跚学步的照片旁,写着:“第一步,走向一个有趣的世界。”

    在她对着获奖画作略显羞涩的照片旁,写着:“看,天赋是藏不住的光芒。”

    在她疲惫地趴在画板上睡着的照片旁,写着:“我的小艺术家,累了就休息,世界会等你。”

    舒榆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眼眶越来越热,视线渐渐模糊,这些照片和文字,像一条温柔的河流,潺潺流过她记忆的河床,将她那些或明亮、或平凡、或努力、或迷茫的成长片段,一一拾起,妥善安放,并赋予了它们被珍视的意义。

    收集得如此齐全,注释得如此用心,仿佛参与了她所有他不曾直接出现的岁月,以一种沉默而执着的方式,陪伴了她的成长。

    泪水不知不觉盈满了眼眶,模糊了视线。她强忍着,一页一页,仔细地看着,仿佛透过这些定格的瞬间,重新走了一遍来时的路。

    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因着这些照片和他温柔的文字,重新变得鲜活而滚烫。

    终于,她翻到了最后一页。

    当看到那张被精心修复、色彩还原的全家福时,她一直强恐的泪水終于決堤。

    照片上,年轻的父母将她拥在中间,爷爷坐在前面,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幸福,那么满足。

    那些因为岁月磨损而模糊的细节,此刻清晰可见一—妈妈服角的笑纹,爸爸扶在她肩膀上的手,爷爷怀里的那本厚厚的书。

    照片下方,是李璟川写下的那行字:

    “你被爱着,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简单的十几个字,却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她心中那道封锁着悲伤与不安的闸门。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最坚实、最温暖的宣告。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相册的透明膜上。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照片…"

    李璟川伸出手,用指腹轻柔地揩去她脸上的泪珠,目光深邃如海,蕴藏着无尽的爱怜,“一点点收集,花了些时间。”

    他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有人在意,都值得被记录。”

    舒榆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前,任由感动的泪水浸湿他的衣襟。

    李璟川稳稳地接住她,大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给予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李璟川用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目光深選如同静谧的夜空,充满了怜惜与笃定的爱意,“哭什么,都是事实。”

    舒榆用力摇头,不是否定,是情绪太过汹涌的无措。

    她将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声音问闷的,带着哭腔:“谢谢,李璟川,谢谢你。”

    谢谢你,找回我被时光带走的记忆。

    谢谢你,如此郑重地告诉我,我一直被爱包围。

    李璟川的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像安抚一个受委屈的孩子。

    他低下头,唇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感动完了?那,舒顾问是不是该付点报酬?”

    舒榆在他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姿,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报酬?”

    “嗯,”李璟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泛红的眼尾,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容里褪去了平日的沉稳,带上了一丝邪肆和独占,“舒顾问今天在会议上那么专业,那么厉害,光芒四射,不如,也给我充当一次私人顾问?”

    他的气息排过她的耳畔,带来一阵战栗。

    舒榆心跳漏了一拍,隐约猜到什么,脸烦微热,还是顺着他的话问:“什么私人顾问?”

    李璟川低笑一声,拦腰将她抱起,走向客厅那张宽敞柔软的沙发,将她轻轻放下,随即俯身,手臀撑在她身侧,将她笼罩在自己身影之下。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实质般扫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因惊讶而微启的唇瓣上。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声音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欲念:

    “研究两性身体构造差异的,私人顾问。”

    舒榆的脸“轰”地一下全红了,心跳如擂鼓。

    他,他怎么这么……

    不等她反应,李璟川的吻已经落了下来,不再是刚才拭泪时的轻柔,而是带着灼热的温度和不容拒绝的强势,撬开她的齿关,深入探索,纠缠不休。

    这个吻充满了占有欲和赞赏,仿佛要将她今天在会议上绽放的所有光彩,都吞吃入腹,据为己有。

    舒榆被他温柔的气息笼罩,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片朦胧的暖意中,只能依循本能回应着他。

    他的手指轻巧地解开她职业装上的纽扣,略带薄茧的指腹不经意间掠过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悸动。

    外套、衬衫、长裙……

    衣物无声地滑落在沙发一角。

    客厅的灯光柔软地映照出她优雅的上身轮廓,肌肤因情绪的波动泛出淡淡的绯色。

    李璟川的吻从她的唇边缓缓下移,经过纤细的颈项,最终停留在精致的锁骨之间,留下温存而灼热的印记。

    他的手轻轻覆上她的心口,动作细腻而缓慢。

    舒榆不由自主地仰起脸,一声压抑的轻.吟从唇间逸出,身体仿佛被一阵微电流穿过,轻轻地.颤.抖起来。

    “宝宝…〞李璟川在她耳边喘息着,吐出这个极尽亲呢与宠溺的称呼,与他平日里冷峻的形象形成巨大反差,却更让人心眩神迷,“我的宝宝今天怎么这么棒,嗯?”

    他一边说着,一边加深了手上的动作,唇舌亦在她敏./感的身/前流连忘返。

    舒榆只觉得浑身像着了火,所有的理智都被抽空,只剩下最原始的感受。

    她无助地攀附着他宽阔的脊背,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坚实的肌肉上划过,发出细碎的鸣咽和呻吟。

    意乱情迷中,她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和灼.热,即使隔着剩余的衣物,也能感受到那蓄势待发的力量。

    她羞赧却无法抗拒,被他带入更深的情潮漩涡。

    客厅里,只剩下交织的喘息与压抑的低吟,在暧昧的灯光下久久回荡。

    那本承载着爱与时光的相册,静静躺在不远处的茶几上,见证着此刻的缱绻与温柔。

    ——

    夜半,这场学术探究终于在舒榆哭的受不了的时候结束了。

    李璟川先帮舒榆洗干净,随后自己才进去洗澡。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推开,氤氲的水汽弥漫出来,带着沐浴露清爽的草木香气。

    李璟川走了出来,他只随意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未擦干的水珠顺着精壮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线条滑落,没入腰际窄窄的浴巾边缘。

    黑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几缕不羁地垂落,遮住了部分深邃的眉眼,让他平日里那份冷峻的威仪柔和了许多,却平添了几分野性的慵懒。

    舒榆已经缓好了,此刻换好了睡衣,正坐在床边擦拭着自己半干的头发,见他出来,抬了抬下巴示意床头柜:“刚才你手机响了,我看是庄秘书的电话,想着可能是公务,就没帮你接。”

    李璟川擦拭头发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眸色微沉。

    庄儒深知他的习惯,若非极其紧要且不便在通讯软件上留言的事,绝不会在他这个时间点已离开办公室后,直接拨打他的私人手机。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带着沐浴后特有的微哑,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果然显示着庄儒的未接来电。

    他没有迟疑,直接回拨了过去。

    第39章 保护 他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厉害的大人……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

    “市长。”庄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以李璟川对他的了解,还是捕捉到了那刻意压制下的一丝凝重。

    李璟川没有说话, 只是走到窗边,背对着舒榆, 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静待下文。

    庄儒言简意赅, 用词谨慎却清晰地汇报了刚刚捕捉到的风向。

    某个与他们立场相左的派系掌控下的边缘媒体,正在酝酿一篇报道,核心直指李璟川的“私生活”,暗示他与一位“背景复杂、作品风格颇具争议性”的自由艺术家交往过密, 质疑其可能影响公共资源的公平分配,并隐晦地提及该艺术家家族过往可能存在的“历史遗留问题”,试图从私德和立场两方面进行夹击, 损毁他精心维护的冷静、公正、不徇私情的形象。

    李璟川安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注视着黑夜的眼睛, 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这浓重的夜幕,精准地锁定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身影。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 骨节泛出用力的白。

    “知道了。”听完庄儒的汇报和初步的应对建议,李璟川只回了这三个字, 声线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按既有预案处理, 控制传播范围,必要时,可以适当敲打一下那边最近的动静。”

    他点到即止, 庄儒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精准反击,敲山震虎。

    挂了电话,李璟川在原地站了片刻,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房间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他收敛起眼底所有的锋芒,再转过身时,脸上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对舒榆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安抚性的笑容。

    “没什么大事,一点工作上的小麻烦。”他轻描淡写地说,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自然而然地帮她继续擦拭着头发,动作温柔,“庄秘书已经去处理了。”

    ——

    接连几日,李璟川总是早出晚归。

    即便偶尔准时回家,眉宇间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电话似乎也比往常更多,他接听时总是走到书房或者阳台,声音压得很低。

    舒榆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绷感萦绕在他周身,但他面对她时,依旧温和,绝口不提工作上的烦扰。

    他只是在她熬夜画设计草图时,默默为她端来温热的牛奶,或是将她冰凉的脚捂在自己怀里。

    这敏锐让舒榆察觉到异常,甚至是能感觉出与她有关。

    因为其他的事李璟川在处理的时候从没有躲过她。

    但她不是需要被时刻呵护的藤蔓,她信任他能处理,也珍惜他不想让她担忧的心意,于是也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三天后的午后,舒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突然罢工,一份急需修改的艺术装置概念图还开着。

    想起李璟川曾说过他书房电脑密码是她生日,她便发了信息询问是否方便借用。

    李璟川很快回复:“随便用,密码你知道。”

    书房整洁得近乎刻板,只有那台黑色台式机安静地立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

    舒榆开机,输入密码,桌面从原本系统自带的风景图换上了李璟川不知道何时拍的舒榆在落地窗前作画的背影,其他的干净得没有任何个人痕迹。

    她熟练地打开绘图软件,导入自己的文件。

    修改间隙,她需要查找一份关于本地传统民居色彩分析的参考论文,记得之前似乎存过一份在云端。

    她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栏因为她的操作弹了出来。

    最上面几条,赫然是几家本地论坛和自媒体公众号的链接,标题关键词刺眼地跳动着——“权色交易?”“揭秘某年轻市长与美女艺术家的特殊关系”“新能源巨头顾家倒台内幕与红颜祸水”……

    舒榆握着鼠标的手指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她点开其中一条,快速浏览。

    文章写得极其阴险,用词模糊却充满暗示,将她参与G镇项目污蔑为李璟川以权谋私、输送利益,甚至将她曾经那位疯狂且已因家族企业税务问题狼狈离场的追求者顾言也牵扯进来,编织成一个香艳又肮脏的权色故事,直指李璟川公私不分,品行有亏。

    这时候属于才明白,他这几日的早出晚归,他接电话时的低沉,他眉宇间藏不住的倦色,根源在此。

    他不是在处理普通的公务,而是在应对这些针对他,也践踏她的恶毒攻击。

    上升到这种程度并不是容易解决的事件,而他,选择了一个人扛,将她牢牢护在身后,隔绝了所有这些腥风血雨。

    一股混杂着愤怒、心疼猛地冲上舒榆心头,她不是需要被藏在温室里的花朵,更不想因为这些成为他的负累和弱点。

    那些肮脏的字眼,不仅玷污了她的专业和人格,更是在抹黑李璟川。

    抹黑他殚精竭虑为之付出的这座城市,抹黑他知人善任的判断力,抹黑他珍视且不容亵渎的私人情感。

    他们想毁掉的,不只是她舒榆,更是李璟川精心构筑的一切。

    李璟川晚上回来时,已是华灯初上。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温柔。

    舒榆坐在沙发上,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书或画画,只是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他,清冷的面容在光影下显得有些严肃。

    “还没休息?”他脱下外套,语气如常地走近,却在看到她脸上异常平静却暗流汹涌的神色时,脚步微顿。

    “璟川,”舒榆抬起头,目光清亮,如同浸了寒泉的玉石,直直地看向他,“我看到那些谣言了。”

    李璟川眸色骤然一深,随即恢复平静。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微凉,指尖甚至带着一丝轻颤。

    他用力握紧,试图传递温度和支持。

    “看到了?”他语气沉稳,听不出波澜,“不用理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而已,庄秘书已经在处理了。”

    “怎么处理?”舒榆追问,声音里压抑着情绪,像是冰层下涌动的火焰,“是压下报道,还是警告发布者?璟川,这样做,他们只会觉得抓到了你的软肋,下次会变本加厉,他们攻击的不是你李璟川的政策能力,而是你的私德,是你任用的人的资格,是他们想把你拉低到和他们一样的泥潭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污蔑你!”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不是为了自证,而是为了守护:“他们想泼脏水,我们就用最干净、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回敬,我要让所有人看清楚,你李璟川选择合作的人,凭的是真才实学,是你眼光精准,任人唯贤!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守护的这座城市,值得最好的艺术去装点,值得最真诚的情感去记录!”

    李璟川凝视着她,看到她眼底燃烧着的,不仅是艺术家的傲骨,更是一种近乎护犊般的勇敢和决绝。

    他忽然明白,她的冲动,并非源于自身被诋毁的委屈,更多的是因他而被激怒的保护欲。

    这份认知,像一股暖流,冲散了他连日来因勾心斗角而积聚的寒意。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嘲讽,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触动的柔软和骄傲。

    李璟川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因激动而微乱的一缕碎发。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却重如千钧,包含了全然的信任与托付。

    “需要什么,告诉庄秘书,或者直接告诉我,但明面上,这将是舒榆艺术家及其团队的独立项目。”他愿意做她看不见的后盾,让她以自己的名义,去打这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仗。

    ——

    接下来的日子,舒榆几乎投入了全部精力。

    她组建了一个精干的小团队,联系场地、发布征集令、筛选作品、构思布展,所有事情千头万绪,她却处理得井井有条。

    李璟川果然如他所说,没有在明面上插手分毫,但舒榆知道,一些关键的审批流程顺畅得出奇,几家有分量的媒体主动联系要求报道画展筹备进展,这背后必然有他无形的手在为她扫清障碍,却又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痕迹,保全了她项目的独立性和纯粹性。

    媒体的正面报道开始陆续出现,聚焦于画展的公益属性和艺术价值,舒榆作为独立艺术家的专业背景和她在G镇项目中的顾问角色被客观提及。

    舆论的天平,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偏转。

    画展开幕当天,阳光明媚。

    展厅设在市美术馆一个宽敞的侧厅,布置得简约而富有感染力。

    市民投稿的作品与舒榆精心创作的几幅大型油画交错悬挂,那些充满烟火气的画面、斑驳的老墙、熟悉的笑脸,构成了对这座城市最深情的告白。

    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李璟川也来了,他没有走VIP通道,没有前呼后拥,只是穿着简单的深色休闲装,戴了顶棒球帽,像个普通的艺术爱好者,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观众之中,站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专注地看着墙上的画作。

    美术馆侧厅内人流如织,柔和的光线聚焦在一幅幅承载着城市记忆的画作上。

    舒榆站在自己那幅题为《门楣上的刻度》的油画前——画中正是她爷爷老屋那扇斑驳的木门,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刻痕在光影下仿佛记录着流逝的时光。

    她身边渐渐围拢了不少观众,有受邀的嘉宾、艺术爱好者,更多的是普通的市民。

    舒榆没有站在高高的讲解台后,而是就站在人群中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沉静而恳切的力量。

    “策划这次画展的初衷,其实很简单。”舒榆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最后落在那扇门上,“我们常常谈论城市发展,谈论保护与更新,但这些宏大的词汇背后,究竟是什么?我想,是我们每个人家门口那条走过无数次的小巷,是巷口那棵夏天遮阴、秋天落叶的老树,是邻居家飘来的饭菜香,是像这扇门上,记录着一个孩子成长的一道道刻痕。”

    她微微侧身,指尖虚指向画布上那些清晰的刻痕细节,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温暖的追忆:“这道,是我六岁生日时划的,那道,是十岁,它们不完美,甚至破坏了木门的平整,但在我们家,这是比任何华丽的装饰都珍贵的纹样,因为它们记录的不是冰冷的高度数字,是爱,是陪伴,是‘家’在我生命里具象化的年轮。”

    舒榆停顿了一下,让这种情感在空气中微微沉淀,然后才继续,将个人的情感升华为一种普适的理念:“所以,在这次‘城市·人·情感’的策展中,我和我的团队,包括所有投稿的市民朋友,我们努力寻找和呈现的,就是这些看似微不足道,却构成了我们与这座城市最深刻联结的‘记忆符号’,它们可能是一块磨损的青石板,一扇锈蚀的铁窗,一条蜿蜒的窄巷,或者仅仅是一抹夕阳投射在老墙上的、独一无二的颜色。”

    她引导着观众看向另一幅市民投稿的摄影作品,画面捕捉了一位老人坐在自家门槛上读报的瞬间,身后是幽深的巷弄。

    “我们保护老街,不仅仅是为了留住几栋漂亮的旧房子,更是为了留住这种生活场景,留住这种邻里守望的温情,留住可以让心灵栖息的空间尺度,真正的‘活化’,不是推倒重建,也不是打造一个崭新的‘仿古主题公园’,而是让这些空间继续承载真实的生活和情感,让新的故事在旧的脉络里生长。”

    接着,舒榆走到一幅自己创作的大型油画前,画面描绘的是G镇老街一角,重点并非建筑本身,而是光影交错下,几个孩子追逐嬉戏、老人坐在树下对弈的生动瞬间。

    “就像这幅画,我想表达的,不是建筑有多精美,而是‘人’在这些建筑构成的舞台上的生活,规划可以设定框架,但填充框架的血肉,永远是生活其中的人,以及他们之间自然生发的情感交流,我们设计师、艺术顾问要做的,是小心翼翼地梳理出这些脉络,创造出能鼓励这种交流发生的角落,而不是用我们自以为是的完美设计去取代它。”

    她的讲解,没有晦涩的术语,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只有从个人生命体验出发的真诚分享,以及对城市生活本质的深刻洞察。

    舒榆将专业的规划理念、艺术创作的核心,用最朴实、最动人的方式娓娓道来,让每一位听众,无论背景如何,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与理解,以及她那份立足于专业、服务于人的扎实理念。

    观众们安静地听着,许多人脸上流露出认同和被打动的神色。

    他们看着画作,再听着舒榆的讲解,仿佛也走进了那些熟悉的街巷,触碰到了那些温暖的记忆。

    这一刻,艺术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展品,而是连通每个人内心情感与共同记忆的桥梁。

    舒榆用她的语言和作品,有力地证明了,她站在这里,参与G镇的项目,凭借的正是这份超越技术层面、直抵人心的感知力与创造力,这份能力,千金不换。

    ——

    幕后致辞环节,舒榆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站在小小的发言台前。

    她感谢了主办方、团队成员、参与投稿的市民。

    最后,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角落,声音清晰而坚定:“最后,我要特别感谢一位给予我无限支持,也给予我绝对自由的重要的人,是他让我相信,艺术可以拥有力量,真诚可以直面一切。”

    她的目光与李璟川的在空中交汇,短暂,却仿佛交换了千言万语。

    他微微颔首,帽檐下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浅却温柔的弧度。

    正如舒榆所想的那样,画展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不仅艺术圈内好评如潮,市民反响热烈,募集到的善款数额也颇为可观。

    更重要的是,那些关于“权色交易”、“干预政务”的污蔑之声,在这场纯粹而充满正能量的艺术活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攻自破,舆论彻底转向。

    画展结束后没多久,舒榆做了一個更大胆的決定。

    她主动联系了一位以深度访谈著称的相熟媒体人,要求进行一次公开的、正式的采访,她要直面所有质疑,亲自为这件事,也为自己的专业正名。

    采访中,舒榆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妆容清淡,神情冷静。

    她没有回避G镇项目,而是从容地阐述了自己作为艺术顾问的理念,如何将个人情感记忆与宏观规划结合,如何理解保护与活化的平衡。

    她谈及对江市老街巷的感情,谈及艺术在城市建设中应扮演的角色。

    逻辑清晰,论据扎实,态度不卑不亢,既有艺术家的感性洞察,又不失专业人士的理性思考。

    李璟川是在办公室看完这段采访视频的。

    屏幕上,舒榆眼神明亮,言辞恳切而有力,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光芒。

    他关掉视频,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

    他的小姑娘,一点一点成长为惊艳的样子。

    晚上回家,舒榆正坐在餐桌前整理采访的资料剪报。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李璟川走到她身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那份登载着采访稿的报纸,目光落在她从容自信的照片上,看了许久。

    然后,他放下报纸,俯身,双手撑在餐桌边缘,将她圈在自己与桌子之间,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灿灿,你现在已经懂得如何用正确的方式,保护自己,也保护我了。”

    他的肯定,比任何赞誉都让她心动。

    “谢谢你。”李璟川将她拥入怀中。

    舒榆靠在他的怀里,清冷的眉眼间终于漾开一抹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

    然而,就在这风波渐平、一切向好的时刻,一封来自海外、措辞严谨恭敬的邮件,悄然躺进了舒榆工作室的公共邮箱里。

    发件方是享有盛誉的“苏黎世当代艺术与城市研究基金会”,邮件中表达了对舒榆此次“城市·人·情感”画展理念的浓厚兴趣,并郑重邀请她,能否在方便时提供更详细的个人艺术履历及代表作资料,以供他们评估一项重要的国际驻留艺术家合作计划的可能性。

    这封看似寻常的学术交流邮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

    画展的成功与公开采访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第二天傍晚,舒榆迎来了风风火火的沈溪。

    她一进门,放下包,就拉着舒榆上下打量,眉头蹙着:“我都听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你没事吧?还有,跟李市长没受影响吧?”

    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担忧。

    舒榆给她倒了杯水,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宽慰的笑意,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我没事,至于我们……”

    她顿了顿,眼神柔和而坚定,“反而觉得,更像是在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感情,一直在往好的方向走。”

    沈溪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确认她并非强颜欢笑,这才松了口气,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那就好,你们这恋爱谈得,可真够惊心动魄的。”她调侃了一句,随即又正色道,“不过,经过这事儿,你也算是在江市彻底立住了,以后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舒榆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小溪,我收到一封邮件。”

    她将“苏黎世当代艺术与城市研究基金会”邀请她提交资料、可能参与国际驻留计划的事情告诉了沈溪。

    沈溪听完,放下了水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她了解舒榆在专业上的追求和潜力。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几乎是每个搞我们这行的人都梦寐以求的跳板。”她客观地分析,然后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舒榆,“但是,舒榆,你想去吗?或者说,你舍得现在走吗?”

    第40章 老婆 刚刚我是怎么教你的?嗯?叫我什……

    舒榆抬起眼, 眸子里充满了真实的迷茫和挣扎:“理智上我知道,我应该去,那是顶尖的学术交流平台, 能接触到最前沿的理念,对我的专业成长至关重要, 可是情感上……”

    她叹了口气, 声音低了下去, “我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尤其是经过这次风波,我更不想在这种时候离开他身边。”

    沈溪没有立刻给出建议,她深知这种关乎前途与爱情抉择的分量。

    她握了握舒榆微凉的手, 语气是少有的慎重:“灿灿,这种事情,外人没法替你拿主意, 你必须面向自己的内心, 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 目光深邃,“你要想清楚你们之间身份的差距,你是自由艺术家, 海阔天空任凭翱翔。他是李璟川,他的根深扎在江市的土壤里, 他的战场就在这里,别让曾经助力你走到今天的路, 比如对艺术的追求和自由,反而成了将来束缚你、或者让你们产生隔阂的后路。”

    沈溪看着舒榆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冷静地剖析, 带着一丝自己过往经历留下的痛感:“当然,如果你最终选择去进修,也无可厚非,追求个人发展天经地义,只是那样的话,李璟川恐怕就办成了第二个我。”

    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当年贺煦为了家族企业毫不犹豫回国的事已经成了她心上的一根刺。

    舒榆下意识地反驳:“应该没有你和贺煦当初那么严重吧?”

    她总觉得,她和李璟川的感情基础稳固,彼此信任,与沈溪和贺煦当年分离的情况不同。

    沈溪却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更残酷的现实:“你忘记李璟川的身份了吗?他可是李市长,你觉得他这种身份和职位,出国方便吗?一年里能有几天假期就不错了,到时候异地、时差、你忙于学业他陷于政务,沟通越来越少,共同话题被距离稀释,灿灿,现实很残酷的,就算感情本身没问题,长时间的这种状态,也足以磨灭很多美好的东西,没问题也得制造出问题来。”

    沈溪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开启了舒榆一直刻意回避去细想的、关于未来的种种现实困境。

    她怔怔地看着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心里却像是突然被投入了一块冰,寒意蔓延。

    她原本以为最大的纠结在于不舍,现在才发现,横亘在前的,还有如此具体而冰冷的鸿沟。

    “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舒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茫然。

    这个机会太诱人,而放弃的代价,也可能同样沉重。

    沈溪看着她挣扎的样子,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后问道:“这件事,你打算告诉李璟川吗?”

    舒榆缓缓摇头,眼神复杂:“还没有准信的事,先别告诉他了吧,省得他多想。”

    她不想在一切未明之前,就用一个遥远的、不确定的可能性,去扰动他本就繁忙且压力巨大的心神,更不想让他因为顾及她的前途而做出任何违心的表态。

    这个抉择的重量,她需要先自己掂量清楚。

    看到舒榆还蛮好的,沈溪终于说出了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她抬起头,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灿灿,我打算明天就回美国了。”

    “回美国?”舒榆着实吃了一惊,放下手中的水,“怎么这么突然?你这次回来才待了不到两个月,不是说好要多住一阵子吗?”

    她记得沈溪回来时,还说要好好感受一下久违的国内生活。

    沈溪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舒榆探究的目光,低头盯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声音有些含糊:“嗯,我妈最近总念叨,说想我了,催我回去陪陪她。”

    她试图让这个理由听起来更合理些,“反正这边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了。”

    舒榆立刻涌上一阵愧疚。

    沈溪回国这些日子,自己先是忙着G镇项目,后来又陷入谣言风波,紧接着筹备画展,确实没能好好陪她。

    “对不起啊小溪,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能……”

    “哎呀,跟你没关系!”沈溪连忙打断她,扯出一个笑容,“我自个儿生活也挺充实的,逛逛街,见见老朋友,时间过得飞快。”

    然而,她那笑容里的勉强,和眼底一丝挥之不去的烦躁,没能逃过舒榆的眼睛。

    凭借多年好友的默契,舒榆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绝非“妈妈想念”那么简单。

    沈溪向来独立,不是会被一个越洋电话就轻易召回去的性格。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在林辞试图躲闪的脸上,声音放低,带着不容敷衍的关切:“小溪,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溪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在舒榆清澈而执着的注视下,她建立起来的那点脆弱防御迅速土崩瓦解。

    她泄气般垮下肩膀,像是终于扛不住秘密的重量,自暴自弃地压低声音,几乎是嘟囔着说:“我…我把贺煦给睡了。”

    “噗——咳咳咳……”舒榆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差点直接喷出来,呛得她连咳了好几声,脸颊都涨红了。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对面一脸懊恼的沈溪,“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回事?”

    沈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脸上表情复杂,糅合了尴尬、懊悔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就就上次在商场遇到他之后,我那天给你送回家之后不是慌慌张张跑回酒店了嘛,结果晚上,我看到他就在酒店楼下站着。”

    她回想起那个画面,依旧觉得心慌意乱,“我当时吓死了,赶紧躲回房间,后来躲了他几天,觉得实在没意思,也挺闷的,就答应另一个朋友去酒吧散散心。”

    而后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回忆那个让她失控的夜晚。

    “结果谁知道那么巧,在酒吧又碰到他了,然后,就喝多了呗。” 沈溪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后面的事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醒来就在酒店房间,和他一起。”

    沈溪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和无所适从:“醒来之后,感觉特别怪,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反正就是没法正常面对他,也没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所以,我想我还是赶紧回美国躲一躲,清静一下比较好。”

    舒榆看着好友这副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沈溪和贺煦之间的纠缠,远比她和李璟川要更早、更复杂。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显然彻底打乱了沈溪原本试图保持距离的计划。

    而且该说不说,这种你追我逃的戏码舒榆还有几分熟悉,思及贺煦是李璟川的朋友,秉承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想法,舒榆提醒林辞,“你就这么跑了,我感觉没那么容易吧,你就不怕贺煦追你追到美国。”

    “不可能!”沈溪斩钉截铁道,“当年我们俩的感情那么好他都没有一丝犹豫就回国了,现在更不可能为了我跑去美国。”

    舒榆还想说什么,被开门声打断。

    舒榆和沈溪同时抬头望去。

    李璟川推门而入,他似乎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离开,穿着一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被他扯松了些,解开了衬衫领口的第一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喉结。

    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眉眼间的锐利并未消减,只是在看到客厅里的舒榆时,那锐利悄然融化,染上些许温和。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舒榆旁边的沈溪身上,脚步未停,径直走了过来,语气平淡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沈小姐?贺煦在找你。”

    沈溪瞬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慌乱,声音都变了调:“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还有贺煦他找我干嘛?!”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包带,指节用力到发白。

    舒榆也愣住了,疑惑地看向李璟川:“璟川,你怎么……”

    李璟川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松了松手腕,神情是一贯的从容,只是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看戏”的意味。

    他走到舒榆身边,才不紧不慢地解释:“贺煦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李璟川顿了顿,似乎在回味某个措辞,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他说,他前女友跑了,跑去哪儿这件事,估计只有我老婆知道。”

    他复述着贺煦的话,当说到“老婆”这两个字时,目光自然地落在舒榆脸上,那里面含着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某种被取悦的满意。

    正是这个称呼,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某个隐秘的愉悦点,让他暂时搁置了对贺煦“办事不力”的不满,答应回家帮忙问问。

    也是那一刻,李璟川的脑海中,之前带舒榆去买衣服时,舒榆提到的那位“刚从国外回来、眼光很好”的朋友,与眼前这个让贺煦寤寐思服、甚至不惜把电话打到他这里来的“前女友”形象,彻底重合了。

    只是没想到,回家就能撞见正主。

    沈溪听完,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羞愤和极度想逃离的迫切。

    “他怎么敢找到你这里来!”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猛地抓起自己的包和放在一旁的小行李箱,“不行,我不能待了!灿灿,我走了!机票我改签今晚的,我现在就去机场!”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就往门口冲,那架势,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多留一秒都会万劫不复。

    “小溪!这么晚了…”舒榆想拦她。

    “别拦我!再晚也得走!”沈溪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决绝的颤音,拉开门就闪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门,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楼道里。

    客厅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舒榆和李璟川面面相觑。

    舒榆看着被关上的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璟川则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和满意:

    “看来贺煦这次是有的忙喽。”

    门扉轻合,将沈溪仓促逃离的脚步声隔绝在外。

    客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只余窗外渐浓的暮色与室内暖黄的灯光交织。

    舒榆望着门口,还有些没回过神,喃喃道:“你就这么把沈溪卖了?真的要把她在哪儿告诉贺煦吗?”

    李璟川的手臂依旧环在她腰问,闻言,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额发,能闻到她身上清浅的、带着点颜料和松节油混合的独特气息。

    他喉问溢出一声低沉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皮肤。

    “没办法。”他语气听起来颇为无奈,可那双深選的眼眸里却闪烁着分明是愉悦且纵容的光,“谁叫贺煦这么会说话。”

    李璟川刻意放缓了语速,尤其是在某个称呼上加重了音节,带着明显的戏谑和引诱,“你说是吧,老婆?”

    “老婆”这两个字,如同带着电流,瞬问击中了舒榆。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染上绯红,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透着淡淡的粉色。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更紧地箍住,力道温柔却不容抗拒。

    “你别乱叫。”她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羞窘,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李璟川爱极了她这副模样,清冷的外壳被击碎,露出里面柔软而羞涩的核。

    他低笑着,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引得她一声低呼,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乱叫?”他抱着她,稳步走向卧室,声音暗哑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欲望和某种宣告主权般的笃定,“我觉得很合适。

    这个夜晚,卧室的空气仿佛被点燃。

    纠缠的呼吸问,灼热的体温下,李璟川像是爱上了这个新解锁的称谓,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呢喃,时而温柔缱绻,时而带着霸道的索求。

    “灿灿……”

    “嗯…”

    他吻着她的锁骨,声音模糊。

    “叫我。”他命令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舒榆意乱情迷,眼睫濡湿,红唇微启,细碎的声音溢出:“璟…璟川”

    他却不满,动作刻意放缓,带着磨人的惩罚意味,深選的眼眸紧锁着她,诱哄着,也逼迫着:“不对,刚才在外面,我是怎么叫你的?嗯?……老婆。”

    那两个字再次被他用沙哑性感的声线送入耳膜,舒榆浑身一颤,最后的防线也彻底溃败。

    她将滚烫的脸埋进他颈窝,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顺从地、生涩地,回应了他的渴望:“老公。”

    这一声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瞬问点燃了更炽烈的火焰。

    李璟川满意地喟叹一声,不再克制,将两人共同卷入更深的海浪之中。

    夜色深沉,一室旖旎,唯有那亲呢到骨子里的称谓,在喘息与爱语间,被反复确认,深深烙印。

    ——

    画展与采访带来的公众关注度带来的不只是沈溪,还有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溪走后的第二个傍晚,门铃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打断了书房里正各自忙碌的静谧。

    舒榆放下画笔,略带疑惑地去开门,这里的安保极为严格,寻常访客根本到不了入户门。

    当猫眼里映出那张堆满谄媚笑容、却又透着几分刻薄与陌生的脸时,舒榆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她猛地拉开门,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你怎么上来的?”

    门外站着的,是她生物学上的父亲,舒广生。

    他被女儿凌厉的语气问得一噎,随即又挺直了些腰板,带着点市侩的得意:“我怎么上来的?我跟楼下的人说,你是我女儿,他们还能不让我这个当爸的上来看看闺女?”

    他晃了晃手里提着的两盒看起来廉价的保健品,目光却迫不及待地越过她,贪婪地扫视着这间显然价值不菲的公寓内部,“哎呀,小榆,你现在可真是出息了,上了电视,办了画展,还交了这么有本事的男朋友。”

    他搓着手,笑容里充满了算计。

    自十二岁那年爷爷去世,父母将责任推卸到她身上,并在互相指责与冷眼中迅速离婚、各自组建新家庭后,她与他们的联系便近乎断绝。

    那些年在冷眼与忽视中度过的日子,早已将亲情消磨殆尽。

    舒榆一只手扶着门框,并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声音清冷得像结了冰:“有事吗?”

    舒广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更浓的讨好:“你看你这孩子,爸爸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你现在跟李市长…咳,我是说,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爸爸也替你高兴,就是你看,你弟弟,就是你阿姨的孩子,他马上中专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听说最近市政那边有个挺不错的项目在招标,你看能不能跟李市长提一句,关照关照?都是一家人……”

    果然如此。

    一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都想到处找关系,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丝毫不顾。

    这位父亲丝毫不会管自己会不会为难,说了那些话之后又如何和李璟川相处,他还是那样,永远只顾着他自己和他有关的利益。

    舒榆心底一片寒凉,连最后一丝微弱的、不切实际的期待也彻底粉碎。

    她打断他,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做不到,他的工作,我从不干涉,请你离开。”

    见她态度如此冷硬决绝,舒广生脸上那点伪装出的慈爱终于挂不住了,转而露出惯常的、带着指责的刻薄嘴脸:“舒榆!你怎么这么冷血?我是你爸!让你帮这点小忙都不肯?你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要不是你当年非要叫你爷爷,你爷爷怎么能摔下梯子最后就那么走了!你现在飞黄腾达了,就想六亲不认吗?!”

    “爷爷”两个字和那段被扭曲的往事,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舒榆心底最脆弱、最鲜血淋漓的旧伤。

    舒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门框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呼吸骤然急促起来,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愧疚与痛苦排山倒海般涌上,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反驳,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情绪即将失控的边缘,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安抚力量:“灿灿,谁来了?”

    李璟川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前,他似乎是提前回来了,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

    他没有穿西装外套,只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色衬衫,身形挺拔,目光平静地落在门外的舒广生身上,那眼神并不锐利,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洞悉一切的淡漠威压。

    舒广生显然没料到李璟川会这时候回家,更被他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所慑,嚣张气焰瞬间矮了半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弓了腰:“李、李市长…您、您回家了啊……”

    李璟川没有理会他那谄媚的称呼,走过去手臂自然地环上舒榆微微颤抖的肩膀,将她半护在身后,隔绝了舒广生令人不适的视线。

    他的目光依旧平静,看着舒广生语气甚至算得上平和,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舒叔叔,”他用了这个疏离的称呼,“舒榆现在由我照顾。”

    他顿了顿,目光如冷静的探照灯,将舒广生那点不堪的心思照得无所遁形,“您当年的失职,法律上已无从追究,但请自重,不要再来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四个字,他吐得清晰而缓慢,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李璟川甚至没有提高声调,但那平静话语下隐含的、仿佛掌握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底牌的笃定,让舒长生瞬间冷汗涔涔。

    他猛地想起自己过去一些不太光彩的、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旧事,脸色顿时变得灰败。

    “我…我就是来看看小榆,没、没别的事…”舒广生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再不敢提任何要求,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两盒廉价的保健品都忘了拿。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门外令人窒息的一切。

    舒榆强撑的坚强瞬间瓦解,身体仍在微微发抖,泪水无声地滑落。

    李璟川将她彻底转过身,紧紧拥入怀中,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与疼惜:

    “好了,没事了,以后这些事,交给我。”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像一座永不倾塌的堡垒,将她从冰冷刺骨的过往与现实的风浪中,稳稳地接住。

    然而,李璟川的眼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舒广生能如此轻易地找到这里,并且利用“父亲”身份通过楼下严格的安保,这绝不寻常。

    他安抚好舒榆后,走到书房,拨通了庄儒的电话。

    “查清楚,舒广生是怎么找到这里,并且通过安保的。”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威严,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寒意。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指向性明确。

    是之前散播谣言、被李璟川精准敲打过的那股势力,他们不甘心失败,暗中查到了舒榆的详细住址以及她与父亲关系疏离的情况,然后“好心”地将这些信息,连同如何利用亲情身份突破安保关卡的建议,一并透露给了正苦于无法联系上“发达了”的女儿的舒广生。

    他们企图利用这种不堪的家庭闹剧,来持续给李璟川制造麻烦,抹黑他的形象,哪怕只是给他添点堵也好。

    拿到调查报告,李璟川面无表情,只是眸色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他轻轻叩着桌面,对电话那头的庄儒下达了新的指令,语气平静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既然他们这么清闲,总是关心别人的家事,那就找点正事给他做,他分管的文旅集团那个烂摊子,是时候该好好审计一下了,还有,他女婿牵头的那家投资,在城东地块的操作上,似乎也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让相关部门‘重点关注’一下。”

    这一次,他的反击不再仅仅是警告,而是精准、凌厉的打击,直指对方的核心利益。

    他要让那些人彻底明白,伸向舒榆的手,代价是他们绝对承受不起的。


同类推荐: 特级咒灵恋爱指南小猫咪靠吃瓜成为星际团宠兽人永不为奴!炮灰雄虫靠论坛爆火了娇宠入骨年代文恶毒女配是我老婆我那逃跑了的未婚妻真佛系与假佛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