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南黎川的手指停顿在半空中，掌心的机械义肢沉重且冰冷。


    南黎川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再看了看林玖空荡荡的袖子。


    错以为自己把林玖的胳膊扯下来了。


    南黎川几乎要晕了过去，而林玖竟然还把手放在半空中里面抓了一把机械零件，还有一块小的能源晶石。


    穿着灰扑扑衣服的临时医生跌跌撞撞的走到过道中，不去管八角笼里的事情。


    09亦步亦趋的跟上，脑海中在计算南黎川的情绪。


    和09意料的不一样，南黎川既没有立刻给她修，也没有兴致勃勃的研究她的身体构造。


    而是恍恍惚惚的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背靠在墙壁上，


    眼睛似乎都没有了光彩。


    09很少见的手足无措。


    南黎川手里的胳膊摸起来十分柔软，皮肤细腻，但缺少能源供应后，导致整个胳膊都是冰凉凉的。


    在关节断裂口，能看到里面泛着昂贵的金属光泽，里面咬合着精细的零件，不论从哪一个细节看，这都不是一个活人的胳膊。


    南黎川张了张嘴，半天都没有发出声音。


    原来，林玖的左胳膊是假的。


    难怪她最近身体总是难受。


    南黎川声音发颤：“你，姐姐你，你的胳膊……掉了。”


    南黎川艰难的陈述一个事实。


    这比鬼故事还恐怖。


    09站在原地，一只手拿着银白面具，另外一只手上是一摞零件。


    她想解释说自己其实不是一个活人，但刚有这个念头，眼前不断有红光闪烁。


    【警告！警告！禁止影响管理员正常是成长轨迹！】


    红的刺眼的警告框在09眼前出现，一阵电流沿着脊椎往上爬去。


    09最终闭嘴没有说了。


    09是来自十多年之后的存在，若现在说了会影响到南黎川未来的发展。


    就在09cpu飞速运转思考措辞，没料到南黎川抱着她的胳膊发出了极低的呜咽。


    滚烫的泪水砸在09掉落下来的胳膊上。


    09现在无法感知到那个胳膊的触觉，但好像她的身体也被滚烫的泪珠给灼伤了。


    南黎川哭得太可怜，她的脸上沾了灰，现在泪水一淌，脸上白一道花一道。


    南黎川吸吸鼻子，哽咽说：“你的基因病已经严重到了，不得不截肢的程度了。”


    09的嘴巴张张合合，最终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


    南黎川一直都知道她姐姐过得不容易，可是当这只胳膊真正被她抱在怀里时，南黎川才意识到林玖背后究竟吃了多少苦。


    得了基因病截肢需要把整个胳膊都卸下来，换上机械义肢。


    也就是说要经历没完没了的幻痛，需要付出昂贵的保养费用。


    需要承担着机械义肢不匹配的痛苦。


    需要在无数折磨人神经的疼痛下，慢慢的适应这个冰凉的东西。


    09的人造心脏猛的一跳，她轻声说：“没你想的严重。”


    “怎么可能！”


    南黎川眼泪哗的一下淌下来，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盛满了泪水，看着快要碎了。


    南黎川是在心疼。


    心疼她姐姐一路走来不容易。


    心疼她姐姐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也同时心中有着千万分之一的庆幸，还好她姐姐是大公的私生女，所以才有这样精细的义肢可以安上。


    可是，可为什么她姐姐一定要得基因病呢。


    一定要拥有白色的如同被诅咒般的头发。


    南黎川泪水止不住落下，一只手揉在她的头顶上。


    南黎川缓缓抬起头，林玖笨拙地俯身亲吻在她的额头上。


    “我不疼，真的。”


    造物主在心疼她。


    她何其幸运。


    女孩拥有着最赤诚的心，09自是万分珍重。


    “黎川如果真的心疼我，不如帮我好好把这个铁疙瘩修一修。”


    林玖温柔说道。


    沉浸在悲伤里面没有意义。


    南黎川去到工作的杂物间，她刚一把灯打开，就立刻被手上的义肢的零件吸引。


    仿真皮肤做得极好，和09身体上别的地方的皮肤如出一辙，放在一起看不出区别。


    用螺丝刀打开内部，里面的每一根导线都细的和头发丝似的，比课本上教的要先进的不止一星半点。


    不像是现在的科技能做到的。


    也或者是地下城的教材过于粗浅，上城区的科技发展到了此地望尘莫及的程度。


    南黎川连连惊叹：“这是最新型号吗？我没有设计图，不知道该怎么修。”


    她一边惊叹着，一边用手背擦去泪水。


    09用完整的那只手给南黎川擦小脸。


    “我知道零件构造，你按我说的来修。”


    世界上只有两个人对内部零件了如指掌，一个是未来的南博士，另一个就是09。


    南黎川点点头，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彩。


    09嘴角微微勾了勾，她就知道她的造物主会对这些感兴趣。


    09之后说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南黎川从未接触的领域，09说的很细致，南黎川恨不得拿出纸笔记下来。


    09接过修理好的机械臂，熟练的扣在袖子里的卡扣处。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左手臂和上臂对接成功，手臂上闪着一层浅浅金色的光芒又随即消失。


    09抬了抬胳膊，比之前灵活多了，转动起来也没有异常响声。


    南黎川紧张的抬头看林玖，“可以正常使用吗？”


    林玖眼中满是温柔，“黎川的手艺比所有维修师都好，你很厉害，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人物。”


    南黎川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她还是不适应接收林玖过于夸张的鼓励。


    南黎川下意识忽略了姐姐在台上利落的身姿，满心满眼都是姐姐，一路走来的不容易。


    “林玖。”


    南黎川在后面喊住林玖。


    09正在一丝不苟的整理风衣，她将银白面具扣在脸上，温和道：“有东西落下了？”


    南黎川小声说：“等我两年从地下城考出去，你就再也不用在这个地方用命赚星币了。”


    女孩认真承诺。


    她会好好学习修理技术，她最近也有在接触到基因病的医学知识。


    南黎川没有太大的志向，只想要好好治疗好林玖。


    林玖没上过学，但对义肢了解，大约是因为吃了许多苦头。


    09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长发如同银丝垂落，像是漫天星河，只为她一人俯首。


    “好，是我的荣幸。”


    ……


    接下来的日子，南黎川没日没夜的学，一心只为了完成考试。


    有空就去艾丽卡这儿当助理赚点钱。


    看过了林玖的零件的构造，修理别的断胳膊断腿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南黎川每当忙碌之余，都会想起在家里给她烹煮各种美食的姐姐。


    南黎川放下笔，心想现在林玖又在忙些什么呢？


    事实上，09既没有在烤面包，也没有在院子里给花松土。


    在上城区的一处高级会馆里。


    一个晶莹剔透的瓶子被放在桌上。


    对面身体瘦弱，摇摇欲坠的老贵族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老贵族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明明是当打之年，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


    凑近了，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阵阵腐臭的味道。


    这也是基因病的一种表现，但是贵族不会把自身和基因病扯上关系，在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眼里，基因病只有地下城的贱民才会有。


    但他们也有治疗的方法，比如更换身上老旧的血液，或者干脆找个年轻的情人。


    基因病会让身体的器官衰老，皮肤也不例外。


    “只要这一瓶，我的身体就能好转？”


    老贵族伸手去拿桌上的精致小瓶，露出的一截胳膊上满是腐烂的脓疮。


    他恐惧所有人脸上出现嫌弃的表情，在拜访无数庸医后，面前的神秘人找上了他


    。


    黑色兜帽下传来蛊惑人心的声音，“当然，您只需要每月服用一次。”


    “不过我有个条件。”


    沙哑又轻缓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听说您认识圣瓦伦学院的校长？”


    老贵族手里拿到药瓶，急切的点头，生怕对方会反悔不再给予药物。


    “当然认识，当然。”


    “一个考试入学名额作为您的诊金，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