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守卫那里已经打点好了,即刻便能进城。”
说话之人正是方才与官差头目攀谈的赵家人,此人是赵家旁支赵二爷宅中管家,趁他与主家汇报之际,裴玄昭领何哥儿悄悄爬上了赵家马车。
赵家一行人所带物什甚多,马车多达五六辆。与其同行小半日,裴玄昭敏锐地发现,其中一辆马车上堆满杂物,且无人查看,那时他便已做好借赵家之势混入城中的打算。
如他所想,守卫收下银子后没再多加盘查便放了行。
马车一路朝着赵家主宅奔去,行了一炷香的时辰在赵宅后门停稳。
“你们几个去把行李搬下来,夫人小姐的东西极为贵重,仔细着些千万别碰了摔了。”
“知道了赵管家。”
贵重物品都在前头几辆马车里,待脚步声走远裴玄昭掀开布帘左右瞧了眼,见四下无人,这才领何哥儿翻下马车。
南安府虽未遭遇旱灾,却因与平洲为邻,受到不少牵连,粮价飞涨自不必说,有些消息灵通的,早在官府下令封城前便已入了城。
眼下城中乞讨之人随处可见,此等境况下,一身酸臭味的裴玄昭二人,倒也没那么惹人注目了。
“包子嘞,香喷喷的大包子!”
“卖肉饼,皮薄馅厚保证肉多的馅饼嘞!”
“鲜到让人流口水的鸡杂汤面,客官可要来一碗?”
街上货郎卖力地吆喝着。
裴玄昭牵着何哥儿正四处寻着水源,便听见小家伙肚子咕咕作响。
不等他问,小家伙捂着肚子乖巧懂事道:“哥哥,何哥儿不饿,是肚子自己要叫的。”
小哥儿懂事的模样叫裴玄昭一阵心疼,他摸着何哥儿脑袋问:“何哥儿想吃馅饼还是包子?”
小家伙看着肉包子偷偷咽了下口水,分明馋得很,却摇头道:“何哥儿吃糙面饼就可以,哥哥不要乱花银子啦。”
裴玄昭沉默片刻,而后蹲在小哥儿面前,平视着小哥儿干净的眸子,语气轻缓又认真:“逸之,在哥哥这儿,你可以不用那般乖巧懂事,从今往后喜欢什么便去做,想吃什么便告诉哥哥,若是哥哥做不到,便是哥哥没本事,不能让你过上快活安逸的日子。”
何哥儿似懂非懂,瞧着哥哥严肃的表情懵懂地点了点下巴。
见状裴玄昭安慰自己,何家夫妇待逸之如草芥,这才将逸之养成了胆小怯懦的性子,如今有他在,定会为逸之撑起一方足以安全依靠的天地,让他不再这般谨小慎微。
思绪一晃,衣角便被小家伙捉了去。
“哥哥,何哥儿想吃大包子。”
小哥儿嘴馋的模样,险些叫裴玄昭笑出声,他牵起小家伙朝包子摊走去,只是还未走近就听货郎一脸嫌弃地驱赶道:“哪来的小乞丐,滚远些!”
何哥儿有些怕地躲进裴玄昭身后,裴玄昭则冷下脸,双眸一眨不眨盯着那货郎看。
货郎被他盯得发毛,大声嚷嚷起来:“看啥看,是不是想偷东西?南安城可是有巡逻官差的,你们这俩小乞丐要再不走,我可喊人了!”
“哥哥,何哥儿不吃包子了,我们走吧……”何哥儿扯着哥哥衣角,小声说道。
街角站着两个官差,裴玄昭不欲将事情闹大,于是便牵着何哥儿离开了包子摊。
“你们小哥俩可要吃馅饼?”路过馅饼摊子,货郎娘子用油纸包了一张烙得酥脆的馅饼,走近二人。
“可怜见得,快拿去跟弟弟分着吃吧。”
妇人将馅饼塞进裴玄昭手里,并热心地指路道:“往西边走,那边有条河可以擦洗身子,就是难民多了些,但也不用太过担心,这城里随时都有官差巡逻,那些难民不敢闹事儿。”
说罢没等裴玄昭道谢,扭身回摊子上继续吆喝去了。
裴玄昭心中感激,也没想着白吃妇人饼子,走前在摊子上放了五枚铜板。而后两人寻了个人少的巷子,坐在墙根下将馅饼分了。
何哥儿捧着馅饼吃得满嘴香,小家伙眯起眼睛,颇记仇地说:“哥哥,馅饼好好吃呀,比包子好吃一万倍!何哥儿以后再也不想吃包子了,只吃馅饼。”
裴玄昭被这番孩子气的话逗笑,摸着小哥儿脑袋,逗他道:“哥哥做的包子也不吃?”
何哥儿当即改口:“吃的!只吃哥哥做的大包子,才不吃坏伯伯卖的呢!”说着气呼呼地吞掉最后一口馅饼。
吃过东西二人便一路朝西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瞧见了城西运河。
同货郎娘子说的那般,这里果真聚集了不少难民,见有新人加入,只抬头瞧了眼,便继续靠在树下懒羊羊晒着太阳。
见此裴玄昭心下稍安,护着何哥儿小心走到河边,他先替何哥儿将脸上、手上的泥污仔细洗净,又就着清冽的河水,将自己也收拾了一番。
待搓洗衣裳时,听一个夫郎打扮的年轻哥儿,好心提醒:“城里每天早上都有人来施粥,你与你弟弟年纪小,领了粥最好当场喝尽,免得被人惦记。”
夫郎话音未落,目光往不远处树荫下一群歇脚的汉子身上瞥了眼。
裴玄昭听出话中深意,向夫郎点头道谢:“多谢提醒。”
“不用谢。”夫郎是个热心的,又问二人可否寻到住处,若是没有可以去南街那边的慈幼局瞧瞧。
“哥哥,什么是慈幼局呀?”何哥儿蹲在岸边,歪着颗小脑袋,满脸的不解。
裴玄昭拧干两人衣裳,边拿去岸边石头上晾晒,边解释道:“官府建来收容无家可归幼童的地方。”
“那里有许多同何哥儿年岁一般的孩子,何哥儿可想去瞧一瞧?”
小家伙摇头,“何哥儿有家的呀,哥哥在哪儿,哪儿就是何哥儿的家。”
裴玄昭闻言心中微动,眼里荡着笑意,温声说道:“好,那我们便不去。”
官府日日施粥,怕是也没有多少粮食可分给慈幼局,他跟何哥儿与其在里头天天吃不饱,不如到街上寻些活计,赚些铜板花用。
且李大伯家日子过得也不好,前世为留下他跟何哥儿,李大伯险些同家里闹翻,这一世他必须早做打算,在去浔阳前多赚些银子,如此待日后他与何哥儿搬去村尾住,便不会再挨饿受冻。
裴玄昭揽过昏昏欲睡的何哥儿,靠坐在树下,忆起前世。
上辈子他与逸之被拦在城外,后来难民越来越多,最终引起暴乱,官府派人抓了一批难民,他机灵些,背着逸之躲过抓捕趁乱摸进了城。
然而在城内的日子并不好过,没人会招个半大孩子到铺子里做工,何况前世的他瘦骨嶙峋,逸之当时的状态也离不开人照料。他寻不到工做,每日只能靠着官府施的两碗薄粥过活。
如今想来,他与逸之当真命硬,前世被饿死的难民不计其数,他跟逸之不仅活着,还平安抵达浔阳,寻到了李大伯。
“馅饼,好吃……”
“给哥哥……”
怀里小哥儿发出两声呓语,裴玄昭听得心头一软,顺了顺小哥儿尚未干透的发梢,闭起眸子再次陷入回忆。
记得城内有位大户人家的姑娘要出嫁,但夫家早在外头养了房外室,一家人图谋姑娘家产,原想先将姑娘骗进家门,再谋其家产,不想被女方丫鬟撞破奸情,事情败露两家婚事虽是黄了,可那姑娘名声受损,惹来不少闲言碎语。
前世这件事闹得很大,裴玄昭记得清楚,只是那姑娘姓甚名谁却是记不起来了。
他皱眉深思,想了半晌仍是思绪全无。
原想将此事提前告知姑娘家,许能借此赚取些报酬,不曾想算盘竟是落了空。
看来只能另寻方法赚银子了。
对了,可以去北街碰碰运气,北街鱼龙混杂,管事们常来此地招工,他虽年幼但识字,且上辈子好歹是个状元,不至于连个赚钱活计也寻不到。
裴玄昭打定主意,待短暂歇息过后,领何哥儿去了北街。
与人声鼎沸的西街不同,北街略显清冷,两侧商铺也多是木材、铁器相关。
按照前世记忆寻到招工地点,就见树荫下坐了十来个打着赤膊的中年汉子,那一身腱子肉瞧着便有不少力气,来招工的管事见了,打眼一扫便定下了人选。
几个汉子被挑走,剩下的瞧见裴玄昭也跟着蹲在树下,竟是直接笑出声来。
“又来个抢活的,可惜个头还没老子腰杆高,能被管事们瞧上才怪。”
“小兄弟你还是快快回家喝奶吧,就你这小身板能做啥力气活。”
“哈哈哈哈就是,快回你娘怀里喝奶去吧!”
汉子们放声大笑,裴玄昭懒得搭理,却见身侧的何哥儿鼓起面颊,气呼呼地道:“坏人,不准你们说我哥哥!”
“哟,还有个小哥儿,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家里要真缺银钱,卖进大户人家换个三五两,不比跟咱抢活来钱快?”
那汉子只当自己在说笑,平日里大伙这般插科打诨惯了,也没见哪个因此红过脸,故而见裴玄昭倏地冷下脸,一双眸子阴沉沉地望过来时,不由得一怔。
“看、看啥看!不过随口说句玩笑话罢了。”汉子扭过头,嗓门不自觉低下去,只剩一句含糊地嘟囔,“小兔崽子,眼神怪渗人。”
“有管事朝这边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句,一群汉子立即起身乌泱泱围上前。
“管事的选俺,俺身强体壮有的是力气!”
“我一口气能扛三个麻袋,每日只要三十个铜板!”
大伙七嘴八舌说着自身优势,谁知那管事谁也没挑,反倒看向蹲在一旁的裴玄昭。
“小兄弟,我这有活给你做,工钱只有十来文,你可愿意?”
众人一听工钱只有十来文,都有些不感兴趣,他们在日头下晒了大半晌,只做半日短工未免太不划算。
裴玄昭倒是不嫌弃,这管事长相憨厚,瞧着像是个老实人,但也不可掉以轻心,需得留个心眼才是。
“管事可否告知是什么差事?若是力气活,我怕是做不了。”
管事道:“不是力气活,东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店里有专门负责卖货的伙计,负责洒扫的伙计染了风寒,东家准他回家歇息,这两日你就帮忙打扫铺子就成,工钱日结,晌午还管一顿饭,你们兄弟二人若是家离得远,也可宿在铺子里头,东家和善断不会寻你们麻烦。”
此人言语真诚,应当可信,裴玄昭考虑过后点头答应下来。
管事笑呵呵道:“成,那咱这就回铺子里签赁工文书。”
6、借势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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