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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第71章 MASK(八)


    伯德吃完午餐,又送了一份到楼上巴内的房间。


    “伯德,我知道你绝对会追查真相,你和我合作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我是警探,把案子查清是我的职责和义务,不需要你为此付出任何的代价,可如果你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家伙身上,那就不一定了。”


    根据伯德的坦白,艾德蒙知道怀斯曼已经盯上了他们,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被黑帮窥探都不是好事。这次只是递上名片,利用内鬼查到他的号码,下次呢?他有种自己的所有行径皆无处可藏的错觉,这样的错觉非常糟糕,他不能再坐以待毙。


    伯德犹豫一会,点头答应了。


    “巴内,你认为艾德蒙警探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伯德陪弟弟坐在餐桌旁,用手撑着脑袋,瞧着正在用餐的弟弟问。


    “警探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巴内嚼着食物,单纯地说,“是他保护了我,否则我就再也看不见哥哥了。”


    “是吗?我也为此很感激他。”接着伯德却说出了相反的话,“然而,他也是会撒谎骗人的,不要因为他是警探就认为他是好人,他骗过我,可能也骗过你。”


    巴内握住勺子的手停了下来,脸色也没有方才开朗了,“我以为,他是。”


    “他在某些时候确实是好人,你不能否认他救了你,你可以信任他,但不要完全地信任他,知道了吗?”伯德温和地叮嘱弟弟,“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一直都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要牢记我方才说的。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恰巧艾德蒙不在,或是他无力保护你,你就坐火车到温莎小镇的伊顿公学找我。”


    巴内听得有点迷糊,可还是点了点头。


    伯德离开房间前还给了一笔钱,尽管不多,但足够火车票和十天的食物。


    他没有下楼,而是回到自己暂住的房间,在那张昨天还满是灰尘的床铺躺下,开始将从艾德蒙口中获知的内容重新梳理一遍,结果发现最关键的还是阿尔弗雷德格林。要是按照艾德蒙的推理来一步步去求证,恐怕要查到他结婚生子都得不到一个真相,可要是直接去问公爵府的主人、圣玛利亚孤儿院的资助人,对方如果愿意告诉他,他将少走多少次曲折的路。


    中午台面上的谈话中,他向艾德蒙隐瞒了许多,包括与阿洛怀斯曼的初见,公爵府中花房偷听到的对话,还有关于孤儿院资助人身份的知晓。


    艾德蒙曾经的不坦诚致使他也开始学会了说一半藏一半,用少量的真实讯息去从对方口中骗取他所不知道的来完善自己的信息网。


    毕竟,这不是在交朋友,没有真心可言,要自我领悟,吃一堑长一智。


    他取下挂在椅背的风衣,边穿边下楼。


    艾德蒙听见动静,问了一句,“你要出门?”


    “嗯,出去走走,看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我现在缺钱。”伯德也不遮掩自己的窘迫,何况在这个时代没钱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样。”艾德蒙没阻拦,目送着伯德开门离去。


    他心里已经在想着哪里能给伯德介绍上一份工作了。


    布兰温今日穿了一件偏薄的长毛呢,打算带点礼物去看望几年前寄养在佃户家中的伊娃。他认为伯德兴许找过伊娃,这个女孩是伯德在世上唯一的妹妹了。


    在他毫无头绪时,但凡有那么丁点可能能得到伯德踪迹的,他都要去试试。


    迈克尔辛辞去了红蘼庄园的工作,现在庄园处在荒废的阶段,但房屋四周每隔一周附近佃户会过来除草,而那些养在后院的马匹都已经运走了。


    布兰温只是在门前望了一阵子,短暂地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然后又坐进车内,吩咐贾尔斯开往收养伊娃的佃户的家。


    佃户家里还有个妇人在干家务,看见布兰温上门先是紧张,接着心花怒放地收下礼物,忙不迭请布兰温进屋。


    布兰温婉拒了,在屋前表示自己是来找伊娃的,见一面就走。


    妇人闻言却满脸困惑,“您不是派车来把她接走了吗?”


    布兰温当即如雷灌顶,皱着眉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去年的十月份,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说是要接走伊娃回去见她的弟弟妹妹,我和丈夫当时看他们西装打领,以为是您派来的,所以就允许他们带走了伊娃。”妇人垂着眼,料到自己可能犯错,不敢抬头与贵族对视,还尝试着给自己的疏忽找借口,“我们还想着,只是个小孩子,不会出什么事……”


    “你不确认对方的身份吗?也不懂打个电话询问?”布兰温恼火地指责妇人。


    “我丈夫,是想去找辛先生的,可是,辛先生已经不在红蘼庄园了。”妇人弯着脖子,没敢提抚养费的事,他们当时还纳闷,为什么孩子接走了还会有抚养费寄过来。


    布兰温的脑海忽然闪过报纸上的内容,报道的“十一具尸体”的身份究竟是谁,这真的耐人寻味。


    “伯德来过吗?以前常来找伊娃的小男孩。”


    “伯德,”妇人有些记不清样貌,仔细想了想才摇头,“没见过。”


    布兰温瞪了一眼不负责任的佃户,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他暂且放了他们一马。


    “回去。”他上车后对贾尔斯说,“伊娃的事,伯德可能尚不知道。”


    贾尔斯启动汽车,“抓走一个小女孩,她能做什么?居然连寄养在外的都不放过!”


    布兰温的胸口隐隐烧着一撮火,他的情绪有几分难耐的焦躁,伯德和伊娃都失踪了,伊娃甚至有可能也葬身在蓄谋的大火下,直到今天他方知道。


    深秋的麦田又变成光秃秃的一片,布兰温正眺望着远处发呆,贾尔斯的声音把他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少爷,是伯德!”


    贾尔斯觑见伯德踩着自行车在相反方向迎面靠近,他还以为是下午的太阳晃瞎了眼睛,让他出现幻觉了。


    “停车。”布兰温当机立断。


    伯德在电话亭向阿洛怀斯曼致电借了一辆自行车,计划靠着它回红蘼庄园找伊娃。就在房间里思考的时候,他猛然记起了那个几年未见的妹妹,昨夜他的分析漏掉了她,这么算来,孤儿院的尸体不应该是十一具,而是十具。


    他一路上心情沉重,害怕自己的推测成真,他必须亲自去一趟,确保伊娃还是安全的。因此他的注意力松懈,没有留意到驶向自己的车。


    贾尔斯将车一停,布兰温就下来挡在了伯德驶往的前方,当伯德看见布兰温的身影,他恍惚间愣住了。


    风里似乎还飘荡着麦子成熟的香味,自行车在离布兰温两三步的距离停了,他走近,一手按住了车的握把,看着伯德眼里的惊慌默了默,“你在躲着我吗?”


    伯德万万预料不到在这里会遇见布兰温,他立刻收拾起情绪,平静地否认,“没有,我只是有事。”


    布兰温旋即接声,“有事可以告诉我,我一直在找你。”


    “布兰温,”伯德抬头放眼辽阔的田野,阳光的刺激又使他微微敛眸,他心虚地躲避那炙热又关切的目光,“我要说几遍,你才能听懂,我需要私人空间去做我自己的事,你不要再像从前一样管着我了。”


    布兰温不为所动,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他丝毫不恼,只是冷静地说:“我可以答应你,但前提是我必须清楚你的行踪。”


    “这和监视我有什么区别?”


    伯德脸浮愠色反驳布兰温。


    “我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我的安全,”伯德笑了,“您这是在为控制我找的借口。”


    布兰温保持耐心,心平气和地说:“不论你怎么想的,我的初衷就是保护你。伯德,我没有阻拦过你做任何决定,我仅仅是要了解你的行踪而已,你不用对我如此的排斥。”


    “我没有排斥你。”伯德眼含讽刺觑着贵族,“我不过是不喜欢和骗我的家伙打交道。”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布兰温服软,“并非我故意要瞒着你,我不奢望你能理解和原谅,你只要不犯傻就行了。”


    伯德实在是不忍心继续强硬着态度,布兰温的真挚令他动容,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措辞去回复。


    两个人就僵持在田野间的道路中央,贾尔斯把车靠边停着,背对他们无聊地抽着烟。


    “布兰温,你为什么一定要管着我,一定要顾虑着我的安危?”伯德纠结且艰难地问,“你没有这个必要,我也不愿意你再干涉我的私生活。”


    他强迫自己狠下心,“我请你,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再把多余的关心强加给我,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保护,是自由。”


    布兰温喉咙莫名地酸涩,他忍耐着,缄默地直视着伯德半晌,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问:“你讨厌我,对吗?”


    伯德漠然,向后推了自行车,“是。”


    布兰温把手松开了。


    第72章 MASK(九)


    布兰温再也找不到合理关心伯德的理由了,因为他的保护在伯德的眼中是掌控,是致使失去自由的罪魁祸首。他很难过,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再一昧地插手只会令伯德更讨厌自己。


    他只能怔在原地,望着伯德骑车远去。


    贾尔斯抽完烟过来,适才的争吵都听见了,他其实有动手揍那个臭小子的冲动,奈何他也和少爷一样,没有真挥动拳头的资格和借口。


    “接下来去哪里?伊娃的事……”


    “等他吧,他会气冲冲地往回踩的。”布兰温了解伯德的性格,主要这里也是回去的必经之路,在原处等待是最省事的。


    坐在车里的布兰温正闭目养神,窗户忽然传来响声,他缓缓睁开眼往旁一瞥,伯德神色阴沉沉地透过玻璃瞪他。


    他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还没来得及开口,伯德已经怒不可遏地质问起自己。


    “伊娃被你们绑到哪去了!”


    “闭嘴!”贾尔斯忍受不了伯德对少爷说话的语气,回头低吼了一句。


    被伊娃失踪的消息冲昏头脑的伯德怔愣,似乎清醒了点,可怒火仍旧盘旋在心口,他咬牙切齿地再问:“布兰温,伊娃去哪了?”


    布兰温看出伯德应该是误会了自己,“我……”


    “我问你,你们把人送哪去了!”贵族眼底的无动于衷使伯德愈加愤怒。


    布兰温愣了愣,难免失望地说:“我不知道,伊娃的失踪与我没有关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被人带走的。”


    “她被送到红蘼庄园是你安排的,除了你和他以及迈克尔辛外,还有谁知道她的住处?”伯德的手指奋力地扣着玻璃边沿,他真的又急又怒。


    贾尔斯开门下车,一胳膊从伯德前面圈住脖颈,力量压制地把人往后拽,迫使伯德与少爷保持安全距离,“我警告你,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你在跟谁说话!”


    布兰温看着伯德被贾尔斯制住,垂放在腿上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他转回头,目向前方,“我为什么要带走伊娃,一个小女孩对我来说有什么用?伯德,我从未想过你会怀疑我,难道我们之间那么久的相处都不能让你对我心存哪怕一丝丝的信任吗?”


    “信任?”伯德挣扎着,可笑地驳斥,“如果不是你爸爸的纵容!加里韦斯特敢放火烧了孤儿院吗?不是他的纵容!那个禽兽就不会把孩子遮风挡雨的‘家’变成地狱!”


    “贾尔斯!让他闭嘴!”布兰温也被激恼了。


    贾尔斯双臂一提劲,钳制伯德的同时,另只手捂住了嘴巴。


    “不管你信不信,伯德,”他短叹一声,算是平复自己的情绪,失望像海水般涌来,快要把他淹没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我父亲并不知道加里韦斯特有这种癖好,他是个只看价值的人,不会在乎对方的道德人品问题,甚至是……”


    他轻飘飘地说:“生命。”


    贾尔斯感觉伯德冷静了下来。


    “你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想办法找出你现在所认为的事实的证据,拿着证据再来怒斥我。可是我要提醒你,证据不是对谁都有用的,它也有换不来公平和真相的时候。”


    伯德手脚冰冷,不可思议地望着车窗里的半张面颊,似乎在这一刻,布兰温也变得陌生起来,变成了他印象中的贵族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凉薄又无情。


    他听到布兰温命令贾尔斯将自己松开,直到汽车开远,他都没再等到布兰温回头再看他一眼。他立在萧索的秋风里怔忡,甚至想追上去,然而理智告诉他追上去又能怎样,说出的伤人的话无法收回,何况,他们本就不该有交集。


    要入冬了,天色黑得早,他推着自行车不清楚走了多久,周围的景致就黯淡下来,他摸了摸有点发痒的脸,指腹凑近一瞧,细碎的雪花化开了,他又狠狠地用袖口抹了一把脸。


    那天夜里雾都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布兰温红着眼眶眺望远方黑压压的南洋杉林,纷纷扬扬的雪花仿佛下进了他的胸腔,他感到了寒冷,似乎要将他的心跳都冻住了。


    回到家,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接下来的两天,他都没有再去打听或是过问伯德的动静和去向,也没有找自己的父亲打探伊娃的下落,选择暂时性地放松自己的大脑,不再管任何的事情。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宝贝。”用餐期间,奥莉维亚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感冒了吗?”


    儿子没什么食欲,举动慢吞吞的,她都察觉了。


    “兴许吧,有点头晕。”布兰温确实自从红蘼庄园回来就浑身不对劲,感到疲惫和乏力。


    奥莉维亚睨了眼阿尔弗雷德,温柔地对儿子说:“让家庭医生给你看看,生病了要吃药。”


    “嗯,我知道的,妈妈。”


    “我扶你回房间,宝贝。”


    一旁的阿尔弗雷德看着儿子,既无奈又心疼。


    布兰温回家后的第二天早上,他照常出门去威斯敏斯特宫,在路上时,司机就告知他有个家伙踩着自行车跟踪车尾。当时下车他余光觑了一眼,那个家伙立刻避到了拐角里,隔得挺远的,大概有七八步的距离,所以他没喊门口的警卫抓人,因为对方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他不着急撕开跟踪者的真面目,没有扑到猎物前,猎人是会耐着性子继续捕猎的,不急于一时,同样,他也如此。


    果不其然,翌日清晨,车后方依然会出现一个踩着自行车的身影。这一次,那个家伙更明目张胆了,不仅跟得又近又紧,还不避开目光。


    阿尔弗雷德站在车门前侧眸,那个跟踪的家伙就这么不慌不忙地在路边盯着他,没有躲闪的意思。


    眼看对方要走过来,阿尔弗雷德率先往办公大门跨步,司机在身后与警卫短促地交代几句,也跟着进去了。


    雾都这两日偶有小雪,放假的科林斯霍兰德尔还要倒霉地为父亲去送一份申请文件,是关于军费调动的。他正坐在马车里发呆,行人道上的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循声望去,觑见两名警卫按住了个家伙,他忙拉开窗,打了声招呼,“嘿!伯德!你胆子真大,他们也敢招惹。”


    第73章 MASK(十)


    “这是一场误会,两位先生,是我约他在此地见面的,可能他的眼神或是举止令格林公爵产生了误解,我对此感到抱歉,也会再挑时间私下与公爵解释。”


    科林斯霍兰德出面解决了伯德的麻烦,警卫看在是伯爵府的面子才就此作罢。


    伯德整理着自己被抓皱的风衣,然后向突然出现并帮助他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尽管他不认识。


    科林斯保持一步的距离,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家伙,“你要见格林公爵?”


    “是,”伯德坦诚地点头,并且下意识地问,“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进去,不过我不能带着你。”科林斯微笑地说,“你不是认识布兰温吗?依照你们的关系,你要见他的父亲应该是一件还算简单的事情。”


    他看见伯德面露难色,对他的提问没有直接回答,显得犹犹豫豫的。


    “你们是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伯德恍然间记起了学校的赛船河,难怪觉得在哪里见过,“我要见他父亲,和他没有关系。”


    科林斯料到对方不愿提及,没再问下去,但是他一定不会帮忙。毕竟这个家伙没有坦白,即使是出于布兰温,他也不掺和。


    “每天要见公爵的人很多,有议员、有贵族,而公爵还要去见国王,在这三种身份里,你要以哪种身份让他腾出时间来见你?”他好心提醒伯德一件万分现实的事,“社会是分阶层的,你要见一个在你阶层之上的人物,跟踪是没有用的。所以,如果有近道,你为什么不利用?布兰温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会答应你的。”


    伯德的沉默代表着他听懂了科林斯的意思。


    “好好想想吧。”科林斯拿着申请文件拍了拍伯德的肩前。


    他越过身侧要进大门,走了两步蓦地又退回来,皱皱眉问:“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谁吧?”


    伯德稍稍抬头瞧一脸惊讶又疑惑的贵族,他确实不知道,只知道布兰温的身旁出现过这个身影,“在学校见过你。”


    科林斯扬起嘴角,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你不好奇我怎么认识你的吗?我还知道你的名字。”


    伯德压根没想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见到格林公爵,不过他没有破坏科林斯的兴致,满足对方的心理问:“从刚才我就感到奇怪了,我记得我和你没有往来。”


    “是的,没有。”科林斯点头,凑近得意地说,“我经常在图书馆看见你,你偶尔还和布兰温在一起,我还知道你喜欢看军事类的内容,我也喜欢。”


    伯德偏眸细细打量这个表情丰富的贵族,新奇贵族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很意外吧,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不知道。”


    科林斯自豪地告诉伯德,“你在军事报纸上看过他的名字,布兰温送你的飞机礼物是他找飞机公司的工厂做的。”


    伯德醍醐灌顶,“阿德里安霍兰德。”


    “对!他就是我爸爸。”科林斯走之前说,“如果你真的对飞机感兴趣,你可以毕业后报名皇家空军学院,学校正缺飞行员,你要是足够优秀,可以免去你的一切费用。”


    伯德挪步转身望着科林斯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他不明白这个男人出于什么原因对他说这些话,他们分明没有熟悉到能够交流毕业去向的程度。


    还是说,这也是因为布兰温,是看在布兰温的份上。


    伯德神情黯然,他所有的顺遂似乎都来源于那个人,是马修的死和那个家伙的怜悯才使自己的命运变得平坦又宽阔的,然而他还那么的不识好歹。


    跟踪拦下阿尔弗雷德格林的计划施行不通,他只好换其它的办法。


    伯德往回走,发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空荡荡的,他苦恼地在原地徘徊,最后不得不接受车被偷了的事实。


    科林斯仅需要提交申请,其余的流程就不该他去关心了。出来的时候,他睥见伯德还在,于是好心地招呼这个倒霉鬼坐自己的马车。


    “你怎么还在?回公爵府吗?我送你一程。”


    伯德委婉地拒绝了,“谢谢,我不回去。”


    科林斯无奈地笑笑,“我以为答案很简单,你很快就能想通,结果你还在死脑筋。”


    “这是我的私事,科林斯先生。”伯德明确自己的态度,“您不是我,是不会理解我的难处的。何况就像你说的,这是个阶层社会,既然连见一面公爵都如此困难,又怎么敢保证贵族会一直帮我,我不能总期望他向我施以援手,把自己的事寄希望于他人身上。”


    “但是伯德,”科林斯走到马车门前,意味深长地说,“生存是需要手段的,不管哪一个阶层,活着就会遇到令自己为难的事,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而且,布兰温并不在乎。”


    伯德没说话,看着科林斯坐进马车,在纷飞的雪花里渐行渐远。他感受到自己的动摇,虽然转瞬即逝,可还是害怕了,害怕忍不住回头。他不能再依赖布兰温,如果他的仇恨中也牵扯着格林公爵,那不亚于利用孩子去伤害自己的父亲。


    他不能这么对一个真心实意帮助过自己的人。


    科林斯到家就给公爵府打了一个电话,将今天在威斯敏斯特宫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布兰温,当着他父亲阿德里安的面前,“我还记得你在学校拜托我的事情,请我照顾一下你的小狗,我没有忘记,你要怎么回报我?”


    话音刚落,科林斯就遭到自己父亲的一记巴掌,“啪”地打在了脑袋顶,他猝不及防地“哎呀”了一声。


    “别听科林斯这小子的,这是他应该做的!”


    布兰温在话筒里听见了阿德里安的咆哮,他终于难得地笑了,即使他还在生着病,心情却好了些,“谢谢。”


    伯德主动去找他父亲,看来是明白了他在田野上说的一番话,失去价值的加里韦斯特于他父亲而言什么也不是。


    “布兰温,你还没告诉我,你们怎么吵架了?”


    “没什么,和你无关。”


    第74章 亲吻我上帝(一)


    布兰温伏低趴在客厅临近后花园窗户旁的桌子上,雪后白茫茫的光穿过玻璃映照着黑线纵横交错的棋盘。阿尔弗雷德从楼上下来,觑见有些无精打采的儿子,步到桌的另一面,在女佣拉开椅子后入座,然后端来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阿尔弗雷德拎着杯耳,浅浅地抿一口试温度,“你养的那只小宠物很大胆,居然跟踪我,我起初不知道他的身份,怀疑是仇人的眼线,于是吩咐警卫将他抓起来。”


    阿尔弗雷德靠近时,布兰温已经挺直腰杆,仰头看着父亲坐下,接着他一边听一边琢磨下一步棋要走到哪个位置。闻言他说:“我知道,科林斯摆平了那两个找麻烦的警卫。”


    “原来你知道。”阿尔弗雷德观察着儿子的神情,随手拿起一只黑马摩挲着它光滑的质地,“他其实可以回来,在这里见我的,不过他最近的举动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你也似乎不太愿意再去插手他的事情。我先前还担心这么对待他,你会生气。”


    “我不会的,”布兰温的脸上风平浪静,“他长大了,该明白和适应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您,打算怎么做?”


    阿尔弗雷德太了解布兰温,儿子表面看上去貌似当真不再顾及自己的小宠物,实则还是关心的,他问孩子,“你希望爸爸怎么做?”


    “我不知道。”这样表里不一的布兰温很纠结,他是希望父亲能够帮帮伯德的,可是他开不了口。父亲每做一件事或是决定都是有理由的,他不能为了伯德去难为父亲。


    “宝贝,”阿尔弗雷德看出儿子正处于矛盾的阶段,耐心地去尽一个父亲的职责,说,“你不必犹豫不决,爸爸会权衡利弊的,你只要告诉爸爸内心的想法。”


    布兰温垂下眼睑,虽然得到父亲的安慰,但是心中的踌躇仍然盘绕,“我真的不懂该怎么去处理它了,我分明是真心付出的,然而却无法得到一分一毫的信任,甚至他想逃离我。我也劝自己放任不管,可惜我做不到。爸爸,您是能理解我的,对吗?我仅仅是害怕他离开我以后会受伤,就像,就像您和妈妈,也会担心我受到伤害一样。”


    阿尔弗雷德眼神温柔,看似不经意地将黑马随意放在其中一个格子,“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不管期间发生过什么,你要的始终都是伯德能平安,即使你们之间产生过误会,也因此争吵过,你也只是期望他能向你道歉而已。”


    父亲的一针见血使布兰温低头不语。


    “我原本是希望你能在孤儿院找到一个令自己舒心的玩伴,全心全意地陪着你,让你的生活不至于那么的枯燥乏味、与众不同,奈何事与愿违了。”阿尔弗雷德眼里饱含着怜爱,“如果我和奥莉维亚有预知的能力就好了,起码你不会那么难过。”


    “我也并没有为此后悔,即便我真的很伤心。”布兰温向父亲坦然,就像在外受了伤害的幼兽要回到族群里寻求温暖和安慰,可他又忍不住地继续向往着危险,“您要怎么做?”


    阿尔弗雷德没有直接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说:“你那么惧怕他会遇到危险,为什么不干脆向我问清楚孤儿院失火案的缘由?或许这么做能使你的小宠物少遭遇一些波折。”


    布兰温轻轻地摇摇头,他抬起头看着父亲,“您无论做什么都是以考虑公爵府优先,我享受着您的成果带来的优渥生活,仅此一点,我就不能为了他而来责问您。何况,我是活在没有对与错的世界,是无法真正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看待他所谓的对错的,所以您做的任何决定,我都没有意见。”


    阿尔弗雷德感到欣慰,“你没有怪爸爸就好。宝贝,你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出于儿子,他选择给伯德一次机会。


    “艾德蒙不会无缘无故盯上圣玛利亚孤儿院的,如果不是贾尔斯的行踪导致,那么就是有人在故意引诱警犬。你认为是前者还是后者?”


    布兰温双手交握搭着棋桌,撑起下巴思忖,“贾尔斯在医院病房见过艾德蒙,据艾德蒙的说辞,他是无意间在一份旧报纸上看见您为孤儿院筹资修的报道,故此找来的。我认为这不是假话,艾德蒙没必要隐瞒线索的来源。”


    “那你的意思是更偏向后者,有人在引导警犬发现孤儿院,为什么呢?一家普普通通的孤儿院没有值得去探究的,除非对方一开始就是冲着加里韦斯特来的。”阿尔弗雷德早在案发后的几个小时内就想通了这件事,不过他一直闭口不提,他是希望案件到此为止的。


    “他给您惹来麻烦了。”它的发生在布兰温的预料之内,按照加里韦斯特肮脏的作为,暴露是迟早的,“我警告他要收敛,还是被别人抓住了把柄。”


    起初加里韦斯特在电话中提到警犬上门,阿尔弗雷德已经预感不妙,他也提醒过这位神父好自为之,结果传来的是孤儿院着火的消息。后来将近一个月,他们都没有再联系对方,就算是失火案的调查,也是他在警察开展搜查工作的一个小时里紧急压下的。


    加里韦斯特的行为固然可恶,可是背后操纵的黑手更为阴险,他一定要将罪魁祸首揪出来,来为他的损失买单。


    “他在孤儿院干了什么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找出算计者。”


    布兰温并没问父亲要怎么处置加里韦斯特,依他对父亲的了解,失去价值且又手攥着公爵府秘密的家伙都不会落得好的下场。


    初冬时节常常下着小雪,伯德添加了两件保暖的内搭,两只手藏在风衣的口袋里,站在屋檐下呼着白雾。自行车弄丢理应要赔钱,但阿洛怀斯曼拒绝了伯德的赔偿,还贴心地给了伯德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号码。


    伯德问怀斯曼这是谁的,怀斯曼故作神秘地称是位“老朋友”。


    确实,阿洛怀斯曼没有骗伯德,伯德认识号码的主人,那位很久不见的红蘼庄园的看守,也算是他的老师,迈克尔辛。


    他们约在了一家咖啡馆见面。


    迈克尔辛把自行车停在门旁锁上,高兴地朝“老朋友”打招呼,“怎么不进去?外面太冷了。”


    伯德看见好久未见的家伙也笑了,等对方走近,他才转身推动咖啡馆的门,伴随着迎客的铃铛声响。他说:“进去服务员就会问你要什么,我又想着等你来了再点单,可是什么都不点就光坐着也不太好,所以在门口没进去。”


    “你可能是不适应这种环境,经常来,你就会习惯的。”


    两个人选在靠近路边的座位,服务员过来客气地询问他们需要些什么,他们点了自己喜欢的咖啡口味和点心。


    “我请客。”迈克尔辛笑着说,“不用客气。”


    “谢谢。”伯德也不客套,又点了两份蛋糕,叮嘱用纸袋包装。


    服务员点餐结束离开,面面相觑的他们突然陷入一种不知道要说点什么的尴尬处境。兴许真的是太久没有联系的缘故,实际上已然有些生疏了。


    伯德偏头望向玻璃外的街景来缓解这种窘然的怪感,咖啡馆内播放着胶片里的音乐,他借此分散注意。


    “你的变化很大,”迈克尔辛在看到伯德的第一眼就不禁感慨岁月的力量,“长高了,也健壮了。”


    伯德拉回放远的目光,转而睥着对面的迈克尔辛,眼角仍旧保持着笑容,“当然,人是要改变的,往好的方面。对了,你怎么放弃了红蘼庄园的工作?”


    迈克尔辛顿了顿,眼神里的笑意淡了,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情绪,“像你一样,尝试着去自我改变,不能在庄园看守一生。”


    “然后,你去找了阿洛怀斯曼。”伯德的目光定格在迈克尔的脸颊,神色也逐渐严肃,“虽然早前就知道你和怀斯曼家族有关系,但号码打过去是你的声音时,我还是有点惊讶。为什么是你?”


    他没能明白阿洛怀斯曼将迈克尔辛的号码交给他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你需要我的帮助,伯德,他知道你在调查圣玛利亚孤儿院的案子,正缺帮手。”


    面对迈克尔辛的真挚眼神,伯德的心底更加的警惕。


    “我缺的不是帮手,迈克尔,是一次见到公爵的机会。我很感谢怀斯曼的帮助,不过我并不想再牵扯不必要的人进来。何况,怀斯曼的一次又一次的热情已经很可疑,我看得出他是有意接近我,纵然我还不太清楚他的目的,但有一点我能很明确地告诉他,通过我接触布兰温是绝对不可能的。”


    服务员端来两杯热咖啡,迈克尔辛浅尝了一口,滚烫的温度使他暂时放下来,“那如果不是你猜想的那样呢?如果我告诉你,他的目标同样是加里韦斯特,你是否愿意合作?”


    第75章 亲吻我上帝(二)


    伯德在顷刻间仿佛想通了某些事,算是弄清楚了阿洛怀斯曼试图一次次接近自己的原因,但被欺瞒的经历使他并未完全地相信。


    “他为什么没有当面提起,而是选择让你开口?”他的戒备大于疑惑,“这件事由你来转达太奇怪了。”


    迈克尔辛听出伯德赤裸裸的疑心,历经过童年噩梦的孩子成长中保持防备心理很正常,何况阿洛怀斯曼也是打着利用伯德的算盘,“因为我们认识。”


    他捏着杯耳的手没有松开,俯视着杯中的咖啡,“如果从开始他就直言,你一定不会再找他帮忙,你会怀疑他在利用你。”


    “难道他现在就不是在利用我吗?”伯德直视迈克尔的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和拆除对方意图的咄咄逼人,“我厌恶欺骗和隐瞒,合作是可以的,但前提条件是他要给我一个合作的理由。他为什么要对付加里韦斯特?”


    他可不乐意莫名其妙地被当成对方手里的枪去使用。


    迈克尔辛紧闭着干燥的唇瓣,用无声的方式拒绝了伯德的疑问。


    “不方便也没关系,之后我不会再麻烦怀斯曼先生了。”


    “你只要懂得我们的目标一致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执着一个缘由呢?”


    伯德往杯中加入一颗糖,用勺子搅拌,“你会和一个没有摸清底细的家伙合作吗?”


    迈克尔辛默然,答案显而易见。


    “我肯定不会,童年的惨痛经历令我对人性有更深的了解,也教会我要时刻堤防别有用心的人。我也相信你不可能答应合作,毕竟你的经验相比于我更丰富。”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会。然而伯德,你清楚你将要面对的敌人是怎样的吗?加里韦斯特,他可不仅仅是一个人。”


    伯德也真的不清楚,虽然他和艾德蒙猜测加里韦斯特与格林公爵有秘密往来,但这些还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不能一昧地断定。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一个人。”他暗忖,区区一个加里韦斯特怎么会惊动了怀斯曼家族,可除此以外,他也没有其它的信息。


    “所以合作是最好的选择。”迈克尔辛劝说,“怀斯曼有人手,你不需要孤军奋战,即使遇到危险也有人可以保护你。伯德,加里韦斯特不单是神父那么简单,职业只是他掩盖真实身份的假象。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个事实,他是格林公爵的一块‘抹布’,专门做杀人的勾当。”


    他看着伯德的神色慢慢阴郁,眼神也锋利了起来,他知道他的说辞起效了。


    “你听说过前几年在东林区的灭门惨案吗?即便是孩子都没有放过,就是加里韦斯特干的。”他眼风扫过周围的座位和寥寥无几的客人,前倾上身小声说,“怀斯曼在布拉纳家的外围看见了那个家伙以及他的同伙,拿着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杀完人以后匆匆忙忙地走了。”


    伯德皱着眉沉默了片刻,然后问了迈克尔辛一句,“你想告诉我什么?是阿尔弗雷德格林的残忍吗?”


    “伯德,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不要再故作无知。能为公爵府办这种事情的家伙从来不会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你孤身对付他就是在以卵击石。还是说,你仍然在寄希望于那位躲起来的警探身上?”说起艾德蒙贝伦杰,迈克尔是不屑的。


    “起码警探是为了追查真相,我和他合作不用时刻担心自己被利用。我还是那句话,”伯德停顿,喝了一口有点甜味的咖啡,“我必须知道怀斯曼对付加里韦斯特的原因,若是你依旧坚持,不肯相告,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


    阿洛怀斯曼只是给迈克尔辛下达了劝说伯德合作的任务,至于伯德的要求,他暂时无法满足,“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他见势,清楚此次是完成不了交代的工作了,继而转变了话锋。


    伯德也稍稍地缓和了自己的态度,“嗯,是不是变得没有从前乖巧了?”


    “是,小时候的伯德很听话,现在的伯德像是长出了刺,十分的棘手。”


    “不再讨人喜欢了,我知道。”


    迈克尔辛也能理解伯德巨大的改变,明明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孤儿却要忍受那么多的不怀好意和不堪入耳的折辱,他挺同情这个小家伙的,“讨人喜欢是宠物的行为,你理所应当不顾他人的目光,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伯德不说话,就这么凝视着他,他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虚伪,是他,在瞒着布兰温格林的情况下将伯德介绍给了阿洛怀斯曼的,因为怀斯曼家族在渴望公爵府这座靠山,而在当时,伯德是接近布兰温的唯一途径。


    他小觑了这位公爵府未来继承人,以为布兰温不会就此事深究,因为它看上去不过是他给伯德的一次见世面的机会,结果是伯德没有再回红蘼庄园。


    布兰温格林对他起疑了,从而他也知晓了伯德于这位贵族的重要性。


    “我仿佛又见到了昔日的辛先生。”伯德也不由地感叹,“还是在庄园的生活令人感到安心和舒适,有风的时候可以去骑马,下雪的时候可以围在壁炉前看书。”


    迈克尔辛笑着问:“那算是你童年的美好回忆吗?”


    “嗯,为数不多的、值得反复品味的回忆。”伯德黯然神伤地说,“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又借这次难得的见面闲聊了一阵,分别前,迈克尔辛仍没死心地说:“我的号码记住了,有事情可以来找我,我尽力帮你,以你老师的身份。”


    伯德提着两份蛋糕,在迈克尔的自行车旁说:“谢谢你今天请客。”


    人与人间一旦生出戒备的心理就很难再建立起信任,迈克尔明白这个道理,对于伯德的非正面回答,他没有再去强调。


    “伯德,我想了想,认为还是要提醒你,贵族某些时候的决定并非善举,格林少爷在送你到红蘼庄园之前就很清楚庄园不安全,它常有不速之客午夜造访,他也知道,湖底的骨头不是动物残骸,而是人的。”


    第76章 亲吻我上帝(三)


    布兰温有段时间没有出门,他在雪夜里患上的感冒令他的身体一直陷入疲惫的状态。家庭医生给的建议是多注意休息,而他自己很清楚,是他的心理问题。那天之后,他常常会站在窗户旁俯瞰着花园和不远处的大门,总期盼着能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不是一个爱计较的家伙,只要伯德回来道歉,他是可以原谅的,还会像从前一样保护伯德。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


    伯德回到东林区,要将蛋糕分给了巴内。艾蒙德近来也没出去,空闲了就对着黑板琢磨线索,看见伯德回来,先习惯地由头到脚打量一番。


    “你是在咖啡馆工作吗?居然还有点心。”他留意到了蛋糕的包装,假意随口地一问。


    “不是,”伯德从楼上下来,脱口而出地说,“碰巧路过,想起先前在孤儿院答应巴内,等有钱了会给他买好吃的,所以就进去了。”


    艾德蒙夸伯德是个好哥哥,即使还没有工作也舍得为弟弟花钱。


    伯德笑了笑,坐到冰冷的沙发上,“警探先生呢?你有什么发现吗?”


    “很遗憾,暂时没有。”艾德蒙抬着手指来回摩挲新长出的胡茬,在思考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你知道加里韦斯特与谁结过仇怨吗?或者孤儿院有没有什么人经常来?”


    “不知道,我们待在外面活动的时间非常少,基本都只允许在宿舍内走动,就算真的有人常来,加里韦斯特也会提前把我们关起来的。”伯德确实没有见过什么外来人,除了马修和布兰温以及贾尔斯。


    想到此处,他猛然心头一滞,旋即就默默地在心中否认了。


    马修叔叔不可能和加里韦斯特有任何的勾结。


    为侦破案件苦恼的艾德蒙依旧没有找到突破口,派去调查加里韦斯特曾经的居住地和人际往来的警员也同样一无所获,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仅剩的唯一可能会得到线索的方向只有巴特利特奥兰多了。但介于对方黑帮身份,大多数警员都不乐意上门与这些扰乱社会治安的家伙有交集,而他又碍于人身安全问题出不了这扇门。


    他在酌量间把目光转向伯德,试探地问:“我有个或许能得到一点有用信息的目标,你要替我去一趟吗?”


    伯德毫不犹豫地同意,“当然,现在但凡有一星半点的概率都要去试试。”


    “巴特利特奥兰多,”艾德蒙摘下钉在黑板上的照片,走近伯德并递了过去,“你见过他吗?在拍卖会上。”


    凭着照片的人像,伯德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的确有这么个男人,他记得男人脚边放着一根文明杖,“见过,当时入席,加里韦斯特就坐在他的旁边,关系貌似不错。”


    “是,那你没有记错。”艾德蒙断定,“据说加里韦斯特救过巴特利特奥兰多,因此才得到这位赌马界大哥的信任。如果加里韦斯特真的是假死,那么他或许会知道点什么,只不过,他估摸不会老实告诉你。”


    “既然你都说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又怎么可能轻易就问出来。”伯德若有所思,“反正还有假期,去打探一下吧。”


    伯德对艾德蒙选择性隐瞒了一部分的消息,第二天早晨他用过几块面包和一杯水,然后拿着艾德蒙提供的地址。昨夜下过一场雪,幸运的是不算大,天亮时就停了,唯有冷风还在呼啸着,却也不影响他的出行。


    他走在没有清扫过的雪地里,把领口往上提了提,为了保暖还特地没有扎起发尾,放下头发贴着脖颈。他莫名感到怪异,陡然定住脚步回头一望,视线就逮住了悄悄跟踪在后的迈克尔辛。他彻底转过身,面向对方问:“跟着我有用吗?”


    迈克尔辛穿的外套是一战军队发下来的防寒大衣,没有军用标志,是来不及打上就投放给士兵御寒的装备,颜色并不起眼。


    “有用,这是我的任务。”他步近伯德,吐着白雾说,“你要去哪?”


    伯德与迈克尔辛短促地对视后,没有反对这种行为,也没有为此而生气,“我要见巴特利特奥兰多。”


    “警犬给你的线索?”


    “嗯,打算去碰碰运气。”


    迈克尔辛没料到伯德要去见的家伙竟然是巴特利特奥兰多,与怀斯曼家族有着私怨的帮派,他善意地提醒,“失火案发生后,阿洛就已经派眼线盯着巴特利特的一举一动了,直到目前都没有发现加里韦斯特的踪迹,你去当面问他也是没用的,难道你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吗?”


    “知道,艾德蒙警探提及过。”伯德却无所谓,“可是巴特利特奥兰多是我们眼下有可能获得关于加里韦斯特行踪痕迹的途径了,我不去做这个尝试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伯德,你指望一个黑帮头子给你提供线索,你倒不如去找格林公爵。”迈克尔辛的本意不是打击伯德,而是,要从巴特利特奥兰多口中问出加里韦斯特的行踪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与其浪费时间去做已知结果是无用功的事,为什么不做还有成功几率的。


    伯德看着路中央的马车小心翼翼行驶在积雪上,然后留下望不尽的车辙子印,紧接着又被下一辆马车的车轮碾乱,“你的意思是,格林公爵就一定会告诉我失火案的真相吗?你们也在调查加里韦斯特的去向,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问,要鼓动我?”


    “因为格林少爷,因为这是一条有概率成功的捷径。”迈克尔辛耐心地分析,“纵然那位小少爷有意使你深陷危险,但不得不承认,他对你的在乎已然超出了友情的范围,你请求他带你去见他的父亲,他肯定不会拒绝你。”


    伯德嗤鼻地笑了声,“昨天的你还在‘好意’提醒我,贵族待我不全是真心的善意,今天你又来怂恿我利用布兰温对我的感情达成你的目的。辛先生,你真的把我当成傻子了吗?你以为我还没有察觉?自你送我到赛马场认识阿洛怀斯曼起就已经在算计我了。”


    他的神情平静,语气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你可以继续算计我,但布兰温不行。”


    第77章 亲吻我上帝(四)


    迈克尔辛在咖啡馆前的看似“真诚地提醒”实则在挑拨的行为已经令伯德察觉到了有问题,于是他回去细细地思索,直到刚刚方发现迈克尔辛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不用愧疚地去利用布兰温达到目的而已。


    算计被拆穿,迈克尔辛的心虚转瞬即逝,因为这本身就是事实,快速调整心态才是主要的,“你以为这只是为方便我们吗?”


    他无声地叹息,“这也是为你自己,快点找到加里韦斯特,把他解决掉对谁都有好处,你报仇了,我们也得到了想要的。”


    “你们想要什么?”伯德趁机继续昨天没有得到答案的话题。


    “无可奉告。你真的需要我们的帮助,一个人是无法报仇,甚至可能会死掉的。”


    “我是需要帮助,但前提条件还是要看你们的诚意。我大概清楚你们为什么坚持要和我这个没点用处的家伙合作了,是想我通过布兰温亲自去问阿尔弗雷德格林,加里韦斯特的去向。”


    伯德无聊地踩踩雪,缓缓抬头看迈克尔辛,没有任何意思地笑着说:“不要认为我很好糊弄,合作也是需要双方表明态度的,你们遮遮掩掩的还是算了吧。不用每天都过来纠缠我,什么时候想通再来找我更省事些。”


    说完,伯德抬腿离开,迈克尔辛没再追上去,伯德走了段距离回头,他们适才交谈的地方空荡荡的,迈克尔辛不知道上哪了。


    艾德蒙给的地址在金丝雀码头,伯德上学的时候常常听到这个词,可能由于学的内容接近经济方面,他知道那里是这座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的一个重要的贸易中心,还有一点是因为海贸拍卖会,外贸船只的出发点就在这个码头。


    参与其中的巴特利特奥兰多一定拍下了资格。


    伯德乘坐地铁,然后再通过马车才终于抵达了金丝雀码头的外围,这里的沿海都是商业区域,卖什么的铺子都有,从海外运回的货品在这里出售的店铺尤其多,例如印度尼西亚的香料和哥伦比亚的咖啡,这种算是比较常见的货物,还有煤炭一类的工业材料,开设工厂的老板很喜欢在海岸直接进购,船只一靠岸生意就来了。


    伯德没去过码头,对这片地段不熟悉,他照着纸上的地址问了沿路的门铺,一路指引到码头边上外观简陋的楼房内。雪天的雾都一如既往的灰蒙,特别是沿岸一带,不仅天色晦暗,连风都猛烈许多,不过这样糟糕的天气下仍然还有工人在卸货,由船上搬到这些楼房里存放。


    他把写着地址的纸收进衣袋,专门等卸了货的工人从房里出来,然后上前询问,“你好,打扰下,请问知道奥兰多先生在哪吗?”


    工人短促地停了停脚步,眼神麻木地瞧了伯德一眼,又朝船走去。


    伯德站在原地,望着那名工人到船上,和另一个体态稍显健硕的男人交头接耳,紧接这个男人从上面下来,向他走来。


    他有不太好的预感,觉得对方来势汹汹,已经警惕着随时被招呼拳头。


    男人走近,板着一张穷凶极恶的脸,语气不善地问:“哪来的?找我们老板什么事?”


    伯德退开半步,客客气气地说:“你好,我是霍索恩侯爵府派来与你们老板谈生意的,侯爵需要一批生丝和茶叶,要谈一个合适的价格。”


    男人半信半疑,最后斟酌下让伯德跟着他走,称是要带去见他们的老板。


    伯德心中生疑,却不得不跟着去。艾德蒙给他的地址不会有错,这里的某部分货船是属于奥兰多家族的,在这见到巴特利特的概率更大。


    男人应该是货船搬运的监工,领着伯德绕进第一排房子后的小巷,巷子里的房屋更为密集,老式建筑裸露着垒墙的砖块,一栋紧挨一栋,空气中还散发着难以形容的霉味。


    穿过巷子,巷口前赫然出现一条相比小巷宽阔的石板路,这条路上没有铺子,基本都是用于居住的房屋,伯德仰头,还能看见一个妇人在阳台打扫卫生。


    男人在一栋二层小洋楼前停下,跨上门口的石阶,敲了敲门。


    伯德站在后背,戒备地四周望了望。


    开门的是个上身穿着黑色毛衣的男人,短瞬地与监工对视后,让开道示意伯德进去。


    伯德进门,那名监工没有一起进房,转身走了。


    这里都是老房子,占地面积不大,客厅的装潢一览无遗。男人让伯德在黄花梨酒桌前等候,有家仆已经上楼去请老板。


    伯德的目光几不可查地将环境快速扫视一遍,也许是霍索德家族的名号起了作用,巴特利特奥兰多很快出现在了二楼的栅栏前,从高处俯视着他。


    伯德朝楼上微笑地问候,“您好,奥兰多先生。”


    巴特利特俯瞰着这张脸,默了片刻才大约记起来在哪里见过,审视着问:“你不是跟在那位格林少爷身边的小孩吗?怎么现在换了新主人,为霍索德侯爵办事了?”


    “因为我得到了奥布里亚少爷的青睐,而布兰温只是想把我绑在身边而已。”伯德笑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海贸重新洗牌,所有货物的税收有了新一轮的调整,侯爵以前合作的朋友现在不愿意以原价交易了,所以我为他前来与您谈谈。”


    巴特利特没有立即接声,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伯德,微微敛眸,“霍索德侯爵也是做生意的,再缺人手也不可能让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来跟我谈生意,你撒谎都不考虑合理性吗?”


    伯德保持着笑容,没有一点被揭穿的慌张,“不考虑,因为我的目的只是要见到你。”


    “见到我,”巴特利特眯了眯眼,“为了什么?”


    “您知道加里韦斯特去哪了吗?”伯德迎视着巴特利特锐利的眼神,依然笑着,“我们找他很久了,他关系着一件案子的真相。”


    “没见过,他不是被大火烧死了吗?”


    “没有,他还活着,就藏在某个地方。”


    巴特利特招手,家仆会意地将烟盒呈上,他挑了一支咬在嘴里,家仆继而用打火机点燃。


    伯德在楼下客厅就这么觑着。


    “所以你认为是我把人藏起来了。”


    “如果您有他的线索,麻烦您告知一声。”


    巴特利特吐出一口烟,抖了抖香烟上的灰烬,沉着嘶哑的嗓音说:“若是布兰温少爷亲临,我兴许会告诉他,所以你还是回去把他先请来吧。”


    “这件案子与他无关,”伯德非常干脆地拒绝了巴特利特的建议,“您如果想告诉我,可以现在就说,我会万分感谢您提供的帮助的。”


    “做生意的都知道一个道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巴特利特把烧尽的香烟摁进家仆递来的烟灰缸里,“你呢?我把线索告诉你,你会给我什么样的报酬?”


    伯德思忖着反问:“您想要什么?”


    巴特利特咳嗽了两声,“要你留下,怎么样?”


    话音刚落,客厅两侧的走廊跑出来几个身强体壮的打手,拿着棍子就冲伯德挥去。


    伯德在来之前就料到事情不会办得顺利,他撑着黄花梨酒桌翻到另一侧,躲过棍子,然后一脚把桌踹向打手,握拳抬臂挡下旁侧的一棍后,对着打手的脸还了一拳,唾沫星子都吐了出来。


    被黄花梨酒桌撞倒的打手爬起身,又举着棍围过去,伯德撂倒一个就遭后背的偷袭,后脑勺当即吃了一记重砸,他立刻头昏眼花,踉跄地往前两步,下意识转身格挡,从下身偷袭。


    凭着学来的本事解决了麻烦,伯德也没得到什么便宜,棍子在他身上各处都留了伤,他摸了摸脑背,指腹黏糊糊的,定睛一看,都是血。


    他喘着粗气,眸子里没有了适才的假笑,微眯双眼对峙,眼风如刀似的直勾勾瞪着巴特利特。


    巴特利特只是像个胜利者般勾唇笑笑。


    下一刻,伯德就感到有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脊背。


    “你要见他可以,不过你要提前下去等他。”


    随着巴特利特的声音落下,“嘭”一声,伯德颤抖着把眼睛闭上了。


    紧接着一群西装打扮的男人持手枪闯进巴特利特的房子开路,贾尔斯拽着刚审完的监工走过中间,把人丢到房屋主人的脚底下方,然后给手枪上膛,枪口按在监工的太阳穴,对着巴特利特说:“下来谈谈吗?奥兰多。”


    第78章 亲吻我上帝(五)


    伯德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突兀的声响使他仿佛感受到死亡,然而他却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贾尔斯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缓缓睁眼,贾尔斯在他面前举枪抵着为他带路的监工的脑袋,这场面太不真实了。


    贾尔斯对巴特利特奥兰多的“问候”就是保镖的命令,瞬间,所有的枪口都瞄准了在场的打手,包括房屋的主人。


    这群家伙的出现令巴特利特诧然,不过很快地恢复了心态,沉着地说:“别动怒,我想这当中可能有误会。”


    接着他在枪口的瞄准下慢慢走下楼梯,并用眼神示意持枪的打手赶紧把枪扔掉。


    伯德这才惊魂未定地站起了身,他的额头都冒冷汗了。


    贾尔斯也把枪垂下,但他带来的保镖纹丝不动,依旧举着枪。


    他摆正方才由于打斗翻倒的椅子,镇定自若地坐下,翘着腿说:“什么误会居然到了要开火的地步?我来迟一步,你是不是就要把人杀了?”


    他伸手抓住伯德的一片衣角,将人拉到身旁问:“你和他有仇吗?”


    伯德的头有点晕,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贾尔斯在询问中从头到尾地审量伯德。


    “他要我下地狱等着加里韦斯特。”伯德如实地说。


    巴特利特立马解释,连语气都温和了,“开玩笑的……”


    不待对方把话说完,贾尔斯抬枪直接打死了那名监工,枪声令所有人都虎躯一震,巴特利特肩头颤了颤,打手们退了半步又把手里的棍子丢掉了。


    “可是我们少爷不爱开玩笑,况且你的玩笑也不好笑。”贾尔斯放下枪,云淡风轻的神色仿佛刚才开枪的不是他自己,“你和伯德有仇怨吗?”


    巴特利特再度迅速使自己平静,依然客气地微笑着,“当然没有。”


    “真的吗?”贾尔斯确认,“趁着少爷现在有空,你们如果有仇怨,就立刻算清楚,大家都有枪,公平些。”


    “没有,都是误会。”


    “我要知道加里韦斯特藏在哪。”


    巴特利特希望尽快平息这次的矛盾,可显然伯德并不那么想。


    贾尔斯的目光由伯德身上转移到了巴特利特的面庞上,也在期待着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巴特利特一收狠戾的嘴脸,诚恳地说,“他不是烧死在圣玛利亚孤儿院了吗?我去年还亲自为他立碑了。他还有可能活着的消息,我也是今天才从这个孩子口中得知的。”


    伯德一只手扶着贾尔斯落座的椅子的椅背,意志让他坚持着,“你撒谎,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因为你知道他还活着,还想替他杀了我,让我永远把嘴闭上!”


    “真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巴特利特惺惺作态地否认,“我以为你是其它家族派来杀我的,才因此动手,如今误会解开了,也请你相信我说的。”


    伯德情绪激动,眼前的场景更是出现了重影,他摇摇欲坠地甩了甩头,想着通过这样的方式能使自己暂时清醒一点。


    贾尔斯觉察出了伯德的异样,眼下重要的是先送伯德到医院检查,至于巴特利特的处置,他得暂且放一边,“这样的误会和玩笑再有下次,我们少爷就要追根究底了,届时可不是一个监工的命能交代的。”


    巴特利特谁都敢得罪,唯独贵族,他心存忌惮,见势明白公爵府的人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非常配合地说:“一定的,我们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请格林少爷再信任我们一次。”


    贾尔斯站起来示意两名保镖把这个受伤站不稳的家伙架出去。


    伯德两条胳膊被架到保镖的肩膀,他挣扎着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奈何脑袋的晕沉越来越厉害,他已经完全使不上力气。


    “别动了,少爷在外面等你。”贾尔斯步在前面,行走间转头瞪了一眼那个鲁莽的臭小子。


    巴特利特就这么眼睁睁望着持枪闯入屋子里的家伙撤了出去,浩浩荡荡的十几号人,个个腰侧都配着枪,他仍然不敢松懈,沉重地坐到沾染了血渍的沙发,掩盖自己脚软的事实。


    这件事确实是个误会,他误会了伯德,以为这个小孩已经离开了公爵府,失去了靠山,故此他才动了杀心,要帮加里韦斯特灭口。


    出了石板路和巷子,公爵府的车辆就停在沿岸,一列下去好几辆汽车,中间的一辆尤为显眼,保镖各自站岗在车的四面,保护着后座人的安全。


    这样的阵仗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伯德是被保镖压着肩头走出来的,贾尔斯为此头疼地无可奈何。


    “能不能安分点?如果不是少爷收到消息,动了公爵府的安保,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可能都拴上石头扔海里了!”


    “放开我!”伯德用尽力气挣着被掣肘的两条臂膀。


    贾尔斯不予理会,拉开车门,命令保镖把人给他塞进去。


    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伯德像物品似的挨推进车后座,车门“啪”地一声,他拍了两下车窗终于接受了现实,不再反复地折腾。他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向右边瞄了瞄,一直缄默的布兰温在看着窗外。


    贾尔斯吩咐部分保镖先回公爵府,接着他坐上驾驶位,把车开往就近的医院。


    车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都默不作声,身处其中的伯德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和不自在。他在等待布兰温先声发问,质问自己这段日子去哪了,又做了什么,责怪自己的冲动,担心自己的伤势,可是他等了一段路,布兰温始终一声不吭。他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在石板路上的气焰到了布兰温的面前尽数荡然无存,他现下如同地里奄奄一息的菜叶子,脖子都不敢挺直了。


    “停车吧,我坐另一辆车回去。”


    伯德内心煎熬着,盼到布兰温说话了,却不料是要下车。


    贾尔斯眼珠子往后瞥了瞥,靠边停下,在少爷即将关门前,他还是问了一句,“伯德要送哪去?”


    布兰温至始至终没看旁座一眼,他脚落地,下着车说:“问他自己吧。”


    然后,伯德听着关门声,看着布兰温去了后方的车。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胸闷气短的,想冲动一点去抓住布兰温的衣服,想布兰温可以留在车上,想布兰温能像从前一样关心他。


    贾尔斯再次启动汽车汇进车流,伯德眼巴巴地眺着后方汽车拐弯,背道而驰,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医生说是脑震荡,近期有复发的可能,嘱咐伯德回去要注意休息。贾尔斯把药交给伯德,自顾自往停车的方向走,伯德追了上去。


    “少爷最近还好吗?”


    贾尔斯顿足,偏着身说:“从庄园回来就生病了,怎么,你还知道关心少爷?”


    “我,”伯德语噎,愧疚地不知所云,“是我说了过分的话,令他伤心了,还好他有你们照顾,应该没有大碍。”


    他有点扭捏,踌躇须臾还是决定自己走了,结果手腕忽然被握住。


    “少爷在等你的道歉,”贾尔斯提醒这个笨蛋,“你现在被揍成这样,不回公爵府,你还要去哪?你就不怕少爷继续为你伤心吗?你回去,哪怕你不道歉,少爷至少心里舒服一些。你就算不为少爷,你也为了自己,先到公爵府把伤势养好!”


    伯德犹豫地注视着贾尔斯,在短短的对视中摇摆不定,他此时此刻渴望见到布兰温,又不愿意回到公爵府。


    他把自己的手腕从贾尔斯的掌心抽出来,“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你不是要见公爵吗?”


    贾尔斯的提问动摇了伯德再次离开的决心。


    “如果你再一走了之,你会失去少爷的。”


    “我回去。”


    贾尔斯不管伯德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的理由而答应,但起码伯德是愿意回家了,少爷也能少为这个臭小子操心几天。


    坐上车,伯德捧着药问出了自己的困惑,“是谁通知你们过来的?”


    贾尔斯两只手把着方向盘,不着痕迹地滞了滞,“老熟人迈克尔辛,早上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要去金丝雀码头找巴特利特奥兰多,他拦不住你,又觉得你会出事,让我赶紧派点人手把你接走。”


    原来是他,伯德心中暗忖,“他在替阿洛怀斯曼做事,你知道吗?”


    “知道,两年前就知道了。”雪天,贾尔斯不能开快,和前车保持一定距离,“他找你是因为阿洛怀斯曼?”


    “是,”伯德没有隐瞒,“阿洛怀斯曼也在寻找加里韦斯特的下落,他在撺掇我利用布兰温接近阿尔弗雷德格林问清楚是否知道藏身地点。”


    贾尔斯哼笑了声,“我早该料到,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知道你在哪?你消失的那天,少爷找遍了温莎小镇你可能会去的地方,然后又匆匆赶回雾都,去找了警犬艾德蒙,还给了怀斯曼致电,怀斯曼却说没见过你,少爷无计可施了,只能拜托他留意你的行踪,一旦发现你就立即通知。”


    伯德内疚地弯着脑袋,汽车驶进了熟悉的山茶花花园,布兰温在卧室的窗前等了好久,终是把这个叛逆的家伙等回来了。


    第79章 亲吻我上帝(六)


    布兰温早已换了一身室内的衣服,虽然在车内表现冷淡,但也只是希望伯德可以向他主动地道歉而已,结果伯德就像个木讷的傻瓜,或者说,这个家伙其实并不想看见他,更不愿意与他说话。


    他对伯德的感情是复杂的,明明可以放任不管却始终舍不得,归根结底就是害怕一旦放手,他可能会永远见不到伯德,这种莫名的恐惧萦绕着他,致使他在面对伯德的时候做不到那么的绝情和干脆。所以当他得知伯德有危险,他即刻带上家里的保镖赶了过去。路上他很紧张,那么冷的天气下,他的手心竟然出汗了,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住,没有跟着贾尔斯行动。对付巴特利特奥兰多这个黑帮分子,他身边的贴身保镖就足够了,他如果为此现身会显得他太过容易拿捏,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至此,以后他的威严大减,威慑力将对这群家伙不管用了,就好比那个加里韦斯特。


    伯德回到曾经住过的房间,然后枯坐在床铺上,一时间不懂该做点什么。他有想去见布兰温的欲望,可是找不到见面的理由,于是他退缩了。大胆一点去找公爵,他很可能被公爵拒绝,连主人的客厅都无法靠近。但他回来不是真的为了养伤的,他要争取做点什么才行。


    布兰温也没有派佣人把伯德请过来,他依然在等伯德的道歉,只要道歉了,他可以帮伯德去说服父亲见上一面。要知道,贵族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何况还是公爵身份,绞尽脑汁都没有办法。


    贾尔斯给泰晤士报背后的编辑乔治打去电话,叮嘱他看紧这几天的报道内容,关于格林公爵府的任何报道都禁止出现在报纸上,并让其联系其它报社,不要为博眼球随意编排新闻内容。


    这也算是给今天的事情擦了屁股,他来到马修的房间,房门半掩着,他推开门进来,瞧着郁闷的伯德说:“向少爷认错吧,你那天确实伤了他了。他是不是在保护你和艾娃,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我不明白的确犯错的你为什么不肯低头道歉,不管孤儿院的案子与公爵是否有关,你都不应该这么对待他。”


    在那之后,清醒过来的伯德其实也很后悔,他怎么能对布兰温说出那样的话,可他后来又犹豫了,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伤害也造成了,那就趁此离开吧。


    “逃避是没用的,也是最无能的选择。”


    贾尔斯看出伯德心中的矛盾,一语中的。


    “我只是,”伯德纠结地说,“觉得这个时候再接近布兰温,是在利用他。”


    “你不必顾虑那么多。”贾尔斯了解了伯德的想法,稍稍松了口气,“少爷比你我都聪明,他的心思很难捉摸的,你认为的是在利用他,实则是他愿意为你做这件事,如果他不愿意,无论你怎样地卖弄小聪明,他都不可能上当。伯德,你太小看少爷了。”


    “真的吗?”伯德还是有所介意,“你最近没和怀斯曼家族接触,你不知道他们现在是把目的挂在了脸上,怂恿着我回来找布兰温。我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明知布兰温夹在当中为难,我还继续给他添麻烦。”


    贾尔斯有点欣慰,原来这个臭小子不是不在乎屡屡为自己操心的少爷,“你以为贵族很好糊弄,他们在上层阶级见多了权力人性,眼界和经历远比你宽广,有些你自以为是什么天大的好处和所谓难以偿还的恩情,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情。你与其纠结这个,倒不如考虑少爷想要什么,趁他还如此看重你,还渴望能从你身上得到精神的慰藉,你要做的是把握住它。”


    他背着房门,轻轻把它关上,说些只能两个人听见的话,“你也许觉得我说的这些有轻视你的意思,但它就是现实。你在这个世界孤零零的,如今得到的一切除了你这具身体,其它都是少爷给予你的,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属于你自己,是少爷三番两次救了你的命。而你呢,即便你想为此弥补,你又能弥补什么或偿还什么,少爷已经站在几乎接近顶端的地位,他什么都不缺。然而,现在他因为你正在生气,他需要你的哄慰,这是除开你,别人做不到也满足不了的。这也是个好机会,你不是想见公爵吗?”


    贾尔斯的一席话令伯德想起了在威斯敏斯特宫前,柯林斯霍兰德也说过相同的话。


    “放下你那不值钱的道德感好吗?你不要去考虑是否是利用少爷,你只要考虑,少爷听见你低头认错会不会高兴就行。你不主动先满足他,他高昂的头颅又怎么会倾斜去聆听你的请求。人有的时候是需要伏低姿态的,这不是在侮辱或是折辱你,而是为了方便自己,你付出了也将得到自己想要的。”


    伯德当然明白贾尔斯的意思,是要他去讨好布兰温。换作从前,不必贾尔斯提醒,他也会去做的,因为他不希望布兰温难过,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的目的不再是单纯地想要布兰温开心,即使心里依旧如此,表面也不纯粹了。


    贾尔斯谨记少爷的嘱托,再接再厉地劝导,“你知道人是要长大的,纵使你不屑这么做,你也不得不接受改变,这就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人会因此变得复杂,人的感情也会,都不可避免。


    “我知道了。”伯德再一次妥协,向现实又一次低下头颅。


    布兰温眺望着花园里的雪景出神,敲门声将他远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走向房门的脚步越来越快,开门的几秒里,眼中的期待转变成了失落。


    “少爷,伯德要见您,正在楼下等候您的回复。”


    “请他到一楼的钢琴室。”


    布兰温的唇角微微上扬,伯德来找他,说明贾尔斯的劝解起效了。他对着镜子整理衣着才出门下楼,没花多少时间。


    冬日的钢琴室很静谧,由于他早晨练过琴,里面的壁炉还烧着柴火,保持着室内温暖,所以方约伯德在这间房中见面。


    他开门进来一看,伯德正坐在离壁炉最近的铺过软垫的沙发椅上,听见了动静立刻站起身面向了他,垂着脑袋朝他问候一声。


    “下午好,少爷。”


    布兰温关闭琴房的门以免暖气流失,然后慢慢步近伯德。


    伯德看见布兰温的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感到一丝丝的无措,不知道布兰温要做什么。


    “找我什么事?”布兰温仅仅是停了停脚步,接着绕过旁边,径直坐到适才伯德坐过的沙发椅里,叠着腿,目光由上到下审视几日不见的伯德。


    伯德在布兰温越过自己的时候就转了身,他抬起下巴看向布兰温的刹那,视线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他紧张地又俯下眸光,在见面前准备的言辞全忘了,顿了顿说:“上次是我太冲动,对不起。”


    布兰温温柔地望着伯德,他总算等来了伯德的认错,可心里仍然空落落的,说不出来是哪里出了错,“嗯。”


    他以为自己会有些话要说,但真到伯德站在自己眼前时,喉咙仿佛被堵住似的,“嗯”一声后,他的脑海里也空白一片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生疏的如同刚认识不久的模样。琴房里静得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响声,火星子“噼啪”地跳动,缓解着房间里无形的尴尬。


    伯德则在纠结着该不该向布兰温提出要见阿尔弗雷德格林的请求。


    布兰温盯着伯德走神的样子,干净的面庞令百看不腻,他没有打扰伯德,连自己也逐渐失了神。


    “您……”伯德踌躇一阵还是决定求助布兰温,毕竟他没有别的路能选,他以为可以与怀斯曼家族相互利用,最后才知道,怀斯曼很可能会借他来欺骗布兰温,从中再算计其它,他不能放任这种可能性继续发生。


    他要出声和布兰温交涉,却发现布兰温在怔神地凝视着自己,两只眼睛都看直了。他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您怎么了?”


    布兰温眨眨眼,窘然地瞥了别处,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掩饰地说:“没事,休息不好而已。”


    伯德也感觉到形容不出的不自在,他赶紧言归正传,“我是想和你说,我想见格林公爵,问清楚关于圣玛利亚孤儿院的失火案和加里韦斯特的事。”


    布兰温没有马上答应伯德,即便他料到伯德会提起,他还是多余地问了一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向我道歉的吗?”


    “不是的。”伯德害怕布兰温误会他道歉的目的,立马就解释,“你是真心的对我们好,我是气昏了,之后我也很懊悔,我不应该说那些惹你伤心的话。”


    布兰温觑着伯德着急说明的神态,忽地就轻轻笑了,像是在这次的争执中得到了释然的理由,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承认,伯德及时解释的态度取悦到他了。


    “我可以答应你,至于父亲见不见你、你能否知道真相,我无法保证。”


    第80章 亲吻我上帝(七)


    伯德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然后琴房再度安静下来。布兰温已经不介意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中,甚至很享受和伯德独处在一个空间里。不过伯德却不感到舒服,相反的,他察觉布兰温的目光很奇怪,虽然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也使他浑身不对劲。


    “那我,不打扰您练琴了。”伯德脑袋一转找了个退出房间的理由。


    布兰温出声打断,直白地问:“你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是吗?”


    伯德半个身体都转过去,闻言又面向布兰温否认,“不是。”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很喜欢待在我的身边。”


    “是当时年纪小,我不懂事,所以爱缠着您。”


    布兰温半点不留情地戳穿了伯德的谎言,“你不用以‘年纪小’当作借口,我分得清你单纯的喜欢和掺杂矛盾的讨厌。伯德,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


    伯德摇着头说:“我没有。”


    “如果,你有自保的能力且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布兰温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我就不再插手关于你的一切,也包括你可以放弃格林的姓氏,还你一个新的人生。”


    他认为这就是伯德一直想要的,可是他看见伯德神情黯然地后退两步,转身快步走出了琴房,留下等待答复的他。


    他的手腕搭在沙发的椅把,五指扣着外层的皮套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努力地控制着情绪,不要让难过占据了他的心。伯德的道歉仅是化解了表面的误会,他们的隔阂是阶层和利益,这是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开的,何况还牵扯着孤儿院。


    他当然是不愿意放伯德离去的,但将伯德圈起来和圈养一只宠物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他是格林公爵府的继承人,不需要通过这样低劣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否则他和加里韦斯特就别无二致了。


    伯德冲回了宿舍,沉重的关门声把隔壁的贾尔斯都吓了一跳,寻思着不是去消除误会的吗?这动静是又闹别扭了?


    伯德的外套都没有脱,一股劲扑进床铺,把棉被拉过脑袋,把整个人盖在了里面,扯到伤口泛疼也强忍着。布兰温提出的不正是他期盼的吗?他竟还很失落,连回答的勇气也没有,像个落荒而逃的人,不敢停留。


    他舍不得,他还是很喜欢待在有布兰温的地方,可是布兰温的意思就像要和他撇清所有的联系。


    “我从未想过我的孩子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外来的孤儿而伤心伤神。”


    晚餐过后,布兰温约父亲到楼上的小客厅里聊天,这里纵使没有楼下的客厅宽敞,但胜在暖和,窗户闭紧,壁炉前铺着一条手工编织的东方地毯,上面摆置着两个单人座的华星格尔椅和红木方桌,离拱窗前两步距离的长椅与单人座的是一套,墙面还排了一列书架。冬天图书室的环境很冷,也不适宜点燃壁炉,所以看书一般会到这个房间。


    “既然是我领回来的孩子,我该负责的。”


    壁炉内横支着一块钢丝交错的铁网,是用来架着厨具烧水的,阿尔弗雷德准备消遣地泡杯红茶解腻,“你考虑好了吗?”


    “嗯,不过主要还是先看父亲的意思,如果您并不想见他,也没关系。”


    “我的孩子需要他的父亲帮忙,他怎么会舍得拒绝。你派人找他到这来,我和他谈谈。”


    布兰温颔首,出去把门关上,招来女仆去佣人宿舍通知伯德到主人起居室来。


    伯德听闻是格林公爵找自己,心里慌慌的,和之前跟踪公爵完全是两种心情。他担心地问了好几遍领路的女仆,他的模样是否有失礼的地方。然后在走廊上,他觑见了在门旁站着的布兰温,布兰温也看向了他。


    他们只是在眼神上相互对视,接着女仆推开门,伯德在布兰温的目光里进去了。


    伯德曾见过许多回格林公爵,但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的,相离最近的一次是在花房。以前的他还偶尔会在花园里看见公爵晨跑,伟岸的身姿令他不禁艳羡,如果他也有这样的身材,就不怕被坏人欺负,也能够更好地保护弟弟妹妹。


    所以他后来都在把公爵的身形当作锻炼的目标,一直坚持训练。


    “晚上好,公爵。”伯德步到阿尔弗雷德对座的沙发边停下,敬畏地主动问候。


    阿尔弗雷德眼风掠过伯德的面庞,直截了当地说:“我是看在布兰温的份上见一见你,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今天下午的布兰温也坐在类似的位置,但眼前男人的压迫像惊涛骇浪,伯德丝毫不敢抬起头看对方的脸,“孤儿院的纵火犯是不是加里韦斯特,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和您有什么关系,现在又藏在哪?”


    一连串的提问令阿尔弗雷德默然须臾,看来是他估摸错了,这孩子并不怕他,居然敢问这种问题,“纵火犯是不是他,这个真相你只能亲自问他。他是还活着,至于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而我和他的关系,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纵火不是我的授意,仅此而已。你和他的仇怨,与我无关。”


    “无关,”伯德冷哼,他气愤地看着阿尔弗雷德,“就是你请来的神父,致使我的亲人死于非命,她还那么小就带着腹中的孩子一起被埋在了泥土里,直到几年后才被挖出来!你却理直气壮地告诉我,和你没关系。”


    “就是你为了获得社会的一点名声筹资修的孤儿院,你享受了名誉带来的好处却从来不为此负任何的责任,你全权丢给了那个恶魔!你但凡对他的恶毒行径表示不满,哪怕只是一句斥责,我都相信他会收敛,何至于最后一把大火将孩子全部烧死!你说你不知道、和你无关,一句不是你的授意就能彻底摆脱你是帮凶的事实吗?他就是在你隐晦的许可下肆意妄为的!”


    他因为情绪激动而胸膛起伏剧烈,“你没有明确回答我你们之间的关系,难道我就猜不出来吗?加里韦斯特是这所孤儿院的神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地方是谁花钱建造的。没有主人的默许,他哪敢轻举妄动。”


    阿尔弗雷德神色平静地睥着言语越来越激烈的伯德,冷漠地问:“是有,你又能怎么样?”


    这句话就如同天寒地冻下泼在伯德头顶的一盆水,他难以遏制的愤怒在这一瞬间无能的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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