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NdD0gS(四)
巴特利特奥兰多很喜欢在这间临近园子菜地的房间接待客人和议事,他泰然地端着一杯白兰地,品着酒让佣人将罗兰维斯塔请上楼。
邀请到家里做客是他的主意,原本还以为对方会碍于怀斯曼家族近来的态度而拒绝他,没想到居然答应了。
罗兰维斯塔今日装束轻便,他摘下绅士帽交给佣人处置,接着在佣人开门后走了进去。屋子主人的座位正对房门,他看见了正在喝酒的巴特利特奥兰多,眼角含笑地说了一声“下午好”。
巴特利特奥兰多稍稍眼风一使,示意客人坐到旁边的位置,“好久不见,维斯塔先生,要喝什么酒,最近海上来了一批味道不错的,要尝尝吗?”
“喝酒误事,等晚上事情办完再喝吧。”罗兰维斯塔温和地婉拒,整理着衣服坐下来,立即进入了正题,“您约我见面是有什么事?”
奥兰多的身上已经有些酒气了,不过他一点也没醉,脑子非常的清醒,“想和你谈谈生意合作。”
“生意合作,哪方面的生意合作?”这出乎了罗兰维斯塔的预料,他收到奥兰多邀请时就感到疑惑。表弟的死令他自此后不再与他们来往,虽然没有因为这件事展开过激烈的报复,但生意上也曾暗自较劲,表面的风平浪静却是一直在维持的。毕竟双方闹开对自身利益没有好处,他不是个不计较得失的人,更不会冲动行事。
他现在不清楚巴特利特奥兰多在盘算什么就愈要小心了。
“战后经济大不如前,家族生意或多或少都受到波及,享受过自由贸易带来的好处后,对于现在的贸易保护和关税改革产生的结果还能令你满足吗?”巴特利特奥兰多往座位旁的桌子撂下玻璃酒杯,认真地说,“出口货物的种类和数量都遭到了限制,海贸自然而然也受到巨大影响,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将大幅减量且国外仍有市场需求的工业材料进行垄断,以后只由我们负责海线的运输。”
罗兰维斯塔对奥兰多的计算默了默,对这次邀请的目的疑心更重了,“海贸的洗牌也是应对贸易保护政策,打击了一部分坚持自由贸易的推崇者。顺应时代变化也没什么,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该承受的历史沉重。要是按照你的想法,先不提你是否能与伯明翰那方的巨头谈妥,上面的家伙可能也不同意你这么做。别忘了他们也是要吃红利的,谁垄断的,他们就会向谁要钱。需求是暂时性的,世界在前进,每个国家都有制造和发明的权利,而我们只是率先走在了工业改革的前线,才能够吃到第一口蛋糕。我比较支持保守点的方式,冒险不适合我。”
巴特利特奥兰多没继续坚持说服,仅是笑着说了一声“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我相信你有的是合作的人选,只要你想,维斯塔家族不是你唯一的选择。”
“你难道还在为你表弟的死对我耿耿于怀吗?”
罗兰维斯塔沉默了。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维斯塔先生。”巴特利特奥兰多无奈地摊手,真诚地解释说,“阿洛怀斯曼是个卑鄙的家伙。你知道两年前的圣玛丽孤儿院的失火案吗?孩子和修女一共十几条生命葬送火海,这其实与怀斯曼也有关系。”
“你想说什么?”
“很早之前,阿洛怀斯曼就有了对付加里韦斯特的野心,企图杀掉加里韦斯特取代在格林公爵府的位置。他引导艾德蒙那条警犬找上孤儿院,将注意力牵引到加里韦斯特的身上,迫使加里韦斯特不得不烧毁孤儿院。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考虑一群孩子的性命,那么杀死一个人来获取你的信任,拿到一张赌马许可证又算得了什么。”
罗兰维斯塔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没有因为巴特利特奥兰多再提起往事而动怒,反而很平静地说:“所以你今天约我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是合作还是挑唆。”
“你还认为我在欺骗你吗?”巴特利特奥兰多可笑地摇头,“有的时候,唯有敌人最了解敌人。”
“我建议你还是留点心眼比较好”是罗兰维斯塔在离开奥兰多别墅前,巴特利特奥兰多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算是一个忠告。
他站在门口的阶梯前戴上了佣人还给他的绅士帽,睥着司机打伞走来,撑伞将他送进车里。
巴特利特奥兰多在窗前望着驶出别墅大门的汽车,加里韦斯特从另一扇门走进了这个房间。
“他来了,至于会怎么发展,就看后面的了。”奥兰多转身看向正为自己倒酒的加里韦斯特。
加里韦斯特捉着酒杯,坐在适才罗兰维斯塔坐过的位置,一副不着急地惬意神情,说:“人心是经不起推敲的,其实这颗疑惑的种子已经在他内心生根发芽了。商人之间杀人可以,但绝不能存在欺骗和利用。”
汽车的车窗开着,细雨斜打进了车座里和罗兰维斯塔的脸颊上,他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大本钟。
罗兰维斯塔去别墅见过巴特利特奥兰多的消息没过半个小时就被盯梢的兄弟传回到了阿洛怀斯曼的耳朵。阿洛怀斯曼一时疑心大起,好奇巴特利特奥兰多找罗兰维斯塔的原因。这两个家族由于维斯塔一方死了一个亲戚而断绝了往来,如今奥兰多突然邀请,他很难不怀疑是为了对付自己。
然而他又不能直接去找罗兰维斯塔问清楚,这样显得他像是在为什么而紧张惶恐。
这种感觉仿佛无数蚂蚁在肌肤上爬动,又痒又煎熬。
雨季令雾都的称号名副其实,天色黑得早,下午五点的时候,街上的店铺就亮起了灯,灯光透过橱窗映射在酒馆门前的雨幕里。这家酒馆是怀斯曼家族的产业,格雷文怀斯曼正在里面喝着酒,夜深要打烊的时候,他方缓缓地起身,由着两个小弟左右搀扶着将他扶进停在馆子前的汽车后座。
他不算醉,意识上还是清醒的,只是酒劲上来使他需要靠着座背假寐缓和。他感受得到汽车的启动,然后周围的环境渐渐安静了下来。他喉咙有点干燥,于是伸手向旁边随行保护他的弟兄要了水解渴。他听见对方“嗯”了声,旋即他的手心沉了下去,一壶水塞到他手中。他浑浑噩噩地打开猛灌了几口,车辆的陡然颠簸将水洒进了他的鼻孔里,他呛了几声,酒也醒了三分。
他胡乱地擦了把嘴巴,还水时不经意地瞧了一眼身旁的人。车内昏暗的环境使他看不清脸部的五官,也没什么精力仔细去看清对方的面容,接着又迷迷糊糊地想睡过去。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危险,脑海会潜意识地捕捉周围危险的信号。他尽量调整着呼吸,猛地扑向左边的人影,用胳膊由后背勒住脖子。
“停车!”
格雷文怀斯曼像只猛然腾起的野兽,另一边的黑影在惊吓中赶紧扑过去试图从野兽的身后控制住,格雷文的一记肘击使得毫无预兆,黑影吃痛地倒回去。
“我他妈的让你停车!”
未受影响的司机恍若未闻,把车径直开往目的地。
格雷文干脆地扭断了对方的脖颈,酒精的作用令他很亢奋,浑身充满着一股劲。他还打算用同样的方法掰断司机的咽喉,不料脑袋被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知道那玩意肯定是枪口,只能识趣地把两只手都举起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在我的地盘抓人!”
话音刚落,他就挨对方一枪砸晕了。
第102章 N0bIlITyA(五)
格雷文怀斯曼失踪了。
事发当天的午夜,还未入睡的阿洛怀斯曼就迅速地收到了这个坏消息。他立即吩咐手底下的弟兄沿酒馆方圆寻找,不要放过任何一辆可疑的汽车,然而直到天亮也仍然毫无弟弟的线索。
阿洛怀斯曼强迫自己要沉住气,他坐在客厅中不断地抽烟缓解内心如浪潮翻涌般的恐慌,他把手下全部散出去,在各种酒馆、赌场、妓女那打听消息,希望能尽快得到点有指向性的行踪。
他回想起了昨天罗兰维斯塔与巴特利特奥兰多见面的这件事,怀疑弟弟的失踪是不是与它有关系。他将烟猛地扎进浇过水的烟灰缸内,起身立马去拿起话筒,正打算摇号拨给维斯塔家,理智使他在几秒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他直接质问罗兰维斯塔是错误的做法,如果这是奥兰多和加里韦斯特的计谋,为的是离间他们,那么他不正巧中计了。他现在的处境不能再与其他家族产生不必要的纠纷,维斯塔家族或许后面还能为他提供些帮助和支持,所以即使是一星半点的质疑都要隐藏起来,在不树敌的情况也不要把人得罪了。
他烦躁地站在电话前,找艾德蒙那条警犬估计也无济于事,拜托苏格兰场的饭桶找人,还不如找几十条狗来闻一闻格雷文衣物上的气味有用,说不定还会被记者登上报纸,事情闹得帮派间人尽皆知,那就丢脸了。
人是在自己地盘上被绑走的。
他犹豫再三果断拨通了奥兰多家中的电话,听见对方的一声“你好”,他张嘴咽喉要发声,结果由于适才抽烟过度导致了声音沙哑,他干咳了下。
“哪位?”巴特利特奥兰多听出了对方的身份,不过他依旧装作不知道。
“我弟弟格雷文是不是你抓走的?”阿洛怀斯曼很焦急,没什么心情拐弯抹角,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和担忧。
他听到了短促的笑声。
巴特利特奥兰多扬着嘴角,对手的急切令他感到愉悦,“你弟弟失踪了,你应该给苏格兰场打电话,而不是我,我这里可没有你的弟弟。”
“奥兰多!”对方的语气让阿洛怀斯曼十分恼火,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不是你抓的,还有谁!你昨天在别墅约见了维斯塔,当日格雷文就被绑走了,你究竟要怎样!”
“你真的误会了,我是见过罗兰维斯塔,但这能代表格雷文怀斯曼的失踪和我有关联吗?我约他是谈海贸合作,没有其它的,你不信可以去找他问清楚。”巴特利特奥兰多此刻的表情很是坦荡,可惜怀斯曼看不到,“如果你实在没办法缺人手,我不介意借你一点,你在我手底下做过事,知道我是个大方的人。”
阿洛怀斯曼“啪”地挂断了,怒火中烧的他判断弟弟的消失与这个假惺惺的老东西脱不开干系,不是奥兰多就是加里韦斯特的计谋。他一只手插着腰,闭眼安抚自己要冷静,眼下着急也于事无补。
弟弟的安危最后还是迫使阿洛怀斯曼无视了顾虑,他知道今天下午维斯塔家族有一场赌马赛,必须当面和罗兰维斯塔谈谈。
今日的雨似乎很给面子,赛事前的一个小时就停了,只是场地上跑道泥泞,可能会影响赛马的发挥。阿洛怀斯曼穿过密集的人流,挤进后场,被负责赌马场安全的维斯塔家族的人拦下。
后场是暂时圈养赛马的马厩,开赛前统一安排的休息处,赛事结束会转移到郊外专门养马的马场。这里除了主办方和选手外,是禁止外部人员进入的。
阿洛怀斯曼表明自己的身份,明确是来找罗兰维斯塔的,看门称要向老板确认,让他暂且在原地等待。
听说阿洛怀斯曼来找自己,罗兰维斯塔未感到过多的意外,并让手下将人请到了他临时的办公室。
他看着阿洛怀斯曼急冲冲地推门而入,连客套的问候也没有,直接走到他的桌前,双手撑在桌面说:“格雷文失踪了!”
办公室的布置很简陋,隔音效果也不好,时常能听见马啸声和各种乱糟糟的声音。罗兰维斯塔在这样杂乱的动静里皱了下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将近凌晨。”阿洛怀斯曼想从对方的眼神中觉察出端倪,奈何没找出破绽,罗兰维斯塔的反应似乎是正常的。
“你疑心是巴特利特奥兰多和加里韦斯特搞的鬼。”坐着的罗兰维斯塔仰首看着阿洛怀斯曼的眼睛问。
“是,我第一时间打电话质问过,但奥兰多没有承认。”阿洛怀斯曼感觉维斯塔的目光不对,有一种在相互对峙的错觉。
因为什么,他不敢想。
罗兰维斯塔垂下眼眸,“即使真是他们干的,他们也不会承认的。”
他缓了缓,主动提起了昨天前往奥兰多别墅的事,“我和他已经断绝了往来,虽然他的确是在与我谈生意合作,可依然掩盖不住行为的异常。你会拉拢仇人一起赚钱吗?这举动与我而言太过怪异。我不相信他的目的如此单纯,当时我就在怀疑了,没想到真正的目标是格雷文。”
罗兰维斯塔的坦白没有完全打消阿洛怀斯曼心中的疑惑,尽管一番分析下来很合理,他认定的始作俑者也更偏向巴特利特奥兰多,不过维斯塔的坦诚貌似也并不纯粹,像在推卸和撇清。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叮嘱手下帮忙留意。”
格雷文和他们的海贸合作又有什么关联,怎么会因为合作谈不成而牵连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他不是听不明白维斯塔话中的含义,也就是说,其实他们不止是在谈生意那么简单。
但罗兰维斯塔选择了避而不谈,他也没有追根究底。
“我会的,一旦有格雷文的踪迹,会及时转告你的。”罗兰维斯塔或许已经得到了那个迟来了几年的真相,否则阿洛怀斯曼为什么不追问下去,追问他笃定就是巴特利特奥兰多抓走格雷文的原因,是出于心虚吗?奈何他也不能因此就断定心里的猜测。
阿洛怀斯曼一开始就没期望过能从维斯塔的口中获得他弟弟的半点消息,因为他其实也在赌,赌即使维斯塔心中存疑却仍旧不相信巴特利特奥兰多,赌格雷文的失踪与维斯塔无关。
罗兰维斯塔送走了阿洛怀斯曼,然后吩咐手下留意最近的风声,接着他可以联系奥兰多,问奥兰多是不是在利用和算计他,故意约他见面再绑架格雷文,引发他与怀斯曼的矛盾。
然而他没有那么做,他照旧坐在办公室内,听着乱七八糟的响声和如一层层海浪般的呐喊,观众的高呼如雷贯耳地响彻整个赛马场。
如果格雷文怀斯曼的失踪当真是奥兰多的手笔,那么这么做的目的,双方就不言而喻了。
阿洛怀斯曼为了能尽快找到弟弟,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资源。这段时间内各个黑帮在大街小巷里非常的活跃,均在相互打听着格雷文怀斯曼的去向,甚至衍生出了许多真假难辨的消息。
不久,擅长指挥乞丐打探情报的艾德蒙贝伦杰也略有耳闻。他在探望巴内肯尼斯同时与布兰温提及了这件事,“格林少爷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布兰温享受着难有的晴天,他漫步在花园里,偶尔看一眼离自己并不远的巴内,这家伙正在拿着花洒像蜜蜂似的围着花圃转悠,“黑帮之间的纠葛,我能有什么想法。难道警探先生对此有兴趣?”
“确实是有点兴趣。”艾德蒙亦步亦趋地跟着,“谜题总是有些叫人着迷的魅力。”
此时大门驶进来一辆汽车,布兰温顿步,望着车慢慢从眼前开过去,他看见了车上的伯德,俄然想起学校的假期到了。
第103章 NdD0gS(五)
“一会如果撞见少爷,你要注意点,就算把你的嘴巴黏上都行,只要你别再惹恼他。”开车的贾尔斯苦口婆心地叮咛后座的家伙,也不知晓有没有把他说的话听进脑子里,“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能力,巴内能得到公爵府的庇护是出于少爷的善良和对你的感情,那孩子一旦离开这里,十个你也未必能保护他。你要懂得感激,千万不要和少爷再次闹僵了。”
目光放远的伯德,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车上,贾尔斯的唠叨算听进去了也算没有听进去,反正他没有出声答应贾尔斯。
汽车经过公爵府外围的围墙,他通过铁条栏杆间隔的缝隙眺见了府中花园的容貌,还觑到了一抹抹熟悉的身影。他的鼻尖几乎要贴着车窗的玻璃,对着近来总是梦见的人望眼欲穿。
自从布兰温“消失”在毕业晚会上,他就天天在梦里看见布兰温的背影,偶尔还会梦到小时候在红蘼庄园相处的日子,梦到布兰温恬静地躺在湖边的长椅,闭着眼午睡,然后他……他会俯身亲吻布兰温。
他再次被自己的梦惊到,心虚地“嗯”了一声。
贾尔斯觉得伯德有点古怪,貌似心不在焉的,不知道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什么,过了十几秒才回应他,是不是神经出问题了。
汽车开进大门,伯德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布兰温,而布兰温似乎也发现了他投来的目光,他看着布兰温转身往房子里走,布兰温是不是不愿见到他。
他心里不是滋味地开门下车,巴内高兴地凑上前打招呼,他也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哥哥你怎么了?”巴内担忧地问。
“没事,可能有点累了而已。”伯德随口搪塞了一句,提着一只并不重的手提箱,他打算的是暂时和巴内住在马修的宿舍内,因为他还没找到假期落脚的地方。
艾德蒙没有走,他正好想和伯德谈下格雷文怀斯曼失踪的消息。
巴内机灵地替哥哥把手提箱搬回宿舍,留给哥哥和艾德蒙叔叔聊天的空间。
伯德诧异几分,格雷文怀斯曼好歹是怀斯曼家族的二把手,就这么被人从眼皮子底下绑走了,看来对方是有些手段的,“他身边都是自己的弟兄,还能让人得手,你独自在外要小心了。”
“嗯,我近期都住在警察总部的办公室里,很安全。”布拉纳的老宅暴露后,艾德蒙出院就没再回去过,也没更换藏匿地点,而是索性住到苏格兰场内,昼夜都有值班的警员,不用担心随时会遭遇袭击。
且现在的局势也不允许他继续躲着了。
伯德笑笑,“警探先生也落到了没地方住的下场了。”
“都落魄,你不用取笑我。”艾德蒙也没放在心上,他知道眼前的家伙是在调侃自己,“我先前想接走巴内的,可是那位少爷不论如何都不答应。”
伯德的笑意顷刻消散,板着脸问:“你想带走巴内做什么?”
艾德蒙理解伯德作为哥哥关心弟弟安危的心情,“送到警察总部保护起来,我收到消息,加里韦斯特就在奥兰多的别墅里,我希望巴内能以虐待儿童罪起诉他,我再通过搜捕嫌犯对别墅申请搜查令。”
“你这会使巴内陷入危险。”伯德的语气显然不赞同艾德蒙的做法,“我不管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巴内一步都不能离开公爵府。”
“你不想将加里韦斯特绳之以法吗?”
艾德蒙的反问令伯德冷笑一声,“虐待儿童在家庭中是十分常见的现象,一般按私事解决,你清楚《儿童法》不完善,居然妄想通过这个罪名将加里韦斯特抓起来。”
“只要能抓到他,其它的案子才可以办下去。”艾德蒙的起诉只是第一步,如果嫌犯始终抓不到,以前的案子更没办法重启。
他忽然又转变了目标,盯着长大的伯德说:“其实也不需要巴内,你也是孤儿院的孩子,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你出面是一样的效果。”
伯德听明白了艾德蒙的计划,摇头拒绝了,“我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做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恨不得他立刻就下地狱,如果他此时此刻站在我的面前,我会选择找克劳德借把手枪,一枪崩了他,也不会给你送他进监狱的机会,那样他或许就死不了了。”
伯德的答案在艾德蒙看来一点也不奇怪,“所以这就是你和怀斯曼家族合作的原因吗?”
“合作,”伯德好笑地说,“我不过是缺个睡觉的地方而已。他接近我是怀揣着目的的,这叫合作吗?我最不喜欢这一点。”
“那我们之间的合作呢?”艾德蒙尽管预料到了结果,但还是想听对方亲口说出。
“当然是合作,”伯德的态度干脆又坦然,“你救了巴内。可是方才提出的,恕我不能同意了。”
他没忘记向阿尔弗雷德格林承诺过的,他们双方才是目的一致,都希望加里韦斯特死在法庭之外。因此,即使巴内在警察总部是安全的,他也绝不会同意艾德蒙把人带走。
由于各自出现了分歧,艾德蒙与伯德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计划,艾德蒙也没办法实施,没人能从格林公爵府把孩子抢出来,除非国王开口,而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他们眼里不痛不痒的案子去惊动顶层人物。
伯德目送艾德蒙离去,他在和煦的风中转身,鬼使神差地抬头望向房子高处的窗户,那是布兰温的卧室,他感觉有双眼睛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而窗后的布兰温被伯德猝不及防的仰首吓得退后了一步。
夜里大家在厨房旁的餐厅用过晚饭,伯德和巴内先后洗漱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两个人聊了些对方不在时发生的趣事,然后渐渐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伯德听见了轻轻地敲门声。
他起来揉揉睡眼去开门,走廊上的灯光沿着门缝倾斜了进来,他看见布兰温正背着光站在门前,浑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
他眼风鬼鬼祟祟地匆匆掠过光溜溜的双腿,讶然又不好意思地问:“你,怎么来了?”
光线很黯淡,他看不清布兰温的脸,可是布兰温说话的声音很温柔,这令他想起了布兰温笑起来的模样,会使他心神荡漾。
“睡不着,想和你聊天。”
他心慌地点点头,像被操纵似的侧身,布兰温就这么从他眼前进来了。
他瞧着床铺上熟睡的巴内感到一丝丝后悔,担心会吵醒弟弟。
然后他看着布兰温坐到了床边,用手抚摸着床垫。
他的心跳得很快,不明白布兰温那么晚找他要谈什么,他忐忑地走近,接着布兰温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坐下。
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脸颊,布兰温倾身靠过来,月光晒在了那张近在迟尺的脸上,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布兰温,眼里饱含着诱惑和欲望,笑着问他“我很想你,伯德,你呢”。
“我,”他紧张到呼吸都乱了,双手不争气地撑着床,攥着被衾,“我也很想你。”
这一刻他想不起来撒谎了,布兰温靠得越来越近,他只能无措地愣住,被布兰温吻上了唇。他身上也越来越重,慌乱地两只手抱住布兰温的腰倒到了床里,他心想着巴内还在,可是他已经在布兰温的主动下放弃抵抗了,闭上眼在胡乱地抚摸中享受着。
“哥哥……”
脑海里突然闪过巴内的声音,他心脏骤停似的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满身大汗地喘粗气,看着一旁无辜的巴内,眼神茫然。
“天亮了哥哥,你做噩梦了吗?”
伯德闭眼缓了缓,用手掌抹了把额头的汗,底下的内裤又湿了。
第104章 N0bIlITyA(六)
一整天,伯德都魂不守舍的,不管做什么,满脑子尽是午夜的那场梦,记忆清晰的仿佛真实发生过。他似乎真的触摸到了布兰温的大腿,肌肤滑腻得像牛奶做的,还有凹陷的腰窝和柔软的唇。他也曾梦见布兰温的亲吻,但从没有过像昨夜那么的热烈,他大概是,大概是疯了,即使清楚巴内就睡在旁边,他依旧渴望和布兰温的身体纠缠。
巴内眼看哥哥发愣,无奈地提醒说:“您是要把它们淹死吗?”
伯德回过神,发现自己几乎把花洒里的水都浇在一株山茶花的根茎上,赶紧停止了浇水,然后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
“您到底怎么了?自从睡醒就奇奇怪怪的,究竟做了什么梦?”巴内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记不清了。”伯德敷衍了两句,这种私密的梦境怎么能说出口,他的内裤还是偷偷洗的,“等我哪天记起来了再告诉你吧。”
“好吧。”巴内无趣地点头,接着他听见了有人在背后喊他。
克劳德不喜欢公爵府一贯的西装打扮,这种衣服就像是枷锁,束缚着他肥胖的腰身。好在他不用出外勤,格林公爵对他的着装没有强制性的要求,所以他平常都穿的偏休闲的衬衫和工裤。
在花园里就如同一位辛劳的修剪工人,他招着手喊:“巴内,时间到了,回来上课了。”
巴内的出现,让终日待在枪械室发呆的克劳德的生活有了一丝乐趣,他擅自决定做这孩子的老师,在没有工作的时候,教巴内认识室内的各种枪支弹药,说不定未来还能接替他的位置。
这件事伯德先前就知道了,他当然是支持的,毕竟这个社会那么混乱,毕竟依照他们的身份还能学到知识已经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他没有理由拒绝。
“去吧,要好好学习,认真听课。”
他的人生在越变越好,他希望巴内也是。
巴内回房子里去了,留下了他一个人在花圃里完成浇水的任务。他又逐渐开始走神,那场梦令他放不下,他如同着了魔,不断地想要去回味,回味梦里布兰温的眼神,只有梦中的布兰温才会用那样赤裸的眼神看着他。
他很享受。
一辆黑色的汽车开进了花园,动静打断了伯德的臆想,他望着车子驶过笔直的小路,停在房子正门前的台阶。格林公爵府来客人了。
仆人为后座打开车门,从里面俯身下来两位女士,看身段和面容,貌似是一对母女,身着华丽的长裙,戴着蕾丝边勾勒的手套。
他还望见,装扮正式的布兰温迎出了门,向其中一位女士伸出了手,托起对方的手背吻了吻,然后将女士们请进了客厅。
他也算熟悉格林公爵府,这些年鲜少会有外客到来,公爵与夫人也不会在家中举办宴会之类的,今日突然来了两位客人,倒是少见。
他忙完手上浇水的活计,闲来无事到花房中照料花草,温室在学校也有一座,他常趁着无课的时候去帮忙,久而久之就与那的老师熟络起来,假期时还会将宿舍里的山茶花盆栽暂时存放在那。
负责照顾公爵府绿植的园丁对他的技术挺放心的,偶尔还会请他喝用花瓣泡制的茶水和做出来的点心。
虽然是试验品,但味道不错又对身体无害就会端上餐桌,给公爵府的主人享用。
他正忙着收拾盆栽中的养料,忽然听到了布兰温的声音。他戴着满是淤泥的手套,双手滞了滞,想着能避则避,不要当面出现。
布兰温被母亲安排带年轻的女士参观家里的花园。
花房并不大,伯德可以听见布兰温说什么,这位少爷在为叫爱丽丝的姑娘介绍花草,嗓音很轻很柔,仿佛将这位姑娘当作了陶瓷做的娃娃,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布兰温似乎还没发觉他的存在。
他们隔着一列生长茂盛的植物,他透过叶子和繁花相挨的缝隙里窥视着布兰温。布兰温看姑娘的眼神很温柔,那位姑娘也微笑着,附和着布兰温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然后不经意间被布兰温的幽默逗笑。
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布兰温,会故意说点令姑娘开心的话。
如果他没有三番两次地激怒他,惹他不高兴,把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远,他或许在将来也能看见吧。
他总在后悔自己做出的愚蠢行径。
女佣过来传话了,说是下午茶已经布置妥当,夫人请他们过去。
布兰温回复了一声,并邀请爱丽丝。
他看着那姑娘非常主动地挽上了布兰温的胳膊,举止蛮亲密的。
他当即不舒服地捏紧手里施肥用的罐子,罐子凹陷的“咯吱”声引来了布兰温的回眸,他吓得立刻松了五指。
直到布兰温离开花房,他内心的悸动依旧不减,反复琢磨着自己如同做贼的丑态有没有被布兰温看见。
他心虚地在花房里待了很长的时间,害怕走出去就会碰见布兰温,他知道他们要在花园里喝下午茶,现在的他不想再见到他。
今日的天气也不错,只有上午下了一场雨,雨后就是万里无云的晴天。下午在阳光的照射下,别墅的影子倒映在一片花园中,奥莉维亚吩咐佣人在避开光线的阴影里简单地搭建了用餐需要的桌椅。
她与哈武德伯爵夫人在外常有聚会往来,彼此熟络,所以邀请到府上作客,顺势给自己的儿子介绍伯爵夫人的养女爱丽丝。
但餐桌上,儿子貌似对漂亮的爱丽丝并不太热情,目光常常往花房望,碍于有客人在,她没有直接询问。
送走客人,奥莉维亚方问起原因,“你今日的态度有些冷淡,为什么总望向花房?”
布兰温跟着母亲的脚步,慢慢地往回走,兴致不高地解释,“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
奥莉维亚一眼看穿了儿子在撒谎,她没有生气,“我接触了解过爱丽丝,是个很好的姑娘,本打算利用今天的时光让你们相互认识的。你已经长大了,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如果你没有异议,我与你父亲再商量商量就可以确定下来了。”
布兰温闻言步子定在了原地,奥莉维亚也停下来,疑惑地回头。
“我不喜欢她,妈妈。”布兰温斩钉截铁地说,“假如我事先知道您是为了婚事才邀请她们前来的,我一定不会出面。”
“是爱丽丝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令你误会了吗?”奥利维亚问。
“不是,她很好,可是我不喜欢,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感觉。”
“感情是可以在日后培养的,多加的接触,你会喜欢上这个好女孩的。”
奥莉维亚耐心地开导布兰温,布兰温却根本听不进去。
“不管她有多么的优秀,我都难以喜欢。妈妈,我目前并不想谈任何的婚事,无论对方是谁,即便她是与国王有血脉亲情的女孩,我也毫无兴趣,所以您不必着急。”
“宝贝,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你爸爸的意思,哈武德伯爵夫人是国王的妹妹,虽说爱丽丝不是伯爵夫人的亲生女儿,但在法律上她们是母女关系。你与她结婚,对公爵府在贵族中的地位是有好处的。何况,国王也有这个用意。”
布兰温可以为公爵府付出或牺牲任何的东西,唯独婚姻和感情,他无法强迫自己接受,他摇摇头,即使是国王的命令也不行。如果他没有喜欢上伯德,他也许会遵循父母的意愿,然而他现在心中只有伯德,他就坚决不允许违逆自己的心,这对嫁给他的女孩也不公平。
第105章 NdD0gS(六)
此刻的伯德不太敢面对布兰温,他弄不清楚究竟是因为曾经犯蠢的激怒,还是因为近来的那些梦,总之内心是怀揣着愧疚的,如果直面布兰温,他可能会懦弱得说不出话。
现在的他们,已经不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重归于好了,有很多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随着时间而发生变化。他不清楚布兰温是否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但他能断定自己是有的。
他喜欢布兰温,并非小时候单纯的喜欢。他在学校的放映室看黑白电影时,脑海会在男女主接吻的那一刻浮现出布兰温的模样,这是他无法自控的,每一次都情不自禁地代入,像一种本能一样。
在故意远离布兰温的同时,又渴望着继续被布兰温关注,他明白自己别扭的内心,现在的结果是他咎由自取的。
到晚饭的时间,巴内没有在餐厅和宿舍看见哥哥的身影,于是一路找到了花房。他发现哥哥正在对着一株花苞走神,似乎是有心事,走到身边轻轻地问:“在想什么?该回去吃晚饭了。”
“没有,在想假期去哪里找工作。”伯德立即回过神,随便搪塞了一句,要不是巴内来喊他,他可能会在花房待到夜幕降临,“以后你上学了给学费的,我们要存钱了。”
巴内当然高兴可以像普通的孩子般去上学,可是他也心疼为自己操心的哥哥,安慰地说:“其实我不上学也没关系,有你能教我,还有克劳德叔叔,只要有一技之长就不会饿死的。”
“那不一样。”伯德体会过了校园生活,明白上学与不上学的感受和差距是不同的,他希望巴内也能享受和拥有这样的人生经历。
他们说说笑笑地走回去,餐厅内就餐的时间点已经过了,剩下的都是才加班结束的,负责厨房的厨娘们几乎都是最后吃饭的人。伯德和巴内偶尔会和她们聊上几句,听罗瑟琳女士提起了今日登门做客的两位贵人。
他方从她人口中得知了两位女士的身份,还听闻了一些猜测。
“夫人是不会突然邀请外人到府上做客的,那位爱丽丝小姐天生丽质,与少爷很般配对不对?”
伯德捉在手里的叉子不动了,仿佛被天雷击中了身体,整个人僵住,然后他的手指不断地使劲,像是要把餐具捏碎在掌心里。
厨娘们都在笑,夸赞着那位姑娘的美貌,说着些令他难以忍受的话。他吃不下去了,倒掉了几近未动的食物,一声不吭地回到房间里躺着。
巴内见状,囫囵吞枣地把晚饭吃干净就跑回来,关心地问:“是不是不舒服,哥哥,你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
伯德阖眼自我调节着糟糕的情绪,有气无力地说:“可能吧,有点头晕,明天睡醒就好了。”
他受不了罗瑟琳女士把布兰温和别的姑娘说到一起,可是他又没有资格去争论和反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忍受,忍受布兰温对别的姑娘风趣幽默,忍受别的姑娘挽着他的胳膊,忍受周围人对他们的“美好称赞”,简直比被打了不能还手还痛苦和憋闷。
巴内猜出哥哥是有心事又不愿告诉他,他只好不再出声打搅。
布兰温性格沉稳,未因母亲私自的安排而气恼,更不可能当着府中来往佣人的面前大声反对母亲、为此争执。这让佣人们愈发地认为他们的小少爷对于与那位爱丽丝小姐的婚约没有任何的异议,这几日在餐厅的厨娘们聊得更欢快了,甚至开始思考她们的未来女主人喜欢的口味和食物了。
以至于伯德一连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但凡听到关于布兰温与爱丽丝的话题,他就瞬间没有了胃口,只想离这些女人们远点,不要再在他的耳边说些令他心脏酸痛的言语。
“我出去走走,你要乖乖地听克劳德的话。”他给巴内留下一句叮咛,逃似的踩着借来的自行车远离了公爵府。
始终在悄然留意伯德举动的贾尔斯也跨了台自行车追了上去,没有并行,仅是默默地跟在后面。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路边的行人举着报纸或是手提包遮着雨匆匆跑过,没有遮掩物的则不疾不徐地冒雨前行。而在贾尔斯眼里,伯德正漫无目的地穿梭街道,完全没有终点。
他没看明白伯德的行为,怎么突然淋着雨出门,以为是有急事,结果是在大街上乱走。
最后伯德到了牛津街内的一栋公寓楼前,一楼是正在营业的商铺,首饰店与服装店间有一道通往楼上的白色楼门。伯德停放自行车,从洇湿的衣服口袋里找出了那把曾藏在他窗台后的钥匙。
他新奇地步上台阶,抱着尝试的心态用钥匙打开这扇门,伴随“咔嚓”地一声,门居然真的开了。他警惕且轻轻地推动门,发现前方是一条光洁的走廊,里面站在一个穿着非常正式的男服务员。男服务员前摆放着一张高台,再往里走大约两步的距离就是一架升降式的电梯。
他能按场景估摸出对方是个负责电梯服务的操作员,对方也转头看向了他,并微笑地说:“欢迎回家,先生。”
伯德惊讶地摇摇头,诚实地解释:“不好意思,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不住这里。”
男服务员的笑容很好看,他指了指伯德手上的钥匙,“只有这里的住户才分配有的,您是怎么获得的?又是怎么知道这把钥匙是开这扇门的?”
“我,”伯德有点无措,接下来要说的话使他感觉自己像个骗子,“在学校宿舍的窗台后捡到的,用一只红丝绒的盒子装着,还有一张纸条,只写了地址,所以我找来了。”
他在自己的校舍窗台下捡到了牛津街公寓的钥匙,简直猎奇。
“好的,我明白了,能麻烦您提供一下您的姓名吗?”男服务员的态度很友善,没有因为伯德的钥匙是捡来的而把人赶出去,“我有住户信息,可以帮您查一下。”
“也许查不到,我没来过这里,更不可能有钱买这里的房子。”
“没关系的,先生,不过是动动手而已。”
伯德看在男服务员的坚持,没再拒绝,“伯德……”
“伯德是您的名字吧,您的姓氏方便透露吗?”
他迟疑,“伯德格林。”
男服务员埋头翻起住户名册,不出所料地在后面几页找到了相同的名字,他笑着抬头,“您的房间在五楼。”
这倒叫伯德不敢置信了,“可是我并没有买过,怎么可能?”
“您认识布兰温格林吗?这是拍下房屋的购买者名字,他付款结束在最后的所有权处填写的是伯德格林,如果您是本人,那么房子是您的。”
他当然认识,布兰温竟然送了一套房子给他!
第106章 N0bIlITyA(七)
男服务员领伯德乘坐电梯上至五楼,顺便讲解了新公寓的布局,大楼有两处升降梯,分上下两趟,层楼走廊的尽头有步行的楼梯,是为了出现意外时可以用于逃生的。每层有四间套房,房内规定统一大格局和设计,至于装修方面是由住户决定,不过因为是拍卖方式的出售形式,它是属于成品类,只需要拎包入住即可,住户不满意装饰和格调要进行更换就属于二次装修。
新公寓的拍卖会才结束不久,聪明的男服务员体贴地介绍着,他拿出对应的钥匙打开门,接着把它交到伯德的手中,推门后偏身让主人先进屋,“这套房的所有设施都能正常使用,您现在就可以在这里住下,若是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欢迎您随时联系我询问。”
伯德往前跨进去了两步,谨慎地没再挪动步子,看着往客厅延伸的地毯,他担心自己的鞋底会弄脏它,这不是他花钱买下来的房子,他要小心翼翼地对待。
“谢谢。”
他不知道该对男服务员说点什么,从进来大楼开始到现在,他的大脑都还未缓过来。男服务员帮他将门关上后,他就愣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他摸索式地在玄关处的鞋柜里找到了看上去应该是提前备好的室内鞋,他取出一双,换上了干净的鞋子方敢朝里面走。客厅的装潢和家具肉眼可见的昂贵,眼前的真实仍旧令他不敢置信,这套房子居然在他的名下。
他什么也没做,甚至还屡次激怒布兰温,布兰温却还为了他的住处而考虑,此刻的心情不知要怎么去形容才好。
他环顾房子的布置,随手打开临近玄关的第一件房门,以为会是书房或者办公室,结果房中的模样使他又大吃一惊。他没享受过有钱人的生活,所以没见过那么大的衣柜,整个房间都用在了服饰的存放上,大到各式各样、各种季节的上衣、裤子、鞋子,小到装饰的领带、领结和胸针,他有种进到了一家卖衣服的店铺的错觉。
贾尔斯是没资格上去的,于是去公寓楼出口的的对面的咖啡馆里喝点东西等着。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当时少爷忙于学业不能离开学校,只能由他来办理,房子拍卖的全过程都是他在参与的。
他问咖啡馆的老板借用了电话,给公爵府的少爷打过去汇报情况。
“是的,他现在已经在公寓内了。”
当布兰温得知伯德出门,他就料到了伯德可能要去的地方,“跟紧他,他如果问起你,你如实告诉他就行了。”
他给伯德拍下这套房不仅是考虑到伯德离开公爵府后住宿的问题,还考虑到了伯德的安全。牛津街正在往国家商业中心的方向发展,整条街的一砖一瓦在未来的价值不可估量,这成为富商及贵族趋之若鹜的原因。居住在周围的有可能是搅动风云的商业大亨,也有可能是闻名世界的音乐家,钱与权至少占一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旦大人物聚集在一个地方,那么,治安的保证就是他们最关注的问题。
政府对待他们绝不可能坐视不管,一定会加强这片街道的巡逻,遏制危险事件的发生。如此,伯德的安全也将得到保障。
伯德栽倒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脑海不断浮现出布兰温的音容相貌,内心有股想立即见到布兰温的欲望,但他又出于曾经愚蠢的举动隐忍了下来。
他对布兰温即渴望着,又不得不克制着。
傍晚时分,贾尔斯终于等到伯德走出公寓,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像女工捏在指腹间的银针。
伯德没换衣服,仍是来时被雨水淋湿的那件,他站在街边,一眼望见咖啡馆内靠窗而坐的贾尔斯,他正巧有疑惑需要解答。
贾尔斯觑着伯德走近,笑着请伯德落座,还擅自为伯德点了一杯咖啡加奶,“感觉怎么样?”
伯德在路上就察觉到贾尔斯的跟踪,所以看见这个家伙并不感到诧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一点也不讨厌我吗?”
“你不是要搬离公爵府吗?或许是少爷不愿意你继续与那些黑帮有瓜葛,远离他们相当于远离危险。”贾尔斯认为“讨厌”这个词是小孩子才会说出口,“也许少爷是讨厌你的,但他还是为你着想,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将疑问抛了回去,这个问题的答应不该由他来回答。
伯德低头盯着杯子中还未完全融于咖啡的牛奶,默不作声。
他琢磨不出,也不敢去猜测布兰温的心。
在这个被禁止男人与男人相爱的年代,他没有勇气去妄想一个在未来要继承爵位的贵族对他会有那样不可言说的感情。
贾尔斯观察着伯德的神情,其实在与少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他或多或少能察觉到少爷待伯德的不同。如果不是存在有特殊的情意,高高在上的少爷又怎么会一再忍受伯德的那些恼火的行为。不过有些事情自己心知肚明就好,避免祸从口出。
天渐渐黑了,雨中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了暗淡的颜色。
寻找许久仍未获得弟弟消息的阿洛怀斯曼日渐消瘦,格雷文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人再在那个夜晚之后见过他的弟弟,他已经陷入了困局中。
一辆黑色漆皮的马车穿过朦胧的雨雾驶来,驱马的马夫浑身罩着乌黑的雨衣,脸部藏在了帽檐的阴影里,有意地遮挡自己的样貌。他慢慢经过有人把守的怀斯曼家门前的车道,紧接着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翌日天还未亮,穿着工作服的快递员在怀斯曼家门口的收件箱塞进去了一只比巴掌大的扁平的盒子。看门的小弟没有多留意,直到半个小时后,又来了一个快递员,才发觉事情不对劲。
快递派送是指定时间送一次,那么在一个小时内是不可能有两个快递员上门的。
通过查看后来的快递员的证件,“看门狗”确定第一个送信件的家伙可能有问题,他找来管家用钥匙打开收件箱,将今天收到的盒子拿回客厅。
一夜未眠的阿洛怀斯曼在清晨方昏昏沉沉地睡去,没过一阵,敲门声就将他吵醒了。他疲惫地拉开门,听说早上发生的事情后困意顷刻减轻,他疾步来到客厅把放在桌面的快递拆开,发现纸盒子里还有一块牛皮做的纸套,他在一瞬间明白寄来的是一张胶片,因为胶片的保存通常都采用这种牛皮制作,内贴薄棉纸的包装。
“小心点,拿去放。”
他清楚这张胶片不会无缘无故塞进他的收件箱,它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胶片随播放器缓缓转动,阿洛怀斯曼让佣人都退出客厅,他集中精力地倾听着。先是片刻的无声,紧接着格雷文的声音突然出现,像平地惊雷似的,炸起他一身的汗毛。
“格雷文!”
他猛地坐起身,倦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心慌。他听见格雷文的低吼,还有一遍遍不停歇地痛苦嚎叫,一步一步走到放着播放器的台前。
“就是你杀了我们的人!”
播放器中传来另一个男人盘问的声音还有鞭子打在皮肉上的脆响。
他握紧拳头,听着格雷文怒笑地嘶喊:“我没杀过人!你们休想逼我认罪!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等着!”
铁链的摩擦,鞭子的抽打还有各种刑具的响声伴随着格雷文的哀嚎回荡在客厅的每个角落。阿洛怀斯曼几近崩溃地撑着台,手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和悲伤令他红了眼眶。
他最终承受不住停下播放,客厅也恢复了安静。仅仅三分钟的录音对于他来说太漫长,他倒坐在地面,平复着快要喷出胸腔的怒火,在寂静中短暂思考后,决定拨通艾德蒙贝伦杰办公室的电话。
“你好,请问哪位?”艾德蒙接通,对方却沉默了,“喂,请问能听见吗?”
默了须臾的阿洛怀斯曼在艾德蒙即将挂断前,说:“格雷文怀斯曼遭遇绑架,我需要你的帮助,警探先生。”
这通电话令艾德蒙有点意外,意外的不是内容,而是打给他的这个人,他没料想过阿洛怀斯曼会向他寻求帮助。
“麻烦您把事发前后的经过详细告诉我。”
阿洛怀斯曼扶着额头,他最近为了格雷文的失踪难以入眠,导致休息不足,脑子时常头疼欲裂,“先不要惊动苏格兰场,事情在电话中难以说明,要请你跑一趟了。”
艾德蒙若有所思地答应,“好,我现在过去。”
他抓起防雨的外套,边在警察厅内小跑边穿上身,嘴里还咬着吃剩下的面包。格雷文怀斯曼失踪是十天前,看来是怀斯曼家族已经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否则一向忌讳警方介入的黑帮不可能主动找他。
天空依然乌云密布,黑沉沉地压在这片土地上,压在他的头顶,浓郁的仿若他几年也拨不开的谜团。
第107章 NdD0gS(七)
艾德蒙赶到怀斯曼家,管家将他请进客厅,他看见阿洛怀斯曼仰靠着沙发,手腕压在眼睛上,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他脚步放轻地走近,缓声说:“怀斯曼先生,我来了。”
阿洛怀斯曼还穿着日常的睡衣,听闻艾德蒙的声音,他放下腕,睁开眼,脸上看不不出焦急的神色,只盯着前面悬挂的壁画,“坐吧,警探先生。”
艾德蒙如约没有惊动除他以外的警员,坐下后,佣人端来了一杯热红茶给他取暖。秋天的雨还是蛮冷的。
“找你来,是出于我弟弟格雷文怀斯曼失踪这件事。”阿洛怀斯曼也拎了一杯热咖啡,现在的他需要靠它来提着精神,“我相信你早有耳闻,他是在家族经营的酒馆门口被人绑走的,我拜托了一些老朋友帮忙打听,可惜一无所获,没人再见过他,就连当夜扶他上车的两个小弟和司机也不见了踪影,我怀疑他们三人是合谋,收了指使者的好处。”
艾德蒙抿着茶水,思绪随阿洛怀斯曼的陈述跳动,“消失的这段日子里,你没有收到类似于勒索信或是绑匪的通知吗?如果是绑架,对方一定对您或是怀斯曼家族有所要求,不可能十天了还是了无音讯。”
“有。”束手无策的阿洛怀斯曼像一滩死水般,有气无力地说,“还放在播放器内,是今早一个冒充快递员的混蛋塞进的我的收件箱,也正是因为听了这张录音胶片,我才给你打的电话。”
管家在得到阿洛怀斯曼的许可后,重新播放了胶片。
艾德蒙竖起耳朵聆听,录进胶片的声音不算清晰,好在双方说话的内容都可以听清。他肯定是判断不出格雷文怀斯曼受困的位置,但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胶片录制貌似进行过处理,您弟弟的话并不完整,就像这一句‘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有没有感觉中间少了什么?他有没有可能提到过对方的名字,但被处理掉了。”
闻言阿洛怀斯曼皱眉,让管家重播,他又仔细地听了一遍。
鞭子抽下皮肉的一声响声好像真的不连贯,当他留意到这一点,他就变得敏锐起来,三分钟的录音内容好似存在几处同样的问题。
艾德蒙噤声片刻,说:“若是往这方面猜想,那不排除作案的是相互认识的。你有怀疑对象吗?”
“你以为呢?警探先生。”阿洛怀斯曼有些心力交瘁,他无时无刻担心着弟弟的同时,还要耗费精力去打点生意,他可不是个能彻底信任外人的人,虽然各个酒馆、酒厂及这几年才参与的海贸都有人手打理,鲜少出错,可他依然不放心,“我与谁结仇,你应当也有答案。尤其是最近的阶段,接二连三突发的状况,时刻面临的险境,我认为没有谁会比巴特利特奥兰多更值得怀疑了。”
“你没有证据,这才是最关键的。”警方抓人要讲究人证物证,艾德蒙也自然遵守,“仅凭这段录音也没办法以‘嫌疑人’的身份请巴特利特奥兰多到警察厅喝茶,录音中没有提及到这个名字。况且,对方为什么要设计绑架格雷文怀斯曼,还发来受刑的音频,以及,内容里提到的‘杀了我们的人’,又是怎么回事?这个‘人’是谁?你能对此解释一下吗?或许对于找到你的弟弟会有帮助。”
阿洛怀斯曼没接声,在客厅的静谧中,他叹息地说:“陈年旧事,在没有开始接触赌马生意前,曾与巴特利特奥兰多有过摩擦,也可以指恩怨。家族是做红酒发家的,有了点钱后,我把目光转向了赌马这一行,于是有意接近了奥兰多家族的人。你知道的,奥兰多家族在赌马这个行业能排在最前头,我打算向他借点经验,然后我通过他认识了罗兰维斯塔,赌马界的另一个排得上号的人物。”
“起初还算和平,他们两个家族偶尔会有生意合作,而我是负责他们赌马场安全那一块的,算是第三方。毕竟双方一同举办,安排哪一方的人手监督赛马都不能令彼此相互安心,所以我在其中起了这个作用。”
“但一旦合作多了,矛盾是难以避免的,坏事就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发生了。一场比赛结束,赛马会被选手牵回马厩进行喂食和调整,就在这期间,马厩内死了人。死掉的是罗兰维斯塔的表弟。”
“表弟,”艾德蒙疑惑,“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厩,是参赛选手吗?”
“是的,维斯塔家族拥有自己的养马场,上场的赛马都是家族中的人员饲养的,对马匹的习性和性格当然了解,所以作为选手配合赛马出席比赛无可厚非。”
“那凶手是谁?又出于什么原因?”
阿洛怀斯曼平静地说:“是同场比赛输给了维斯塔家族的参赛者,奥兰多家族的赛马选手,因为输掉比赛后一时的气愤,失手将人杀了。”
“在马厩杀的,没有旁人在吗?”
“没有,马厩是单独的隔间。倒霉的是,经过的格雷文听见了里面的异响,他只是要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结果就被诬陷是他动手杀的人。”
艾德蒙的脑子已经蠢蠢欲动,开始分析起来,“然后是怎么平息这件事的?没有报警吧?”
“格雷文根本不认识死者,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置人于死地。”阿洛怀斯曼憔悴地回忆着,“罗兰维斯塔并未相信凶手开脱的措辞,强硬地要求巴特利特奥兰多把人主动交给他处置,否则他们将自己动手。巴特利特奥兰多在无关紧要的选手和维斯塔家族间,选择了后者,用以命抵命的解决方式消除了仇恨。不过此后他们没有再继续往来,兴许是亲人的死在罗兰维斯塔的内心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疤,他不愿意再与奥兰多合作了。”
听了那么多回忆,艾德蒙仍然想不通,他问:“既然仇恨已解,你为什么还会怀疑巴特利特奥兰多?”
“因为凶手也曾一口咬定是格雷文杀死的维斯塔的表弟。凶手说,他进来的时候,人已经身亡了,接着格雷文突然从旁边的隔间出现,并指认他是凶手,他认为格雷文的举动更可疑。”阿洛怀斯曼口有点干,喝水润了喉,“在凶手被维斯塔杀死之后,我们和奥兰多家族也算是结下梁子,现在奥兰多绑架格雷文,不否认有挑拨离间的企图,毕竟也是经历这件事才给了我与维斯塔家族拉近关系的机会,可我认为当中还有加里韦斯特的出谋划策。”
“警探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亲人迈克尔辛是死在他们的手里的,也因此,我才做出了反击。如今他们抓走格雷文就是在报复,他们如果不受到惩罚,我将永不罢休。”
艾德蒙注视着阿洛怀斯曼凝重的眉眼,相信哥哥对弟弟的感情是真的,然而,方才所有的陈述,他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作为警探,我有义务为报案者提供帮助,无奈的是线索太少了,警方也不可能单凭你的怀疑就下令捉拿巴特利特奥兰多。”
“警探先生,”阿洛怀斯曼逐渐失去耐心,语气稍显急躁地说,“但凡我有办法,我是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你们的身上的。”
艾德蒙抬手示意阿洛怀斯曼稍安勿躁,“我可以亲自登门问问巴特利特奥兰多,先看对方怎么回答,我们再做下一步的计划,你觉得如何?”
阿洛怀斯曼别无选择,在沉默中接受了艾德蒙的提议。
雨越下越冷,阴湿的季节使陷入感情困惑的伯德也越来越无精打采。他懦弱到不敢出现在餐厅,排斥所有关于布兰温与爱丽丝的消息,到用餐的时间,担忧的巴内会体贴地给他将食物送到宿舍里。
贾尔斯向布兰温汇报了那日交谈的内容,布兰温的心中毫无波澜,或许是因为真的伤心过,所以所谓的“讨厌或者不讨厌”的结论已经带给不了他任何的伤害了。他为这个家伙做了那么多,这个家伙居然还在纠结这种幼稚的问题。难道真要令他心生厌恶了,才会满意吗?伯德。
为什么他们之间非要用这样的方式去相处?
“他归还钥匙,说房子不是他买的,他不能接受。”贾尔斯有时候真的会被伯德那小子的一些言行举止气着,“他分明清楚自己的能力,却还是强撑着不肯接受您的好意。”
“换成以前的伯德,他不是这样的。”布兰温料到了这一点,闲暇的他坐在花园中的亭子里看雨,“他会开心地接受,然后默默地在日常中对我更好。他不是个擅长闹别扭的孩子,是后来发生的事影响了他。”
他很清楚,造成伯德如今这副模样的前因后果,故此他没有强迫伯德做任何不喜欢做的事,没有明知报仇的危险而限制伯德的自由,没有用身份和权力向伯德施压,没有警告伯德只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事。
他一直都清楚,所以他能对伯德无尽的宽容和容忍,心甘情愿地为他着想。
这何尝不算一种弥补。
第108章 N0bIlITyA(八)
贾尔斯当然是拒绝接收钥匙的,他知道少爷一定不会同意,也知道钥匙一旦真的归还就很难再送回伯德的手中。伯德那么倔犟的性格,估摸宁愿睡在公园的长椅上也不愿意二次接受这份原就是为他着想的好意。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认为有必要告知您。”
布兰温捉着金勺子慢慢搅拌着加入了牛奶的红茶,渐冷的天气很适合喝一杯,“什么事?”
“事关您和爱丽丝小姐的。”
贾尔斯的话令他的手顿了顿。
“这不是几天前的事了吗?”
“对的,不过在后厨餐厅还没有结束,我听到了些流言蜚语。”
布兰温从贾尔斯的口中了解了近来员工的情况,方得知她们在餐厅说了些什么,他也委实没考虑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是来了一位女客人,就能够让她们那么兴致勃勃。
“伯德呢?”他没为此生气,相反他更关注那个家伙的反应,“他有说什么吗?”
贾尔斯背手站着,摇摇头,“没有,不懂是错开了用餐时间还是什么原因,我最近在餐厅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可能是有事要忙吧。”
布兰温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失落是有的,他想看到的是伯德出言堵住了厨娘们的嘴,哪怕反驳一句,他都会感到高兴,“是哪里不舒服吗?你问下巴内,或者直接请家庭医生过去一趟。”
贾尔斯与少爷聊完伯德的事情,回去就找来了宿舍,开门的是伯德,巴内已经去克劳德的枪械室学习了。
“听说你这几日胃口不好,都不常到餐厅吃饭了,是怎么回事?”
伯德请贾尔斯进门,他们在方型的玻璃窗前坐下,圆桌上摆着一只插花的花瓶,还有两只水杯和一壶今早换过的饮用水。
“天气的缘故吧,缓一缓就好了。”伯德只能这么编造,总不能直说是因为不想听见厨娘们的八卦吧。
“伯德,”贾尔斯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臭小子,模样是越长越好看了,乌黑的头发和优秀的五官,与小时候那瘦得像猴子似的样子根本联想不到一块,“这是少爷的吩咐,他知道你的近况,他在担心你,所以你若是有事情不要隐瞒。他从前是不得已骗过你,可是他这些年对你的付出却是真真实实的。你们不该闹成这样。”
伯德知道布兰温在关心自己,内心很触动,但他隐藏了情绪,没有表露出来,“没办法,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人是不可能在一次次的遭遇里还依旧一层不变的。我也更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像从前那样。”
他难道不渴望回去吗?可是连小孩都明白,时光是无法倒流的。
何况,就算回到了过去又能怎样?他已经没办法再以小时候的情感去看待布兰温了。
贾尔斯也自知身为外人,他不适合去插手少爷与伯德之间的问题,从来都是把握着分寸,提一两句就作罢。
家庭医生还是过来替伯德检查了身体,确定没有生病,他才带着医生离开。
生活在雾都的人能在一天内看到多云的阴天、日光充足的晴天和乌云密布的雨天,就像上帝乱七八糟的心情。骑着自行车的艾德蒙刚淋湿了衣服,转眼就被日照和秋风吹干了,他现在感觉浑身有种臭烘烘的味道,伴着风里的咸味。
巴特利特奥兰多在金丝雀码头的仓库,刚走出门口,就瞧见了迎面扶着自行车走来的艾德蒙,他友好地主动打着招呼,“你好,警探先生。”
“你认识我?”艾德蒙提前一天通过电话联系的奥兰多,并约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他闻言首先表示了疑惑,在他的印象中,他貌似没有和奥兰多真正意义上的打过交道。
巴特利特奥兰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你是上过报纸的风云人物,即使没有正面交谈过,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稀奇。”
他示意手下开路,引领艾德蒙到仓库后面的洋楼里坐坐,并派人帮忙推自行车。
“其实前来打搅你是因为我受了阿洛怀斯曼的委托,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落座的艾德蒙接过递来的茶水,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巴特利特奥兰多早有所料,他神情自然地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阿洛怀斯曼早前就找过我,但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弟弟在哪。如果实在没什么头绪,你可以去问一下罗兰维斯塔。”
“罗兰维斯塔,赌马界里有名的人物。”艾德蒙故作思忖地问,“他和这件事有关系?”
“不确定。”巴特利特奥兰多亲自擦拭着绅士棍,目光没看着面前的警探,“几年前维斯塔家族有个年轻人死了,曾怀疑是格雷文怀斯曼杀的。”
“找到凶手了吗?”
“不知道算不算凶手,也许是凶手,也许是替罪羊。”
艾德蒙听出了奥兰多的言下之意,故而问:“所以你认为维斯塔也有抓走格雷文怀斯曼的嫌疑,为了弄清当年的真相是吗?”
“或许吧。”巴特利特奥兰多很精明,没有给出任何肯定的回答,“也可能是怀斯曼家族的哪个仇人,警探先生应该对我们这些家伙有一定的了解,出门做事随时有可能结仇,哪天死在大街上或者家里也不奇怪。”
经过几番的交流,艾德蒙对奥兰多的为人也有了底,“你与阿洛怀斯曼有仇吗?”
巴特利特奥兰多讶然地问:“当然没有,警探先生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么认为?”
“他说你杀了一位名叫迈克尔辛的男人,那是他的亲人。”
“什么!这完全是诬蔑!”
艾德蒙凝视着急忙解释的奥兰多。
“我根本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男人,连长相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杀他。这纯粹是构陷,我是可以告他的!”
巴特利特奥兰多急切的神情仿佛真的没有撒谎,艾德蒙在内心细细斟酌着,得出的结论是,两个家伙的交代真假参半。
“我很好奇,”艾德蒙环顾着客厅的布置,最后视线又落在了对座人的脸上,“你和怀斯曼家族究竟有什么过结,我相信的不是怀斯曼,而是相信诬蔑或是构陷从来不是平白无故的。”
他不能直接提起加里韦斯特,不然奥兰多定然会觉得他已经把人盯死了,他有很大概率会再次遭受袭击。至于他现在还敢上门,是在赌奥兰多还没得知他之前就知晓加里韦斯特躲在别墅里的消息。
巴特利特奥兰多笑了笑,无奈地说:“站在我的角度来看,我真的想不起哪里得罪了怀斯曼家族,如果阿洛怀斯曼态度坚持,那么麻烦你帮我沟通一下,再告诉我。”
“好吧,我尽量。”体会到了奥兰多的狡猾,艾德蒙没再久留,他知道问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我还有别的事要办,假如你有格雷文怀斯曼的消息了,也烦请你致电通知我。”
“好的,我全力配合。”
离开洋楼,艾德蒙在一阵阵的海风里蹬上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踩出了海岸,拐进了街道内,找到一个暗红色的电话亭,拨打了公爵府的电话。
阿洛怀斯曼希望他能够出面联系伯德。
他直接打到了公爵府主人居住的客厅,接听的是女佣,他大概等了一分钟,布兰温格林才接起了话筒。
“什么事?警探先生。”布兰温开门见山地问。
“您好,格林少爷,能麻烦您让伯德过来和我聊聊吗?”
“那你应该打到员工宿舍。”
艾德蒙舔舔自己干巴巴的嘴唇,“是这么回事,我想约伯德出来见面,以我个人的考虑来看,我觉得您有必要知道,因为要见他的是阿洛怀斯曼,至于具体聊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布兰温顷刻听懂了艾德蒙话里的意思,真正要找伯德的是阿洛怀斯曼,艾德蒙只不过是从中牵了一根线,而为何一定要他知道,是出于艾德蒙的猜疑。
“怀斯曼家族最近一年频繁出事,我不敢保证他找伯德没有存在危险的想法。您在我的印象中是极度在乎伯德人身安全的,所以我建议自己要告诉您。”
“他没径直找伯德,是清楚我顾忌和介怀着上次爆炸的事,才拐着弯让你来联系。”布兰温已然预料到不是什么好事了,“你转接到员工宿舍吧,留下时间及地点给我,别告诉伯德,我知道了。”
打给伯德的电话,是贾尔斯先接的,在这里工作的员工都默契地定下了一个规矩,凡是上门或是致电找伯德,都要经由贾尔斯的决定。
“警探先生,伯德还是个孩子,您一个抓坏蛋的家伙怎么总是找他?他又不能帮您抓人。”
“怎么不能,他可是有当警察天赋的,说不定受过训练后,会比我更出色。”
贾尔斯眼神鄙夷,刚巧伯德从旁走过,他一把就拽住伯德手臂把人扯到了身边,“你的电话,那头警犬的。”
满腹心事的伯德一愣一愣地抓着塞到手掌的话筒,莫名其妙地“喂”了一声。
第109章 NdD0gS(八)
伯德如约到达杰明街55号威尔顿餐厅,迎接的侍者询问他是否提前预约,他报了阿洛怀斯曼的名字,接着侍者会意,在前面引导他走进餐厅内。经过多人餐台和四人的座位,一直走到了最里面。
他觑见坐在最后一桌的阿洛怀斯曼,穿着低调的黑风衣,正轻嗅了嗅酒杯中红酒的香气,可能是余光瞟到了有人过来,下意识地抬头撞上了他的目光。
“下午好,伯德先生。”阿洛怀斯曼撂下了酒杯,轻声地问候。
对方的脸色很差,伯德一眼就能看出,他还记得以前遇见的阿洛怀斯曼总是保持着微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展现着友好的一面。现在的,看来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下午好,怀斯曼先生。”伯德在侍者拉开座椅后配合地坐下来,适当解开了外套的衣扣,又在侍者的推荐下点了一道海鲜。
侍者离开,阿洛怀斯曼挤出了丝笑意,拉近距离地说:“建立这家店的老板就是做贝类生意发家的,他的海鲜在这条街非常有名,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胃口。”
伯德双手置于桌面,十指交握着,语气很是干脆,“您找我来要谈什么事?您可以直抒胸臆。”
阿洛怀斯曼见状,也不拐弯抹角了,他面朝着餐厅的正门,能看清进进出出的客人的样貌,“格雷文失踪了,你肯定是知道的,可惜十几天过去,我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需要你的帮助了,伯德。”
“我,我能帮您什么?”连伯德自己都想不明白,他一个没权没势的孤儿能为怀斯曼提供什么帮助,而且这显然是帮派间的矛盾,他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去化解。
“我能给你制造一次杀死加里韦斯特的机会,而你要帮我的事就是杀死我们共同的敌人。”
伯德今日的出行保护,贾尔斯缺席了,这是布兰温的命令。失去保护的伯德的处境其实是挺危险的,谁知道会不会再遭遇先前在大街上的枪械袭击。
贾尔斯没明白少爷的意思,对于只身在外的伯德感到担心。
海鲜很美味,伯德慢条斯理地品尝着,俨然像个受过贵族教育的绅士,侍者会在一旁帮他处理螃蟹和龙虾。他说了句“谢谢”,示意侍者可以退下了。
“你的计划和建议在我认为是可以进行的,不过前提是需要艾德蒙的配合,可是他会如你所愿那么做吗?光凭你的一份证据是不是还不足够申请搜查令。”
阿洛怀斯曼眼中坚定,也是因为他没有其它的选择,“他会按照我的意思办妥的。”
他神色逐渐阴沉,忽地又叮嘱一句,“你一定要与公爵商榷妥当开会的事宜,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环,我们需要武器。”
伯德走出威尔顿餐厅,将外套的钮扣扣起来,重新戴上他的报童帽。他走在商业街上,抬头望了望高楼间黑压压的天空,寻思着要尽快回去,要下大雨了。
家中的布兰温在等,他坐在门旁走廊内布置的椅子,上一回在这里还是与艾德蒙喝茶。眼看花园里刮起大风,他开始有点后悔没给伯德派辆车接送。
一滴豆大的雨点被狂风吹进檐下,打在了他眼前摆放着茶点的台面,紧接着落下的雨点越来越密集,没过几秒钟,“哗啦啦”地就响成了一片,整个世界刹那间雨声环绕。
他更加的担心,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大门眺望。兴许是心中有感应,他眺见模糊的雨幕中隐隐出现人影的轮廓,急切地仔细一看,赶紧对身后的女佣说:“去给他打把伞,小心感冒了。”
伯德挨大雨浇透,他进门前下车,回头张望了一眼背后,发现一路跟踪他的那些家伙没有再跟来,他像个落汤鸡似的,裹着一身的水不疾不徐地沿着小道绕到后厨的门口。
一位女士打着伞向他跑来,近前把伞撑到他的头顶,笑着解释说:“少爷让我过来给你撑伞。”
“谢谢。”伯德点个头,不禁在周围找起布兰温的身影,最后一无所获。他以为布兰温在附近看着他,否则怎么知道他回来,还没有带伞。
布兰温吩咐后就回到了客厅里,默默地走上楼。
没有值班的贾尔斯在后门抽着烟等到了湿漉漉的伯德回来,他把烟头丢进外头的水坑里,嘱咐伯德先换身衣服。
“贾尔斯,我要见格林公爵。”伯德边走边说。
“怎么一回来就要见公爵?”贾尔斯走在伯德身侧,对与阿洛怀斯曼的这次见面起了疑心,“那家伙和你谈什么了,如果是有危险的事,你可不要答应,他从来不怀好意。”
伯德脱下淌着水的外套,他的手背已经挨冻红了,“所以要当面和格林公爵聊这件事。”
“你就不能先和我说说吗?”
“不能,事情很重要,不方便透露。”
贾尔斯看伯德神情坚决,也就没追问下去,脚步止在了马修的宿舍门前,瞧着伯德推门而入,“我会替你请示公爵的。”
“尽快,”伯德把外套随手扔在房中的地上,关门前强调,“事情很紧急,格林公爵越早知道越好。”
“行,明白了。”
关于伯德的任何事情,贾尔斯都不会瞒着少爷。
布兰温在电话内短暂地默了默,同意了伯德的请求,“他突然找父亲,应该是阿洛怀斯曼那边有不得不麻烦父亲出面的事,今晚吧。”
“还有,劳烦罗瑟琳给他煮碗热汤,晚上睡觉前请家庭医生看一下,预防生病。”
贾尔斯一一记下,挂断电话就去厨房找罗瑟琳女士,恰巧碰见这群厨娘围在一块聊天,聊的还是少爷与爱丽丝小姐,他张张嘴,欲言又止,回忆起前两天少爷说的话。
“我去提醒她们不要胡说八道,您和那位小姐没有关系。”
“不必了,没人会在乎的,时间长了,她们自然而然就没有兴趣再提了。”
第110章 N0bIlITyA(九)
夜里下着大雨,伯德换上稍微正式点的衣服,熟门熟路地来到三楼一间拥有阳台的房间。这间房中也设计有取暖的壁炉,摆放着桌椅,不同于其它屋子的是,它还放置着别的绿植盆栽。这些原本是装饰在阳台外的精致,由于大雨的缘故,佣人将它们又搬回了屋内。
阿尔弗雷德格林观察着植物的生长,顺势摘除生了病的叶子,听伯德把阿洛怀斯曼的计划陈述了一遍。
伯德挺直腰背地站在旁侧,话毕后,房中静默了一阵。他猜不透格林公爵的心思,只能心怀忐忑地看着对方慢慢裁剪着茎叶,行为像一位在乡下居住的退休老人,可是模样却还十分的年轻。
可能是他甚少接触贵族,误以为贵族大多都是声色犬马,舞会酒席不断,对花花草草没有兴趣,所以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突兀。
但又深入地想,平凡的普通人又哪有时间去闲情雅致,照顾那些草木,每天为生活奔波就足够累人了。
“你在想什么?”阿尔弗雷德睨了一眼走神的伯德。
“抱歉。”
伯德没有多余的解释,阿尔弗雷德也不再问。
风雨拍打着窗户,佣人已经将它们都关上,免得雨水被狂风裹进房里,打湿摆置的物件。
“我可以答应你的请求。”阿尔弗雷德斟酌一番,同意了这个计划,“但你也要答应我提出的要求。”
“您请说。”
伯德看阿尔弗雷德直起腰,转身面向自己。
“上次承诺你的不会变,毕业后你的档案会直接转送去皇家空军学院,再此之外,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布兰温的面前。”
别墅外响起了雷声。
轰鸣声仿佛劈在了伯德心坎上。
阿尔弗雷德睥睨着低于自己的人,声色冷淡地说:“你影响了他的生活,如果它是一件好事,我是不会阻拦的,但你认为它是吗?”
伯德垂下眼眸,紧闭着唇,无话可说。
“你没有意见,那么可以出去了,记住,今夜的谈话要保密。我希望你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不要再动摇布兰温的心。”
伯德勾着脖子走出的房间,路过的佣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他们小声打招呼,他也如同听不见。没人知道伯德是怎么了,就连伯德自己也不清楚。像是有一只手按压着他的头颅,使他用劲力气也抬不起来。
自从回来,巴内就察觉到哥哥的古怪,默不作声地躺倒在床铺里,他问哥哥怎么了,哥哥也不回答他。
他不敢任由哥哥这副模样,于是去求助了贾尔斯。
贾尔斯让巴内到克劳德的枪械室待一会,他去问一问伯德是怎么回事。
夜晚的宿舍亮着一盏电灯,他进来就瞧见了床上蜷缩在被子底下的身形。他踱步近前,坐到床边,伸手隔着被料推了推伯德。
“睡着了吗?”
伯德纹丝不动。
“巴内很担心你,有事不要憋在心里。”
贾尔斯并未强迫伯德回应,只是静静地守着,等待着躲起来的家伙想通。
可伯德却藏在黑暗里流下了眼泪。
左等右等,贾尔斯也束手无策,他搞不明白伯德的现状,索性冒昧地一把掀开罩在伯德身体的被子,他看见伯德瑟缩着肩,眼睛都哭红了。
他想着不应该的,公爵不会欺负一个孩子,他有点无措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伯德倔强地不说话。
“你不说,我就请少爷过来问!”
“别找他。”伯德突然急了,他坐起来抓住贾尔斯的手腕,制止说,“如果你还为他着想,你就不要找他。”
贾尔斯眼睑微敛,似乎意识到了,“是公爵和你说了什么,是吗?”
伯德的不语显然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什么。”
伯德眼眶湿润地摇头。
贾尔斯的态度稍加强硬,“你告诉我,我答应你会保密,但你不愿意,我就只能去请少爷。如果事情与公爵有关,届时少爷不必问你,他自会去找公爵问清楚。”
“贾尔斯,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找少爷,我说。”伯德紧紧捉着贾尔斯,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大步走出去找布兰温,“公爵希望我毕业后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在布兰温的眼前。”
贾尔斯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真的。”
他审视着伯德的眼睛和表情,“他为什么要你离开少爷?”
“因为我,”伯德嗤笑地低头,“因为我总是给他惹麻烦,他又不厌其烦地为我擦屁股,公爵看不下去了,所以要求我离他远远的。正好,我也有同样的想法,就算公爵不开口,我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
“贾尔斯,”他抬起眼眸,对视说,“别让他知道,行吗?”
伯德十三岁那年被少爷带回家,公爵与夫人就动过将伯德送走的念头,若不是少爷执意留下,恐怕已经成为乡下庄园里的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夫。公爵和夫人坚持的理由,贾尔斯不是不清楚,所以直至今日,少爷为伯德历经过种种后依旧没有改变也是无可厚非。
没有父母舍得自己的孩子为他人冒险。
然而,他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就好似公爵要求伯德离开的目的并不仅仅如此。
贾尔斯同意伯德的做法,决定不向少爷透露今晚的内容。
不过这只是他们自己的决定,不代表布兰温不会出于对伯德的关系而亲自去问阿尔弗雷德。
“爸爸,阿洛怀斯曼麻烦您做什么?”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几乎没有联系的两个人,其中一方忽然要求见面,肯定是有原因的。就如同那些年一封封被递进公爵府大门的请柬和邀请函,从名字上来看,没有几个是他见过或认识的。
阿尔弗雷德落座休息,用干净的手帕擦拭指尖上的污垢,他没有立刻回答儿子的疑问,而是说:“你即将入学的学校给我打来了电话,希望能约你提前前往参观校园。你大概哪天有空?”
布兰温觑着父亲,迟疑了须臾,估摸着给出一个时间,“七天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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