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定定地看向秋凛，唇角渐渐绷直，带着压抑：“我一定要去？”


    “为什么放逐区就一定要来赌场打拳？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因为我很缺钱，而这是来钱最快的方法。”


    秋凛很坦然地说：“而且你不是还在生病，伤还没好吗？有了钱你就可以自己去买药，为什么要拒绝？”


    “我的伤还没好。”周渡的语气变得有些嘲讽：“而且我现在已经不是异能者了。你忘了吗？这还是你告诉我了。”


    “这不是更好了吗？”秋凛面不改色：“你身上还带着伤，异能也没了，明面上的赢面更小、赔率也会更高，到时候赢的钱也会变得更高。”


    “……你有考虑过我会输的可能吗？”周渡不死心地又问。


    “有。”


    秋凛却说：“那你要么死、要么残——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你要考虑，你自己要负责的事情，和我无关。……不对，也有点关系。”


    他顿了顿，在周渡似乎带了点希冀的目光下若有所思地继续道：“你输了，我也会输。所以到时候输的钱，也算你的，以后要赔给我。”


    周渡：“……”


    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他真的还是个人吗？！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瞬，闭了闭眼睛，忽然说不出半句话来，俨然是被他的无耻回答给气到了。


    但秋凛还在继续说着，声音不急不缓：“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我捡了你，也算救了你的命，不是为了做慈善的。也别忘了你签的合同里的内容都是什么。”


    ——满足其一切合理要求，不得违约。


    但是这合理吗？


    但周渡已经连生气都无力生气了。


    像是已经丧失了所有情绪，他面无表情地朝着秋凛点了点头，咽下了所有话语，到最后只说了三个字：“行。我去。”


    他转身就走。


    “等等。”秋凛忽然说。


    周渡脚步顿住，接着就听着他的声音慢吞吞地继续响起：“你走反了，接下来要走的是这边。那是另外一场的。”


    ……他就知道果然是不该对这个老头抱有任何的期望。


    【宿主，你这个就叫pua吧？】系统在他脑海里幽幽道：【明明其实主角根本就不需要来赌场打黑拳……这是很危险的，他现在已经没有异能了！你当个人吧！我都以为他要打你了。你想靠赌赚钱的话明明找我会更容易的，你找我啊！】


    【而且说好的你没有原本的记忆了呢？你是怎么知道这里、还知道的这么多的？你又骗我！】系统狠狠地控诉他。


    【话是不能乱说的，小系统。我本来就是人。】


    秋凛跟在周渡的身后，小心地跟着系统的提示绕过周围一众有可能会让他倒霉的疯狂赌徒一边分心在脑海中慢悠悠地和系统聊天：【说了没有记忆就是没记忆，我没骗过你。但是我有脑子。而且，你不知道这里的赌场位置是可以在网上查到的吗？】


    他和周渡说的那些话其实也不算是假的，只是看起来的熟练度是装的而已。说起来这也是他穿越后第一次出门这么远，还是到这个地方来，中间还不小心带着周渡一起绕了点远路。


    但好在周渡对这边的路线和他一样不熟，而且他比周渡更会装。起码周渡就完全没发现，他也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


    【而且这也不叫pua，这怎么能叫pua呢？这明明是对你亲爱的主角的锻炼。】


    他说：【我这叫带他见识见识放逐区的真实险恶，让他对人多涨点防备心。不然这次我没像原剧情里那样背刺他，万一下次他再被其他人给背刺了、下场更惨怎么办？】


    【而且周渡也不会打我，你知道的嘛，这可是前期的主角，性格很好的，不会殴打一个柔弱的老头。】


    【好像也是哦？原来是我误会宿主了。】


    系统安静了。


    ……真是太好骗了。


    秋凛很想扶额，主角就已经很好骗了，结果他家系统这个人工智障比主角还要还要好骗，甚至让他没有半点把它忽悠成功的成就感。


    还好系统一直待在他脑子里没有实体也不会出来，不然分分钟被人骗到什么都不剩。


    从他让系统停止用人气值兑换生存值之后，就像系统说的那样，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变倒霉了——


    一路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陷阱几乎让他都要遇了个遍，来到赌场在门口遇到个想要炸掉赌场结果却把炸弹给直接扔向了他的疯子，在赌场里面又遇到个突然发疯，不知道从哪把枪带了进来无差别胡乱扫射的……


    总之几乎是遇到的每一桩一件事都能要了他的命。


    还好还有周渡在。


    就算没了异能，他从小到大的身体锻炼也不是虚的，就算腿脚微瘸，现在也依旧能打，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每一次危机全都被他给顺利摆平了。


    因此就算到了现在，周渡已经明显对他生出了厌恶的情绪，秋凛也依旧若无其事地跟在他身边——没办法，主角还是太好用了。


    赌场内的建筑、还有各类标识其实都很显眼，很难存在走错的情况，秋凛一路跟着周渡两个人一起走到报名的地方，也不需要交什么“保证金”，负责人随意地递了一张报名表给秋凛。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带着孙子来打拳呢？”负责人随意地问，“呦，还受着伤还没好呢？”


    干他这行的，眼神都挺利的，一眼看出来两个人之间的主导者是秋凛而非周渡。至于这么一个带着儿孙出来干这个……只能说在赌场这种地方，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不是孙子。”秋凛却摇了摇头，“是捡来的。”


    倒是引得负责人稍微惊讶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实话而已，周渡只当做没听见，也同样面色不变。


    “对了，名字这栏写个代号就行。”


    猜到周渡是第一次来这里，负责人提醒他：“我们这里禁止用真名。”


    有时候嘛，禁止用真名反而能减少掉一部分不必要的麻烦。在这地方，稀里糊涂的才对双方都好。


    周渡下笔的动作顿了顿，像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写个什么代号上去。


    “写玄武好了。”秋凛忽然出声。


    迎着周渡骤然变得凌厉、本能地带着杀意的眼神，他反问：“乌龟一般都活得长，万年乌龟那就活得更长了。怎么，你不喜欢？”


    看起来像是完全不知道“玄武”这个代号和他的关系一样。


    “……换一个。”周渡重新低下头。


    “那就填零。”秋凛漫不经心道：“什么都没有，从零开始，那就什么都能有了。”


    于是代号那一栏上真的填上了零。


    “只论输赢，不论生死？”负责人笑呵呵地拿着报名表看。


    “只论输赢，不论生死。”周渡说。


    起码现在他绝不想死，更绝对不会想死在这种可笑的地方，以这种可笑的理由。


    秋凛没说话。既然前面说了他想不想签生死契都随他，那他现在就不该说话。


    “不是异能者吗？”视线停住在了某一行，负责人有些地惊讶看了周渡一眼：这头发、这眼睛颜色，这看上去明明都像是异能者啊？


    “头发颜色是染的。”不知道是不是站在秋凛身边于是也被他给传染了，周渡想，现在他明明在说着谎，脸上却也平静地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睛颜色是遗传，天生的。”


    反正他的异能现在也消失了，不如直接填不是异能者。


    “行。这也没事。那就明天晚上过来怎么样？”


    负责人扫了他一眼，又笑呵呵地把手上的纸对折收起，“不是异能者的话今天是排不上了，明天时间好，赶巧晚上八点左右刚好有人空出来一场，行吗？”


    放逐区这地方，永远不缺有人赌，也永远不缺有人打黑拳。也因此他们有人来报名也永远不需要验证什么，更不需要留什么凭证、要押什么保证金怕人跑了。


    反正有一个跑了，就又会有下一个出现了。


    ……居然不是今天等下立刻就上去吗？


    周渡呆了一下，但想想似乎也是——这地方也不像是缺人的样子。


    他默然地点了点头，原本像是火烧、又像是结冰一样的心情忽然像是某个齿轮出了差错卡了一下，又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但要说心情恢复变好——那也是没有的。


    秋凛看上去也还算镇定，眨了下眼睛就恢复了正常，背着手看了周渡一眼：“还愣着干嘛，走了。”


    任谁也看不出来他也猜错了周渡能“上场”的时间。


    “……接下来要去哪？回去吗，还是你要继续待在这里赌其他的？”


    周渡抬脚就走，环视了一眼他们来的地方，不得不说他离开那个负责人的视线的时候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的。


    “赌别的？”秋凛摇了摇头，“我不赌这些，凡赌必输，没意思。”


    周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嘲讽了一句：“说得好像打拳就不是赌了一样。”


    这话说得好像很通透一样，不还是要赌？有什么区别？


    秋凛仿若未觉：“不一样。因为你会赢，不是吗？”


    这话说的……周渡面色古怪，没觉得感动，甚至有点警惕：“你有这么相信我吗？”


    秋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周渡几乎是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反正就算输了输的钱也是算的他的，还会要他来赔，那就不算输。


    他小声地骂了一句：“草。”


    “别以为今天没上就结束了。”秋凛说：“明天晚上还是要过来的。”


    “……我知道。”周渡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老头不会给他反悔耍赖的机会，他心里清楚，也没想要逃避。


    他心里也清楚，其实就像眼前这老头说的那样，他捡了他，也算是救了他，如果不是他在，很可能凌为真不会离开（虽然他现在也猜不到他到底是怎么让她轻易离开的），而是可能已经找到了他；如果他一个人躲在放逐区，那他可能会同样会自己出现在这座赌场里。


    ……都一样。这里是放逐区。他在心里默念，他需要……学会这里的生存方式。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秋凛带着周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这座赌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