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帮我 我教阿翡。
两天后, 王府突然有人来找戚如翡。
说是时欢生病了,这几日茶饭不思。
傅景砚邀她和祁明月过府,陪时欢说话解解闷。
自从上次, 知道时欢喜欢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之后,戚如翡对她就多了几分怜惜。
听完来人说完之后,她来不及亲自跟沈琢说, 便随手抓了个人,道:“你去同沈琢说一声,我和明月去趟王府。”
说完,便匆匆走了。
夏迎芷的侍女在不远处, 看着戚如翡走远之后,立刻回去向夏迎芷禀报。
她道:“小姐,少夫人已经走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虽然夏迎芷打心眼里瞧不上戚如翡的粗鄙无礼, 但戚如翡嫁进相府, 不过小半年, 竟已相继笼络了众人,这一点便不容小觑。
所以夏迎芷来了之后, 暗中打探了不少戚如翡的事。
比如,戚如翡同戚家人感情不深;再比如, 她同祁明月和王府的时欢是好友,那么祁明月三番四次找她麻烦就不奇怪了!
夏迎芷又问:“祁明月那边呢?”
“二公子和二夫人还在外面选铺子地址。”
也不知道祁明月用了什么办法, 但她竟然真的说动了魏晚若, 放手让沈瑜出去做生意,这几天,他们夫妻俩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外面鼓捣什么。
不过这也是夏迎芷选择今天下手的原因。
夏迎芷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个时辰, 沈琢的补药应该也快熬好了。她戴上耳环,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向姨母和老夫人辞行去。”
魏晚若刚听完管事的回事,正坐在太师椅上歇息。
心腹进来道:“夫人,表小姐来了。”
自从那日,魏晚若给了夏迎芷两个选择之后,夏迎芷回去就病了。
至于真病还是假病,魏晚若不知道,也没心思去探究。现在听说夏迎芷来见她,便猜夏迎芷病是好了。
便让心腹将人请进来。
夏迎芷步入堂中。
对着魏晚若行了个福礼,乖乖巧巧叫了声‘姨母’,而后道:“这些日子,多谢姨母的照顾了,明日迎芷便要家去了,特来向姨母辞行。”
说完,对着魏晚若又行了一礼。
魏晚若微愕。
她没想到,夏迎芷竟然会选择回家。
纵然夏迎芷是家中嫡女,可她父亲是个宠妻灭妾的主儿,夏迎芷回家之后,她的日子未必好过。
魏晚若又问了一遍:“你想好了?”
“嗯,迎芷想好了,”夏迎芷轻轻点头,眼圈泛红:“迎芷心悦大表哥,若不能嫁他,留在华京,也只会徒增伤心,倒不如离的远远的,彻底断了这份念想。还有我娘,她只有我了,若是我嫁在华京,日后谁照顾她呢!毕竟桃姨娘……”
夏迎芷没再说下去。
魏晚若已是明了,不管怎么说,夏迎芷都是她外甥女,冷了数日后,见她消瘦了不少,魏晚若的气也消了。
她起身走过来,握住夏迎芷的手。
这次,声音里掺了几分真切:“迎芷,别怪姨母。外人看着姨母是风光无限的相府夫人,可姨母内里受了多少委屈,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原本姨母想着,让你嫁在华京,日后我们俩也能做个伴儿,可……”
“迎芷明白的。”
夏迎芷摇头,吸着鼻子道:“是迎芷不好,非但没帮到姨母,甚至还连累姨母了,姨母别生迎芷的气,迎芷知道错了。”
说着,泪珠儿扑簌簌往下滚。
夏迎芷一向乖巧懂事。
这是第一次,哭成这样,魏晚若心里最后一点成见也没了。
“迎芷这一去,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姨母,”夏迎芷带着哭腔,细细叮嘱:“迎芷知道,府里诸事繁忙,但姨母要记得按时吃饭,天冷了要记得加衣裳。姨母爱吃的那几道点心,迎芷已将方子也交给厨娘了。姨母若是想吃了,随时让她们做,但有一点,姨母脾胃不好,那些点心不能多用……”
夏迎芷絮絮叨叨说着,听的魏晚若也热泪盈眶起来。
她脾胃不好这一点,沈瑜这个亲生儿子都不知道。
却不曾想,魏晚若这个外甥女竟然注意到了。而且经夏迎芷这么一说,魏晚若才察觉到,一直以来,夏迎芷给她送的吃食都是好消化的!
一念至此,魏晚若将夏迎芷揽在怀中。
然后做了个决定:“你既要回家尽孝,姨母不拦你。但你在姨母这里,是姨母的心头肉,回府后,姨母也断然不会允许别人欺辱你。这样,姨母收你做义女,明日你回家时,姨母会给你父亲去一封信,让他将你的婚事交给你母亲做主。日后你成婚时,姨母也会给你备一份嫁妆。”
夏迎芷从魏晚若怀中抬头。
又惊又喜看了她片刻,而后紧紧抱住魏晚若,眼泪落得更凶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直到有管事的来回事,夏迎芷才红着眼眶出来。
侍女陪她往前走。
等四下无人了,才小声问道:“小姐,既然夫人都已经认您做义女了,那事您要不算了?”
纵然夏迎芷这次成功了,如愿嫁给沈琢了。
但传出去,她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算了!我为什么要算了!”
夏迎芷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干脸上的泪痕,露出那双嫉妒到变形的眼睛:“就凭她给我的那点小恩小惠么?!”
若是没有这次相看的事。
夏迎芷或许,会对魏晚若收她为义女一事,而感恩戴戴。
但经此一事之后,夏迎芷便醒悟了。
这些年,魏晚若疼她,无非是弥补她没有女儿的遗憾。她温顺乖巧听话,所以魏晚若愿意宠着她。
可一旦她有自己的想法。
魏晚若便对她立刻变了态度,然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这副嘴脸,跟他们府里的桃姨娘有什么区别!
她不要一辈子,都这样仰人鼻息活着。
这一次,她要自己去争。
侍女还想再劝。
但见夏迎芷已经打定主意,只得将嘴闭上了。
出了魏晚若的院子之后,主仆俩又去见了沈老夫人。
上次之后,夏迎芷又来了好几次,但次次都被人挡了回去。这次,兴许沈老夫人是知道她来辞行的,便难得见了她。
夏迎芷规规矩矩行了礼,说了明日要家去的话。
沈老夫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夏迎芷不经意间瞧了眼外面的天色,便以时辰不早了,她还要回去收拾行囊为由,起身退了出去。
主仆俩刚出院子,便遥遥见宋妈妈拎着食盒走了。
瞧那方向,正是往沈琢院子去的。
夏迎芷抬手扶了扶鬓发。
带着侍女,慢悠悠往过去:“走,我们去向表哥辞行去。”
宋妈妈送过来的补药,沈琢喝了七八日了。
心里虽十分抗拒,但躲不过只得认命喝了。
宋妈妈回去复命,他则又坐到榻上看书了。
但手中的书,翻了不过三五页,沈琢便觉得有些热,抬手松了松衣领,继续垂眸看书。
没一会儿,院外又响起说话声。
沈琢以为是戚如翡回来了,正要站起来时,突然传来一阵晕眩感。
紧接着,孟辛就进来。
他瞧见沈琢单手扶着桌子,脸色不大好,便立刻问:“公子,您怎么了?可是哪里舒服?”
沈琢摇摇头。
许是屋内燃了炭盆,兼之他又坐久了,才会觉得热。
“没事,”沈琢抬手捏了捏眉心,顺带推开窗子,随口问:“怎么了?”
话刚问完,他便瞧见了立在庭院里得夏迎芷。
天气阴沉,寒风瑟瑟。
一身绿衣的夏迎芷立在庭院里,脸色苍白,眼眶发红,正怔怔望着门口。
似是听到了沈琢推开窗子的声音,她转头望过来,正好与沈琢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孟辛这才马后炮说道:“表小姐来了,她说她明日要走了,过来向您和少夫人辞行的。”
若是孟辛这话早说一点,沈琢就不会见夏迎芷了。
可如今他们俩既看见对方了,若再不见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沈琢便道:“让她进来。”
孟辛出去将人请进来,然后又去找绿袖了。
沈琢扶着案几,压着身体的不适,听完夏迎芷辞行的话,而后问:“可曾同母亲说了?”
“已经同姨母和老夫人都说了。”
沈琢轻轻颔首:“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就不虚留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去收拾吧。”
话至最后,已不自觉带了几分烦躁。
沈琢素来畏寒。
即便是炎炎夏日,也甚少出汗。
但此时,额头上却覆了一层薄汗,连带晕眩感也似乎加重了,他不想在人前失态,只想让夏迎芷和她的侍女赶快滚。
夏迎芷倒是如他所愿站了起来。
但她没着急走,反倒还朝他走近了几步,神色关切问:“表哥,你是哪里不舒服么?怎么出了这么多的汗?”
说完,没等沈琢开口。
夏迎芷又吩咐自己的侍女:“表哥不舒服,快去叫大夫来。”
那侍女立刻去了。
沈琢喜静,院中伺候的人本就不多,平日除了早上洒扫之外,甚少会在院中。
夏迎芷的侍女这么一走,屋内院外,一时就只剩沈琢和夏迎芷两个人了。
沈琢的晕眩感更重了。
夏迎芷见他握着案几的手,骨节微微发白时,便朝沈琢走了几步:“大夫来应当还有一会儿,不如我扶表哥先去床上歇息一会儿?”
随着夏迎芷的靠近。
她身上甜得发腻的香味,愈发浓郁了,催的沈琢眼神都有些涣散,扶着案几的手甚至还滑了一下。
“表哥!”夏迎芷忙上前,扶住沈琢,柔声道:“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儿。”
沈琢含糊说了句什么。
夏迎芷没听清楚,不过她也不在意,径自将沈琢扶着往床边走。
床与榻之间,不过数十步。
刚走近,沈琢一把甩开夏迎芷,踉跄坐在床沿上,闭眸揉着眉心,鬓边薄汗涔涔,呼吸有些重。
夏迎芷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但她还是贼心不死,朝沈琢走过去,故意学戚如翡的语气道:“沈琢,你不舒服,我扶你躺下吧。”
说着,将手伸向沈琢。
在即将碰到沈琢时,却被沈琢一把握住。
紧接着,沈琢蓦的睁开眼睛,眼神滚烫望着她。
*
出了相府之后,戚如翡本打算,先去找祁明月,然后她们一同去王府的。
但在去找祁明月的路上,却遇见了本该‘卧病在床’的时欢。
时欢听说戚如翡要去王府找她的缘由时,一脸茫然道:“我没有生病呀,而且王爷最近很忙的,昨晚都没回府,更不可能派人去找你呀。”
戚如翡一听这话,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她甚至来不及同时欢解释,便又立刻打马往相府去。
戚如翡完全没往夏迎芷身上怀疑。
她只以为,有人支开自己,目的是为了对付沈琢,所以一路上,她快马加鞭往回赶,生怕沈琢出了么事。
等戚如翡紧赶慢赶回去时,院子里的静悄悄的。
平日敞开的门窗,此时也关的严严实实的,只有孟辛一脸委屈跪在庭院中。
戚如翡心里猛地咚了一声。
她哑着声问:“出什么事了?!”
孟辛听到戚如翡的声音,转过头,脸上没有哀伤,反倒是一脸惊恐。
戚如翡:“?!”
戚如翡看了一眼门窗紧闭的屋内。
没再去看孟辛,快步上了台阶,而后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门,朝里走去。
但脚刚迈进去,便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而后门哐当一声被关上了。
跪在外面的孟辛心肝儿一颤。
而后默默膝移往后跪。
被人握住手腕的那一瞬间,戚如翡下意识想出手反击,但闻到熟悉的药香味时,又硬生生止住了。
而后,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被沈琢摁在门上亲了。
同上次那个一碰即分开的吻不同。
这次,沈琢的动作里明显带了急躁,甚至发现发现戚如翡躲避时,还抬手摁住了她的后脑勺。
戚如翡是一路跑进府里的。
到现在气都被喘匀,又被沈琢摁住一通狂亲,眼前都快要冒星星的时候,沈琢又将唇移到了她脖颈。
戚如翡费力喘了好几下,恢复了几分力气之后即就想找沈琢算账。
可沈琢却先一步洞察了她的意图。
沈琢人虽然还埋头在戚如翡的脖颈上。
但手却立刻攥住戚如翡的手腕,将其高举过头顶,用一只手攥住。
而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紧紧揽住戚如翡的腰。
戚如翡脸顿时都绿了。
她怒吼道:“沈琢,你给我……唔……”
之后的话,就被沈琢封于唇舌之中了。
戚如翡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的时候。
但此时,她全身都被沈琢禁锢着,别无他法,兼之又气又怒之下,戚如翡狠狠咬了沈琢一口。
沈琢吃痛,这才喘息着松开戚如翡。
戚如翡磨牙嚯嚯正要发脾气时,可在抬眸看清楚沈琢此时的模样时,又猛地卡住了。
沈琢面容本就长得秾丽。
但因他身体虚弱,平日脸色总是苍白如新雪,便削减了几分那种艳丽。而今日,他脸上染了一层绯色,水红的唇上血珠殷红,有汗珠蜿蜒而下,滚过他的喉结,而后坠入被他扯开的衣领里。
戚如翡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沈琢踉跄了一下,又俯身朝戚如翡扑过来。
戚如翡见他不对劲儿,忙伸手扶了沈琢一把,沈琢抬手摁在戚如翡身后的门板上,将戚如翡圈在怀中,粗重喘息着。
刚才戚如翡光顾着生气了,现在才察觉到沈琢整个人像是火炉一样,体温高的吓人。
“沈琢,你……”
戚如翡想问他,是发烧烧糊涂了,还是中药了。
但她没问出口,沈琢已先一步开口了。
沈琢眉眼潮湿,但眼里却像被人放了一把火,里面颇有烧掉一切的架势。
他皱眉,脆弱的声音里全是央求:“阿翡,我难受,你帮帮我,好不好?”
戚如翡对上沈琢如狼似虎的眼神。
她咽了咽唾沫,下意识想逃,手腕却被沈琢攥住。
沈琢叫她:“阿翡。”
只一声,戚如翡便被钉在了原地。
她磕磕绊绊问:“怎、怎么帮?”
“我教阿翡。”说完,沈琢一手掐住戚如翡的腰,再度汹涌吻了下来。
戚如翡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
直到后背骤然陷进锦被里,突如其来的柔软,戚如翡有一瞬的清明,她一把攥住,那只正在解自己衣带的手。
“沈琢,等等等等一下。”
沈琢艰难撑起身子,双眼猩红望着戚如翡。
“那个,你你你要不学学明月上次这样?”
中了药,也不是非要这样那样,才能解决嘛。
沈琢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听到戚如翡这话,他当即惩罚似的在戚如翡脖颈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阿翡觉得,就我这身子骨,现在这个时节,能泡冷水澡吗?”
好像也是哦!
戚如翡见沈琢犹豫了,正要继续时,戚如翡一把摁住她胸膛,左右躲闪道:“那什么,现在还是大白天,不大合适,要不,要不……”
“不是白天,天已经黑了。”
沈琢忍无可忍了,直接拉过戚如翡的手,俯身又吻了下去:“没有要不,阿翡我忍不了。”
忍不了了是要开始、开始了吗?!
寨里一帮大老爷们,平常说话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所以戚如翡对这事,也是知道的。
但是吧,知道跟亲身上阵是两码事。
戚如翡还是有些怂。
可瞧沈琢这架势,今天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算了!
反正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而且沈琢一直对此道念念不忘,今天就当圆了他的念想了。
戚如翡刚躺平放弃挣扎时,院外突然先后响起沈瑜和祁明月的声音。
“沈琢呢?”
“阿翡呢?!”
一见到这夫妻俩,跪在地上的孟辛,几乎是瞬间跳起来,想捂住他们的嘴。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
原本已经打算从了沈琢的戚如翡,听到沈瑜和祁明月的声音,想都没想,一脚就将沈琢踹了下去。
第72章 牵扯 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戚如翡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可踹完之后, 又猛地反应:她跟沈琢可是夫妻,她干嘛要心虚?!
而且沈琢这身子骨,哪里禁得起踹!
戚如翡又立刻去看沈琢。
沈琢面色潮红, 一身狼狈跌坐在地上。
此时正以手扶额,脸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
戚如翡拢着衣裳,手脚发软从床上爬起来, 底气不足问:“沈、沈琢,你,你还好吗?!”
沈琢抿了抿嘴唇,脸色更臭了。
哪个男人, 在这种紧要关头,被人从床上踹下来,还会觉得好?!
对上沈琢哀怨的眼神。
戚如翡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她缩了缩脖子,拨开凌乱的纱帐, 赤脚下来, 朝沈琢走过去。
风吹过树梢, 响起窸窣声。
祁明月还在外面吵嚷:“你拦着我干什么?我要见阿翡!”
沈瑜也跟着嚷嚷:“就是,让开, 我要见沈琢,他还好吗?!”
孟辛飞快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在心里默默腹诽:本来应该挺好的, 后面估计还能更好,但现在你们俩来了, 估计就不好了!而且若是今天他拦不住他们俩, 估计自己会更不好!
孟辛都要给这两人跪下了。
他道:“两位放心,我们公子和夫人都没事。”
“没事你拦我们干什么?”
祁明月跟着附和:“就是。”
孟辛:“……”
拦着不让你们去送死啊!
“那个,公子跟少夫人现在不方便见二位,不如二位先回, 等……”
祁明月打断孟辛的话:“为什么不方便?”
沈瑜是个男人。
没见过猪跑又不是没吃过猪肉,
见现在天还没黑,沈琢他们房里突然就门窗紧闭,孟辛又是一脸‘求你们别问了’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俩人现在可能真的不方便。
“行了,”沈瑜一把拉住祁明月:“既然人家不方便,咱们就……”
话还没说完,紧闭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了。
戚如翡眼含春水,衣裳皱巴巴的,满脸的不自在。
沈瑜一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天还没黑呢!这两人怎么就……
哎呀,真是没脸看!
“阿翡!”祁明月迅速朝戚如翡跑过去,替她理了理头发:“大白天的,你在房里干什么呢?怎么弄成这样了?”
沈瑜瞬间想将自己的傻婆娘拉走。
戚如翡不自在轻咳了声:“那什么,修床!”
沈瑜:“……”
“修床?!你们床坏了?那你怎么不找……”
沈瑜跳起来,一把捂住祁明月的嘴:“你可闭嘴吧!”
说完,就想将祁明月拖走。
祁明月自然不从。
她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将沈瑜摔到地上,而后拍了拍手,打算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眸光无意滑过戚如翡脖颈上时,祁明月瞬间如遭雷劈。
那是个牙印。
再配上戚如翡那张不自在的脸。
祁明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蠢话。
她嗷呜一声,立刻去扶地上的沈瑜,并麻溜道:“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戚如翡本来就不自在。
被祁明月这么一说,更觉尴尬,可她人都已经出来了,自然不可能再进去了。
更何况,她出来的时候,沈琢往净室去了。她觉得他能解决。
沈瑜被祁明月扶起来。
两人正要走时,又听戚如翡问:“夏迎芷人呢?”
先前戚如翡走了之后,时欢怕出事,便又让人将此事告诉了祁明月。
祁明月和沈瑜都是急脾气,当即便赶回来了,却怎么都没想到,撞上了这么尴尬的一幕。
正要走人的两人,听到戚如翡问夏迎芷,立刻停下来。
祁明月脸色瞬间就冷了:“那个绿茶又作妖了?!”
毕竟这两个人,可不像是白日宣淫的主儿!
夏迎芷此时正在绿袖房中。
绿袖住的地方,与主间不远。
若是那边动静大些,这边都能听见。
夏迎芷听见了戚如翡回来。
以及沈瑜夫妇的到来。
她便知道,她明日回家,已成定局了。
祁明月就是因为被人下药,才会被迫嫁给沈瑜。
所以她对这种龌龊的手段,恨之入骨,在听到夏迎芷给沈瑜下药时,祁明月表现的比戚如翡这个正主还生气。
而沈瑜同她也不遑多让。
就沈琢那个身子骨,好好保养,整天都是病歪歪的,怎么能再被折腾!
若是一个不慎,说不定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见到他们三人杀气腾腾进来。
夏迎芷站起来,正要开口说话时,祁明月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一个姑娘家的,给人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还要不要脸啦?!你爹娘都没教过你礼义廉耻,自尊自爱吗?!”
“表妹!”沈瑜也是一脸的痛心疾首:“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让你趁早死了那条心!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还干出这种丧心病的事情来!沈琢的身子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下得去手!”
天边浮云散动,暮色蔓延上来。
进来的三人都背光而立,但脸上的愤怒,却是一览无余。
戚如翡是沈琢的妻子。
按说这三人里,她应该是最愤怒的那个。
夏迎芷以为,第一个出声责难的会是她。
不过想想也是。
从她到相府之后,戚如翡从没自己为难过她,一向都是沈瑜夫妇为她代劳的。
夏迎芷没答话。
只是平静与戚如翡对视的。
她在等,等戚如翡什么时候会开口。
“你看什么看,你……”
戚如翡叫了声,‘明月’,祁明月这才一脸气愤住嘴了。
要不是看在夏迎芷是魏晚若侄女的份上,祁明月早就一巴掌呼死这个绿茶了!
戚如翡强压着怒气,开口道:“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要给沈琢下药?”
夏迎芷喜欢沈琢,戚如翡是知道的。
她虽然有点不爽,但是喜欢谁,是人家的权利,她没有理由干涉。
但是,她不该给沈琢下药。
夏迎芷眼底滑过一抹嘲讽的笑。
为什么要给沈琢下药?!自然是想嫁给沈琢啊!
她不像她那样好命,有个为国捐躯的爹,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风风光光嫁进相府啊!
但事已至此。
无法嫁给沈琢,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夏迎芷眼睫颤了颤。
她抬眸,神色无辜问:“下药?!什么下药?!表嫂,你误会我了,我今天……”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
戚如翡是习武之人。
这一巴掌,她完全没收力道,直接就将夏迎芷扇到了地上。
很快,夏迎芷颊边就浮起了鲜明的指痕。
“我从不打女人,这是第一次。”
戚如翡居高临下望着夏迎芷,漂亮的杏眸里,此时一片漠然:“你喜欢沈琢,我管不着。但是你不该给他下药。”
她刚才给过夏迎芷机会了。
是他不要的。
“表嫂,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夏迎芷捂着脸,眸光泛泪:“我明天就要归家了,今天只是来向你和表哥辞行的啊!”
一听这话,别说是戚如翡,就连祁明月都想抽她了:“辞行用得着下药?”
“什么下药?我不知道啊!”夏迎芷摇头:“我今天是空着手去的,什么都没带啊!二表嫂,我知道,你因为大表嫂的缘故,不喜欢我,可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啊!”
“你……”
“迎芷!”沈瑜打断祁明月的话,气的肩膀都在抖:“到现在了,你还要狡辩吗?”
夏迎芷涕泣涟涟。
她啜泣道:“二表哥,两位表嫂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么?!”
戚如翡盯着夏迎芷。
她问:“你是不是觉得,那碗药是宋妈妈送来的,只要你不承认,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夏迎芷睫毛极快的颤了下。
在她决定下药时,她就想到了把自己摘干净的办法。
那碗药是宋妈妈送的,跟她没关系。
她是过去向沈琢的,恰好碰见沈琢体力不支,只是好心想将沈琢扶到床上,谁曾想,沈琢竟然突然拉着她不放。
只要她能在房中多待一会儿,撕破自己的衣裳。
无论沈琢碰不碰她,她的名声已毁,沈琢都得纳她进门。
可夏迎芷怎么都没想到。
药效明明已经发作了,但沈琢却愣是没让她挨到他。
而绿袖和孟辛也来得极快,她压根还没来得及脱衣裳,就被他们拎了出去!
如今事情败露,只要自己不松口,他们能拿她如何!
戚如翡突然问:“你的侍女呢?”
夏迎芷心尖儿一颤。
按照原计划,她的侍女以去找大夫为由,去找魏晚若了。
可她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那个侍女都没回来,魏晚若也没来。
绿袖替夏迎芷答了。
她道:“回夫人,表小姐的侍女,说是要为公子找大夫,可却是往夫人院子的方向走。结果不巧,路上正好碰见了奴婢回来,便被奴婢带了回来,人现在就关在隔壁,夫人可要见?”
沈琢还没出来,她见个屁!
戚如翡满脸烦躁“不见,先关着……等等,你说,她的侍女先前去找夫人了?”
绿袖点头。
戚如翡还没说话,沈瑜已经开口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我娘找过来!”
沈瑜的小厮在外面,闻言立刻去了。
然后,沈瑜又转过头,问:“你要是怕我娘偏袒她,再把我爹或者我祖母也请来?”
“不必,有你们在就行了。”
虽然戚如翡离开的时候,沈琢去了净室,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他。
戚如翡扔下一句,“你们去堂中等我”,便转身出去了。
夏迎芷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泪眼朦胧看向沈瑜:“二表哥,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你……”
“迎芷!闭嘴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瑜烦躁打断了。
夏迎芷一愣,还是不死心:“二表哥,我……”
祁明月受不了她这矫揉造作的劲儿,打断她的话:“要么你自己把嘴闭上!要么我让人把你嘴堵上,你选一个!”
夏迎芷被噎了一下。
见沈瑜无动于衷,只得抽抽噎噎闭嘴了。
绿袖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粗鲁将她拉起来,推搡着往堂中走。
戚如翡重新回了房中。
此时天已暮,稀薄亮光从窗外投进来,只照到窗边的方寸之地。
戚如翡掀帘进了里间,绕过屏风,往净室去。
走到门口,手都已经搭到门上时,但听到里面的水声,她又将手放下了,只唤了声:“沈琢,你、你还好吗?!”
里面的水声停了。
过了片刻,传来沈琢沙哑微喘的声音:“不太好,阿翡要进来吗?”
“不不不!”戚如翡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我现在进去,也帮不了什么,我,我就在外面等你好了。”
里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琢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很快又被水声遮了过去。
戚如翡便立在屏风外面等。
等屋内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下去,最后彻底被黑暗吞没时,廊外又燃起了灯笼,有灯晕从窗子透进来,落在地上摇曳。
戚如翡盯着来回的灯晕出神了许久,突然察觉到,净室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她立刻站直身子,转头去看过去时,净室的门开了。
沈琢眉眼漆黑,脸色苍白如雪。
他披着一件宽袍,一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整个人羸弱的像是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
“沈琢!”戚如翡忙上前去扶住他。
手碰上他的胳膊时,只觉冷若冰块,戚如翡吓了一跳,忙高声唤绿袖将姜汤端进来。
沈琢喝过姜汤,又捧了手炉,可还是不管用,寒意像是从他骨缝里渗出来的,他只能紧紧攥着戚如翡的手,像个濒死的人,抓紧人世间最后一柸火种似的。
戚如翡不放心:“要不让绿袖先给你瞧瞧?”
“没事。”沈琢摇头:“母亲好像也过来了,我们过去吧。”
戚如翡给沈琢披了件厚大氅,扶着他去堂中。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传来清脆的巴掌声。
紧接着,就响起魏晚若的怒骂声:“混账东西!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出这种,自毁名节的事啊!”
魏晚若听到这个消息时,惊的茶盏都摔了。
她一路疾行过来,瞧见魏晚若脸上清晰的指痕时,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就又甩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比戚如翡刚才那一巴掌,也没有轻多少。
夏迎芷被打的头一片,一支扁平金簪从她发间滑下,叮的一声跌在地上。
那支金簪是魏晚若先前送给她,收她当义女的礼物。
夏迎芷勾着唇角,蓦的轻笑一声。
魏晚若瞧见她这样,怒火更盛:“事到如今了,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恬不知耻!”
“好一句恬不知耻!”
夏迎芷扬起红肿的脸,眼神嘲讽看着魏晚若:“只是不知道,这句恬不知耻,姨母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我?”
此话一出,魏晚若和沈瑜脸色齐齐都变了。
尤其是魏晚若,更是气的浑身乱颤:“你,你……”
“姨母当年,都能步步为营,先是以姐妹之称,让姜夫人收你入府,然后又爬上姨丈的床,进而得以嫁入高门,迎芷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何错之有?”
“你胡说!你胡说!当年,当年……”
魏晚若话还没说完,门外传来沈琢的咳声,她顿时惊慌转头。
戚如翡扶着脸色惨白的沈琢从外面进来。
夏迎芷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走魏晚若当年的老路了。
沈瑜没去看沈琢。
而是紧紧盯着魏晚若,语无伦次道:“娘,你说,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
第73章 卧谈 要不现在,我就给阿翡证明一下?……
当年魏晚若, 能以平妻的身份,嫁进相府,众说纷纭。
其中流传最广的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是说, 沈勉之外出时,对魏晚若一见钟情。可那时他与姜离刚成亲不久,他们又是陛下赐婚, 若很快迎新人进门,恐会让陛下不满。
所以沈勉之以让魏晚若陪姜离解闷为由,将其带回府里。
隔了数月,不知沈勉之用了什么办法, 说动姜离,让她应允魏晚若以平妻的身份过门。
在魏晚若嫁进来之后,沈勉之又以姜离眼盲为由,将掌管中馈之权交给了魏晚若, 就此架空姜离, 将其软禁起来。
这个说法, 沈瑜第一个不信。
他是从小看着父母相处的,他怎么看, 都不信沈勉之会像传闻里,对魏晚若那般深情。
而第二个版本里, 第一个遇见姜离的人,则是魏晚若。
据说姜离外出时遇险, 魏晚若好心帮了她一把, 两人因此结缘。而那时,魏晚若家中遭难,来华京寻未婚夫婿,可未婚夫婿已有美娇娘在怀, 便派人将魏晚若赶了出去。
那时,魏晚若盘缠用尽,正愁无处落脚时,魏晚若便请她暂时去相府安置。
后来,她们性情相投,更是以姐妹相称。
可称着称着,魏晚若就把自己称到沈勉之床上去了。
姜离和沈勉之吵了一架,但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姜离似是心灰意冷。允了魏晚若以平妻身份入府,而后又将中馈大权交给魏晚若,自己只偏安于府中一隅,平素甚少再出来走动。
再后来,姜离死了。
沈琢被送离华京,这些陈年旧事便蒙了尘,被人束之高阁了。
如今沈琢回来了,当年的事情,究竟是如何,沈瑜想问个清楚。
他想知道,他娘当年,是不是真的利用过姜夫人。
“还有,”沈瑜攥了攥拳头,不敢去看魏晚若那张痛心疾首的脸,只颤声道:“还有当年,姜夫人刚离世,沈琢就被送走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满堂寂静。
所有人都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逼问魏晚若的人,竟然是沈瑜。
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魏晚若更是气的浑身发颤:“逆子!我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听风是雨,这般来逼问我的吗?”
说到痛心处,她重重拍了下桌子。
腕间的玉镯,磕在桌角,哗啦一下碎开,碎片扎进魏晚若手腕里,顿时便见血了。
“夫人!”
魏晚若的心腹惊叫一声,忙过去用帕子捂住魏晚若的伤口,立刻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不准去!”
魏晚若厉喝不让。
手腕纵然再疼,都比不过她现在心里的疼。
心腹见劝不动,又只能向沈瑜求救:“二公子,您……”
“娘!”沈瑜快步过来,想要查看魏晚若的伤势,却被魏晚若甩开。
魏晚若怒道:“别叫我娘!我没你这种,受别人挑拨两句,就来我面前质问的儿子!”
戚如翡皱了皱眉。
正要说话时,却被夏迎芷抢了先。
夏迎芷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冷笑道:“姨母为什么不敢回答表哥的问题,要顾左右而言他呢?”
“你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魏晚若的心腹当即上前去推搡夏迎芷。
沈瑜去扶魏晚若的手落了空。
他无措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身后是沈琢,面前是魏晚若。
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母亲,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肩膀蓦的一沉。
沈瑜惊了下。
偏头,就见一只清瘦的大掌握住他的肩头。
然后,沈琢开口了。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有什么资格,与母亲相提并论?”
这话是对夏迎芷说的。
“母亲当年嫁给父亲,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我娘也应允了,甚至他们的婚事也皆是我娘一手操办,夏小姐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与我母亲相提并论?”
沈琢话音一落,堂中人所有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沈瑜是惊喜,魏晚若和夏迎芷则是惊愕。
夏迎芷没想到。
沈琢会替魏晚若说话,她一直以为沈琢是恨魏晚若的。
她怕沈琢恨魏晚若,连带着也恨她。
所以纵然对沈琢有意,她也不敢宣之于口。
再加上,魏晚若发现她喜欢沈琢之后,曾旁敲侧击同她说,沈琢并非长寿之人,一直阻挠他们在一起。
当时夏迎芷心里便起了疑。
去岁归家后,她便曾向她娘打听过,当年魏晚若嫁进相府的事情。
但她娘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夏迎芷匍匐上前,想去抓沈琢的袍角,想向他说明内因。
沈琢却踉跄着朝后退了数步,避开他的触碰。
魏晚若的心腹哪里还能让她再胡乱言语,当即上前,一把抓住夏迎芷的头发,趁她呼痛时,利落将帕子塞到她口中,啐了口唾沫,骂道:“事到如今了,你竟然还想攀诬我们夫人!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亏我们夫人怕你回家日子不好过,还说要收你当干女儿,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夫人的!”
夏迎芷一个娇养的小姐,哪里挣脱得开重手重脚的婆子,被摁头压在地上不住呜咽着,想向沈琢求救。
沈琢却连看都没看她。
他闷咳数声,虚弱开口道:“还是说回正事,母亲可曾查清楚了?”
魏晚若满脸痛色颔首。
心腹见她心力交瘁,便代她说了。
“回大公子,她的侍女已经招供,她看不上夫人为她相看的那些公子,一心想嫁给大公子。她在知道,老夫人一直在给大公子送补药时,便假借去找老夫人辞行的机会,让侍女将那种下三滥的药粉,放进大公子的补药里。而后她让人支开少夫人,算计好药效发作的时间,然后去找大公子辞行。”
之后的话,心腹没说,但众人都已明了。
戚如翡立在沈琢身边,手已经握成拳了。
忽而,一只冰凉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抚似的拍了拍,紧接着,沈琢道:“母亲……”
魏晚若抬手,压住了他的话。
她满脸疲惫道:“她是我外甥女,是因我的缘故进的府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夫妇俩想怎么处置,我都没有意见。”
被摁在地上的夏迎芷,一听这话,拼命抬头,想去求沈琢。
魏晚若与沈琢相比,她宁可落在沈琢手上。
可沈琢却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他虚弱摇头:“后宅之事,全交由母亲做主,孩儿并无异议。”
说完,捂着唇角又闷咳起来。
戚如翡带沈琢过来,只是想知道后续。
如今沈琢既然这么说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待着了,戚如翡直接带沈琢走了,把这一堆乱摊子交给魏晚若。
屋内灯火惶惶,照的夏迎芷面如死灰。
她一个姑娘家,为了能留在沈琢身边,不惜连脸面都不要了,沈琢中药是毫不留情将她推开,如今事情败露了,他依旧看都不看她一眼,就这样把她交给魏晚若处置了。
心里的怨恨陡然丛生。
夏迎芷拼命挣扎着,平素保养得宜的指甲,在地上划出冗长的刮痕。
可沈琢却始终没回头,而是被戚如翡搀扶着转了个弯不见了。
夏迎芷像一下子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彻底放弃了挣扎,任由魏晚若的心腹,将她粗鲁按在地上。
祁明月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她直接问:“娘,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魏晚若没回到祁明月的话。
而是道:“松开她。”
心腹得命,松开夏迎芷。
可夏迎芷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呆呆坐在地上,望着黑沉沉的门外出神。
魏晚若走到夏迎芷身边。
她替夏迎芷将她披散的头发,一点一点绾起来。
她膝下无女,夏迎芷每次来府里,夏迎芷的衣裳首饰,全都是由她一手购置,她自问待她不薄的。唯一没如她所愿的,就是让她嫁给沈琢了。
所以她怨她,恨她,在今夜让她这般难堪。
“迎芷啊!”夏迎芷替她将头发绾好,像以前那般,伸手拍了拍她的头顶,语气却再无从前那般宠溺,只剩下疲倦了:“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回去,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也会如实告诉你爹……”
“不要!不要告诉我爹!”
夏迎芷倏忽回神,立刻抱住魏晚若的腿,苦苦央求:“姨母,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您要罚我做什么,我都认了,但是我求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
她打心底里知道,夏父一直有休妻,扶桃姨娘上位的想法。
可碍于魏晚若每年都会接她来华京,他不敢得罪相府,这才没敢迈出这一步。
若是让他知道,她在魏晚若这里失宠了,那她们娘俩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姨母,我错了!”
夏迎芷见魏晚若不为所动,又立刻她磕头:“我求求您,您就当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爹,若是我爹知道了,她定然会休了我娘的啊!”
祁明月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若是事情败露,姨丈会休了姨母,那下药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还是你觉得,你有娘做靠山,万事不怕呢?”
“我、我……”
“够了!”魏晚若不想听夏迎芷再说了:“迎芷,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你既做了这事,便要承担后果。”
“姨母,我娘……”
“来人,”魏晚若厉声吩咐:“将表小姐带下去,明日一早,将她们送回去。”
说完,毫不留情掰开夏迎芷的手,径自往外走。
祁明月见状,又冲魏晚若的心腹交代:“今晚可看紧些,别再出什么事了,表小姐全须全尾来的,我们也得给人全须全尾送回去啊!”
那心腹立刻应了声,让人又将夏迎芷捆好带走了。
魏晚若手腕上有伤。
沈瑜放心不下,和祁明月巴巴赶了过去。
他们一走,院子就安静下来了。
沈琢一回屋,就有些发热了。
戚如翡对他这样,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也没惊动旁人,让绿袖煎药喂沈琢喝过之后,在旁边守了好一会儿,便突然脱了外裳,上床跟沈琢躺在一起。
沈琢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
但在察觉到戚如翡上来之后,长臂一捞,就将人抱进怀里了,小猫似的在戚如翡的肩胛骨上蹭蹭,鼻音浓重道:“阿翡,我冷。”
沈琢嘴里喊冷,可身上却烫的跟火炉一样。
戚如翡知道,他今天在净室应该遭了不少罪,便伸手搓着他的胳膊,问:“要不再给你加床被子?”
“不要!”沈琢将戚如翡又揽近了几分:“被子没有阿翡暖和。”
戚如翡:“……”
行叭,你高兴就好。
折腾了一天,戚如翡其实是有点困的。
意识昏昏沉沉时,戚如翡突然想到一件事,陡然又清醒了。
“沈琢,你睡着了吗?”戚如翡拍了拍沈琢的胳膊。
沈琢嗯了声。
戚如翡在他怀中动了下。
然后问:“上次明月中药的时候,连沈瑜都下得去嘴,你今天是怎么忍住的?”
毕竟夏迎芷也算是个美人了。
一个美人站在自己面前,沈琢竟然毫不动心,他该不会是……
“嘶——”
戚如翡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沈琢松开她的后颈,滚烫的呼吸,全喷洒在戚如翡的皮肤上。
然后,他幽幽道:“阿翡要是怀疑我身体有问题,要不现在,我就给阿翡证明一下?”
第74章 告诉 当年母亲嫁进相府,确实是用了些……
戚如翡瞬间僵成了根棍。
她连连摇头:“不了不了, 你还病着呢!先养好身子最重要,养好身子最重要!”
沈琢也就争个面子。
毕竟现在,他就算想, 也是有心无力。听到戚如翡怂了,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们这边温情无限,夏迎芷那边却是一片凄惨。
夏迎芷深知, 自己一旦这样回去,那日后,府中姨娘便会毫无顾忌磋磨她们母女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夏迎芷想用苦肉计。
可偏生,婆子们早有防备。
她们捆住了她的手脚, 又往她嘴里塞了帕子,还两拨轮流守了她一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便将夏迎芷推搡出府。
“我要见姨母!求求你们,让我再见姨母最后一面!”
夏迎芷手死死抠住府门, 死活不肯出去。
“夫人不会见你的, 你死了这条心吧!”
魏晚若的心腹, 毫不留情将夏迎芷的手掰开,让人连拉带拽将她推上马车, 而后便让小厮驾马车走了。
夏迎芷被送走之后,相府就消停了。
只是经此一事后, 魏晚若对沈琢好了不少,这几日沈琢卧病在床, 魏晚若日日亲自过来探望不说, 还送了不少补品药材,瞧着倒真有几分慈母的感觉。
这日,等魏晚若走了之后,戚如翡才道:“那天夜里, 你说的是假话吧?”
沈琢正在翻炭盆上的橘子,闻言,转头看向戚如翡。
“那天魏晚若的表情明显不对,而且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沈瑜的问题。相反,夏迎芷好像知道些什么,她想告诉你,但是你拒绝了。所以我猜,你应该知道,当年魏晚若嫁进相府的真相。”
沈琢怔了下,他没想到,戚如翡竟然看出来了。
不过戚如翡既然主动问了,他便也没瞒她:“当年母亲嫁进相府,确实是用了些手段。”
但具体是如何,沈琢没有细说。
他顿了顿,才又道:“但是他们三人之间的事,有些复杂,也不是一句简单的,谁对谁错就能说得清楚。”
这个戚如翡懂。
以前,她总以为,世上的事,非黑即白。
后来才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更何况,”沈琢笑笑:“如今我娘不在了,那些陈年往事,再去追究谁对谁错,也没意义了。”
“这倒是,人总得向前走。”戚如翡靠在软榻,懒洋洋道:“而且你看,那天夜里,你卖了魏晚若一个面子,这段时间,她对你的好,都瞧着真心了不少呢!既然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也没必要一直计较。再说了,沈瑜是真的把你当大哥了,你也不想让他夹在你们中间为难吧?”
有些事,戚如翡不说,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从她嫁进相府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沈琢看似同相府每个人都亲近,但实则,却同谁都不亲,他对相府的每个人都有防备心。
不过这也正常。
任谁被亲人丢去外面十几年,再回来时,都不可能跟他们做到亲密无间。
不过幸好,还有沈瑜这个二百五在。
沈瑜这人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却是个护短的,凭借着一点,他也算是慢慢打开了沈琢的心结。
不然,那天夜里,沈琢不可能会出声帮魏晚若说话。
但沈琢却因为戚如翡这番话,失神了许久。
久到戚如翡忍不住戳了他一下:“你在想什么?”
沈琢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戚如翡:“在想阿翡说的对,阿瑜既然把我当大哥,我又怎么能让他夹在中间为难呢!”
“这样想才对嘛,”戚如翡咬着橘子,含糊不清道:“不是有句话叫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么?”
是啊!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可是……
沈琢垂眸,盯着盆中的炭火看了片刻,突然问:“阿翡想不想知道,我在川梨待了那么久,为什么去岁会突然回华京?”
沈琢这话问的突兀。
戚如翡怔了下:“为什么?”
“因为有人告诉了我一些事。”
“魏晚若当年嫁入相府的真相?”
“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第75章 神医 糟了!她还没来得及串供!……
沈琢知道, 他是被弃出华京的。
所以在川梨这些年,他从没想过回华京,直到去岁他及冠时, 拿到了姜离生前留给他的信之后,沈琢便突然决定回华京了。
先前,他也曾想过, 将这些事告诉戚如翡,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今日,戚如翡既然说起了这个话题,沈琢便想着顺势将这些事告诉她。
“阿翡, 其实我……”
可惜,他刚起了个话头,外面突然就传来吵闹声。
沈瑜和祁明月从外面进来,沈琢刚涌至唇边的话, 只得又咽了下去。
沈瑜最近在忙着看铺子, 祁明月跟着他跑了几天, 两人因为意见不合闹掰了,气的祁明月直接放狠话:“姑奶奶我告诉你!这铺子你要是开不成功, 你就老老实实滚回来给姑奶奶看书参加明年的秋试!”
“好啊!小爷我要是开成功了,你别忘了, 你得跪下伺候小爷我洗脚!”
这是祁明月和沈瑜先前就说好的。她给银子让沈瑜做生意,沈瑜要是能做成, 她就给沈瑜当一个月的洗脚婢女。沈瑜要是做不成, 就得麻溜滚回来,看书参加明年的秋试。
戚如翡有些好奇:“花孔雀,你打算开什么铺子?!”
“花楼或者玉雕铺子。”
戚如翡:“……”
前者倒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但是戚如翡觉得, 沈瑜要是真去开花楼了,他那两条腿估计得被沈勉之打折!
至于开玉雕铺子……
戚如翡问:“那是什么鬼?!”
“你这个土包子,竟然连玉雕都不知道!”
沈瑜不允许,还有人不知道他心爱的玉雕是何物,当即便要给戚如翡讲解。
“打住!”戚如翡并不想听他说:“你给我讲没用,我就想知道,华京这么多人里,肯出钱买你玉雕的有多少?!”
这是个好问题。
玉雕这种东西,通常是有价无市。喜欢的人,自然会大把大把的砸银子买。但这种阔气的主儿,毕竟是少数,而且人家应该也认雕刻的师傅。所以戚如翡不明白,沈瑜为什么要搞这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沈瑜得瑟道:“小爷我喜欢玉雕啊,这些年也收集了不少,干这个,小爷我只要花个租铺子的银子就行,压根就不用本金啊!”
其实沈瑜原本租铺子的银子都不用出,魏晚若想从府里的铺子里拨一个给他,但被沈瑜拒绝了。
他说他要白手起家!
“我呸!”祁明月叉腰嘲讽道:“还不要本金!你那堆玉雕是大风刮来的,不要银子啊!”
“要银子不要银子的,那都是小爷以前的东西,干你屁事啊!”沈瑜也不甘示弱:“反正咱们的约法三章里,可没说,我不准拿玉雕去做生意啊!”
祁明月气的咬牙切齿。
这个确实没说,可谁能想到,沈瑜为了赢,竟然能舍得卖他那些宝贝!
戚如翡用肩膀撞了撞沈琢,小声道:“我觉得,花孔雀会输。”
沈琢表示赞同。
但他们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照不宣的东西。
沈瑜现在已经成亲了,他总得要成长成一个能扛事的男人,而不是永远都靠爹。如今祁明月既然肯逼他成长,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可沈瑜这个二百五还浑然不觉,依旧不知死活的跟祁明月掐架。
戚如翡朝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他现在蹦哒的有多高,以后他的膝盖就有多疼了。
他们这厢正闹腾着,绿袖掀帘从外面进来。
此时已至黄昏。
暮色透过雕花窗,跃进屋内,给屋内披上一层柔纱。
屋内四人围桌而坐,沈瑜和祁明月在打嘴仗,戚如翡和沈琢则凑在一起,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而后对视一眼,露出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绿袖立在门口,不想去打扰他们。
戚如翡却眼尖瞧见了她,冲她招手。
绿袖笑着上前。
她将药碗递给沈琢,而后道:“奴婢刚收到师傅的信,师傅说他还有七八日就能到华京了。”
戚如翡愣了下。
她立刻转头去看沈琢。
祁明月和沈瑜还在掐架。
沈琢低声解释:“绿袖的师傅平日里行踪飘渺,我也不确定,绿袖能不能找到他,之前就没告诉阿翡。”
一般行踪飘渺不定的,都是神医。
戚如翡眼睛瞬间亮了:“那他能治好你么?!”
华京里的大夫都说他命不久矣了么,但绿袖的师傅是神医,神医应该很厉害吧!
这个问题,沈琢不好答。
他将问题抛了出去:“这个还得问曹大夫。”
戚如翡瞬间意识,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她抓住沈琢的手,认真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这是她对他的承诺。
沈琢轻轻笑了笑。
然后与戚如翡十指相扣。
沈瑜无意瞧见了这一幕,顿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戚如翡照常去出晨功时,便将沈琢也带上了。
他们刚出院子,便瞧见祁明月和沈瑜也过来了。
沈瑜眼睛都快眯到一起了,嘴上还在嘟囔:“这大早上的,躺在被窝里睡觉不舒服吗?为什么要出来受这种罪!不行,我不……”
“敢说不去,老娘就打折你的腿!”
祁明月打断沈瑜了话,瞧见戚如翡和沈琢前后脚过来,又没好气踹了沈瑜一脚:“沈琢身体不适,都能来锻炼,你怎么就不行了?”
沈瑜被踢的嗷呜一声跳了起来。
以前他老觉得,戚如翡是个母老虎,心里十分同情沈琢。
可自从娶了戚明月之后,沈瑜才发现,戚明月可比戚如翡凶残多了,而且一言不合就动手,每天都把他的面子,踩在脚底摩擦。
反观戚如翡,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性子,突然对沈琢好了起来。
他们两人每次凑在一起,怎么看都怎么般配。
沈瑜捂着屁/股,见祁明月和戚如翡走在前面说话,便挪到沈琢身侧,做贼似的问道:“哎,你给我传授个经验呗。”
“什么经验?”
“你是怎么收服戚如翡的,”沈瑜压低声音道:“我也想把我们家那只母老虎收服了。”
毕竟硬碰硬的话,他只有□□翻的份上!
沈琢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不过见沈瑜一心求教,想了想,沈琢还是说了:“让她喜欢上你。”
啥?!沈瑜怀疑自己听错了,惊愕望着沈琢。
沈琢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让她喜欢上你。”
“别扯淡了!天上下红雨,祁明月都不可能会喜欢我!”
在这一点上,沈瑜有清晰的认知。
他们俩互看两生厌。
就算现在成亲了,依旧改不了这一点。
只是程度轻了而已。
可却不想,沈琢却道:“你不试怎么知道?”
沈瑜十分想说,不试我也知道!
但是,他眼珠子一转,突然起了个坏心思:祁明月现在整天打他骂他羞辱他,她要是喜欢上他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就能翻身做主,然后能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这样一想,沈瑜瞬间想试了。
他摩拳擦掌了,他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上我?”
沈瑜这人,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就属于狗肚子装不了二两油的那种人。
他脑子里想什么,都会不自觉在脸上写在脸上。
沈琢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道:“你先喜欢上她。”
沈瑜:“……”
你怕不是在玩儿我!
“要想让对方动心,你得先让她看到你的真心。”
这是什么鬼道理?!
沈瑜眉毛拧成一团:“那要是我喜欢上她了,她最后却没喜欢上我,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沈琢没办法为他解答。
但见沈瑜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沈琢想了想,同他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
沈瑜:“……”
“你俩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戚如翡扭头,看见沈瑜和沈琢凑在一起,有些好奇。
“没什么,没什么。”
沈瑜如是说的同时,给沈琢递给一个‘你不准说’的眼神。
沈琢笑了笑,没答话。
说话间,四人已到了竹林。
到这里之后,沈瑜算是明白,爱与不爱的区别了。
戚如翡带沈琢过来锻炼,沈琢只用优哉游哉打着拳就行了。
而轮到他,祁明月直接拎着个鞭子,跟在他身后,但凡他跑慢一点,她手里的鞭子就抽上来,整个竹林里,都回荡着沈瑜的吱哇乱叫声。
好不容易捱过半个时辰,沈瑜刚坐下喘口气,就听沈琢在旁道:“弟妹一直这样追着阿瑜跑,也不是长久之计。”
沈瑜心里顿时涌起一丝感动。
就见沈琢把玩着茶盅,似是不经意间提了一句:“阿瑜向来怕狗。”
祁明月怔了下,瞬间反应过来了。
她立刻笑道:“多谢大哥,明天我就去找条狗来。”
沈瑜被气的嘴歪。
他怒气冲冲拍着桌子,指着沈琢骂:“喂,病秧子,我最近得罪你了吗?你要这么对我?!”
眼看沈瑜指尖都要戳到沈琢脸上了,戚如翡将茶盅放下,轻轻发出叮的一声。
沈瑜瞬间气焰全消了。
沈琢掀开眼帘。
一脸礼貌道:“阿瑜得没得罪我,阿瑜自己心里没数么?!”
说完,捂着唇角咳了起来。
“起风了?我们快回去吧。”
戚如翡忙着关心沈琢,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有所指,只扶着沈琢走了。
沈瑜在原地气的跳脚。
开始琢磨,自己怎么得罪沈琢,但祁明月眼珠一转,要说沈瑜得罪沈琢,只可能是因为两件事。
第一,沈琢中药那天,他跟沈瑜俩急吼吼去找他们,似乎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第二,他们最近老去找他们,沈琢是嫌弃她跟沈瑜俩,打扰到他们二人世界了?!
“我最近没得罪他啊!”沈瑜一脸茫然望着祁明月。
祁明月丢给他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自己抬脚往竹林外走,并且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之后她要克制自己去找戚如翡。
她可不想最后,也落得跟沈瑜一样的下场!
沈琢此举,完全是为了报,那天沈瑜临门一脚一仇。
但祁明月是个识趣的人,这天之后,便也不再那么频繁来找戚如翡了,沈琢正琢磨着,等他身体再好些,就让戚如翡把上次欠的事补上时,绿袖的师傅却到了。
曹神医当年因为得罪了人,被仇家追杀。
当时姜离曾救了他一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在知晓沈琢回华京之后,他便遣了绿袖过来帮衬沈琢。
戚如翡和沈琢过去时,厅中的红木桌上,盛放食物的碗碟皆空。一个头发灰败,邋里邋遢的老头子,正歪在太师椅上,一面抖腿一面剔牙。
绿袖嘴角抽了抽。
她上前道:“师傅,公子和少夫人来了。”
曹神医闻言,往门口瞅了一眼。
第一眼,却是先看沈琢身边的戚如翡。
这目光,若是搁别人身上,只会觉得这人轻浮。
可戚如翡是土匪出身,对这种目光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立着,任由对方打量。
却不想,对方打量完了之后,摸了摸下巴,满脸不悦道:“跟她娘不大像,倒是跟那个莽夫有几分像!”
戚如翡:“?!”
沈琢这才想起来,还没同戚如翡说过,曹神医同她的渊源。
“阿翡,其实……”
“你这个臭小子!把老子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沈琢话还没说完,曹神医一看到他的脸色,表情瞬间崩了,二话不说冲过来,一把将沈琢摁着坐下,然后粗鲁禄起沈琢的袖子,指尖捏住沈琢的腕间。
戚如翡还是第一次,看见脾气这样古怪的人。
不过神医嘛,脾气大些,也是能忍的。
戚如翡立在旁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曹神医。
曹神医的脸色越来越臭,越来越臭,最后松开沈琢时,直接冷笑道:“既然他想死,你们成全他不就好了,还费这么大力气请我来干什么?!白浪费老子时间!”
说完,拎起自己的褡裢就要走人。
“曹大夫!”
“师傅!”
“不准走!”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戚如翡直接拦在曹神医面前。
她道:“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太医们说,沈琢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但刚才听曹神医那意思,沈琢还尚且有救!那她就不能让他走!
沈琢眼皮猛地一抖。
绿袖脸色也变了。
糟了!她还没来得及,同她师傅串供!
“师傅!”
“曹大夫!”
绿袖和沈琢同时开口。
但他们谁都没能说成,因为戚如翡截了他们的话:“你们都闭嘴!听大夫说!”
第76章 勇气 阿翡,我想跟你生孩子。
曹神医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横的丫头。
但鉴于这丫头是故人之女, 他忍了没发脾气,只冷笑连连道:“说什么说!他这副身子骨,他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这才短短一年没见, 他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副鬼样子,你让老子说什么?!”
绿袖和沈琢听到这话,正要松口气时, 就听戚如翡问:“你就告诉我,你能不能救他?!”
他们松的那口气,顿时卡在喉咙眼里。
曹神医见戚如翡语气焦急,这才咂摸出来不对劲儿。
他不答反问道:“谁告诉你, 这臭小子不行了?”
曹神医这话问的奇怪。
但戚如翡也没做他想,她点点头,长睫在眼底投下一圈阴影:“太医说,沈琢时日无多了。”
沈琢心里咯噔一声。
他十分想插话, 可若现在插话了, 这事就圆不回去了。
沈琢眸光不安看向曹神医。
曹神医一听这话, 差点原地炸了。
这华京都是些什么狗屁神医!沈琢的脉象他看过了,虽然这一年, 他造作的厉害,但哪里就到时日无多的地步啦?!
曹神医张嘴就想叭叭。
但无意扫过沈琢的目光时, 原本已到唇边的话,不知怎么的, 就突然打了磕绊, 他没好气道:“那帮庸医说的没错,他要再怎么作下去,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
一听这话,戚如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惊喜抬眸:“这么说, 你能救他?!”
“老子能救!但是老子不救!”
曹神医哼哼着就要走,戚如翡直接拦在他面前:“只要你能救沈琢,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老子一不缺穿,二不缺吃的,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帮我干什么?!”
“师傅!”绿袖知道她师傅的狗脾气,适时出声道:“公子知道您要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帮您准备了仙人居的桂花酿。”
曹神医这人,不爱金银名利,唯爱一口好酒。
一听这话,立刻变了态度:“酒在哪儿?!”
绿袖却不答话了。
沈琢笑着出声:“在酒窖里。”
曹神医当即脚底抹油就要去,戚如翡却直直挡在他面前:“先说清楚再喝酒。”
“哎,你这个小丫头片子……”
沈琢吩咐道:“孟辛,去将酒给曹大夫搬来。”
孟辛立刻去了。
“说什么说!”曹神医牛脾气上来了,他瞪着戚如翡,道:“酒没喝到嘴里,我一个字都不说!还有,你刚才自己说的,只要我肯救沈琢,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那我现在要吃城北那家的叫花鸡,你去给我买!”
戚如翡拳头攥的紧紧。
但鉴于曹神医说他能救沈琢,她扔下一句,“你等着”,便转身快步走了。
绿袖知道,他们还有话说,也迅速退了下去。
等到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曹神医立刻就问:“你这个臭小子怎么回事?!”
“什么?”
“你怎么把这丫头骗到手的?!”
沈琢:“……”
曹神医将褡裢扔在桌上,自己又歪回太师椅上,嘟囔道:“这丫头跟他那个莽夫爹一样,看起来就是个好骗的。”
沈琢听到这话,不禁哑然失笑。
说起来,戚如翡和曹神医也算是沾亲带故了。
戚如翡的母亲,是曹神医的师姐,曹神医心仪戚母,可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戚母对他无意,后来在外行医的时候,嫁给了戚平山。
曹神医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对戚平山却是怎么看都不顺眼,连带着对戚如翡也没是冷声冷语的。
沈琢在曹神医旁边落座:“曹大夫莫不是忘了,当年岳母在时,曾为我和阿翡定下过娃娃亲。”
“是有这么回事!可这丫头,当年不是被拐子拐了吗?”
沈琢轻轻颔首:“今春找到了。”
一听这话,曹神医立刻坐直身子。
他敛了先前的不正经,问道:“怎么找到的?”
戚家那一摊子烂事,他是知道的。
戚平川夫妇俩,可不像是锲而不舍,会找自己侄女多年的人,而相府更不可能。
那么戚如翡是怎么突然被找到的呢?!
沈琢沉默两息,并没有瞒曹神医。
他将有人将戚如翡在叶城的消息,告诉戚家人的事说了。
曹神医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却是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这个戚如翡确定是真的吗?!
当年戚母嫁给戚平山之后,曹神医黯然离开了华京,之后便一直在云游四海。
即便后来,听说师姐生了个女儿之后,他也只是托人带了贺喜来,并没有现身。而当年戚平山夫妇死在边镇时,他也曾去找过,但他迟了一步,戚家的尸骨已经被祁国公府敛了。
那时候,曹神医便暗中跟了一路。
直到亲眼看着,祁国公将他们的尸骨带回华京后,才离开。
沈琢道:“当初从叶城带回阿翡的人,是我岳父的乳母,她说阿翡是,应该错不了。”
曹神医听到这话,皱了皱眉。
不过他也没过多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又问:“是谁告诉戚家人,戚如翡在叶城的?!”
戚平山夫妇亡故多年,现在却有人,突然将他们失踪多年的女儿送回华京来,曹神医不觉得,华京有这么好心的人!
沈琢道:“暂未查到。”
曹神医愣了下,旋顿时面露嫌弃:“虽说这地里的韭菜,是一茬比一茬的差!可你这也差的太过头了吧,想当年,你娘在的时候,华京里飞过一只苍蝇,她都能查到她是雌是雄的,怎么到你这儿,差这么多!”
沈琢是有苦说不出。
暂且不说,姜离手中的暗卫、隐卫都是有十年以上根基的,但就说她行事可以毫无顾忌这一点,就已不是他能比的。
“那将这丫头送回来的人,之后就没搞点小动作啥的?”
除了六皇子那事之外,幕后之人就彻底沉寂了。
其实这也是沈琢想不通的地方,对方既然花这么大的力气,将戚如翡送回华京,但却什么都不干,更让他觉得奇怪。
直觉告诉他,对方只所以迟迟不动手,应当是在暗中筹划什么。
上次傅岚清说,杨文忠幕后真正的人,是三皇子。
那么当初,给戚家递消息,说戚如翡在叶城,应当是三皇子指使的。可偏生三皇子这人素来谨慎,自六皇子出事后,他除了私下拉拢朝臣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
沈琢和傅岚清都在查,但两人均是一无所获。
沈琢让人撤去了残羹冷炙,又上了茶来,然后问:“曹大夫可知,岳父生前与谁有结怨过?”
“那个莽夫的事,老子怎么知道!”
提起戚平山,曹神医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沈琢将茶往他面前推了推,眸中略带深意:“阿翡虽然姓戚,但她骨子里,还流着一半岳母的血,若是岳母在天有灵,知道您这样,怕是会心寒吧。”
这话算是戳到曹神医的脊梁骨上了。
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脸涨的通红,似乎是想狠狠说几句反驳的话,但搜肠刮肚一番,却没找到合适的话,只能将火气全撒在沈琢身上:“除了你爹,还有谁跟那个莽夫结过怨!”
这个答案跟戚家给的答案一样。
沈琢想了想,又换了个问法:“戚将军身上有什么能令别人图的?”
曹神医没好气道:“那个莽夫,除了他手里的兵权,还能有什么令别人图的?!”
但如今戚平山已死。
他手中的兵权早就被分散出去了,这个不可能,是三皇子费这么大力气,找到戚如翡的原因。
那么三皇子图的究竟是什么呢?!
曹神医见沈琢垂眸沉思,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最开始说的不是这个。
他怒道:“你别给老子岔开话题!那个丫头片子,是不是又是你装病骗来的?”
沈琢无语扶额。
他纠正道:“阿翡是我明媒正娶娶回来的。”
“行!”曹神医冷笑一声:“那我回头就去问问那丫头,是哪个庸医告诉她,你命不久矣了,我去把那个庸医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曹神医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
沈琢怕他当真去戚如翡面前揭穿自己,只得老实交代了。
曹神医听完之后,彻底怒了。
他一拍桌子,怒骂道:“你这个臭小子还是不是人了?!装病骗别人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媳妇儿也骗!”
曹神医虽然不喜欢戚平山。
但怎么说,也算是戚如翡的半个长辈,兼之他对沈琢也算有恩,沈琢没顶嘴,他长睫倾覆,低声道:“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骗阿翡。”
“你……”
曹神医还想再骂几句,但姜离那封信,是他交给沈琢的。
所以他人虽然不在华京,但也多少猜到了,沈琢才华京的日子,定然是杀机四伏。
“我都说了,让你留在川梨,留在川梨,可你死活不,非要回华京来,华京究竟有什么好的!就你那身子骨,本来就比常人弱,还非要造作,你这才来了一年,就搞成这样了,你还想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
曹神医噼里啪啦骂一堆,沈琢一一受了。
待他骂够了,沈琢才道:“曹大夫放心,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只是阿翡那边,还请曹大夫暂时先代我瞒住。”
“瞒得了一时,你能瞒得了一辈子?!”
若是可以,他自然是想瞒她一辈子的。
可沈琢自己也知道,这压根不现实。他现在只想着,能让戚如翡多喜欢他一点,那么有朝一日,当他和盘托出时,戚如翡离开他的几率能小点。
沈琢拢紧手中的茶盅:“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同阿翡说的。”
“你说了她就会原谅你吗?”
曹神医刮了沈琢一眼:“我可瞧着,那丫头的脾气,跟她那个犟驴爹有得一拼!你到时候就自求多福吧!”
沈琢没说话,长睫猛地晃了晃。
他如何不知戚如翡的脾气,只是如今,他已经别无他法了,只能这样硬着头皮走下去,想办法让戚如翡多喜欢他一点,在他身上能多留一点牵绊。
这样,当他坦诚时,他才能抓住她。
半个时辰后,戚如翡拎着叫花鸡,满头是汗回来了。
她将叫花鸡往曹神医面前的桌子上一摔。
曹神医正要伸手去拿时,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先插了下来。
曹神医抬眸,就对上戚如翡锋利的眼神。
他当即没好气道:“行了,知道了,知道了,有老子在,阎王爷亲自来,都把他带不走。”
戚如翡得了这句保证,才将匕首拔了。
一转头,沈琢就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想给戚如翡擦汗。
戚如翡直接将帕子接过来,自己擦了之后,突然发现,沈琢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具体怎么奇怪,戚如翡说不上来。
但他那眼神,看的她心里毛毛的。
戚如翡灌了一杯温茶之后,直接道:“你有事说事,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瘆得慌!”
沈琢摇摇头,只说没事。
吓得戚如翡找曹神医确认好几遍。
最后逼的曹神医发誓,若是他不能救活沈琢,就让他以命相抵才作罢。
而沈琢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他们躺在床上的时候。
戚如翡虽然背对着沈琢,但还是能感觉到,沈琢灼灼的目光,正在盯着她。
戚如翡受不了了。
她直接翻身坐起来,也将沈琢提溜起来。
然后,戚如翡盯着她,直接不耐烦道:“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琢晚上睡觉不喜欢有亮光,屋里的灯全熄了。
但廊上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晃,时不时,有灯晕透过窗子,跃进屋内。
沈琢沉默了片刻。
然后,抬眸看着戚如翡,说了句让戚如翡呆若木鸡的话。
他说:“阿翡,我想跟你生孩子。”
第77章 事成 沈琢,你会么?
戚如翡的困意, 瞬间被吓的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看着沈琢,磕磕绊绊问:“你、你认真的吗?!”
沈琢嗯了声。
然后转过身,朝戚如翡凑了过来。
屋里没点灯, 暗色里,人对声音格外的敏锐。
戚如翡听到被角摩擦的声音,紧接着, 沈琢身上的药香也蹿了过来,她慌乱伸出手,摁在沈琢的胸膛上:“那个、等、等一下,我, 我还没准备好!”
虽然说,上次他们俩就查临门一脚了。
但是、但是,现在沈琢也没中药,突然就说要这样那样, 戚如翡觉得自己还需要缓缓。
可沈琢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沈琢握住戚如翡的手腕, 掌心微微用力, 戚如翡便支撑不住,跌进了他怀里。
“那个, 沈、沈琢……”
沈琢打断戚如翡的话,声音从她头顶落了下来:“阿翡, 我们已经成亲五个月了。”
正在左右闪躲的戚如翡,像被人施了定身咒, 瞬间动弹不得了。
她同沈琢成亲, 已经有五个月了。
先前只是假夫妻,所以没有同房这一说,但现在,他们都已经彼此确认对方的心意了, 也不可能每天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睡觉。
但是今晚就这样那样,会不会太仓促了点?!
戚如翡同沈琢打商量:“那什么,我还没准备好,明天,明天行不行?!”
虽然戚如翡于此道上,一直表现出她很懂的样子。
但实则,她也就是纸上点兵,图个嘴嗨而已。
戚如翡记得,她跟沈琢成婚的时候,戚二夫人好像还给她塞过一本乱七八糟的小册子。
当初她胡乱扫了一眼,就将它塞进床底了。
在他们这样那样之前。
戚如翡觉得,她有必要把那本书,拿出来观摩观摩。
“不行!就今天!”
沈琢不想让这种不安的情绪再蔓延下去,当即不再给戚如翡开口的机会,俯身直接吻了下去。
戚如翡想挣扎。
可偏偏被沈琢吻着吻着,就成了一只软脚虾。
算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秉持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戚如翡也不再反抗了,任由沈琢将她放到床上。
沈琢的唇偏移到戚如翡脖颈处,手已经摸索到戚如翡腰的衣带上了。
戚如翡正晕晕乎乎时,蓦的觉得一凉。
她被沈琢勾引走的理智,陡然又回来了几分。
戚如翡一把摁住沈琢蠢蠢欲动的手。
然后,说了句她此时非常想问,但却十分煞风景的话。
就在沈琢觉得,自己即将能弥补上次的遗憾时,就听见戚如翡问:“沈琢,你会么?!”
恰好戚如翡问话时,廊外的灯晕摇曳而来。
照的纱帐里,她盈满春水的杏眸里,满是质疑。
沈琢脸瞬间绿了。
他抬手,一把挥下纱帐,而后俯身咬住戚如翡的耳垂:“阿翡亲身体会一下,就知道我会不会了。”
风雨陡然席卷而来。
豆大的雨点咋在房檐上,叮当作响,惊的廊下青花瓷缸里休憩的红白鲤鱼,四处摆尾乱窜,却怎么也逃不开鱼缸的禁锢。
而鱼缸旁边,是一簇盛开的花树。
天际白鞭抽开时,饱经摧残的花朵,里面黏腻的花汁,被风雨吹打下来,砸在青花瓷水缸里,而后在水缸里晕开。
戚如翡似是这茫茫夜里,飘摇颠簸的一艘小船。
这风雨是沈琢带来的,可偏生,在这风雨之中,她能倚靠的,也只有的沈琢。
过了好一会儿。
外面的风雨还在继续,但纱帐中的风雨却停了,只余潮气和轻喘蔓延。
戚如翡拉了拉被子,平躺在床上,脸上还有些茫然。
“阿翡!”沈琢将衣裳递给她,沙哑问:“要不要去清洗?”
戚如翡唔了声。
这才回过神来,拥着被子坐起来,接过衣裳,往身上穿。
穿着穿着,她小声嘟囔了句:“这么快么?”
寨子里的糙老爷们,不都说,洞房花烛夜,新郎官都不下床的吗?!
怎么到沈琢这里,就……
戚如翡觑了沈琢一眼。
却不妨,恰好撞上了沈琢幽深的眸光。
戚如翡心肝一颤,本能察觉到了危险,当即就想下床跑。
可却却还是慢了一步。
沈琢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而后又将戚如翡重新摁进了锦被里。
然后,戚如翡为这句不知死活的话,付出了一晚上的代价。
外面的雨,一直下到天明方歇。
沈瑜睡的正熟时,突然被人一脚踹醒。
紧接着,祁明月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睡什么睡,起来跟我锻炼去!”
“你脑子有包啊!外面下雨呢!锻炼个屁!”
沈瑜说着,往外挪了挪,正要将被子拉过头顶,继续睡时,耳朵已经被人揪住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还在下雨了!”
祁明月一把揪住沈瑜的耳朵,不顾沈瑜的惨叫,将他从床上上拎起来:“给你一刻钟的时间,麻溜穿好给我滚出来,不然姑奶奶我就鞭子伺候!”
说完,祁明月松开沈瑜,自己率先出去了。
沈瑜揉着耳朵,在心里已经把戚明月大卸大块了。
这母老虎凶悍成这样,他要是能喜欢上她,他得多欠揍啊!
沈瑜觉得,沈琢上次说的就是屁话!
与其强迫自己喜欢上祁明月,他还不如私下去找戚如翡打听打听,看祁明月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他在短期内把自己包装成那样的男子,也比强迫自己爱上祁明月,成功的几率大!
打定主意后,沈瑜这才磨磨蹭蹭起来。
刚好掐着一刻钟,然后才出门。
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四个都是约着一起去锻炼的。
而沈瑜他们要往竹林去,得经过沈琢他们院子,平常他们过来时,沈琢和戚如翡也刚好出来,可今天非但没见到戚如翡和沈琢,反倒院门都还没开。
沈瑜道:“他们俩肯定也睡过头了,我去叫他们!”
说着,正要上前去敲门时,孟辛不知道从旁边蹿出来,如临大敌止住了沈瑜的动作。
“二公子,我们公子和夫人,今天不去锻炼了,你们二位请自便吧!”
上次,孟辛没守住院门,让他们闯了进来,坏了沈琢的好事,事后他去刑部领罚,几乎把半条命都交代到哪里了。
这次,要是再让他们闯进去,孟辛觉得,他就该让人给他收尸了。
沈瑜奇怪看了孟辛一眼。
他正要说话时,祁明月抢先一步,道:“既然他们去不了了,那我们自己去!”
孟辛眼睛都抽成那样了,也就沈瑜这个瞎子没瞧见!上次他们俩坏了人家的好事,这次自然是得有多远就滚多远了!
祁明月直接揪着沈瑜的耳朵走了。
而戚如翡被折腾到天明才朦胧睡过去。
是以,她这一觉睡的格外沉,若不是外面传来曹神医的吵嚷声,她还大有一副继续睡下去的架势。
绿袖一瞧见她师傅过来,当即就想将人拦住。
可她还是迟了一步。
曹神医瞧见紧闭的房门,和已经挂在天上的太阳,直接往院中的石桌上一歪,然后扯着嗓子开始喊:“纵欲过度伤身呐!”
而戚如翡和沈琢,几乎是同时被吵醒的。
戚如翡本就因沈琢不知节制,昨夜折腾了她一晚上而心气不顺,现在听到这话,更是气愤,直接一脚将沈琢从床上踹了起来。
因着沈琢怕冷,还没入冬,屋内便已经铺了地毯。
摔下去也不怎么疼,但沈琢睡眼惺忪睁眼,却望着戚如翡,委屈叫了声:“阿翡。”
“你可闭嘴吧你!”
戚如翡直接将衣裳砸到沈琢脸上。
这人看着成天病歪歪的。
可在床上,简直跟平常判若两人,戚如翡觉得,她的腰都要断了。
可偏偏一下床,沈琢又是一副‘我很虚,我很弱,我需要人疼’的模样。
气的戚如翡直磨牙,偏生曹神医还要在外面喊那些话,戚如翡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路过沈琢时,还狠狠对着沈琢的腿上踩了一脚,这才捂着腰朝净室去。
沈琢闷哼一声。
直到戚如翡走远之后,才收起脸上无害的模样,眼底滑过一抹餍足。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
曹神医头也不回,只拍着大腿,扼腕叹息道:“禽兽啊!简直是禽兽啊!”
和沈琢一起出来的戚如翡,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阿翡!”沈琢眼疾手快去扶戚如翡。
戚如翡黑着脸,趁势在他腰上,恨恨掐了一把。
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曹神医痛心疾首的目光。
戚如翡:“……”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78章 药方 我跟阿翡打算要孩子。
两刻钟之后, 他们三人到偏厅落了座。
沈琢偷偷扯着戚如翡的袖子,求和的意味很明显。
戚如翡却是看也不看他,唰的一下扯回自己的袖子, 只盯着正在写药方的曹神医。
曹神医平日里看着十分不正经,在写药方的时候,亦是不拘小节。
他将袖子撸的老高, 笔唰唰在纸上游走,龙飞凤舞的字在他笔下一子排开,戚如翡一个也不认识。
曹神医的药方写了一张又一张。
写到最后,戚如翡都坐不住了, 扭头看向沈琢,小声道:“他开药这么猛?!”
曹神医已经写了七八张了。
但笔却还没停,要是照他这个架势让沈琢吃药,只怕沈琢以后不用吃饭了。
沈琢正要答话时, 啪的一声, 曹神医将笔搁下了。
然后他将药方分做两沓, 交代道:“左边是药浴的方子,右边是喝的方子, 别搞混了。”
说着,将药方递给沈琢。
沈琢接过药方, 看了几眼。
然后,他又将药方递给曹神医了。
曹神医:“?!”
沈琢含笑道:“我跟阿翡打算要孩子, 劳烦曹大夫, 将这药方再调一调。”
“噗——”
戚如翡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她转头,死死瞪着沈琢。
他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了?!
曹神医动了动嘴角,想说话。
但见他们俩这架势,又识趣把嘴闭上了!
沈琢不畏惧戚如翡的眼神。
他从袖中, 掏出块帕子,递给戚如翡,低低解释:“阿翡,与我同岁的人,如今孩子都能走路了。”
戚如翡被噎了下。
她一把揪过帕子,张嘴就道:“就你这副身子骨,拿什么跟别人比?”
这话一出,戚如翡就后悔了。
因为她看见,沈琢眼神瞬间黯淡下来了。
戚如翡试图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琢脸色发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戚如翡觉得,沈琢并不知道。
而且吧,他们昨晚都这样那样了,也没必要因为孩子这事,闹的不愉快!
“算了,你想要我们就要吧!”
戚如翡妥协了,然后扭头,看向曹神医,又问:“沈琢现在的身体,适合要孩子吗?!”
毕竟自入秋以来,沈琢一直在吃药。
若是现在要孩子,难保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影响!
一听到这话,曹神医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明白,为何今年秋天,绿袖给沈琢开的药方,会调整的这么大。
原来,沈琢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曹神医?”沈琢掩唇低咳,明知故问道:“我现在的身体,适合要孩子吗?!”
曹神医恨不得把这些药方拍到沈琢脸上。
这个臭小子!早早把一切都设计好了,现在还问个屁!
曹神医心里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骂骂咧咧拿起笔,边改边骂:“你嘴先前是糊住了!老子写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你们要孩子,还非要等老子写完了再说,王八蛋!”
戚如翡眉心跳了跳。
觉得沈琢这就是自作自受,而此时,孟辛从外面进来,道:“少夫人,二公子来了,说是找您有点事。”
花孔雀?!
他找她能有什么事?!
戚如翡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出去瞧去了。
戚如翡一走,伏案写药方的曹神医,立刻抬头,眼神像刀子似的,狠狠戳在沈琢身上,然后骂道:“你这个禽兽!”
昨天他刚说过那些话。
本以为,沈琢会想法子让戚如翡原谅他,结果谁想到,他转头就把人拐到床上去了!
而且今天,竟然还说两个人打算要孩子了!
曹神医觉得,要是他师姐在天有灵,知道他做了这个推手,他师姐该托梦想揍死他了!
沈琢脸上并无太大的波澜,只淡淡道:“我们是夫妻。”
言下之意,他们夫妻做夫妻之间的事,别人管不了!
这个道理是没错,但是这小子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比什么都黑,他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任由那小丫头,被这臭小骗子骗吧!
“曹大夫!”
沈琢突然叫了声。
曹神医下意识抬头,就对上了沈琢警告的眼神。
他半是规劝,半是警告:“我与阿翡之间的事,我们自会解决,我不希望,有别人掺和其中。”
曹神医瞬间炸了:“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不让别人掺和其中,那你让绿袖传信,叫老子回来干什么?!还有,别人?!老子是别人吗?!老子是他师叔!她父母不在了,老子这个师叔多问几句,怎么了!”
沈琢知道,曹神医这人是嘴硬心软。
所以,他没有当面同他杠,只在沉默片刻,才开口。
“师叔是长辈,多问阿翡几句,是无可厚非的事。我不拦着,但请师叔莫要妄图插手我们之间的事。我与阿翡之间,种种皆是因缘际会,如今走到此种地步,实非我所愿,但是当时,我别无所选。”
早在沈琢回华京的时候,曹神医就知道,他回来之后,身边定然是杀机四伏。
现在听到这话,更是恨铁不成钢:“姜离一辈子想离开这里,没能如愿,所以在临死前,将你送出走,可你倒好,非要上赶着回来!待在川梨哪儿不好了,你非要回这破地方来!”
“川梨很好,但是没有阿翡。”
在川梨,他可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不用担心被人追杀,不用伪装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
可那样活着,却是一生孤寂。
所以在看到姜离留给他的那封信之后,他想换一种活法。
他要回来,向当初亏欠他们母子的人讨回公道,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戚如翡。
是戚如翡让他知道,即便魑魅魍魉当道,依然有人心怀热忱。
她会在杀手来袭时,将他护在身后;她会在瞧见他孤寂落寞时,毅然选择留下陪他。
所以,沈琢想牢牢抓住她,想将她留在身边。
曹神医叹了口气:“可是你能瞒她一辈子吗?”
沈琢苦笑,目光变得寂寥起来。
他道:“若是可以,我倒想瞒阿翡一辈子,可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迫切的想要一个孩子。
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样,他与戚如翡之间就有了羁绊,日后戚如翡知道那些事的时候,或许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一二。
曹神医很生气。
可见沈琢这样,他的脾气也发不出来。
毕竟沈琢回华京的处境,他多少也能猜到些,反正只要他不伤害戚如翡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戚如翡并不知道,这里的事。
她正在院外见沈瑜。
沈瑜是偷偷摸摸过来的。
瞧那架势,像生怕祁明月发现了一样。
戚如翡眼睛顿时眯了起来:“花孔雀,你是不是在外面,干什么对不起明月的事了?!”
“那个母老虎凶成那样!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沈瑜缩头缩脑的,一脸畏惧的表情。
戚如翡瞧他不像撒谎,这才握着拳头挥了挥:“知道就好,你要是敢在外面乱搞,别说是明月,我就先把你腿打折了!”
“哎呀,知道知道,啰嗦不死你!”
沈瑜不耐烦挥了挥手,朝戚如翡身边又凑了几分,压低声音道:“我今天过来找你,是有件正事想跟你说,你知不知道,祁明月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戚如翡愣了下。
然后才道:“明月倒是没说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但是她说过,她的择婿标准。”
沈瑜:“择婿标准也行,是什么?”
戚如翡想了想:“明月说,她未来的夫婿。第一,要是文人。”
文人?!
沈瑜觉得,这个他符合。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却是个有文化的纨绔。
“第二嘛,他得要学富五车。”
沈瑜嘴抽了抽。
学富五车这个,他勉强够一够,好像也能够得上。
“第三嘛……”
“竟然还有第三?!”
戚如翡乜了沈瑜一眼:“你听不听?”
沈瑜立刻举手投降。
“第三,对方要日后能中状元,让她当诰命夫人。”
这个要求一出,沈瑜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初祁明月为什么眼瞎到,能看上方卓那个狗东西了。
合着,就是看中人家的才华了呗!
前两天,他勉强够够是可以的。
可中状元这个,沈瑜觉得,就算他踩在别人的肩膀上,他都够不着!
所以沈瑜怒了。
他当即破口大骂道:“就她那样的,还想嫁个状元?!状元图她什么?!图她脾气大,动不动就拿鞭子抽人吗?!她咋那么能想呢她!”
本来沈瑜还想着,采用美人计——把自己包装成祁明月喜欢的心上人,然后攻略下她。
现在沈瑜只有一个想法:就这样吧,毁灭吧!他不伺候了!
说完,沈瑜怒气冲冲走了。
戚如翡也懒得跟他计较,便转身回了厅里。
她回去时,曹神医已经把药方修改好了,正在往他的褡裢里装东西。
绿袖在旁边道:“师傅,您刚来华京,怎么又要走啊!”
戚如翡怔了下。
走到沈沈身边,悄声问:“曹神医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沈琢还没来得及答话,曹神医已经道:“万州的藤桡要开了,我现在过去,刚好能赶得上。”
说完,又将一沓药方塞到绿袖手里。
他交代道:“药方上的用量用法,都写有,中间有什么问题,你随时给我传信。”
说完,将自己鼓囊囊的褡裢,往肩上一甩,然后拎着根算命幡便要走人。
曹神医这人来去随心。
戚如翡和沈琢也没有挽留,两人一起送他出府。
一路上,戚如翡看了好几眼,曹神医的算命幡。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偷偷冲沈琢说:“他不是个大夫吗?为什么还拿个算命幡?!”
“大夫就不能给人算命了?!”
沈琢还没答话,便被曹神医抢了先:“你没听过一句话,能者多劳吗?!”
戚如翡:“……”
我感觉你在欺负我没文化?!
不过既然戚如翡提到了这一茬。
曹神医便索性转过身,目光在她和沈琢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圈,最终定在了戚如翡身上。
戚如翡道:“怎么着?你想给我算命啊!”
“你的命没什么好算的,父母早亡,长于山野,但最终得嫁高门……”
“打住!”戚如翡打断他的话,不甚在意道:“你就不能说点我不知道的?”
曹神医沉默两息,敛了不正经,点头道:“可以。”
他写药方时,都是一副庸医的模样。
现在突然正经起来,倒勾起了戚如翡的兴致。
曹神医表情凝重。
几经犹豫后,才开口道:“你们夫妻俩,在来日将会有一场劫难。若是处理不当,恐会劳燕分飞。”
沈琢拉着戚如翡的手蓦的手紧。
戚如翡扭头,问:“什么叫劳燕分飞?”
沈琢低声道:“和离的意思。”
戚如翡:“?!”
“丫头,我劝你一句,世人不易,皆有苦衷,日后若真到那一步,三思而后,切莫冲动行事!”
说完之后,曹神医深深看了戚如翡一眼。
戚如翡几乎是下意识,后背蓦的一凉。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曹神医又恢复成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杵着招魂幡,声音拉的老长:“看病算命嘞!救不活看不准,不要钱!”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戚如翡只当他是胡言乱语,压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可却没想到,一回头,就见沈琢面色苍白如雪。
“沈琢,你……”
戚如翡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沈琢一把揽入怀中:“阿翡,我们不和离,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和离,好不好?!”
沈琢声音里皆是掩不住的惶恐。
戚如翡只当他是被曹神医的话吓到了,便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哎呀,行了,他就是信口胡诌的,你别当真!”
“阿翡,你答应我!”沈琢抱着戚如翡不放:“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和离!”
沈琢迫不及待,想要戚如翡一个承诺。
“好好好,我答应你。”
戚如翡回抱着沈琢:“只要你不出去鬼混,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都不会跟你提和离,行了吧!”
如今戚如翡答应了沈琢。
可在不久之后,她知晓,从头至尾,沈琢骗了她那么多事之后,她却亲口打破了她今日的承诺。
第79章 吵架 沈琢,男人是不是都这个德行?!……
曹神医走后, 相府又恢复了平静。
只是自那之后,沈琢白天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一到夜里, 就跟话本子里的妖精一样,剥掉了那层人皮,露出本性来。
戚如翡闷哼一声。
指尖深深掐进沈琢的皮肉了, 她仰着头,喘息问:“沈琢,男人是不是都这个德行?!”
沈琢将戚如翡搂紧了几分。
他偏头,吻了吻她汗涔涔的颊边, 沙哑道:“阿翡不是每天都在督促我喝药么?”
沈琢怔了下。
难不成沈琢这样,是那药的缘故?!
曹神医这么老不正经的吗?!
“是宋妈妈送来的补药。”
戚如翡脑子里空白了好一会儿。
趁着她出神时,沈琢又敏捷俯身过来了。
戚如翡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了。
第二天, 戚如翡眼底泛着乌青, 打着哈欠, 看到宋妈妈喜笑颜开过来时,脸都黑了。
当即以太医给沈琢调整了药方, 不让他再乱吃药为由,拒绝再让沈琢喝了。
笑话!再让沈琢喝下去, 她都要被折腾废了!
而宋妈妈刚走,外面就传来吵嚷声。
很快, 沈瑜的小厮, 连滚带爬进来道:“大公子,少夫人,不好了,我们公子和夫人吵起来, 公子都被气的流鼻血了!”
戚如翡严重怀疑,沈瑜流鼻血,不是被祁明月气的,而是补过头了。
怀疑归怀疑,但戚如翡和沈琢,当即还是赶了过去。
沈瑜和祁明月,每天不吵,都要吵三回。
但这次,显然两人都动怒了。
戚如翡和沈琢刚走到外面,就听沈瑜在里面高声道:“你想嫁状元,想当诰命夫人,可小爷我天生没有状元命,你就是把我脑袋劈开,把书塞进去,小爷我考不上就还是考不上所以啊,你要是想当状元夫人,那你去找别人吧!”
戚如翡听到这话,脸色一沉,快步进去。
院内一团糟。
书本和玉雕散了一地。
沈瑜仰着头,满脸的桀骜不驯,祁明月则站在廊下,双手叉腰,气的眼眶通红,咬牙切齿骂道:“沈瑜,你就是一滩烂泥,你这辈子都扶不上墙!侍剑,去收拾东西,我们回国公府。”
祁明月的侍女迅速进去了。
“对!小爷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沈瑜双手环胸,一身纨绔气:“所以小爷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状元小爷我肯定是考不上的,你要是能接受,咱们俩就过,你要是接受不了,那我也不耽误你另找下家!”
戚如翡听到这话,拳头瞬间硬了。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沈琢已单手搭在她肩上,率先一步,冷声道:“沈瑜,适可而止!”
沈瑜光顾着同祁明月吵架。
没看到沈琢他们过来,现在听到沈琢的声音,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沈琢这人,平常还好。
但一沉下脸,身上就会有股沈勉之的气势,沈瑜有些怕他。
沈琢发话:“向明月道歉。”
“我不!”沈瑜梗着脖子,脸上畏惧仍在,却大着胆子道:“这次我没错,是她非逼着我读书,还要收了我的玉雕。”
沈瑜原本是在开玉雕铺子的。
可是他的玉雕铺子开了一个月,看热闹的人居多,但却没有卖出去一件。
而卖不出的原因有二。
第一,看的多,要买的少。
第二,偶有人买,价钱都谈妥了,但卖的时候,沈瑜又不舍不得卖了,
而且不止如此。
沈瑜自己的玉雕一件没卖出去也就算了,他还因为玉雕被别人骗了一笔钱。
最后是那人到相府来要钱,祁明月和魏晚若才知道这事。
魏晚若当即大发雷霆。
强行关了沈瑜的铺子,逼他在府里读书,走明年的秋试。
“你没错?!你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跟放屁一样!”
戚如翡恨不得上去抽死沈瑜:“当初开铺子的时候,你跟明月明明约定好,要是铺子不能盈利,你就回来读书参加科举的,这话,你说没说过?”
沈瑜脸色涨的通红。
他眼神闪躲道:“小爷我说过,但是小爷我天生就不是读书那块料,我……”
“你天生是什么料!”
祁明月打断沈瑜的话,冷笑道:“就你这样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你能干成什么?!像你这样的窝囊废,要不是父亲和大哥在朝为官,你以为你那些狐朋狗友,会多看你一眼吗?!”
“祁明月!”沈瑜暴跳如雷道:“说话就说话,你不能侮辱我!”
“侮辱你!姑奶奶还嫌脏了我的嘴!就你这样,干啥啥不行的窝囊废,活该这辈子,都被人踩在脚底下!”
说完,祁明月对着沈瑜的膝盖,狠狠踹了一脚,而后带着侍女直接走了。
途径过戚如翡和沈琢面前时,戚如翡非但没劝,还一把将沈琢往后拽了拽,给祁明月腾出路来。
沈琢:“……”
沈瑜捂着膝盖,痛的在龇牙咧嘴,含糊不清骂着祁明月。
戚如翡瞧见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也懒得再管他了,直接带着沈琢走了。
魏晚若今日出门去了。
等她回来时,祁明月已经回国公府了。
魏晚若听到这个消息,气的脸都黑了。
“这两个冤家!”魏晚若重重拍着桌子:“去把阿瑜给我叫过来。”
有侍女立刻去了。
等沈瑜来的间隙,魏晚若又不满道:“阿翡呢?她与明月不是一向交好吗?明月闹脾气回娘家,她怎么不帮忙拦着点?!”
心腹答:“奴婢听说,当时大公子和少夫人也去了。”
“去了他们怎么不拦着点!还闹成这样!”
心腹见魏晚若气的不疼,又抬手扶着额角。
她便上前,动作娴熟为魏晚若揉着鬓角,低声劝道:“照奴婢看,少夫人他们也没做错。”
魏晚若唰的一下睁眼。
心腹道:“夫人,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如今二公子已经成亲了,您也该放手了。”
这个道理,魏晚若何尝不懂呢!
自沈琢回华京之后,她便逐渐意识到,自己先前对沈瑜骄纵太过了,才把他养成这个混账性子。所以上次,祁明月来和她促膝长谈之后,魏晚若才会坚定站在她那一边。
可谁曾想,这没过多久,祁明月就被气的回了娘家!
“这个混账东西!”
“夫人,您消消气,”心腹道:“事已至此,您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从根源上想办法。”
“怎么从根源上想办法?!”
沈瑜听到小厮来报,说魏晚若找他。
他便知道,魏晚若肯定又要骂他了,他便佯装腿疼,让两个小厮架着他。
一进去,沈瑜就扯着嗓子嚎道:“娘啊,您看看,祁明月那个母老虎有多残忍,她跟我吵架就吵架,还把我腿给踢折了。娘,您要为我做主啊!”
若搁在往常,这个时候,魏晚若早就过来瞧他了。
可今天,她却毫无动作,只道:“明月呢?”
“她,她闹脾气,回国公府了!不是我说,娘,您给我娶的这个媳妇儿,脾气也忒大了,一言不合就上手!”
魏晚若实在没忍住:“那还不是你欠打!”
沈瑜:“……”
我是捡来的吗?!
魏晚若现在一看见他,火气就上来了。
但想到刚才心腹说的话,她又忍住了:“如今你们已经成亲了,我也管不了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就挥手让沈瑜赶紧走。
沈瑜愣了下。
以为魏晚若也是嫌祁明月脾气大,两人一吵架就回娘家,当即开开心心的走了。
可回去之后,沈瑜才知道,他想岔了。
在他去见魏晚若的间隙,魏晚若让人将他的院子锁了,只留了间书房给他。
小厮道:“夫人说了,二夫人回娘家了,二公子您以后是要专心读书的人,为了避免您抵抗不住诱惑,让您吃喝睡都在书房。”
沈瑜心里咯噔一声,当即推开门,进了书房。
他平日藏在书房里的玉雕杂书,全都被搜罗一空了,不但如此,书房内其他装饰物也全被搬光了,更过分的是,竟然连软垫都没了。
沈瑜惊呆了:“这都腊月了,我娘是想冻死我吗?!”
小厮自然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
而且沈瑜没想到,更过分的还在后面等着他。
之后,他的衣裳,全部换成了士子白衫。
每日的吃食也由三顿降为两顿,而且不是清粥榨菜,就是米饭青菜,吃得沈瑜嘴里都能淡出鸟味来了。
给他送饭的小厮道:“夫人说了,天降大任什么来着,必先劳其筋骨,饿、饿……”
“滚滚滚滚!”
沈瑜不耐烦把小厮轰走了。
这才两天,沈瑜已经受不了了。
中途,他装病卖惨,想过各种办法,都没能成功离开这个屋子。
戚如翡听到这事时,还愣了下。
她没想到,魏晚若这次,竟然真的能狠下心来。
“想必是这次母亲对阿瑜真的失望了。”
毕竟魏晚若这人,虽然溺爱沈瑜,但却并非不分好坏,而且这次的事情,明显错在沈瑜。
沈瑜自然不是傻子。
祁明月赌气回了国公府,魏晚若嘴上说,不管他们了,可转头就这么‘折磨’他,还能是为了什么?!
可想到祁明月那天走的架势,沈瑜压根不想去低头向他认错。
可他又没办法,待在这个屋子里,就跟蹲大狱一样,每天吃不饱穿不暖的,而且魏晚若还不让小厮跟他说话,美名其曰说是不让打扰他读书。
沈瑜都要被逼疯了。
第二天傍晚,他便立刻让小厮去给魏晚若传话。说他知道错了,我这就立刻去国公府,去向祁明月赔礼道歉,并且保证把祁明月接回来。
魏晚若听到这话,不为所动,只派了心腹过来。
心腹瞧见沈瑜可怜兮兮的模样,十分想笑,但却又忍住了,她道:“夫人让奴婢过来问二公子,这次,二夫人被二公子气的回了娘家,二公子去接,那下次,下下次呢?!”
这么一想,对魏晚若心腹那颇有深意的眼神,沈瑜顿时悟了。
他瑟缩在地上,苦着脸问:“刘妈妈,我是捡来的吗?还是说,祁明月才是我娘的女儿?!”
魏晚若这偏心偏的也太过分了吧!
心腹刘妈妈冲沈瑜行了一礼。
她道:“既然二公子还没想好,那奴婢就先去了,等二公子您什么时候想好,您再……”
“我想好了,我想好了!”沈瑜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如丧考妣:“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下次不是祁明月回娘家,而是他滚,他滚行了吧!
天都已经黑了,魏晚若本想着,让沈瑜明天再去接魏晚若。
可沈瑜不想再在书房窝一晚上了,他坚持今晚就要去,但去之前,他先去找了戚如翡。
祁明月一向听戚如翡的话。
若是戚如翡肯同他一起去,那祁明月肯定会跟他回来的。
可沈瑜没想到,他去沈琢院里,却吃了个闭门羹。
孟辛道:“二公子,大公子和少夫人已经睡了,您有什么事,明天再来说。”
“这天刚黑,他们就睡了?你骗鬼呢!”
说着,沈瑜绕过孟辛,就要往里冲。
而且他明明看见,屋内还亮着灯呢!
“二公子!”孟辛拦住他:“少夫人说了,这是您跟二夫人之间的事,她不掺和。”
言下之意,戚如翡不会陪他去国公府接祁明月。
沈瑜在院门口撒了会儿泼。
最后戚如翡出来了,将孟辛转述的话,又亲口跟他说了一遍,沈瑜这才死心,耷拉着脑袋走了。
“等等。”沈琢突然开口。
沈瑜欣喜回头,以为沈琢会帮他劝戚如翡,却不想,沈琢竟道:“孟辛,你陪阿瑜去一趟,可不要到时候人没接回来,阿瑜也不回来了。”
沈瑜脸色立刻变了。
实不相瞒,他确实有这个念头。
可偏生沈琢让孟辛跟着他,他在孟辛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得老老实实去了国公府。
那天晚上,沈瑜去国公府具体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是最后,他还是将祁明月接回了相府。
祁明月以为,回来之后,魏晚若定然会训斥她。
却不想,魏晚若亲切拉住她的手,道:“以后有什么委屈,尽管来找娘,娘给你做主。”
祁明月茫然应下了。
同沈瑜回了他们的院子。
之后,他们俩吵架那事也翻篇了,两人又恢复成以往相处的模式。
祁明月盯着沈瑜读书,两人成天吵吵闹闹,但每次真要吵起来的时候,沈瑜想到上次,祁明月赌气回娘家之后,自己的遭遇,只得率先闭嘴了。
如此几次之后,祁明月也不好再乘胜追击了,两人过得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早上,他们四人又一起去晨练。
沈琢和沈瑜在各自锻炼,祁明月走到戚如翡身侧,揶揄道:“阿翡,你们俩现在可真是过起‘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日子了!”
戚如翡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但她听过‘春宵苦短’这句话,再配合祁明月那取笑的眼神,她再傻,也知道不是好话了,便瞪了祁明月一眼道:“你跟花孔雀俩怎么样了?!我一直都很好奇,上次花孔雀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把你哄回来的?!”
戚如翡也就是这么一问。
说不说都在于祁明月。
却不想,祁明月也没瞒她。
祁明月耸耸肩道:“他答应了好好读书,明年参加秋试,后年参加会试。”
就沈瑜这个身子骨,好像也只有走科举这一条路了,可是——
戚如翡沉默了两息,试探问:“你还是想让他中状元?!”
祁明月点头。
戚如翡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她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那要是沈瑜考不中怎么办?!”
“他考不中,那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戚如翡呆住了。
她不明白,既然祁明月知道,为什么还非要让沈瑜中状元?!
“因为沈瑜那人,最喜欢偷懒啊!”祁明月靠在竹子上,看着被狗撵的沈瑜,语气愉悦道:“你看,如果我给他定让他跑二十圈,他每次跑十五圈就跑不动了。但是如果我给他定三十圈,他到二十圈时,才会跑不动。”
祁明月一直强调,而沈瑜必须考中状元,也是出于这一点。
她把目标定高一点,沈瑜才会想着,努力去够那个目标,而在他去够那个高目标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他能达到的高度。
戚如翡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真心实意说道:“明月,我觉得,你跟沈瑜,可能真的是天定良缘。”
“哈?”祁明月惊讶道:“不是孽缘吗?!”
戚如翡摇头:“沈瑜能娶到你,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他会因为你,而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以前的沈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自从跟祁明月成亲之后,在祁明月的逼迫下,他已经慢慢把自己支棱起来。
虽然现在,他可能对祁明月有怨言,但等他年岁再长些,他定然会感谢祁明月的。
祁明月眨了眨眼睛:“那照你这么说,嫁给他,我不是亏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眼,朗声笑开。
四人从竹林刚回沈琢院子,管家便亲自过来道:“大公子,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四人齐齐怔了下。
沈勉之这人平素早出晚归的,每天好像都很忙,今天怎么会突然找沈琢过去?!
沈琢心里也在纳闷。
但他面上不显,跟着管家去了。
第80章 宫宴 陛下有令,让你到时候携阿翡入宫……
今天沈琢过去时, 沈勉之正在书房静坐。
如今年关将至,也快到休朝的日子了,朝中诸事也可暂时告一段落。
沈琢走进屋内, 叫了声:“父亲。”
沈勉之回过神来,抬手道:“坐。”
沈琢在旁侧的圈椅上落座。
他依旧披着厚厚的氅衣,手上还抱着暖炉, 一副极畏寒的模样,但气色却比先前好了不少。
沈勉之问:“听说曹神医来过了?”
沈琢轻轻颔首,只说曹神医想念华京的酒,顺带来相府瞧瞧他。
沈勉之沉默两息。
而后, 才问:“这次曹神医怎么说?”
“还是老样子。”沈琢笑笑:“父亲应当知道,我这身子,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沈勉之闻言,放在桌上的手, 微微握成拳。
沈琢抬眸, 与他平视, 父子眼神交汇间,流淌的皆是只有他们才懂的东西。
过了片刻, 沈勉之松开拳头,道:“我今日下朝时, 遇见大理寺卿了,他说如今年关将至, 大理寺积案繁多, 你若身子好些了,这几日便过去帮忙。”
自从上次之后,沈琢便一直告了病假。
但不管怎么说,他既是大理寺少卿, 便也该去为寺卿大人分忧。
沈琢点头应了:“孩儿明日便去。”
沈勉之嗯了声。
然后,又道:“后日冬至宴,陛下有令,让你到时候携阿翡入宫。”
这是惯例,每年冬至这日,陛下会在宫中赐宴,让朝臣携家眷前往。
但往年,去的家眷,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有诰命在身,戚如翡身上都沾不上,去有些不合适。
沈勉之似是看出了沈琢的疑惑。
他道:“贵妃娘娘身体抱恙,想见阿翡。”
这个理由,沈琢拒绝不了。
他只得应了。
谈完正事之后,父子俩坐在一处,相顾无言。
沈琢正欲起身告辞时,沈勉之却突然吩咐侍从,将炭盆烧的旺些,自己起身走到棋盘旁落座,邀沈琢对弈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琢只得褪了氅衣,跟着过去了。
父子俩各执一子,沈勉之率先落下一子后,同沈琢道:“不必藏拙。”
沈琢怔了下,应了声好。
屋外寒风凌虐,裹着树枝像鞭子似的,抽在檐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屋内静悄悄的。
只余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细微声响。
沈勉之素来话少。
沈琢与他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便沉默下来,将所有的精力全放在棋盘上。
父子俩共下了两局。
第一局,沈琢险胜。
第二局,沈琢又输的毫无悬念。
父子俩归置棋子时,沈勉之深深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我说了,你不必藏拙。”
“父亲,孩儿……”
沈勉之打断了沈琢的解释:“若是你不想我插手,那么,你得让我看到你的实力。”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说下棋。
可实则说的是什么,他们父子之间心知肚明。
这种机会难得,沈琢自然不会拒绝。
他握紧手中的棋子,轻轻颔首。
棋盘被清空,重新开了第三局。
这一局,父子俩皆是严阵以待,谁都没有掉以轻心。中途管家进来,似是有事要回禀,但见他们父子俩在全神贯注的对弈,便又弯腰退了出去。
博山炉里的熏香,袅袅不断。
外面风声渐弱,不一会儿,便有鹅毛般的雪花飘了进来,落在棋盘上,很快化作一滩水渍。
沈勉之捏着掌心的黑子。
他垂眸盯着棋盘看了好一会儿,终是将棋子又扔回了棋盒里。
沈琢见状,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承让。”
沈勉之抬眸瞧他。
当年常常撒娇,要让他抱的孩子,如今竟长得比他都高了。
他再不复幼年时的孩子气,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端庄,而这份沉稳端庄,却是他在川梨独身一人长大磨炼出来的。
以前,沈勉之总想着要沈琢忍耐。
可自从三皇子那件事之后,沈勉之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诚如沈琢所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既回了华京,那么诸事便避不开。
所以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沈勉之在朝中经营多年,虽不结党营私,但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他想为沈琢铺路,可沈琢却拒绝了。
知晓沈琢的性子,沈勉之也没再多说。
他只道:“三皇子那人城府颇深,你万事小心,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沈勉之素来喜怒不压显。
即便说这些关怀承诺时,脸上也没有慈爱之色,但他的心意,沈琢却是感觉到了。
沈琢应了声‘好。’
语气乖巧温顺,一如幼年。
但沈勉之知道,如今的沈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孩子了。
沈琢从沈勉之书房出来,就看到戚如翡站在外面,头发已经微湿了。
刚才他在屋内时,隐约听到有人喊了句‘下雪了’,听声音是戚如翡,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却没想到,戚如翡竟然真的来了。
“阿翡。”沈琢走过去,拉住戚如翡的手,放在手炉上:“你怎么来了?”
“我瞧你半天没回来,怕你爹为难你,就过来瞧瞧。”
说话间,戚如翡从孟辛手里接过伞,为沈琢撑着。
她这样,让沈琢突然想到,张侍郎上门来找茬那次。
当时,戚如翡不放心他,也跟了过来。
“傻姑娘!”沈琢将戚如翡往身侧搂了几分,用自己的氅衣将她护住,而后才道:“父亲那人虽然冷淡,但脾气很好,不会动不动就为难人。”
虽然同住在相府,但戚如翡同沈勉之见面的机会很少。
在为数不多的见面里,沈勉之也都冷着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好多钱,而且他还罚了沈琢跪祠堂了几次。
搞的沈瑜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了一样。
不过说起来,沈勉之好像从没罚过沈琢。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找你干什么?”
沈琢拥着戚如翡往院子回,说了入宫赴宴的事。
戚如翡第一反应是:“我不去。”
单独进宫去见姜婉,她还勉强能将就,要跟一大帮人吃饭,她没兴趣。
不过说完之后,戚如翡突然又反应过来。
她转头问沈琢:“我能不去吗?!”
毕竟他们是臣,皇帝是君。
既然皇帝都说了,让沈琢带她去,她若不去,万一皇帝不高兴,怪罪沈琢怎么办?!
沈琢笑道:“阿翡若当真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去同陛下说。”
这言下之意,沈琢是要去的。
戚如翡想了想:“算了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这先前刚走了夏迎芷,她可不想,后面再有个什么李迎芷,张迎芷的。而且到时候沈琢进宫了,她待在府里也很无聊。
只是让戚如翡没想到的是,冬至夜宴这天,沈瑜和祁明月竟然也能去。
沈琢解释道:“阿瑜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弟妹却是祁国公家的小姐。”
往年这种宫宴,祁明月也会随双亲入宫。
今年她与沈瑜成亲了,便让沈瑜也沾了点光。
沈瑜在府里读书读的都要疯了。
现在能出门,哪怕是入宫,他也高兴得不行,戚如翡出去时,就见他像笼子里刚放出来的傻狗,正在府门口撒欢儿。
祁明月立在旁边,一脸都要被气晕了的模样。
她似乎想骂沈瑜,但碍于魏晚若也在,只得忍住了。
魏晚若瞪着沈瑜,上前将沈瑜拽住,替他理了理衣裳,嗔骂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贪玩?!忘了娘跟你说的动静有度吗?!还有,进宫之后,不准探头探脑的,要跟着你爹和你大哥,不准惹事,不准气明月,还有……”
“哎呀,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娘,你就别啰嗦了!”沈瑜挣脱魏晚若:“沈琢他们来了,我们该走了!”
说完,麻溜就往马车旁跑。
戚如翡一瞧见祁明月,立刻松开沈琢,就和祁明月手挽手凑在一起说话了。
沈琢:“……”
“琢儿。”
有人在身后叫他。
沈琢回头,就见魏晚若对他笑了笑:“阿瑜就交给你了。”
沈琢轻轻颔首:“母亲放心。”
相府原本准备了两辆马车,但沈瑜和祁明月两人都不愿意回他们的马车里,非要和戚如翡他们挤在一起。
原本两人坐的马车,挤进来四个人,顿时显得逼仄了不少。
戚如翡主动坐到了窗边的位置,有风扬起车帘,她瞧见魏晚若还立在府门口时,不禁愣了愣,扭头问:“母亲不去么?”
这话一出,原本正在掐架的沈瑜和祁明月立刻停了下来。
戚如翡一脸茫然,突然察觉到,掌心被人捏了捏,沈琢冲她微不可查摇了摇头。
沈勉之是丞相。
这种宫宴上,按说他该携妻前行的。
可这些年,但凡宫中设宴,皆是沈勉之独身前往。
魏晚若是丞相夫人不假。
可姜离和沈勉之,乃是昭和帝金口玉言赐婚的。
若魏晚若是续弦的话,这宴上自有她的一席之地,可偏生,她是平妻。
在姜离没亡故之前,她就以平妻的身份嫁入相府,后来,还掌管了相府的中馈大权。这事,便是昭和帝和姜婉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但凡有姜婉和昭和帝出席的大宴,魏晚若都不会到场。
马车里沉寂了两个弹指间。
“让让让让,”沈瑜强硬挤过来,将戚如翡推到旁边,撩开车帘,对着还站在府门口的魏晚若,高声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会规规矩矩的,起风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又催促着小厮赶马车。
因为有祁明月和沈瑜在,一路上,戚如翡的耳朵就没清静过。
四人说说笑笑间,就到了宫门口。
他们来时,宫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轿子。
穿红着紫的大臣们,皆携着夫人前来,放眼望去,全是官服配锦衣,瞧着十分和谐。
戚如翡他们一下马车,便有不少人瞧见了。
虽然沈琢病假告了好几个月,但是昭和帝对他的宠爱不减,平日里还时不时让人送药材补品去相府,是以见他来了,还是有不少同僚过来打招呼。
戚如翡一看这阵仗,当即就想往后退。
沈琢见状正要说话时,姜婉宫里的大宫女兰岑走过来,冲戚如翡行了一礼:“少夫人,贵妃娘娘有请。”
戚如翡顿时如蒙大赦,跟着兰岑姑姑走了。
今日是大宴。
戚如翡能去见姜婉,但沈琢却不能去后宫。
戚如翡只得一个人去见姜婉。
姜婉瞧见戚如翡很是欢喜。
又是让人上果茶点心,又拉着戚如翡问了沈琢的身体。
戚如翡望着她那张与姜离有七分像的脸,突然就想着,若是姜离还活着,她是不是也像姜婉这样,殷切关心着沈琢。
而沈琢也不用一个人在川梨长大。
趁着姜婉给她拿果子的空隙,戚如翡问:“贵妃娘娘,你跟我说说,我婆婆的事么?”
戚如翡曾听沈琢说过一部分。
但那都是姜离身为暗卫,以及嫁给沈勉之之后的事了。
既然姜婉和姜离是孪生姊妹,何以姜婉是暗卫,而姜离却成了贵妃?!
姜婉拿果子的手一顿。
戚如翡瞧见了,便又道:“若是不方便的话,那就……”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姜婉回过神来,笑笑:“虽然我跟姐姐是孪生姊妹,但我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我想到什么,就说到什么吧。”
姜婉和姜离是孪生姊妹。
按说生了一对姐妹花,该是件大喜事。
可是偏生她们出生这日,有游方道士从姜家府门前经过,说她们是相生相克并蒂莲。只有分开养至十八岁,姐妹俩方能都活下来。
姜家人本来不信这话。
可这天夜里,原本出生时很康健的姜婉,突然开始哭闹不止,且还有了发热的迹象。
而一旦将她们姐妹俩分开,她哭闹便会略微消止些。
原本姜家想着,将两个孩子,放在府中两处养。
可偏生,姜婉是不哭闹了,但发热却没有散下去的迹象。最后,姜老爷夫妇只得根据游方道士说的,将两个孩子分开养。
手心手背都是肉。
姜老爷夫妇哪个都舍不得,可他们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姜婉死。
戚如翡迟疑问:“所以,送出去的哪个是?”
姜婉含泪垂眸:“是姐姐。”
那时候,姜婉发热不退。
姜老爷夫妇怕将她送出去,万一有个好歹,便选择把姜离送走了。
“可既然我婆婆是被送走的那个,最后,她为什么会被选入宫中当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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