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元魂
是不是认识你?
池栖雁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他本来就长得与他们口中之人相似,若这般说会生疑,他不想让男人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男人正注视着他,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 心扑通扑通跳着, 又有些泛酸, 他知道男人关注他定是因为这张脸。
阴暗因子浮现,池栖雁想为什么他不能是那个人呢?这份温柔他贪恋极了,想藏起来独占。
北玄商启唇, 道:“你认识栖栖……池栖雁吗?”
池栖雁?
池栖雁咀嚼着这三个字,是方才这群人提到过的名字,是宗门首席北玄商的道侣,那个凡人。
也就是眼前男人的爱人,惨被邪物所杀, 难怪对他的这张脸反应如此之大。
他怎的觉得这三字是在唤他, 可他没有名字, 怎么可能呢?
池栖雁小幅度地摇摇头,望着男人黯淡无光的眸子,揪紧了衣角,要是他是池栖雁便好了,以他的修为定不会死亡, 定不会让男人难过。
北玄商沉默片刻, 反将那鼓鼓囊囊的锦囊递给他。
池栖雁露出困惑,不明白这个举动的意思。
“唐突到你的赔偿。”北玄商平静地解释道。
池栖雁未动分毫, 他拒绝,他不觉得这是唐突,然男人眼神略带点无奈, 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
余光瞥见那茶摊老板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锦囊,他猜到是为什么了,北玄商看出他囊中羞涩,又怕直接给钱,周围人看他异样,这个由头合理又自然。
这个人总是……烂好心。
总是?为什么要说总是呢……他跟这个人明明才见过一次,说得好像很了解这个人一样。
北玄商说完话,便转身抬步离开。
池栖雁下意识伸手去抓住男人的衣摆,他不想男人就此离开,没等他触到衣角,男人偏转过脑袋,无声询问。
他看着这张侧脸,不知用什么理由留下对方,最终只能张唇小声道:“谢谢……”
那三人离远了,他还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手握紧锦囊。
“北仙长一走,你就逮着软柿子欺负?”
“这赔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池栖雁听见争论声,扫了一眼那几人,那茶摊老板见北玄商走了,朝他挪了几步,却被说书人挡住步子。
“哪有你这般坑人的!”说书人怒目圆瞪,眨眼,忽笑着,伸出几根手指晃了晃,道:“我替你说书,你给我这个数当酬劳,我就不同你争辩。”
“你你你抢劫来的吧?!”茶摊老板眼睛瞪圆,指着那手指,惊疑叫道。
“你也知道!还敢狮子大开口!”说书人冷笑一声,茶摊老板没话讲,自道晦气,便挥手离去。
池栖雁掂了掂锦囊分量,怪沉的,应当够了,他对说书人道:“我买你说书。”
说着,将锦囊递出。
说书人脚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摆着的手迅速收回,道:“我这是与那人说笑的。”他就为了呛对方一口,根本不是为了要这么多钱,没曾想旁听的池栖雁当真了,还真拿出钱。
池栖雁微微皱眉,重复了下递的动作,他想听关于北泗的事情,而这个人貌似了解颇丰。
“你是想知道北玄商吗?”说书人猜测道。
池栖雁点头算作回应,又默默补充道:“还有池栖雁……”
说书人看着池栖雁这张脸,有七八分像,加上气质便是九成像,他道:“你想听我就同你讲,不需要这些铜板,去那边吧,在这怪晦气的。”
他嫌弃地捏了捏鼻子,指了下那边,是别的摊位,顺口问道:“你要吃些什么吗?我请你。”
修真人只是辟谷,不是不能吃东西,偶尔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是好的。
“不用。”
池栖雁回绝,他们对自己友好恐怕全赖这张脸。
他随便看了眼周围,顿住眼神,一处摊位上摆着各色各样的点心,长得精致好看,看着十足好吃,潜意识告诉他这很好吃。
于是,池栖雁便想尝尝,直接将锦囊交出去,却被说书人拦住。
“哎呀!你这用不了多少的。”说书人急道,这人长得跟池栖雁相似,却是个呆的,这给那给的,迟早被骗光了。
池栖雁垂眸,瞥见一方熟悉的衣角,心一紧,缓缓抬头看去,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这双眼睛好漂亮,他想珍藏,但他更想珍藏这双眼睛的主人。
此三人去而复返。
刚才的一切,北玄商尽收眼底,他扫过那些点心,忽问:“你喜欢吃甜食吗?”
池栖雁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发一言。
“这叫甜食。”北玄商看向那摊上样式丰富的点心,轻声如自言,“我看见栖栖吃点心,猜他爱吃,便问他喜欢吃甜食吗?他说不喜欢,我后来才知原来他不知道……这是甜食。”
他转回头,直直看向池栖雁,他不信世上有如此相似之人,或许发生了什么意外,栖栖变了样貌,失去记忆。
他遵从内心,复返验证。
池栖雁怔住,对方说的这些话没头没脑,他却一瞬间理解到,这人是在怀疑他就是池栖雁,池栖雁不是已经死了吗……
若他真是,想到这个可能性,一股喜悦涌进胸腔,心忍不住砰砰跳,一见钟情的男人会是他的爱人。
“能帮我一个忙吗?”北玄商小心道。
“好。”池栖雁毫不犹豫答应。
他对这个人生不出任何防备之心,就算这个人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他想他也会答应。
“元魂。”北玄商话落,一个小人就从掌心爬出来,站得笔直,小脸绷着故作严肃,实则可爱得要命。
池栖雁眯了眼,好可爱,想戳戳。
他道:“这怎么出现?”
“凝气到丹田,慢慢地,会浮现出小人影……”北玄商讲解,眸光微闪,带着点期待。
这人嗓音颇为好听,池栖雁一时被吸去注意,看对方望着自己,马上拉回思绪,跟着话中内容操作。
他闭上眼睛,耐心地凝结气息,丹田处渐渐浮现出一个小人影,散发着莹白色光芒,不假思索地勾起邪力触碰上去,一个猛地冲劲,被震飞出去!
这元魂竟与他的邪力相克!
他按下心绪,用邪力再试一次,结果依旧,这可怎么办。
“默念操纵他……”北玄商道。
池栖雁学着,用意志操控小人,居然成功了,那个人影浮现出真容,他刚想告诉北玄商他有元魂,那股洁白光芒迎面冲击,一段记忆猛地涌进脑海。
他指尖狠狠一颤,险些撑不住面色,睁开眼含着疑惑,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再试试。”北玄商眼中那点光芒一暗,不信邪地道。
面容能变,元魂不能变,栖栖有元魂,若这个人也有,他定能认出到底是不是。
“没有。”
北玄商睫毛微颤,遮住无光的瞳孔,栖栖真的不见了吗……他竟然会臆想这长得相似的人会是栖栖。
他后退一步,可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目光凛冽地看向池栖雁,道:“你是谁?”
“什么我是谁?”池栖雁不露声色回答,感知到向智宽在靠近,他看向对面三人,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向智宽的命令,向智宽要他……杀死这山脚下的人。
有北玄商在,他就不用烦恼如何合理不杀掉这群人。
北玄商震出剑,朝他刺来,池栖雁知道这不会伤到他,一如那次半夜刨坟是为了试探他。
这次,他后仰身子,那剑从上方扫过,卷起一阵剑风,银发飘飞。
池栖雁踩着步子急急后撤,勾唇对北玄商说:“自然是我。”
“是邪物!是邪物!快逃!”
“逃什么?北仙长在这里我们怎么可能出事?”
“刀剑无眼,这邪物杀人不眨眼!”
……
人群嘈杂地挤成一团,只瞅见个头发,就吓得不敢再看,纷纷逃窜开,少有几人好奇这邪物长什么样,停下步子看,眸子瞪大。
那邪物的容貌竟是极为的好看,眼尾上翘,红眸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粉唇白肤,漂亮得锋锐刺人,见之忘俗。
意识到自己竟看入迷了,猛抽口气,暗骂果真是邪物,妖孽惑众。
施俊彦与解琼颖从未这么近距离看过这邪物,见他的样貌俱是愣了一愣,看着这红眸觉得与师嫂有几分神似。
愣住这秒,北玄商已收敛回讶异,直击而上。
池栖雁瞧着这熟悉的剑招,他抬手红色的邪气形成屏障。
没撑一两秒,剑便追了上来。
他早有所预料,现在的他抵不上北玄商,更遑论他舍不得伤北玄商一丝一毫,对方还有三人。
胜算极低,他不打算战,只为了做姿态给向智宽看。
屏障破开!
气浪圈圈震荡,哎呦声遍地响,周围摊子皆被掀飞了去。
池栖雁没给他人分毫眼神,思讨着逃生路线,他还不能死,他已经猜到向智宽到底要做什么了。
红雾遍地而起,蒙了众人眼,北玄商微动耳尖,寻声而去,施俊彦与解琼颖紧跟其后。
池栖雁轻轻点地,一剑忽地袭来,他二指夹住剑身,抵住剑势,身子仍被带着向后冲去,撞破坚硬的墙壁,碎石片擦脸而过,破碎声紧追着耳朵。
他咬牙,倒下身子,避开锋芒,加快速度离开这里,甩开北玄商,但对方如同鬼魅般缠上来,另外那二人已被丢在后头。
池栖雁感受到一层空气墙,却已经穿透过,他想起来了,当时上山北玄商曾说,坤撼宗二十里内外人禁飞,施俊彦未尽之话怕是作为坤撼宗弟子的亲密道侣自是能进的。
而北泗就是北玄商。
他还以为是这屏障怕他再次击碎它,无暇多思,北玄商追上他了。
北玄商皱起眉,握剑的手一紧,这邪物进这屏障畅通无阻。
宗门里除了向智宽还有人与邪物关系密切,到底是哪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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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水中吻(受掉马)
北玄商咬得极紧, 池栖雁全力往前逃,险些被抓住,连回头看的功夫都没有。
往前去就是山脚, 然后是半山腰, 最后是坤撼宗。
不行, 再这么下去, 情况越不利,他高估了自己的轻功,以为能甩开对方。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一道声音随风入耳。
“为何不动手?”
池栖雁抿紧唇,不回答对方,耳尖微动,剑破空袭来!
他急急偏了身子,那剑擦身而过, 未等松懈一瞬, 衣袖忽地一紧, 他立即扭头看去。
对方正拽着他衣袖,面容沉静,已预料到他会避开,在这等着。
池栖雁不假思索地二指一并,邪力凝成刀锋劈下。
“撕拉——”
衣袖裂开, 池栖雁收回手, 趁这半秒迅速后撤,眼底处, 陡见一道白芒闪过,染上红色回到北玄商手中。
他抖着手摸向胸膛,触到湿润黏腻, 那东西在不断冒出,愣愣地低头看去,指尖沾血,蜿蜒着手指流下,坠落在地。
胸腔被回旋剑刺穿,破出个血窟窿,鲜血汩汩涌出,染红白衣。
迟来的疼痛噼里啪啦爆发,连着心痛。
是了,北玄商怎么可能会对他这个邪物手下留情,他作恶多端,该杀。
一点寒星在眼前急剧放大,凌厉的剑气震疼双眸,周遭一切化为虚影,闻听心脏擂动,剑尖离眉间只剩二指距离!
要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他咬牙,刹那间化了容,化作北玄商日思夜想的那张脸,那双眸子被刺激得盈了水,秋水荡漾,颤颤地望着剑心。
北玄商瞳孔一缩,下意识偏了剑心,剑势难收,边锋割破那张脸,刻下长长血痕,延至耳后,斩落银丝。
他明白这邪物不是栖栖,可见到这张脸的刹那,剑比大脑反应更快,他不想伤害栖栖。
看着邪物逃远的身子,他咬牙,此人太过阴险,害了栖栖如今又化成栖栖模样,今日他定要彻底杀死此人。
池栖雁按住胸口伤处,不敢回头,他赌对了,却没有半分庆幸,脸上热辣的疼提醒着他利用了北玄商的感情。
这点距离不够,得更远,更远。
没走几里路,他浑身竟发起烫来,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燃烧,他一探,那剑破开经脉,搅乱气息,勉强的平衡被打破,两股气息没了章法,胡乱四处冲击流窜碰撞。
糟糕……
这样下去,他定会爆体而亡,怎么办……
他马不停蹄,仍是不敢懈怠,那股气息没降半分,愈滚愈烈。
抬眼瞧去,不远处是山脚,再上去与羊入虎口无异,可眼下局面容不得他掉头跑路。
他进退为难,鼻尖忽嗅到一股花香味,若隐若无。
一个想法浮出脑海,这花能致幻破幻,北玄商说过幻象有它的功劳。
北玄商上次被困进幻象一时,想来幻象能帮他阻拦北玄商一二,不知现在能否生效。
他孤注一掷上了山,衣角蹭过花留下香味。
这花香还不够浓,他挥一挥衣袖,卷起一阵风,四散震开,花香浓郁飘远。
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观察着周围,只见从地里冒出薄薄白雾,渐渐转浓,湿气重重,同上次进入幻象情景相同。
池栖雁小松了口气,看来成功了,他悄悄地挪着步子离开,得赶快找个地方疏通,他喉咙发紧,热得脸颊通红,浑身难受,火灼火燎,似被吞进一团烈火中,每吸口气,都像在吞噬烈火,直烧进肺里。
好热,好热……
他强压下乱窜的气息,却也仅是勉强解了渴,腹部窟窿泄气,他迫切想要贴着冰冷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好,他已热得眼前发晕,分不清东南西北,连呼来的风也是热乎的。
不知到了哪里,他听见清脆的叮咚水声,如天籁之音,在沉闷的大脑炸开一道亮光。
他来不及思索别的,直往那边去,是个黑黢黢的洞穴,深不见底。
却没看见在他进入洞穴后,绽放的花朵合拢了花瓣,收敛了花香,蒙蒙白雾散去,一道高大的身影踏步而来。
池栖雁顾不得别的,两股气息在身体乱窜,即将爆炸,若再不解决是真的性命堪忧。
入了洞穴,几丝清凉拂过裸露出的肌肤,不够,还不够!
石子参差不平,他只晓得要快点,胡乱踩着石子往里头走,差点崴了脚。
黑黢黢中陡见一方泛着幽幽荧光的潭子,微微照亮潭边之物。
此处地方,他从来没发现过。
他蹲下身子,试探性地将手放进潭水,清凉感贴肉传来,他不由得舒服得喟叹一声,还不够,他需要更多更多。
他毫不犹豫跳进潭水中,刺冷冰骨的感觉登时涌上来,降了片刻热温,身体又迅速升起燥意。
穿在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沾着身子闷热黏糊,着实不舒服,就连平常扣着的衣襟也觉得勒喉得紧。
他想要快点降下这片温度,手搭在衣襟处,胡乱扯开,脖颈得到解放,裸露出深藏衣襟下的花影,彼岸花纹攀着脖颈,殷红艳丽。
眼神没了实处,飘忽着,与岸上那人双目对视,满腔的热意瞬间冰冷,僵在原处,呆愣地盯着对方,而对方眼神……落在他的脖颈处。
北玄商是在想如何将他一剑封喉吗?
他这般想着,手摸到脖颈处,指尖传来热感
只要身体一发烫,彼岸花纹就会现出原形……
他反应过来,迅速捂住地方,不可能,离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
他自欺欺人地想着,内心深处却知道以北玄商的实力有什么是看不见的。
有着彼岸花纹又不代表着他就是池栖雁,他死不承认就好。
那人沉默地望着他,张唇,“栖栖。”
池栖雁血液凝固,他扯唇,装傻充愣,“他已经死了……”
死了,哪里来的栖栖。
岸边那人走近几分,幽幽荧光照不明白他的神色,池栖雁看不到北玄商的脸,猜不到北玄商在想什么,水底下的脚微抬,准备逃开这里。
“是你。”
北玄商看得不是别的正是这彼岸花纹。
池栖雁呼吸停滞,一个紧张,脚底打滑,摇晃着撑不住脚,整个身子埋进水里,潭水灌进七窍,耳边模糊。
“扑通”!
闷闷的坠水声,北玄商跳下来了。
池栖雁慌了,试图站起身子,愈慌愈容易出错,始终踩不到实地,腰肢突然被一只手臂环住,一个向上使劲,捞出了水面,没等看清周围环境,就被旋转了身子,前身抵着岸边,后背贴着温烫的身体。
湿漉漉的头发被人捞住,池栖雁察觉到男人想看花纹,他拼命扭动转身,偏生那只捞他出来的手臂狠狠锢住他的腰,前后均被堵住出路,钳制在中间,半分也挪开不得。
他狼狈地往后伸手,试图拽住对方的手。
“别动。”男人强硬地命令道。
池栖雁怎么可能会听,拼命挣扎。
头发被放下,心中刚起了丝庆幸,两手就被对方两手抓住,举过头顶,扣在一起,意识到北玄商要做什么,他用尽力气往回缩手,却没能撼动男人双手分毫。
对方手很大,一只手便扣紧他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放下,撩起银发。
池栖雁瞳孔骤缩,四肢被制住,只能扭头阻止对方。
他宁愿一辈子待在水里,也不想被男人剥开伪装。
他抖了抖身子,声音发抖,道:“放开我……”
北玄商充耳不闻。
池栖雁脖颈一冷,对方撩开了他的头发,手触碰着脖颈,再往下,层层剥开他,褪下外衫,里衣,终于半边后背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彼岸花纹连了背,绽放得耀眼刺目。
布着剑茧的手触碰上肌肤,池栖雁没忍住泻出声音,又咬紧牙关,硬撑着道:“这彼岸花纹不独是池栖雁所有。”
他只是碰巧与栖栖长了同样的花纹而已,他才不是北玄商要的栖栖。
后背被轻轻勾勒着,动作如此熟悉,北玄商总爱这般待着他的花纹,然后再深深吸吻着,吸得他软了身子,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这里……”北玄商声音意外的平静,然细听之下有几分抖动,“我吻过无数遍。”
每一朵都曾被他悉心照料过,会引起栖栖怎样的反应他了若指掌,这个中滋味他再清楚不过。
他泻出一丝苦笑,哑声道:“怎么可能会分不清?”
无数个夜晚,他曾肆意吻咬着,恨不得拆之入腹……
却不曾想过自己的枕边人是人人喊打的邪物。
“你是,栖栖。”北玄商道,语气是肯定。
池栖雁沉默不言,他害怕,害怕回头,害怕再听见北玄商的话。
北玄商会怎么对他,现在就把他杀了?
不行,不行!
池栖雁眼眸酸涩,溢出泪,他现在还不能死,他要干的事还没完成,自己不能成为北玄商的污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该一开始向这个过路人求救,不该为了治伤硬把自己留在北泗身边……
眨眼功夫,他就做好了断,趁对方被这个事实怔住片刻,他转过身子,扑向男人,一个猛地冲劲儿,二人重重后仰,倒进潭中,掀起巨大水花,淅淅沥沥砸进水里。
一片混乱中,池栖雁抬手遮住北玄商眼睛,在唇上落下一吻。
最后一次,就容他放纵最后一次。
感受到度过来的气时,池栖雁猛地推远对方,直起身子,后退数步,脸上挂着水,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潭水。
这个人,还把他当凡人,以为他在水里喘不过气,度气给他。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北玄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生理本能地做出这些举动。
只有一个想法,栖栖不能在水里呼吸。
可事实上,不需要他这么做。
“你这个傻子。”池栖雁抬手擦过唇角,状似嫌弃,冷笑道:“我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琼澜宴你将我打成重伤,我知道你的身份,故意向你接近。”池栖雁往后又退了数步,道:“你的那些药都用来治被你所伤的伤口。你以为我待你,是真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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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破例
一言毕, 整个洞穴安静得过分。
北玄商直直盯着对面人,这张脸如此陌生,但背后的花纹做不了假, 是栖栖, 栖栖没死。
可栖栖……怎么会是邪物呢?
说得这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贴着身子的手掌震颤不止, 方才他用这双手拂过彼岸花纹, 滚烫的触感残留在指尖,他低声道:“什么意思?”
池栖雁心脏一揪,压平音调, 好让自己听上去很正常,道:“我是蓄意接近你,如今我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你自然没用了。”
对面那双眼透不进一丝光,北玄商黑发湿透, 几滴水珠从额间滴落, 滑过脸庞, 砸进水中,在寂静中叮咚一响。
一开口,嗓音暗哑到不可思议,“为何吻我?”
为何吻,自然是因为爱, 池栖雁掐住自己手心, 将真心话藏进心里。
他滚了滚喉结,道:“我亲你不过是为了恶心你, 你既然发现了我的身份,还给我度气,真是……太蠢了。”
幸好脸上沾了潭水, 没让北玄商看出来有泪。
北玄商直直盯着他,唇线扯平,他想说骗子。
吻着时的意乱情迷,灵魂肉身的无比契合,每次床后的甜蜜温存,怎么能是假的呢?怎么能是假的呢!
可偏偏这个人是邪物,最是无心无肺。他曾经被称作怪物,没有任何情感,他太清楚,无论别人对他是好是坏,他也不会起一丝波澜。
所以,他说不出骗子这二字,栖栖……或许当真对他没有半点情意。
高大身子瞧着竟有些脆弱。
“我百般躲你,你仍往前凑,甚至说办结侣仪式,你……”
剩下的话,池栖雁反复张嘴吐露不出一个音,如此刺耳的话他说不下去。
胸腔重重一疼,他伸手捂住,这里被一剑刺穿,潭水已泡发白,可不仅仅是身体痛,还有心痛。
北玄商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白衣已被晕红,是他所伤。
邪物作恶多端,该杀。
从小到大的道义就教他除恶扬善,他现在应该动手,邪物受了重伤,是最好的时机,况且这邪物对他没有情意。
他该动手的,手中剑早已舔舐过邪物血液,这套流程对他来说熟悉无比。
剑嗡嗡作响,他注视着池栖雁脸上那条红血痕,伤口治愈得很快,浅显得几乎看不出。
为什么这人会是栖栖,为什么?
栖栖怎么能对他是假意呢?
他只闻耳边轰鸣,怔怔地看着对面那人,周围一切恍惚。
无光的眼神深深刺痛池栖雁,四肢百骸如坠冰窟,他狼狈瞥开眼,见潭面上漂浮着翠绿叶子。
这洞穴没有长树,这叶子自不会是洞中的,那么当是来自别处。
这潭水与别的地方相通。
刚才的那番话,北玄商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从北玄商眼皮子底下逃走,不可能成功。
只能赌潭中当真有别的通道。
池栖雁后退一步,后脚处没有石子,是他方才落水处附近,本来踩着齐胸的地方陡然下降,池底很深。
“我这人没有心,怎么会对你付出真心呢?”池栖雁话落,趁着对方因此话愣神,踩下最后一脚,扑通一声闷响,陷入潭中,水彻底淹没他。
他顾不上身体疼痛,感知着水流涌动方向,如一尾游鱼穿过嶙峋的暗礁,往深处泳去。
他不敢松懈一下,继续往前游,然沉入水底几分钟,身后迟迟没传来北玄商动静,池栖雁心生一丝怪异,他甩开北玄商了?
容不得他多想,潭底有东西散发着幽幽光芒,池栖雁不由得停下步子,靠近细看,一个巨大的圆圈圈住一块地,上面布着繁杂的咒文,他从没见过。
心像是被谁轻柔抚过般,奇异地宁静下来,甚至产生魂飘离肉身之感,他一骇,游远了些,不是细究的时候,他没再管,往前游去。
礁石渐少,视线空旷起来,上方透来光亮,大概是阳光投进水面,亮了水面。
果真有别的出口。
至于通往哪里,池栖雁不清楚,他警惕地往上游去。
实力受损,必须得万般小心。
水面上没有人影,池栖雁神经没有松懈,随时准备唤出鞭子。
他小心探出水面,岸上有人!
那人正背对着他,他观察着,越觉得熟悉,没轻易动手,那人转过身,露出脸。
是松正阳。
松正阳手中捧着一盏魂灯,对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外之色,目光在移到渗血的伤口时顿住,谁人所伤不言而喻。
在池栖雁发问前,他率先解释道:“俊彦同我说邪物出现,魂灯能定位到魂魄主人大概位置。”
池栖雁眯眼,哪怕跟松正阳合作过一次,他对此人也无法完全相信。
松正阳退后几步,与池栖雁拉开安全距离,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池栖雁一个飞身,站到岸边,轻皱了下眉,就这么个小小动作伤口就一痛。
“玄商……”松正阳欲言又止,看池栖雁脸色不好,那个猜测十有八九。
池栖雁抿唇,低声道:“本想用幻象阻他一时……”
却没能拦住。
松正阳叹了口气,道:“那花能制造幻象,玄商能控制花。”
池栖雁瞳孔微微放大,道:“上山时北泗明明困在……”
悠地,他反应过来,北泗向来遵守规矩,既然是以散修的身份进,怎么会去控制幻象。
松正阳忆起当时,眸中含了点困惑,道:“按理说,这花能破你的伪装,可你到半山腰仍是那张脸。”
否则,池栖雁到半山腰就会被发现身份。
池栖雁听着松正阳的话,想起当时,一个点突然点通,他愣住。
进了幻象后,与北泗碰面,他毫不留情地暴露出自己对北玄商的厌恶。
他对北泗说:“你能变回去吗?”
北泗说:“试试。”
北泗知他厌恶北玄商,为他破例,控制花合拢,让花的作用消散,化为北泗样貌安抚他
他看着北玄商眼中的悲戚,只以为是对他真脸的厌恶,结果……
北泗就是北玄商,他当着北泗的面,表达自己的讨厌,还强制对方对着自己这张作呕的真脸吻。
池栖雁感觉自己要呼不上气,花没了花香,他能重新伪装上山,因为北泗对他的爱,他才凑巧没暴露真实身份。
“是他……”池栖雁哑着嗓子,每吐出一个字都宛若在割掉他的肉,道:“他控制了花。”
泪水决堤般的落下,却再没人能帮他抹去。
他待北泗是真心,每一寸心都被北泗霸占了。
有情感以来,他的所有喜怒哀乐只来自一人,北泗。
他好喜欢好喜欢北泗,可他又怎能配上呢?
松正阳不知道池栖雁怎么突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无声却惹人怜,他倒是不会安慰人,只道:“玄商会心疼。”
结果,池栖雁哭得更惨。
池栖雁背过身子不让松正阳看,水池映出他的脸,鼻尖都红了,这水池似曾相识,他抬头看向旁边景象。
这池子,是情丝池。
那潭子与情丝池想通。
那下面的阵法是不是与情丝池的作用有关,池栖雁正要问松正阳,松正阳先问他:“你体内两股气息,他未曾发现?”
“我将灵气引入元魂,藏起来。”池栖雁如实相告。
那次比武大会后,那个将他带回极恶之地,欲抹去他的记忆,他没料到这不步,只来得及将记忆连同灵气一同塞入元魂中。
向智宽的傀儡术在他身上无法施展,只能靠噬魂咒控制他的邪力,强制他为他所用,然向智宽看出他对北玄商的情意,恐他为了北玄商连动物求生的本能也丢弃,抹去记忆,就能重被操控。
只要他找到身体内的元魂,就能恢复记忆,他没十足把握,却不曾想,失去记忆的自己捏出了那么相似的脸,对北玄商一见钟情,对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触碰到元魂恢复了记忆。
忽地四肢阵痛,那热意又重新席卷而上,池栖雁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梳理,后头松正阳忽然开口,道:“我……帮你。”
话语有点僵硬。
池栖雁顿住,道:“你帮我?”
松正阳点头,道:“那日,多谢你。”
若不是池栖雁冒死抵挡,他焉能活着?一码归一码,既然池栖雁救他一次,他也得回报对方。
“不需要。”池栖雁果断拒绝,他帮助松正阳不是为了讨要任何东西,只因对方是北玄商的师尊。
话落,体内邪力忽地上蹿下跳,狠狠撞击着经脉,他忙撑住一旁的树干,膝盖微弯,差点直接跪下。
该死的,是那个人在控制邪力。
手腕忽地被人一掐,松正阳探查,筋络里气息已乱成一团,壁垒被撞得龟裂脆弱,他面容凝重,扶着池栖雁坐下。
池栖雁眼前泛黑,他推开松正阳,道:“不需……”
松正阳哪管他那么多,不由分说坐于背后,两掌隔空操纵着池栖雁体内的灵气,顺便输入自己的灵气弥补裂痕。
奈何无论他怎么操纵,始终没能完全修复经脉,松正阳面色异样,攥紧拳头,怎么会这样?多年前,同样情形,他救不活师姐,如今,他修为大涨,竟也无法修复吗?
他跟自己较上劲,竟是拼尽全身灵气,去修复脉络。
池栖雁好受了点,他勉强扭过脑袋,见松正阳闭着双眸,专心致志为他治疗。
这只能解燃眉之急,要想彻底修复根本不可能,况且那个人在唤他,他收到了对方发来的位置方位。
他二指一并,直接打在松正阳的穴口处,定住对方,道:“一刻钟后自会解开。”
松正阳想动动身体,却一点也动不了,池栖雁气息尚未完全平复,这样出去,会出事,他张嘴,道:“你……”
一个字刚出来,哑穴被点——
作者有话说:谢谢jazzzyj宝宝的营养液[亲亲]
第64章 心魔
池栖雁借着树干撑起身子, 道:“那人原想让我杀死山脚下的百姓,闹出一番动静,这般你定会重开琼澜宴, 他好将天下之人一网打尽。”
他不放心地补充道:“与你相碰之事不要告诉他, 包括合作的事, 下次见我切莫手下留情。”
松正阳嘴唇用力翕动, 封了哑穴又吐不出一个字,池栖雁知他心急,道:“我自有分寸。”
话罢, 他转身,最后扫了眼池水,离去。
水面平静无波,涟漪已消。
北玄商直愣愣盯着,泡着的潭水寒冷刺骨, 他未曾动过一分, 站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邪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叶在水面漂浮。
这地方与别的地方相通,他知道。
明知道,他也没追,亲手放走邪物。
手一紧,他迟钝地抬起手, 几根银丝缠绕着, 如栖栖亲昵地扣着他的手。
他小心取下,捏在指尖, 心念一动,锦囊隔空出现在空余的手心,他正要放进去, 空白大脑嗡嗡震响,手猛地攥紧,银丝勒紧皮肉。
他下意识想要收藏,如今知道栖栖的身份,他该放吗?他能放吗?
这银丝上次在溪中他见到过,他以为是艾幽草的缘故,栖栖头发变了银发。
而今,他明白了为何不让他看,原来……是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北玄商跂着步子,回到岸边,回首看去,站在这他看见邪物脖颈上浮现出的猩红花纹,一个想法浮出脑海,他扒开邪物后背是为证明想法是错误,然事与愿违。
他痛苦地皱紧眉,呼吸停滞,怎么会这样……
脑子痛得什么东西都塞不进,成了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洞穴的。
声音迷迷糊糊穿过耳膜进了脑,他却难以思考话中意思。
“师尊呢?”解琼颖没见着师尊人影,道:“师兄不知道去哪了,师尊定能找到的。”
施俊彦挠挠头,道:“师尊说他自有打算,让我先回来。”
瞥见一个人影,他一喜,道:“师兄!师兄回来了!”
他忙奔过去,喊道:“师兄,你没事吧!”临近,他停住脚步,震惊当场。
解琼颖跟在后头,一个劲儿没刹住,鼻尖撞到坚硬的肩膀,疼得一嗷呜,捂住鼻子,退开一步,道:“你干嘛停……”
看清师兄的脸,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师兄浑身湿透,头发杂乱,发尾垂着水,双眼遍布红血丝,瞳孔扩散,没有聚焦点,唇微微颤抖,塌着肩膀,一副死气沉沉姿态。
当初师嫂不见,师兄一直抱着池栖雁失踪的想法,吊着一口气一直在找踪迹,如今,这口气像是断了,连呼吸都吃力钝痛。
他们从未见过北玄商这副模样,什么话都堵在喉咙里吐不出。
追个邪物师兄怎么成这样了,定是那邪物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师兄成了这魂不守舍的样,施俊彦不禁开口骂道:“这邪物作恶多端!着实可恨!”
就见,那瞳孔微微一转,他定是说到师兄点子上,师兄终于对他有反应了。
师兄轻而易举能做好任何事,屡战屡胜,却独独在邪物手头次次吃亏。
施俊彦道:“师兄,下次定不会让他轻易逃脱。”
北玄商只字未言,魂不守舍。
“对了!师兄我有个好消息。”施俊彦忙道:“我去寻师尊时,师尊捧着那魂灯,那魂灯正亮着!师嫂肯定还活着!”
他兴冲冲说完这话,以为能让师兄高兴,重振精神,岂料师兄身子抖了抖,眼含痛苦。
“师尊……”北玄商回了点神,重聚焦点,魂灯,栖栖没死,而那魂灯是师尊给的,在亮起之时,师尊出现便断了。
“他在哪?”
“我同师尊说完你去追邪物,师尊便让我出来了,不知道师尊在哪。”施俊彦道。
北玄商继续抬步,往宗门去,他要去找师尊。
师尊肯定了解很多事情。
“师兄,”施俊彦小声道:“要不换一件衣服?”
不然以这幅样子进宗门恐对师兄有影响。
北玄商低头看了眼衣服,正滴滴答答落着水,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
他是坤撼宗首席,代表宗门颜面,注定人前必须光彩,惩恶扬善。
自幼他就知道这世间的规矩,一直遵守,好不成为他人眼中异类。
他不该放过邪物,可他起了私心。
北玄商垂下眼,反摸出一块玉牌,是惊鸣峰门牌,他摩挲一下,亮光一现,消失踪影。
这块玉佩,栖栖也有。
在离宗门近处,握着玉牌念术法,就可瞬移回竹屋。
熟悉的气息率先涌入鼻腔,北玄商屏住呼吸,他的房间如他所愿,彻底染上栖栖的味道。
栖栖失踪的几日,他疯了般嗅闻着被子汲取栖栖的体香,翻着书想象着栖栖看书的姿态……
空中每一丝气息都拨弄着他的灵魂,涌进与池栖雁纠缠的日日夜夜,分明他们如胶似漆,你我不分,怎能是没有半点真心。
血液彻身冰凉,身体钝痛,仿若有锤子一遍遍敲击着,他已分不清疼痛从何而来,他推开房门,闻见竹子香,暂得一口喘息,视线一顿,落在竹子下那人身上。
松正阳对上缠了红血丝的眼,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见过北玄商这幅落魄样。
对方变成这样的原因不需多想。
没等他开口,北玄商近前,毫无征兆地双膝下砸,低垂脑袋,拱着手。
这番动作做得突然,松正阳惊住一瞬,喝道:“起来!”
北玄商仍维持着这动作。
松正阳手搭在北玄商小臂处,试图拉对方起来,对方却跟个倔驴一样,没能动摇一分。
“师尊,我放走……他了。”北玄商说话,声音犹如多年未说过话般苦涩干哑。
这个他,指的正是邪物。
松正阳阻止的动作停在半空,明白过来北玄商这番动作的意味为何。
他这个徒弟向来遵守规矩,现在这般是因他坏了规矩放走邪物。
邪物人人得而诛之,他手下亡魂无数,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多少宗门惨遭灭门。
“师尊,弟子甘愿受惩罚。”
松正阳喉间哽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百感交集。
他清楚向智宽为人,池栖雁这些行为背后定是受到向智宽指使。
北玄商又微抬头,道:“师尊,您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他说出这些话时,师尊没有任何意外之情。
松正阳没否认,当池栖雁被发现身份的那一刻他就猜到北玄商会知道。
“当时……为何不说?”北玄商眼泛茫然,像个迷途的孩子般,找不到出口。
可就算当时知道,他又会怎么做呢?他不知道。
松正阳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待他是真心,为师……怕伤了你,干脆将他收入门中,放在眼皮子底下,让他翻不出天。”
他望着北玄商,这眉眼肖似师姐,神态却不同于师姐温婉,如出鞘的剑能刺穿人心。
“比武大会时……”北玄商问:“师尊为何骗我栖……他已死?”
松正阳背过身,思索如何解释,这邪物有自己的打算,没有告诉他,他如今不能将真相说出,万一害了事怎么办。
他额角抽痛,道:“你会变成如今这般,况且那邪物正想摆脱你,我便顺势而为。”
北玄商沉默,只听见二字,摆脱。
想摆脱他?
指甲刺破肌肤,他无知无觉,这点痛意太微不足道。
他喉咙里竟滚出笑声,道:“原来是这样。”
他将整座山头翻遍,日夜不敢休息,睁眼闭眼全是他爱人的身影,捧着盏魂灯,希冀灯亮,告诉他栖栖没死,栖栖在哪里。
告诉他栖栖已死的人是邪物,而那邪物正是栖栖,说这些的时候邪物又在想些什么呢?
潭水里,那句“你以为我待你,是真心的吗?”震耳发聩,在脑海中反复冲撞,震得头皮发麻。
告诉他栖栖已经死了,是为了摆脱他?
将玉佩撒了,看着他惊慌失措,转头与那人一同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当真,对他没有真心吗……
他对邪物看来很可笑,是想要摆脱的存在吗?
痛苦到极致,喉咙犹如压着块石头,吐不出一个音。
身躯冰冷,丹田灼烧,火势顺着经脉往四肢烧去。
眼前犯晕,东西重影,他努力看清,却没有办法,眼珠子被烧了一样辣得很。
“玄商!”松正阳察觉出不对,回身看去,只见北玄商瞳孔竟生出黑气,翻涌滚动着。
他忙拉住北玄商的手,摸到脉络的一瞬间,浑身血液凝固。
是魔气……
“幸好北仙长在,否则那邪物定会杀了我们!”
“是啊,不知北仙长有没有逮到那邪物……”
池栖雁换了张平平无奇的脸,回到镇上,说书摊处周围因打斗乱成一团,镇上百姓聚拢在一起,纷纷讨论方才邪物现身一事。
池栖雁听了一耳朵,倒没听见有人受伤,暗松口气,他没有滥杀无辜。
进了酒楼,上了房间,推开房门,不出意外看见向智宽坐在凳子上。
“你倒是让我好等。”向智宽百无聊赖地斟着茶玩,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池栖雁缄默,与对方双眼对视,那本来耷拉的眼眸睁开条缝,半露出浑浊的眼珠。
眼珠停留在他身上,眼睛是好的。
在比试大会前,池栖雁已许久未曾见过向智宽真身,对此人的印象仍停留在眼瞎,岂料这人竟已修复好了眼睛。
他想起此人确实一直在找法子修复,在失去记忆后,他直视向智宽。
向智宽手触上眼周,看他一言,笑着莫名道:“多亏了你。”
池栖雁现在懂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曾杀掉的那些人,被向智宽用去炼化双眼,多亏他提供修真人。
忆及此,他想皱眉又停住动作,不能让向智宽发现异常,他平静道:“被人拦住了。”
向智宽将茶盏搁回桌上,目光放在刚刚平息的茶面,茶水倒映出他的眸子,这双眼睛没有原来的眼好
他敲敲桌子,问:“谁?”
明知故问。池栖雁掩饰下眸中异色,道:“三个人,听那些百姓说是北玄商一行人。”
向智宽道:“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山上有一处洞穴,有潭水。”池栖雁省去细节,将真相拼凑一下告知向智宽,“此处与别的地方想通。”
他不清楚向智宽了解坤撼宗多少,随意编造理由极大可能会被揭穿,又引起怀疑。
“没杀百姓……”向智宽如一条阴冷的毒蛇般看着他。
“啪嚓——”
瓷杯坠地碎裂。
池栖雁看向桌子,原来搁这茶盏的地方,挥舞着一只莲藕状的婴儿黑色手臂,正是这手臂不慎将水杯摔落。
“没吃到便这般急。”向智宽笑意浅浅。
“嘤嘤嘤……”桌子里穿出无数婴儿声,叫声急促,像是从温柔的话中,体会到饲养者情绪不错,急急诉说自己的委屈。
向智宽笑意一收,眸中闪过厉色,那只婴儿手臂断裂,坠落在地,变成白森森的骨头。
桌子里头的声音彻底安息,桌面恢复原状。
池栖雁面色不显异常,这人果真能将域外婴带出来,并且有办法驯服它们。
目光从桌上移走,向智宽正盯着他,他淡定回视,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向智宽话外意思。
“但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向智宽缓声道,邪物现身,那些正道人士定然会做不出,他低喃:“只需静等几日。”
池栖雁成功应付过去,得令退出房间,搁着房门看向屋中人,眸中闪过浓烈杀意。
他下了酒楼,没过半天,一道消息便传遍大街小巷。
坤撼宗重开琼澜宴,商讨围剿邪物及向智宽之事。
上次琼澜宴秘密邀请各宗门之人参加,此番却广而告之于众。
池栖雁站在摊位前,挑了几块甜点,听见摊主边给他取了油包纸,边跟边上的人聊道:“向智宽居然没死!当时如此多宗门围剿他竟然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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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洞穴
旁边人叹息道:“害, 谁知道呢?我听长辈说,向智宽当年可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谁能想到向智宽会堕落成魔。”
说着, 他话锋转为愤慨, 道:“当初他与师妹付萦韵要办结侣仪式, 修真界谁人不是个个惊叹, 纷纷来参加,没想到那伴侣仪式根本就是幌子,把众人召在一起好吸光所有人修为!”
摊主道:“这我听过, 幸好坤撼宗早有预料,设下重重埋伏,围困住他,可惜付仙长被心爱之人背叛,魂飞魄散, 而这厮如今居然还敢出来!”
他激动到差点把油包纸中的甜点捏碎, 余光瞥见池栖雁, 忙递过去,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
池栖雁听了一耳朵八卦,对向智宽之事有了几分了解,他这一街道走过来, 却没怎么听到北玄商的消息。
没察觉到向智宽气息, 他便低声问道:“北仙长呢?”
“啊,你说北仙长啊?”摊主啊了声, 道:“我听他们说北仙长正在闭关修炼,届时会出席琼澜宴。”
他双眼涌上敬佩崇拜,道:“北仙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修为, 惩恶扬善!简直是吾辈楷模!”
他指指池栖雁站的地方,“前不久邪物就在这现身,还要买我甜点,现在想想还后怕得紧嘞,还好有北仙长在。哎,这般好的人,道侣怎么就死了呢?你说是吧?”
池栖雁神游天外,随意点了下头,这摊主还欲再讲,他却不肯听了,拿好东西便离开。
看了北玄商应该没有多大事,他暗松口气,又觉怪异,北玄商怎么没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告诉别人池栖雁就是邪物。
也是,跟一个邪物相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一个如天上皎皎明月,而一个如地下恶臭烂泥。
池栖雁走了没几步,眼睛一转,周围行人擦身而过,没有人在意他。
奇也怪哉,他总觉后背如被人盯上般,那目光贪婪烫人,几乎要看透他,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有人在跟着他,池栖雁收回视线,像没发现一样继续往前走。
思索自己是得罪了谁,还是谁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这里人多,不方便动手。
他有意避开人群,行人渐渐减少,到后面几乎没了人影。
巷子处忽地窜出一道黑影,池栖雁警惕看去,随时准备攻击。
“喵~”
猫咪撒欢叫着地叫着,身上没有标记,应是只野猫,被这里的居民养得膘肥体壮,猫肚子圆溜,半点儿不怕生。
猫猫眼盯着他手中的甜点,勾着小尾巴凑近,正要躺平撒娇卖萌时,瞳孔倒竖,猫爪后退,夹着猫尾巴忙不迭地逃走。
池栖雁没转身,脚下踩着身后人倒影,那倒影缓缓靠近。
这身影他见过无数遍,决计不可能认错,这次他很小心不暴露身份,为什么还会找到他呢?
是依靠什么,是那魂灯!
松正阳说过,可以判断他的大致方位。
可松正阳要想杀他,不可能留他到今日,还让……他来找自己。
池栖雁手不自觉用力,捏扁了油包纸,里面甜点碎成渣渣。
而且,北玄商不是在闭关修炼吗?怎么会来这里?
身后人一言不发,步步靠近。
终于,池栖雁一闭眼,如赴死登入刑场般决绝的转过头。
双眸错愕地瞪大,巷子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明明看见倒影了。
池栖雁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坚硬的墙,不,不是墙……
是温热的躯体。
双眼被遮住,阳光透过指缝穿入眼,眼前渐黑。
平缓的呼吸喷洒在后脑勺,接着往下移动,喷洒到脖颈,那脑袋轻轻搁在他肩膀处。
清冽气息涌进鼻腔,力气流逝,指缝那丝光芒被吞噬,彻底变黑,他失去意识。
鸟鸣声虚无缥缈,忽近忽远,池栖雁眼皮微掀,入眼灰色,其上乱痕斑驳,痕迹很新。
池栖雁很快判断出是北玄商留下的剑痕。
这是哪里?他从来没来过。
他扫过周围一圈,这是个洞穴,四周墙壁上同样布满剑痕,或深或浅,可想而知造成这些剑痕的主人这段时间有多么疯狂。
池栖雁心一揪,是因为他……
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北玄商不知道去哪里了,他不知道北玄商要做什么,他必须得赶快离开。
池栖雁直起身子,手撑到柔软,是被褥,整个洞穴唯有他躺的这块石板放了最为舒服的蚕丝被,除了长时间躺着,肩膀些微泛酸外,全身没有一处不适地方。
耳边发丝自然垂落在手心,黑润光滑,他捏住,愣了下才看出异样之处,银发怎么变成了黑发。
他摸上自己的脸,猜到一种可能性,可这处地方没有镜子或者水,验证不了。
他抛开这些不管,忙移出自己腿,脚光裸着,一碰地,砭骨寒意输遍全身,他忙瑟缩了下,收回。
探头在石板边找了一圈,没见到靴子。
再不离开,北玄商会回来的。
他毫无办法,脚尖试探着轻轻放下,被冻得蜷缩了下,变得通红,用邪力也无法变暖。
他咬咬牙,一脚踩下去,不留给自己后悔机会。
冰冷从脚心直直灌进心脏,全身温度骤降,冻得身子发抖。
仅一步就如同酷刑,冰疼到骨髓,他抬起另一只脚,往前走,牙齿直打哆嗦。
他低头走了没几步,瞥见白色衣角,一惊,抬脚后退,没等触地,腰间一热一紧,来人毫无征兆地将他拦腰抱住。
脚没了实地,后背悬空,身子又冷得可怕,身边人暖得跟火炉似的,池栖雁本能地缩进来人怀抱中。
握着腰肢的手源源不断往他身体里传热,身子回温。
“为什么不听话?”
声音从上头传来,池栖雁听清话中内容,莫名起了害怕,忙四肢胡乱蹬起来,想挣脱下来,口中道:“松开……”
混乱中,他看见那张脸,瞳孔微缩,话吐一半咽回喉间,是北泗的脸!
北泗没听他的话,反将他圈得愈发紧,紧密贴合,根本不给他任何逃脱可能,一步步走向石板,脚步声如踩在心尖,阵阵发颤。
后背沾到被褥,池栖雁反应过来自己竟失了神,蹬着脚要踩远,脚腕被人一把抓住,拽回。
北泗将他的脚塞进胸膛,为他暖脚,哑声道:“这地冷,别踩。”
“你带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池栖雁奋力抽出身子,没有任何用。
这地异常冷,定是北泗故意为之,甚至故意拿走靴子。
他说的那些话还不狠心吗?北泗要做什么?
北泗默默不语。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池栖雁再次问道,故作凶恶道:“当时说得如此明白,我对你……”
北泗终于抬头,眸子格外暗沉,透过这双眼睛,他窥见自己样貌,如他所料,变成遇见北泗时的样貌。
北泗缓缓凑近,鼻尖对着鼻尖,瞳孔中自己神色慌乱,二人离得太近。
他感受到北泗的呼吸。
北泗凑近一分,他被逼退一分,手肘曲着撑着被褥,才没让整个身子倒下,北泗一手撑在石板边,将他困在臂膀间。
“你作恶多端。”北泗开口说话。
池栖雁自然知道自己作恶多端,既然作恶多端,北泗现在的做法又是为什么。
北泗擒住他的眼,道:“既然如此,就待在我身边,这样……就没机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池栖雁隐隐猜到北泗的话中意思,不敢相信。
“放你出去,会死。”北泗垂眼,平静地说出令他震颤的话,“不如,待在我身边死。”
“把我困在这?”池栖雁反问,逼自己冷笑道:“当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他趁机震出邪力,想震开身上之人,好借机逃走。
然北泗早就有所察觉,扣住他的手,阻止他的运气。
北泗勾唇笑笑,道:“你答应过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池栖雁喉间发涩,他远远低估北泗对他的爱和占有欲。
他本以为说完那番话后北泗再见他定会杀了他,怎么一睁眼成了如今这般,北泗要将他困在这里。
要是以前,他定然愿意,仅仅是与北泗呆在一起,便什么都不无趣。
可他还有事情没做,况且他觉得北泗今天很不对劲,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上突然一爽利,他眸子狠狠颤抖,见北泗给自己施了净身书,手摸上他的脸,剑茧蹭得他脸颊微痒,他意识到北泗要做什么,蹬着脚后跟,往后缩。
耳垂被轻轻揉捏了下,池栖雁身子一软,两人的身体早就契合,北泗清楚他的敏感点,轻而易举一个动作就让他失去了反抗手段,软成一滩水。
“不要……”池栖雁眼里泛上泪花,他不是喜欢北泗的触碰,而是不敢让北泗触碰他。
他手搭上那手臂,试图脱离他,然感受到手臂脉络里的气息,他反抗的动作停住,他不信邪,再探了一次,喃喃,“怎么会……”
北泗怎么会有魔气呢?
他不信邪,什么也顾不得,将手放在北泗胸膛,想探探丹田,北泗却将这当做默许,直接吻上了他的唇,撕咬着,吮吸着,如野兽吞咬猎物般,捉住他的唇就不放。
他还没探查丹田,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儿,就被这吻搅得一团糟。
“唔唔……”他手撑住北泗肩膀,想推又不敢推,怕自己用力伤到对方,只能拼命撤离北泗的吻。
后背接触到被褥,陷了进去。
急促深入的吻,横冲直撞,池栖雁被吻得情动,手脚都软了,抵抗的力气都弱了,双手无力地环住北泗脖颈。
北泗变成这样,定是受到魔气影响,脑子不清醒。
他明白,却甘愿沉沦这虚假的幻象。
北泗剥开池栖雁衣襟,瓷白的肌肤,极致的锁骨,可少了东西,他记得这里有很好看的刺青,好像是彼岸花纹。
从断片的记忆里,提取到信息,得要发热才能显形……
得了法子,他低下脑袋,吻住池栖雁小小的喉结,环住他脖颈的手臂瞬间变紧,身下人面色潮红,看来,这么做是对的。
他继续吻着,这小小喉结上下滚动,很不听话,他不轻不重地叼住这处,舔了下视作惩罚。
如愿看见红色花纹显形,与白皙身子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花逐渐绽放,开得艳丽。
他被勾了魂,总算放过喉结,左手扣住肩膀,转而吻上花纹。
身下人呼吸一滞,他依据本能探索着。
“等……等一下……”池栖雁混沌的大脑吓了一跳,呼道:“不能直接……”
话没说完,便被喘息代替。
……
池栖雁睡得昏昏沉沉,梦中北泗也没放过他,他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眼,看见灰色墙壁,竟有恍若隔年之感,全身酸软,却清爽干净。
身上就套了件单薄的衣服,堪堪盖住身上凌乱的吻痕,这衣服宽大,是北泗的衣衫。
他闻见空气中的味道一燥,北泗根本不知道节制,此番他身体力行了解到北泗从前忍得有多难受。
先前顾着他的身体,而今似乎知道他的身体不会那么轻易坏掉,丝毫不知餍足,把他全身尝了个遍。
晕了好几次,却被北泗刺激得睁开双眼,陷入新的沉沦。
他看了下周围,不见北泗踪影,可能离开了。
池栖雁想到这个可能,撑起身子,好在身体不错,经历那番激烈的折腾,并无其他不适。
待在这里不知天地日夜倒转,不知道琼澜宴有没有召开?
难道已经开始了?为什么北泗还不回来?莫不是遭遇了不测?
池栖雁闪过这些想法,现在是个逃跑的好时机,而且他要做的事……绝不能北泗知道。
可北泗的魔气是如何产生的,他试过几次将北泗体内魔气吸入体内,却次次失败。
只能等出去再说。
这样想着,他踩下步子。
本以为又要被冰到骨头里,不料地温热,温暖脚心。
池栖雁微诧后,顾不得其他,赶快往洞口奔去。
没走几步,他发现洞口被施加了法术,他被困在里面出不去。
池栖雁抬手解决阵法,这解开需要费些时候,只希望北泗别那么快回来。
即将要解开,池栖雁一喜,耳朵忽动,听见脚步声,北泗回来了。
池栖雁纠结过后,跑回到石板上,躺下闭上眼睛装睡。
没见北泗停留在洞口,迟迟未进。
北泗看着躺在被褥上的人,因为动作太急,呼吸微重,尽管很快调理好气息,仍被他捕捉到这丝异样。
他盯着地,最后转身离开。
他捂住胸膛处,丹田魔气已被他压制,这魔气是心魔……
师尊几次帮他去掉魔气,却屡去屡生,他将自己困在修炼的洞穴中,这处地由寒冰特制而成,能助他保持清醒。
他闭眼就浮现出池栖雁决绝样子,哪怕心痛难以自抑,仍控制不住去想念池栖雁,不料被心魔占了心神,几乎没了思考的理智,随心而为。
通过魂灯知道池栖雁方位,下山去寻。
记忆零落成碎片,他只记得大概,他将池栖雁拐了回来,困在石板上,趁着对方昏迷,叼着对方的唇就吻咬着。
瞬间,他恢复意识,看了眼怀中人,闭着眼,睫毛长翘,待在他的怀里,嘴巴微微开合,被他亲得红润诱人,又吐不出半点伤人的话,格外乖巧。
轻轻松松就让他再次心神乱颤,再被心魔占了心神。
将靴子取走,封印洞穴,甚至霸王硬上弓。
途中魔气消失,他醒过来,雪白的身躯正背对着他,这身子他把玩过无数次,彼岸花开了满背,晶莹汗珠如花蜜般吐出,不用看脸,他就知道是谁。
眼下场景混乱极了,他大脑空白,为什么两人正在……
震颤之下,他退了出来。
手不慎触碰到身下人,池栖雁以为他要继续,腰身微软。
北泗大脑宕机,丹田的魔气顿时重生,耳边传来声音,低语着:“你不爱他吗?”
“他怎么能没有一丝真心呢?”
“琼澜宴栖栖一定会死,你忍心让他死吗?”
“世人只想让栖栖死,那就让他在世人面前死去,只能待在你身边。”
……
恶魔低语着蛊惑他,他双手抱住身下人的腰,啄吻着后背,死死锁在怀里。
是啊,那就让邪物死去,把栖栖留在这里,这样不就做不了乱了?
没有真心没关系,可答应过的事怎么能反悔呢?
说好以身相许,就得以身相许,此生只能陪着他。
北泗深吸口气,压住精神,自己方才竟又被心魔控制,生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现在邪物正在里头,他该杀死的。
第66章 囚
北泗看着颤抖的指尖, 他下不去手,他一直守在洞口,不敢进去, 怕再看见池栖雁, 他在那具身体疯狂地留下吻痕, 又重重碾过一次又一次。
他感应到池栖雁即将破开阵法, 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哪怕知道池栖雁是在装睡,心头却生起异样的满足感, 不想放池栖雁走。
鬼使神差地,他重新加固了一层结界,只能从外突破,邪物实力强横,暂且先将他留在这里, 再想如何处置。
池栖雁躺了一会儿, 没听见任何动静, 睁开眼,垫着步子重新跑到洞口。
邪力才施加在上面,就被吸收了个干净。
池栖雁瞪大眼,不敢置信地试了一次,又试了一次, 皆是无用功, 这层阵法从内部根本无法突破,他出不去了。
北泗竟真的要把他困在这里!
那些话不是说笑的, 也是,北泗什么时候说笑过。
他不该回去装睡的,一念之差失去了最后一次逃脱的机会, 北泗把他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池栖雁惊慌地连拍结界,只能看见外面的竹林,一步也不能踏出去,早就看不见北泗的人影,他吼道:“北泗!”
以北玄商的能力,肯定能听见他在讲话。
“放我出去!”池栖雁叫了几遍,仍没看见北泗,沉默下来,坐回到石板上,北泗当真铁了心要把他关在这里。
他拿这层结界没有丝毫法子,里头的攻击对结界根本不生效。
依据外头的竹子判断,他应在惊鸣峰,可谁能知道他在这里?
他不需要吃喝,北泗不会送食物过来,意味着北泗不愿来,他不会死,也见不到北泗,永远困在这里。
池栖雁呆坐在石板上,这座洞穴什么也没有,除了等北泗没有别的法子了。
身上衣服还带着北泗的气味,池栖雁深深嗅着缓解自己的焦虑。
北泗背靠着石壁,听着脚步声离去,池栖雁的叫喊乱了他的心头,被心魔折磨得额头冒火。
池栖雁不知道自己坐在原处多久,他起身走到洞口,日光已收,天暗了,月亮被云遮了半边,投下朦胧的月光。
有个人影站在竹子阴影下,池栖雁忙踏出一步,又被结界隔了回去,道:“北泗!”
那身影微颤,步子未动。
池栖雁飞速运转大脑,等北泗进来,这结界破开个口子,这样能逃走。
他得想法子让北泗过来。
“若是被正道之人知道你将我困在这,你这首席如何当得了?”池栖雁冷笑着,讽刺道:“你就这般喜欢我吗?舍不得杀我?”
话说完,身影依旧不动。
池栖雁皱了皱眉,北泗在暗色中,他看不清神情,为什么北泗对他的话没有反应?
殊不知,北泗捏紧了手,他将修炼的洞穴给了池栖雁,将特制冰石毁了,就为了不让池栖雁冰到,现如今没了洞穴和冰石,池栖雁又在不远处,阴暗的想法几乎抑制不住。
他哪都不想去,只想在池栖雁附近,心魔因池栖雁而生,而罪魁祸首还在不知死活地刺激他。
“为什么不过来?”池栖雁手撑在结界,继续问:“是怕对我心软吗?”
可恶,不管他说了什么,北泗稳站如泰山,一丝也不曾靠近。
他一时恼了,又因对北泗说不下去更重的话,再次使用邪力狠狠撞击结界,没收住力仰身被撞飞了出去,后背磨蹭过地面,火辣辣地疼。
余光中,他终于看见北泗闪身飞出来,就在手要触碰到结界时,停住了。
池栖雁支起一条腿,正要起身,锁骨微凉,衫子过于宽松,带子被震散,衣襟散开,红紫的吻痕暴露出来,多得让人脸热。
他曲腿动作一顿,膝盖勾着下摆,下摆分叉开,风灌了进来,北泗没给他穿亵裤。
半藏在云后的月亮倏然滑出,清晖愈晰,破开朦胧。
北泗看着眼前的光景,指尖微抖,缓缓攥紧,池栖雁衫子微敞,衣摆被支起的腿分开,随风而动,隐秘处若隐若现,大腿根微红。
是他弄的。
荒唐事过后,他清醒过来,池栖雁已穿上他的衣服,不敢留下一分一秒,慌乱地逃出洞穴。
不料……
他没给池栖雁穿上亵裤。
地上人满脸茫然,像是忽然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么糟糕,忙一手拉住衣襟,另一只手抓住衣摆,合拢在一起。
池栖雁慌张地起身,他没想勾引北泗,低头看去,北泗已踏进了一只脚,结界微开,顿时顾不得其他,迎面击去。
他不想伤害北泗,但这时不走又等什么时候,这掌他控制好力道,不会让北泗受重伤。
二人距离瞬间拉近,掌离北泗胸膛还有一分,他看见北泗眼中黑气翻滚而过,不躲不避,生生受下他这一掌,顺势将他圈进怀里。
池栖雁两掌支在北泗胸膛,两人贴得太近,手掌挪开不得。
北泗埋在他脖颈处,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问:“你要以这幅模样逃出去?”
一吻落在耳尖,池栖雁瑟缩了下,他可以到外面再换衣服,而且不是他要穿成这样,是……是北泗。
池栖雁扭头避开对方的吻,道:“是你。”
对方托住他的屁股,身子一晃,他下意识搂住北泗脖颈。
眼看离洞口越来越远,他挣扎着。
“啪”。
屁股被轻拍了下,池栖雁从未被北泗打过屁股,红晕从脖颈直接烧到脸。
呆着的片刻,屁股挨到了被褥,他回到了这里。
北泗放下他,取出瓷瓶,拿出颗药丸,池栖雁嗅了嗅,是治伤的,就张嘴咬了下去,舌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指尖。
以前他敢调戏北泗,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小心看北泗脸色,见北泗正常,便安心了。
背后的疼痛顿时消去。
池栖雁看向北泗胸膛,他打了一掌,不知北泗疼不疼,他却不能问出口。
北泗垂着眸扫过他的衣衫,后退一步单膝蹲下,手触碰上衣衫,打开一分,被纤长的手拉住。
“不行。”池栖雁眼睫乱颤,才结束没多久,他真的受不了了,难不成真要把他做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男人沉默不语,继续扒开他的衣衫,褪下,包着的身躯残留着痕迹,后背花纹很淡,却有一种朦胧美。
池栖雁不安,他阻止不了北泗,却见被褥旁隔空变出一套衣服,原来北泗是想给他穿衣服。
北泗先取了亵裤,要给他套上,池栖雁来都来不及阻止,就穿好了,他伸手想自己来,对方不容拒绝地继续帮他穿。
收拾完后,北泗转身离开,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出了洞穴,他才抵着的舌尖,一股血腥味溢出喉咙。
他对池栖雁太渴望了,心魔直接勾出他心底最强烈的欲望,想要把池栖雁压在怀里狠狠弄,弄到再也别想摆脱他。
被占去心神,可凭着不愿意伤害池栖雁的念头,他竟重新夺回掌控权,只是一分心说话那念头又占上头。
池栖雁捏了捏衣服,是极好的料子,与他正合身,他又没能成功逃走。
脑海里浮现出北泗眸子,那黑气是魔气。
池栖雁忽然精神一颤,他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在溪边时,他催眠过施俊彦,对方的眸子变得恍惚,操纵过一次后,第二次会相对容易,但施俊彦不在这,他无法与其对视催眠,他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但对方既然是松正阳弟子,肯定也待在惊鸣峰,距离近,成功概率大一点。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不知道北泗有没有在门口,若是在门口,施俊彦一来,准会被发现。
他就彻底再也逃不出去了。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得成功。
能确保北泗不在的日子,只有召开琼澜宴的时候,北泗定会出席琼澜宴,到时他就催眠施俊彦过来,从外部破开结界。
希望这段时间向智宽不要催动噬魂咒,他不想引起怀疑。
池栖雁这般想着,又意识到他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时候,离琼澜宴还有几日。
他唯一的消息途径只有北泗。
池栖雁守在结界门口,等待北泗再来,可北泗好久没来了,连影子都没看见。
他不确定北泗是不是在暗处,上次他震倒在地,北泗冲动冲进来。
是因为心疼他吗?
池栖雁看了眼结界,没办法,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他举出左手,右手幻化出风刃,割向左手,皮肉破开个洞,没动静。
他再往下割,也没动静。
难道不在旁边?
池栖雁探头看去,只有风吹过竹叶,摩擦发出的沙沙声。
难不成是因为那诱人样?
池栖雁思索一会儿,手轻颤着,轻轻扒开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襟,露出点雪白锁骨,吻痕消了点。
仅仅是这个动作他便觉得羞赧,要是北泗真的在暗处,看见自己这般做法……
二人什么亲密事没做过,可他一个人做这些,着实羞燥。
他做不下去,将衣襟放回去,重新整理好衣服。
如此看来,北泗是不在了。
他不敢多耽搁一分钟,闭上眼,催动邪力,忐忑地等待结果。
好在,他感知到已连接上那头,意识到对方在抵抗,忙加强邪力,去压对方反抗意识,成功了。
那个摊主曾说北玄商在闭关修炼。
这处洞穴空空荡荡,又有如此多的剑痕,想来就是北泗练功的地方,他传输信号过去。
来北玄商修炼地方。
那头,施俊彦瞳孔微散,怔怔地放下手中工具,拉开房门,北玄商修炼的地方。
他步子左转,继续往前进。
解琼颖扔抛着手中药瓶,瞥见施俊彦身影,她正好要找他来着,这么巧。
看他方向,似乎要往师兄的修炼洞穴去。
她忙奔了过去,道:“施俊彦!”
师兄修炼,他去打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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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定情
这一呼, 施俊彦对她的话没有丝毫反应,直直往前走。
解琼颖拍了下施俊彦肩膀,手下身体一颤, 她起疑, 走到对方跟前, 对方目光迷茫。
“我怎么在这……”施俊彦喃喃自语, 他不是在房间里捣鼓东西吗,怎么睁眼就到外面,肩膀还有点疼。
他瞥头看向解琼颖, 道:“你打我了?”除了解琼颖,谁会没事打他。
解琼颖不好意思地微眨眼,可很快她梗着脖子道:“你去师兄修炼的地方干什么?师尊说了,不让我们打扰师兄。”
“你胡说,”施俊彦立即否定, 道:“我哪里要去师兄修炼的地方。”
解琼颖努努嘴, 道:“那你站在这做什么?”
“我不记得了。”施俊彦郁闷道:“感觉有人在操控我的意识。”
忽而想到什么, 他没忍住委屈道:“你上次还说我下山忘带东西上山,我回去想了一遭,可我根本没再上山,你污蔑我……”
解琼颖瞪圆了眼,恼道:“明明你就上山了, 还问我怎么剔除气息!”
“啊?”施俊彦懵逼, 道:“我没有问过,而且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解琼颖见施俊彦这幅样子不似作假, 当真是毫不知情?
她眉眼一凌,道:“莫不是有人假扮你?”
不等施俊彦回应,她果断道:“你方才不是要往师兄练功处去, 走,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越过施俊彦先行一步,施俊彦连忙跟上,道:“没大没小的,到我后面来。”
解琼颖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一手拨开,道:“跟着。”
简直是倒反天罡了。施俊彦一愣,迅速跑了上去。
师兄修炼的地方是一处洞穴,在竹林里,他们穿过竹林,便看见一座山洞。
未曾有异动,唯听鸟鸣声和竹叶声。
解琼颖与施俊彦对视一眼,再瞥了眼洞穴,无声示意。
施俊彦张嘴无声回应,当真要去?
万一师兄在里面,他去打扰,岂不是得被砍成臊子啊。
解琼颖犹疑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说实话小时候师兄冷着一张脸着实吓人,那双眼没有任何温度,下手毫不留情,长大几分后,似乎才意识到他们两是师弟师妹,不是仇人,对他们二人还挺好的。
两人鬼鬼祟祟地走进洞穴,停在洞口,这洞口被封印了结界,但令他们诧异得是这结界只能从外部打开,太奇怪了。
施俊彦挤了挤眼,里面是师兄?
要真是师兄,为什么要设这个阵法,像是要防止里面的人出来。
解琼颖正要摇头表示不知道,看见里面出来的人,整个人呆立静止。
施俊彦奇道,便扭头看去。
却见不见了多日的师嫂,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情淡淡,身着锦衣,矜贵得像富家贵公子般,几枚吻痕从衣襟爬出。
脑子彻底宕机!
师嫂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师兄把师嫂囚禁了?金屋藏娇?
没想到啊,师兄如此正经之人,竟会做出这些事!
下秒,二人神情呆滞,瞳孔扩散。
池栖雁暗叹口气,这二人的眼神戏着实丰富,他不自觉伸手遮了下脖颈。
不知为何,施俊彦途中挣脱他的控制,不幸中的万幸,来的是解琼颖。
这两个人太过于震惊,方便了他控制。
池栖雁下达命令,那二人齐齐抬手,手中白色灵气直击向结界。
两个人成功概率大多了,他看着,就见结界如蛛网般裂开。
彻底崩裂的瞬间,池栖雁踏步而出,半刻也不敢耽误,鼻尖反嗅到熟悉的花香,扭头看去,洞边种了那些花,难怪他会变成这幅样子,北泗当真能控制花。
他往竹林奔去,参差的竹竿中窥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立即控制施俊彦朝地上扔法术。
“轰隆——”
那道身影直直往那头飞去。
池栖雁不敢松懈,就要穿过竹林下山,蓦地顿住步子。
魂灯!
他这番逃了,北泗还能根据魂灯再抓到他,到时定会丁点儿逃的机会都不给他。
神出鬼没,他想不到北泗什么时候会来找他,乱了计划怎么办。
一番斗争下,池栖雁咬紧牙关,往竹屋跑去。
魂灯有他的魂迹,轻易不能放进储物戒,他能想到的只有竹屋。
他寻到熟悉的道路赶去,竹屋出现在眼前,他手一推。
“吱呀——”
门扉开了,案桌上放着一盏灯,池栖雁忙不迭踏马进去,灯下垫着一张纸,他看了眼,灵魂巨颤,这是一张画。
画上的他穿着件张狂的明红锦袍,眉眼弯弯,脸颊微微凹陷出酒窝,笑着看过来,透过画纸,撞进他的眼。
这是二人定情时……北泗亲手为他所画的。
他拼命将涌出的情绪憋了回去,指尖刚触及魂灯,门口灌进的风变小,被挡住了。
他硬着头皮,将魂灯里的魂迹消得一干二净,门被关上了。
他转过身,与北泗相对视,对方眸色沉沉,眼神未给魂灯一眼。
池栖雁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他用施俊彦吸引走对方,对方却很快赶到这里,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这里。
对方沉默不言,走进。
池栖雁后退几步,腰抵到案桌,再难后退,他往右走去,手腕被握住,扯了回来,腰被两手扣住,身子一腾空,屁股粘到案桌上。
稍一低头,就能吻到北泗。
这双眼隐隐掠过黑丝,不似以前干净分明,池栖雁掐住手抑制触碰的欲望。
北泗终于开口,嗓子低沉,道:“不准走。”
池栖雁察觉到北泗又要施术法困住他,他刚起点身子,准备跳下桌子,两只手被扣住,身子登地被按了回去,竟是挣脱不得。
他知道不管他怎么说,北泗决计不会放过他,他注视着这双眼。
北泗眼中闪过挣扎,又很快被心魔占了上头,栖栖就这么想摆脱他吗?
黑丝翻滚汹涌。
池栖雁抿唇,荒唐事时他似乎看见过清明的眸子,又很快消逝,北泗应当中途清醒过。
他不再犹豫,低头吻住北泗,主动舔了下对方冰凉的唇,北泗双目微怔,黑丝渐渐褪去。
池栖雁感觉到北泗的手力道变小,趁机推开对方,跳下案桌,破门而出,直接下了山。
北泗愣在原地,等回头看去,池栖雁已消失了踪影,没了魂灯,要想找到池栖雁如同大海捞针。
他开始确实是往洞穴的地方去,可毕竟
相处那么久,他想到池栖雁会回来拿魂灯。
“师兄!师兄!”施俊彦咋咋呼呼就跑进房间,解琼颖跟在后头。
案桌上的魂灯已暗沉,施俊彦惊道:“这灯怎么灭了,明明我见到了师嫂!”
北泗充耳不闻,手放在画纸上,消去又生起的魔气停止闹腾。
“怎么我一睁眼,师嫂就不见了!旁边地上有我造成的大坑!”施俊彦郁闷地挠了下头,道:“师兄,是不是有人控制了我们?我根本没有那些记忆。”
北泗听的分明,手捏紧,没捏到画纸。
解琼颖忽然道:“师兄,师嫂就是……邪物,对吗?”
“这怎么可能?”施俊彦惊疑道,见解琼颖只是看着师兄,他便也扭头看向师兄,师兄盯着那幅画,未第一时间反驳,他意识到解琼颖说的或许是真的。
解琼颖话说完,就生起后悔,小声道:“师兄,我们有事……”
就听北玄商打断她的话,道:“是。”
解琼颖的猜想得到证实,没有丝毫高兴,道:“我们先退了,师兄……你好好休息。”
话落,她扯住尚在震惊中的施俊彦,往外面走。
“这这……”施俊彦结巴道。
解琼颖低声凶道:“这什么这?你想死是不是?”
施俊彦闭了嘴,听话地被抓走,他才不是怕解琼颖。
离远了些,施俊彦才问道:“这这怎么会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师兄去追了那邪物之后,回来就没要过……师嫂踪迹,还去洞穴闭关修炼。”解琼颖眉头紧皱,道:“以师兄的实力,怎么可能再需要闭关修炼,况且师兄那么稀罕师嫂,怎么可能舍得把师嫂困在什么东西都没有的洞穴里?我们两一见师嫂全失了神。”
“师兄入了魔,需要压制,”解琼颖回望了竹屋一眼,轻轻道:“但师兄还爱师嫂……”
否则,早就将人挫骨扬灰。
师兄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潜意识里,他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师嫂是邪物,对师嫂产生异样的目光。
师兄想对师嫂好却又知道他不该对邪物好,便只能困在洞穴。
施俊彦没了话。
师兄怎么会入魔,事情怎么会这样?
两人离去后,北玄商将那幅画慢慢卷起,卷过下摆,卷过腰,卷到那张脸时,他停顿一秒,继续卷过,最后握在右手,左手凭空点了火星子,将画缓缓靠近,火舌吞上画的边缘,留下焦黑的轨迹。
够了,够了……
这段感情该够了。
北玄商手指颤抖,几乎要点不上火,他破格那么多次,甚至被心魔所惑困住邪物,最终还是让邪物逃走。
他再一次放走了邪物。
他不是没心之人,掉进情丝池,他有心了,曾经缺失的情感如潮水般涌进胸腔。
他只要稍稍回忆,就能记起邪物杀光的那些人惨状,周围之人的悲戚痛恨后知后觉染上他的情绪。
他只是不愿去想,不愿意去面对事实,栖栖就是邪物,栖栖什么都不懂,怎么能是邪物呢?
可邪物再一次逃走,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没能第一时间杀死邪物,邪物下山后若是大开杀戒,酿成的后果皆与他有关。
他看着这点火苗,攀上画卷。
心魔发出尖锐的叫喊声,仿佛被火烧灼的是它。
于火光中,北玄商恍惚中看见了那时的场景。
他没有池栖雁适身的衣服,便带池栖雁去挑衣服,买回去,池栖雁便兴冲冲地穿上衣裳,锦袍鲜红明亮,缠着金丝暗纹绣云,他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阳光下绣云浮动,栩栩如生,然而更耀眼的是那张脸。
他凝着这张脸几乎失了神,池栖雁眉眼都沾上金光,细碎的光点在眸中,灿若星辰。
池栖雁停下动作,与他相视,一字一顿道:“谢谢你,夫君。”
他大脑如敲重击,为这句称呼心跳如鼓,可他明白池栖雁根本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他无奈地问道:“为什么这么叫?”
池栖雁见他好似不欢喜的样,解释道:“买衣服时有个姑娘在挑红衣,她说穿红衣嫁人,嫁的人要叫夫君,而且夫君待她极好,会在她受伤时照顾她,会给她买新衣服,还会给她好吃的……”
说完,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茫然地询问:“你给我买红衣服,还待我那么好,我应该叫你夫君……不是吗?”
他听完更是无奈,他让少年去挑衣服,一不留神的功夫竟学会了这些东西,还学得乱糟糟,乱喊称呼害他乱了心头。
他道:“两人需两情相悦,成亲后方能喊夫君娘子。”
池栖雁点点头,又茫然道:“我与你不是两情相悦吗?”
池栖雁什么都不知,偏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扰乱他的思绪。
“两情相悦就是相互喜欢。”他尽量通俗易懂地掰开话,根据世人所认为的喜欢解释道:“喜欢便是见到一个人便欢喜……”
可说着说着,他看着池栖雁的双眼,不知不觉竟说出自己的感受,“忍不住想看着他,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可爱,不想让他离开自己,想亲他……”
池栖雁走进几步,忽地扬起脑袋,蜻蜓点水般亲了下他的唇,道:“是这样吗?”
大脑轰隆一声巨响。
他微微张唇,唇上残留着那点温度,分明他懂得比池栖雁更多,却轻松被对方懵懂的动作击碎,更像是个毛头小子。
池栖雁认真地说:“我对你,便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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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孽缘
“什么……这般?”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池栖雁脸上飞过片红晕, 又道:“你的唇看着很好亲,我想亲你……”
又睫毛乱颤,轻声问:“我亲你, 你很讨厌吗?”
所有话都吞回肚中, 他摇了摇头, 不讨厌, 甚至留恋这个吻,想要更多,更深。
“不讨厌就是喜欢。”池栖雁绽唇一笑, 他没来得及说这是什么歪理,那张脸便凑近了,他清晰地看见瞳孔中他望着池栖雁的眼神有多痴。
鬼使神差,他“嗯”了声。
“那,夫君?”池栖雁唤了声。
他被叫得晕头转向, 勾唇笑了, 嘴上道:“没成亲不能这般叫。”
池栖雁略显失落, 又很快被欢喜代替,将手塞进他的手中,他下意识包住这只比他小的手,这手很冰,他却舍不得松开, 反而往里注入温暖。
“那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他从喉咙里滚出一个“嗯”。
池栖雁期待地看着他,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人, 哪想得到别的。
“不是说会想亲吗?”池栖雁不满地撇了下嘴,控诉道:“你都没有实际……”
他低头,吻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所有话都被吞噬在这个吻中。
对方的呼吸与他相缠,他嗅到了池栖雁的体香,很淡很好闻。
脖颈烧灼般发烫,他知道自己脖颈一定红了,此刻温度,他贪恋极了,他想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
不行,这不够,他想把它留存下来,日日夜夜宝贝着。
他退开一步,心仍激颤着,道:“栖栖……”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
“嗯。”池栖雁微弯眼角。
“栖栖。”他再叫这个名字,却夹带了他的私意。
是栖,也是妻。
“嗯。”池栖雁又应。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池栖雁,瘦削的脸被他养的圆润了些,笑看他时酒窝便微微凹陷,着实可爱。
“我为你画一副画吧。”
他按部就班地学习这些技巧,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迫切想画一个人。
世人常兴到极致作画一幅聊表情绪,他从没感受过这种情绪。
而今,唯在栖栖身上,他想将这些画面珍藏下来,仅仅是记忆不够,他想留下点什么能纪念。
池栖雁很新奇,像个孩子般亮闪闪地望着他,道:“我还没见过你画画,想看。”
他转身,往案几处而去,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栖栖好可爱,怎么办……
栖栖再看着他,他怕自己才确认关系的第一天就把栖栖亲得怕他。
这怎么行呢?
栖栖那么单纯,他该护着,不能轻易吓到对方。
“嗯?你怎么同手同脚了?”池栖雁困惑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一见,果真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调整好走姿,坐到案几后。
“是不是需要我摆姿势?”池栖雁眼带紧张,来回理了理自己的锦袍。
“不用。”
栖栖不知,他仅仅是站在那,就俨然是一道见之忘俗的风景。
他将这道风景在心里刻了一遍又一遍,深入骨髓,再难忘记,道:“到我这来。”
池栖雁便急步过来,坐到他边上,挨近脑袋,他看了眼毛茸茸的脑袋,忍住想摸的冲动,提笔凝锋,行云流水勾勒出轮廓,画中人惟妙惟肖,唯有一双眼还空白。
“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池栖雁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问。
“不想忘记。”他偏头吻了下池栖雁脑袋,对方呆住一秒,要回头。
他明知,却没动分毫,等池栖雁彻底转头,两唇相碰。
池栖雁眼睛微微瞪大。
好漂亮的眼睛。
他撤了唇,将画笔放进池栖雁手里,再包住池栖雁的手,带着那只手,沾了墨水,撇去多余的汁水,为画中人摹上眼,一勾一勒,细致仔细。
搁下笔,画卷墨迹未干。
画中人与池栖雁有九分像,剩下一分……这双眼始终抵不上池栖雁那双鲜活灵动的眼,一颦一笑,尽夺他心神。
但因同池栖雁一起画成,这一分不足也补齐了。
池栖雁手搭在画卷处,小口地吹气,试图加快墨迹变干,他施了法,墨迹瞬间干透。
池栖雁才举起画卷,打量着上面的人,扭头看他,夸道:“画得好像,好厉害。”
他轻咳一声,自己怎么心跳加快了,怎么耳朵也有点烫了……
“我也要画你。”池栖雁自己取了笔,拿了新的宣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周遭一切全成了幻影,惟有眼前人。
此生难忘。
池栖雁看他几眼,便低头画了几笔,没几下,就搁下笔,鼓了下嘴,道:“怪你。”
他懵了下。
池栖雁继续说:“你这样看我,我怎么画得下去。”
他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于火热,忙瞥开眼,池栖雁却双手捧住他的脸,吻了下他的唇。
余光中,他看见那宣纸上的“人”,糊成一团,不说跟自己长的没半点相似,就连个人形也没有。
栖栖,该不会是不想让自己看见这幅画吧。
轻轻地,他泻出一丝笑声。
“笑什么?”池栖雁凶巴巴地道,顺势转了转身子,将他的视线挡住,恼羞成怒地咬了下他的唇,不重不疼。
这个小傻子,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他回视对方,一句话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他脱口而出,“栖栖,我喜欢你……”
幸好与邪物一战,他掉进情丝池,有了七情六欲。
情丝池的作用,他早有听闻,可看世人为情所困,他只觉情感麻烦,从未想过恢复。
可此刻,他无比庆幸,还好还好,他能感知到情感,能遇上栖栖。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时时刻刻念着想着,仅仅是待在一起便满足,对方随意的动作神态就动人心扉,想永远珍藏。
他甘愿为栖栖所困。
手指灼痛,火舌舔舐过画,已烧至指尖那点碎片,他未曾松手,任由焰火灼烧 ,直至指尖捏着一簇粉,松开,顺着风飘落,黑色余烬散落满地。
心魔彻底安歇,北玄商面色恢复正常,抬手施咒扫去所有灰烬,踏步走出门槛,往明朗宫去。
宫殿位于惊鸣峰之巅,穿过薄云,越过宽大无比的殿门,两侧墙上挂满燃着红星的魂灯,一路延展,没有尽头。
白头老人站在殿中,目光落在满面墙上,道:“你拿走了?”
“是。”北玄商低垂头,师尊指的是盗取魂灯,又道:“魂迹已被抹掉。”
松正阳转过身子,他不曾料到北玄商会来取魂灯,北玄商从小到大从没违反过宗门规则,尊师重道,罔说偷盗这等子事了。
如今为邪物数次破例,甚至入了魔,他叹口气,孽缘啊……
他见北玄商此番神色正常,手搭上北玄商脉搏,出乎意料,魔气似乎已被压制住,看来这几日修炼还是有用的。
他略过这个话题,扫过那一盏盏魂灯,忽而声音沉重道:“万年前,这面墙……几乎全灭。”
北玄商看向魂灯,日月更迭,这些魂灯早就换了另一批,已灭魂灯将与已死主人葬在一处。
松正阳继续说:“比武大会那日的另一人是我的师兄,向智宽。他对我袭来的黑气,能吞噬灵气,在明日前得做好准备。”
北玄商听说过向智宽,他为了解结侣仪式,自然也听闻过向智宽那一场“结侣仪式”,那战极其惨烈,他明白师尊的担忧。
其他几道气息赶近,他粗略分辨了下,是其他五宗宗主。
明日是琼澜宴。
池栖雁刚下山顺耳一听,就听见这个消息,镇中修真人变多,均是生面孔,想来也是为琼澜宴而来。
邪力忽滚动,是向智宽在召他,幸好逃得及时,不然这一叫他没去,当真会坏了事
他不自觉回望了眼山,暗想,北泗在干嘛……
又被翻滚的邪力拉回注意力,收拢心绪,迅速赶向那地方。
那地方,是一座山头。
池栖雁上了山头,见向智宽穿着帷帽,站在山顶,正抬头盯着远处。
他安静站到一旁,向智宽突然道:“看到了吗?”
他抬头看去,他的眼力极好,破开层层云雾,窥见万米高空之上有五人正极速赶路,“嗯。”
向智宽笑容咧大,笑道:“是那五个宗主吧。”
这双新眼睛能见的范围太窄了,可他能察觉出那五道还算强悍的气息。
池栖雁没失去记忆前自然见过这五个人的脸,认识他们的身份,但现在他是失忆状态,自然不能知道,便道:“不知。”
向智宽没回头,笑意扩大,像在与松正阳对话般,道:“师弟啊,你也知道我明日要来……提前为我准备惊喜吗?”
“你说,要是现在把他们五人打下来怎么样呢?”向智宽扭头看了眼他,像在困惑,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
池栖雁心一跳,如果现在对上这五宗主,他实力受损的事实将暴露无遗,还将会对上北泗。
可理智马上回笼,向智宽喜欢看大戏,若现在这般做会破坏了风味。
他面上不显半分慌张,道:“但凭主上吩咐。”
果真,向智宽摇了摇头,叹惋道:“这点不够看,师弟你既然给我准备了大礼,明天我定会好好回礼。”
那五人飞驶的速度极快,半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向智宽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山下,山下村镇人数繁多,人来人往,各色宗门弟子穿梭其中。
他眼也没抬,吩咐道:“明日混在这群弟子中。”
池栖雁应声:“是。”
向智宽挥了挥手,没了命令,他转头下了山。
沿途随便绑了个落单弟子,敲晕了头就藏了起来。
若是以往,他定会一杀永绝后患。
可想起北泗,他就不愿意滥杀无辜,他看了眼闭眼的弟子,幻了张脸和宗门衣服,往镇里去。
镇门口站着几人,同他穿着一样的宗服,应该是同门。
“你去哪了?害我好找。”里头一男子瞅见他,飞跑了过来,面容焦急,人还没站住,就气得甩手要往他肩膀拍去。
池栖雁目光一冽,那男子的动作一僵,临到头收回了手。
男子只觉莫名发怵,这人怎么出去一趟,气势都不一样了,他来不及思考,将这事放一边,见他没事,骂道:“你小子不是说要报爹娘的仇吗?还想杀邪物!才到镇子没多久就迷路了!”
池栖雁沉默不言,多说多错。
那男子也没发现不对,一股脑地骂完,又道:“你跟紧了,别再走丢。”
池栖雁听着,手微微攥紧,他明白过来,原来他现在身份的主人爹娘曾被他杀死,这人对他恨之入骨。
他的手头沾染了多少血,他已数不清。
“这次还能见到北仙长,以前只能隔那么老远看,没准这次能近距离看呢!”那男子又高兴起来了,看他脸色未变,又奇道:“你不是最崇拜北仙长了吗?怎么出去一趟魂丢了似的?”
“有点累。”池栖雁随口回应,他扫过那些人的脸,很快这些都将会结束。
北玄商将永远如高悬明月,而他也该为自己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谢谢柯落宝宝的营养液[让我康康]
第69章 域外婴
那个男子信了, 道:“走吧,回去好好休息。”
池栖雁跟在他们后面,成功混入其中, 到了镇里。
天蒙蒙亮, 琼澜宴已至。
各宗门有序列好队, 往山上去。
“你怎么不走了?”男子走了几步, 回头见池栖雁没跟上,停下步子,招招手, 示意他过来。
池栖雁扫过那些花,或在路边,或在草丛中,徐徐绽放,飘出花香。
上次参加琼澜宴, 他直接闯进山头, 夺了别人身份, 不像这次从山脚上去。
“有东西掉了,你们先行。”池栖雁面不改色,调头往回走,然后从没人的另一边绕道而上,脸颊微痒, 他一摸, 捏住几丝银发,他果真破开了伪装。
松正阳说得没错。
在到达半山腰前, 他定会暴露。
他松开手,任由发丝剐蹭过脸颊,如北泗轻轻地抚摸着这张脸。
他不再犹豫, 穿过花丛,于半山腰悄然与人群汇合。
一如收徒大会进山门,数丈高门出现在眼前,他扫过匾额三大字,“坤撼宗”,一切如旧。
唯有一处不同,他的身边不再会有北泗。
琼澜宴办在大堂,池栖雁此次身份是名普通弟子,只能站在大堂的最外侧。
他像其他弟子一般,注视着高台,松正阳稳坐其间,左右侧是其他五宗宗主,均一脸严肃。
他目光飘移,不自觉放在松正阳一旁站着的那人身上。
目沉如寒潭,挺拔如高松。
能在这个场合,站在天下第一宗宗主身边,与五大宗宗主同在一处的,除了正道首席北玄商,不做其他设想。
那人未曾看过来一眼。
所有人目光在高台之上,池栖雁的眼神不突兀,他藏在人群中,贪婪地描摹过北玄商面容,反复烙印在心尖。
等松正阳的声音灌入耳中,他蓦然回神,松正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起身子。
“此番重开琼澜宴目的,想来诸位已知晓。”松正阳威严地扫过底下之人,沉声道:“向智宽在万年前的那场战役中,侥幸存活下来,与邪物相勾结,杀死郭荣建取而代之。”
“在比试大会揭开真面目,奈何此人诡计多端,让他逃走,而今又让邪物在山脚下大开杀戒。”松正阳继续道:“幸好阻拦及时,尚未酿成惨剧。召诸位来,正是为商讨围剿一事。”
群情激奋,已被松正阳话语激起情绪。
池栖雁学着他们的样,故作振奋,忽然感知到一股气息,那头松正阳也抬眼,目光死死盯着空中,看来也是察觉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师弟,围剿一事怎能缺少我?”一道声音从天而降,向智宽嚣张地出现在空中,他翩然从空中降落,激起的狂风震退众人。
周围弟子纷纷抽出剑,将向智宽围困在中间。
向智宽未施舍给他们一点眼神,笑看台上人。
“你还敢来!”松正阳与他对视,目光淬满恨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向智宽。
“你为我设的鸿门宴,自然要来。”向智宽淡淡道,目光随意扫过高台几人,感叹,“没想到,你们几人也能当上宗主。”
那五人眼中闪过愤怒悲痛,又极快敛去,其中一人冷笑一声:“当年与你称兄道弟,简直是瞎了眼!”
堂中金光一现,丝丝缕缕细线窜地而出!
金丝紧紧缠住向智宽,衣服被勒出无数格子,如鱼鳞般布满全身,细线逼近脖颈血管。
然向智宽手指也未动弹一下,甚至不屑于看金丝一眼,轻嗤了声,道:“师弟,你怎么一如既往的傻。”
众人就见向智宽手心吐出一团黑气,攀上金丝,光芒被蚕食干净,细线崩裂寸断。
黑气如墨汁入水晕染开,沾到周围人,数剑暗淡,没了光彩。
“怎么会这样?”
“我的灵气呢?我的灵气怎么灭了?”
“是这黑气!”
……
弟子乱作一锅粥,慌乱催动全身灵气,然而全身灵脉连丁点儿灵气也挤不出。
凡是黑气所碰之人,皆失去了灵气。
其他人见状纷纷后退,猝不及防,腰间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住,低头一看,是金丝,不等反应,就被快速抽离了这片地方,退至数丈之后。
是松正阳的金丝。
“你使用了极恶之地的黑气?”松正阳放下操控的指尖,神色笃定。
看似在问,实则早就有了答案。
“师弟,你不是尝过这滋味吗?”向智宽挑挑眉,又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可惜了,要不是那个畜生,你又怎么能安然站在这里,商讨围剿我之事呢。”
松正阳眉头紧紧一皱,向智宽口中之畜生,他明白指的是谁,可二人从前不是合作关系吗,虽然不知那邪物用了什么法子,但如今重新与向智宽成为“一伙”。
但向智宽向来目中无人,他便将疑窦抛之脑后,当务之急是对付向智宽,万不能再放虎归山。
“这次,你休想再逃!”松正阳厉声道。
话落五大宗主凝目于掌,极速翻动指尖,快得只余残影。
双手合十。
刹那,天地之色为之一变!
昏黄色从东边攀沿,腐蚀蓝天白云,笼上陈旧破黄布。
天倾大地,黄沙弥满,不见日云,天地界限模糊,犹如置身混沌体中,不知天地为何物。
空气带着凌冽的肃杀之气,吸入鼻中气体干涩粗粝,透着浓浓铁锈味儿。
威压降下,犹如万吨之物压在肩头,众人神经紧绷,连喘气都极为艰难。
这些……来自剑冢之家!
那里驻满上古之剑,饱食过血液骨肉,日月亘古,煞气浓重,牢牢压制极恶之地。
此刻,后山界限裂开大缝,冲出来的煞气将整个坤撼宗笼罩!
嗜血煞气下,黑气停止扩散的脚步,如鹌鹑蛋般怕得缩回向智宽掌心,圈作一团球,最后消散于空气中。
向智宽缓缓握紧了拳。
松正阳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跳突突,隐隐觉得不安,然此生不杀更待何时。
他提剑直冲而上,北玄商紧随其后。
向智宽忽地抬头,那双半拉着的双眼瞪大 ,黑气缠住眼珠,他笑着,看向松正阳。
明明有机会躲开,却只是微偏身子,原本刺入心脏的剑尖洞穿胸腔!
剑劲儿未收,向智宽被这剑贯着直直往后冲,他手搭上剑锋,鲜血染上剑,滴落在地,冒出股股黑丝,像是被大地吞噬掉,消失在原地。
“师弟,多谢你!”向智宽哈哈大笑,笑声传荡在天地间。
松正阳怔身,手中剑一重,除却向智宽那只手,还有几只婴儿手臂握着他的剑,一股黑丝如游蛇般迅速顺着剑身爬向他的手。
吃过一次亏,松正阳放手极快,才没让黑气触碰到自己。
很快,他就知道向智宽口中多谢是什么意思。
空气剧烈波动,天地渐暗。
这不对劲。
松正阳扭头看向高台,那五人面色痛苦,冷汗直流,手指剧烈颤抖,却咬紧牙关,维持姿态。
剑冢之家的结界极为牢固,由无数能人志士加固再加固,破出如此大口,又要防止煞气到坤撼宗外去,本就属实艰难。
而现在……
“嘤!”
尖锐厉叫声捅破耳膜,沙哑难听。
这个声音是……
松正阳神魂一颤,如他没想错,是域外婴,长于极恶之地,传言中声音肖似婴儿啼哭,啖人饮血,没有实状。
“噗——”
台上一人猛地吐出口鲜血,合起的手就要分开,强拼着一口气,按回一起。
域外婴在冲破剑冢之家的压制!
如今,剑冢之家破了个大裂缝,压制之力大大减弱,若当真……
若当真……破掉了……
松正阳猛吸口气,整个世间都会成为域外婴的盘中餐。
可若是现在封印了结界,向智宽又能使用黑气,吞噬掉修士灵气。
必须得杀死向智宽,又得保障阵法不破。
他与北玄商对视一眼,北玄商明白其中意思,点头。
松正阳不再多言,奔向高台,手指快速翻转,维护阵法,可全身灵气半点也使不出,他愣愣地低头,就见自己的袖口沾染了向智宽的鲜血,此刻已冒出黑气,触碰到他的手,再跳到旁边人身上。
哪怕很快被煞气压制,可这一秒也足够!
五足鼎力,堪堪维持着的阵法,只因这刹那一股灵气的缺失,颤颤晃荡,域外婴蓄满力狠狠一冲!
五人齐齐吐出一大口鲜血,手无力地耷拉着。
阵法破碎!
昏黄色被黑云驱赶,夜幕降临。
黑云压城城欲摧。
“嘤!嘤!嘤!”
域外婴狂叫着,如隔纱布听着的声音,瞬间明晰,从四面八方传来,阵阵激荡!扰人魂魄!
台上五人颤抖着指尖,试图结阵,发现一丝灵气也使不出了,低头一瞧。
数只黑色婴儿手臂正握着脚腕!
拉着,扯着!
终于,从地里探出一个个脑袋。
小小的,没有五官,却像个婴儿一样趴在地上,往他们身上爬,边爬边啃咬着。
挥手扫去,打碎身体,却又像雾一样重聚起来。
杀不死。
不止高堂,整座大堂皆沦为地狱!
数不清的域外婴如秋后蚂蟥从地里钻出来,抓住弟子的脚腕,手脚并用往上爬,不知从身体哪个部位发出的叫声,激动兴奋。
弟子拼命拿剑砍,却无济于事,只能被域外婴缠上,吞并灵气,任由啃食。
绝望的气息如瘟疫般弥漫坤撼宗。
衣摆被狠狠一拽,往下扯,池栖雁往下一看,果然是域外婴。
他能用邪气逼退它们,但他收回视线,反扫向大堂,找到北玄商的身影。
北玄商手握利剑,脚不沾地,朝向智宽刺去,剑气凌厉,带着风雨欲来的气势。
向智宽抬剑格挡,两剑相撞摩擦,发出厉耳撞击声,未撑住几秒,便被北玄商剑气震得连连后退。
他眼眸略带震惊,显然北玄商的修为出乎他的意料。
肩膀被一剑捅穿,黑气尚未攀附上,北玄商已极速撤离,动作干净利落。
向智宽笑赞道:“好剑。”笑意不达眼底。
北玄商充耳不闻,提剑朝对方刺去,却感受到后背有东西在极速靠近,他闪身一躲,域外婴擦边而过,重重砸进地里,散成一团,又凝聚在一起。
他微抬眼,天空在下黑“雨”。
域外婴从黑色天空脱落,像淅淅沥沥的雨,又密又急,趴到空中弟子背上,咬着后脖颈。
无数弟子失去灵气,急急坠落,若砸进地里定会变成一滩肉泥。
北玄商不得不停下对向智宽的攻击,从储物戒取出金丝网,离地三米处撒下。
弥天大网揽住极速坠落的人群,可在域外婴碰见的瞬间,金光暗淡,失去灵力,变小,成为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网。
好在,北玄商再次布下金丝网,几层金丝网下来,弟子平安落地。
然,北玄商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阴凉气息,自己背后正趴着域外婴。
灵脉灵气一空,一如当初进入极恶之地,邪物骗他池栖雁就在里头……
他闭了下眼,复睁眼一切如常,他飞的地方不高,脚才踩到实地,就被域外婴死死抱在怀里。
眼神未落到地上一分,直视向智宽双眼。
“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啊。”向智宽放下捂着肩膀的手,挑起手中剑,成竹在胸。
剑尖光芒刺眼而来!
池栖雁心脏猛跳,手指攥紧,跳出人群,北泗没有灵气,怎么阻挡得了?
北泗死了,一切都没了……
“他是你儿子!”
一道从嗓子里吼出的声音震耳发聩!
是松正阳在说话。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向智宽哪怕是一瞬愣神也没有,剑尖直刺北玄商!
只差几分时,北玄商抬剑挡住攻击,可没了灵气的剑能抵什么用?
然而,意外出现,那剑竟散发着光芒,当真挡下这致命一击。
北玄商凭一己之力震开剑,三两下便砍断域外婴手臂,抬步而出。
向智宽扫过北玄商的脸,蓦地笑了。
第70章 求死
“确实像……”向智宽笑道, 手中剑仍未放下,扫过松正阳,缓声道:“师弟, 是真又怎样?”
话罢, 他眼神落在北玄商的剑, 那剑散发着光芒。
未等他多看, 那剑便直冲而来!
剑心耀眼,向智宽眯眼,迅速抬剑止住剑势。
二剑急剧碰擦, 爆发出无数火星子。
两人目光对视,眸中皆是狠辣,未曾有过半点心软。
北玄商感知到自己的骨骼在吱吱作响,肌肉绷紧,没有灵气护体, 他不过是一具肉体凡胎。
他咬紧牙关, 撑着步子, 强压过去,分毫不退让,目光无意穿过向智宽耳边,与那双眼对上,尽管面容陌生, 他却无比确定这人就是池栖雁。
不止是这双眼的神采……
北玄商听着弟子的凄厉尖叫, 他们被域外婴抓着啃咬着,绝望痛苦。
而这人身边却无一域外婴, 显然是与向智宽一伙,才不会受到域外婴攻击。
不需多想,只有邪物。
他收回目光。
池栖雁却因这短短对视的一眼, 神魂一颤,这双眼再不见曾经的温存。
应当……是没认出他。
可就算认出来,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北玄商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的死亡只会是大快人心。
世人知道二人的故事,也只会觉得是他妖孽惑众,北玄商仍会是受人敬仰的正道首席。
停在半空的手迟钝地收回,再多个半秒儿,这只手就已扯住向智宽,阻止他的行为。
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池栖雁指甲深陷肉中,他重新将自己藏回人群中。
忽地黑气顿涌,向智宽竟压气震地!
强烈的冲击波自地而起,波浪状震散。
北玄商被弹飞出去,内脏胶着钝痛,喉间溢出口血,他强咽回去,面色痛意一闪而逝。
“我还当真以为……你有灵气呢。”向智宽捕捉到这点异常,状作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把……”
话至一半,向智宽突然发出攻击,剑直指北玄商手中剑柄。
速度极快,常人难及反应。
而北玄商现在与常人无异,不可能躲开这道攻击。
向智宽自以为稳操胜券,不料剑心一空,刺空了。
对方躲开了他的攻击。
旋即,腹部一痛,对方趁这半会儿功夫,竟能迅速反应过来,甚至做到反击。
“倒是我轻敌了。”向智宽道,再次故技重施,推出黑气,浮出好几张类婴儿脸,争先恐后地胡乱挣咬着,朝北玄商扑过去。
北玄商脚脖子一紧,地里头又重新钻出域外婴,死死搂住他的脚,啃咬着,没有牙口,却觉得骨髓都被吮尽,灵魂在被来回撕扯。
挥剑,几下斩破数张人脸,后头的又涌了上来,无穷无尽。
北玄商攥紧剑,极速翻转,即将破开裂缝,黑雾中亮光一现,一剑穿刺而来!
脚被控住,不得挪动。
剑尖刺破胸膛,直逼心脏,北玄商后仰身子,险而又险地避开致命剑。
后知后觉的痛意传遍全身,他眉一皱,正要反击,一声高喊冲击耳膜,“宗主!”
“是……是邪物!”
“快救宗主!啊!”
……
北玄商猛地抬头看向高台。
红衣少年立于数丈高台之上,白发张扬,衣袂随风飘扬,容颜昳丽,眉心点着一片儿花瓣,红唇雪肤,是暗色苍穹中唯一一抹鲜明的光彩。
域外婴本起劲儿地啃食着宗主,却如碰见了瘟神般手脚并用地爬开。
少年抬起手击向那六人,红色邪气自掌心而出,六人被震散数丈远,倒地不起。
北玄商瞳孔巨缩,下意识运气,点地飞行,可他忘了他没了灵气,狠狠摔倒在地,膝盖阵痛,他愣愣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台上人脚步微转,垂下眼,与他对视。
距离太远,北玄商肉眼无法窥见少年神情,他撑起身子,一股陌生的气息流窜进血脉,燃烧着血液,暴虐的因子在疯狂滋长。
大脑突突阵痛,一向冷静的理智被搅得一团糟,嗜血的欲望愈加浓烈,想杀人。
不对劲。
北玄商猛甩了下头保持清醒,右手握着的剑柄异常灼烫,他低头看去,几滴血落在剑身,被吸食殆尽。
这血是他的心头血,垂落在本命剑,那层光芒比之前更盛几分!
以血为祭,祭剑为煞。
众前辈割破心头血喂养本命剑,最终人陨煞成,镇住极恶之地。
北玄商看着手中剑,这把剑下是极恶之地的入口,可想而知其中煞气之烈。
如今,这些煞气全涌进体内,将枯竭的灵脉填得满满当当,幸亏他的灵脉坚韧,否则定会爆体而亡。
一切重新明晰,犹如重获灵气。
扒着脚的域外婴瑟瑟发抖,忙松开手,往地里钻。
“你怎么……”向智宽一骇,重新召唤域外婴,却没有任何用。
北玄商转身,双目沉冷,瞳孔闪过几点红色。
剑身嗡嗡作响,向智宽意识到不对,不遗余力地运气打去。
滚滚黑气张牙舞爪,白光一现,黑气破灭,一道身影闪身而至。
北玄商没受到任何影响。
向智宽眼睛一瞪,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可偏偏出现了北玄商这个变数。
北玄商下手毫不留情,剑招又急又密,缭乱人眼,破开向智宽好几道口子。
向智宽脸色不复先前轻松,仅能勉强抵住北玄商对他的致命伤,周身已遍体鳞伤。
他打不过北玄商,可是……
向智宽无声张动嘴巴,看见空中飞来的身影,微弯起嘴角。
裹夹着巨大威压的邪力涌向北玄商,掀起狂风巨浪。
北玄商抿唇,躲开攻击。
来人果真是池栖雁。
池栖雁感受到这记重击后,丹田气息彻底紊乱,在四肢百骸乱窜,每寸肌肤如针刺扎,刺痛无比,他暗暗咬牙,才堪堪维持住面色不变。
他一把扯住向智宽袖子,急速后退数步。
向智宽成功脱离攻击,满意一笑,可下一秒,他面容一僵,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池栖雁。
尖锐利甲洞穿后背,心脏被一只手紧紧包裹!
那手蜷缩成爪,攥住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将心脏捏爆。
他自信于自己对池栖雁的控制,不设防备,不料却被池栖雁捅穿了心脏。
他原能抽出魂魄离去,但这地方已被下了锁魂阵法。
“你想……起来了?”向智宽面容扭曲,笃定地看向池栖雁。
池栖雁另一只手扣住向智宽肩膀,不让他逃走,沉默不言。
向智宽冷笑一声,仅仅是这一下抽动,心肝脾肺剧痛,他看着远处的北玄商,道:“为了他?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会放过你吗?”
或许是觉得可笑,他不顾身体疼痛,大笑出声。
他花尽全身力气,操控噬魂咒。
池栖雁额头冒出几滴冷汗,熟悉的疼痛蔓延全身,体内邪力在急剧缩小。
“哈哈你就算杀了我,也阻止不了域外婴。”向智宽笑着笑着,喉咙里犯上血块。
整个大堂皆被域外婴占据,无数弟子被吸光灵气,被啃食着。
天上不断掉下,地里不断钻出。
木已成舟,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
池栖雁没起丝毫波澜,这样抓着向智宽,就无法狡猾地再次逃脱。
他逼着自己与北玄商对视,口中道:“你救不了他们,你谁也救不了。”
向智宽大笑的动作停住,忽然意识到池栖雁要做什么,他根本没打算要北玄商放过他,求生。
相反,池栖雁想求死。
“你……”向智宽怔神,连施加咒法的动作也停滞住。
剑风气势如虹,卷起千堆雪,气浪翻滚,迎面刺来。
速度之快,眨眼已至跟前。
池栖雁貌似闪躲不过,将向智宽推至身前,在剑洞穿向智宽心脏时,瞬间收回手,施法抹去后背痕迹,退后数步。
向智宽看着这剑抽入又瞬间抽出,身子后倒,砰然落地,看见不见天日的暗空,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转过脑袋,死死地注视着那二人。
“啪——”
池栖雁甩出鞭子,鞭身在地上砸出深坑,激起无数碎石块。
或许是感应到鞭子的存在,北玄商手中剑剧烈震荡着。
此剑与此鞭共生一处。
曾以为二人犹如这二者能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而今,却无比讽刺。
手中鞭子如有千斤重,池栖雁深吸口气,率先抽打过去,鞭子如灵蛇出洞,快准狠。
北玄商脚尖点地,落在鞭子上,借势朝池栖雁冲过来。
鞭身一卷,即将触碰到北玄商脚腕,北玄商半跃飞身,鞭子紧跟其后。
北玄商松开剑,剑无手自动,极速刺向池栖雁。
池栖雁偏身一躲,知道那剑会回旋,没躲没避。
腹部一痛,那剑沾染鲜血回到北玄商手中。
池栖雁身体泄了一个洞,脉络中断,身体发滚发烫,两股气息相互争斗,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点燃。
他挥鞭子的速度一缓,给了北玄商机会,二人距离越发近,北玄商的手却开始颤抖。
池栖雁注意到这个细节,手跟着颤抖,他怕北玄商因一时心软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他强扯出一抹笑,道:“他们都会死呢。”——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宝宝们,那么久才更,有点卡文卡崩溃了,真的很抱歉[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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