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营本来就轮班跟在江灼灼身后不远处, 以保证江灼灼不会遭遇什么危险。
听到江灼灼的召唤，裘德马上落下来查看那几只负伤鹰族的情况。
可惜他们到底只是刚毕业不久的年轻骑士，处理伤患的经验还是不够多。裘德建议：“先带回去, 问问老沃德要怎么办。”
老沃德是位老骑士, 属于上头为了平衡他们骑士营的年轻化问题而塞过来的，平时不需要参加训练，也不参与骑士团管理, 但他经验非常丰富，一般外伤他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处理。
江灼灼本来就连受伤的人都没见过几个，这种情况当然不会瞎指挥。她也不急着去看她心心念念的菌菇了, 改为跟着裘德一行人飞往骑士营。
他们带着伤患抵达骑士营后，裘德还让人去把翼马的尸体给搬回来。
老沃德一看到几个伤患，脸色就变了。他命人把伤患带去医务室, 并让无关人等都出去。
无关人等包括江灼灼。
江灼灼听话地飞了出去。
裘德替老沃德解释：“他就是这么个脾气，希望殿下能原谅他的无礼。”
江灼灼没觉得人家无礼，本来救治伤患就不适合有太多外人在场。
且不说人挤人空气都不流通了，光是许多普通人可以“共存”的病毒病菌对于有裸/露伤口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导致伤口感染。
像古代卫生条件落后，接生的人少洗个手都有可能导致孕妇感染产褥热，像影视小说常写的那种丈夫非要闯进古代产房陪伴产妇的行为更不可取。毕竟他们又没经过现代那么严格的消毒程序, 谁知道会不会给孕妇带进去什么致命病菌？
江灼灼摇着头说：“没有, 我们又不懂救人，待在里面做什么？”她一边让人去找梅因支援几个懂医的人, 一边问骑士营里面有没有常给老沃德打下手的，找过来进去帮忙。
裘德领命而去。
江灼灼正想着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就听到马厩那边传来一阵哀鸣。
她飞过去一看，只见骑士营的翼马正围着那匹负伤的翼马低低地鸣泣。还有几匹年长的翼马伏下舔舐着翼马的脸颊以及身上的伤口, 仿佛在为它疗伤，又仿佛在为它祈祷，不愿意它就这么离自己而去。
裘德忙完找了过来，见江灼灼停在马厩不远处看着这悲伤的一幕，说道：“以前有过翼马气绝以后又死而复生的事，所以我们一般不会抛弃它的尸体，它们是骑士最好的伙伴。”
江灼灼听完后沉默了一会，才指着翼马一处伤口说：“可能不能让它们舔下去了，你看那伤口有点不对劲——”
裘德按照江灼灼的示意看了过去，很快发现那翼马的创口上流出的血是……蓝色的！
它中毒了！
如果放任其他翼马这么舔舐下去，它们说不定也会中毒而亡。
裘德脸色一变。
他对江灼灼说：“殿下你去看看老沃德那边的情况，我来处理这边的事。”
翼马的外伤虽然严重，但不至于致命，所以让它一命呜呼的应该是那种不知名的剧毒。那么导致那几位骑士重伤昏迷的，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毒物？
江灼灼又往医务室那边飞，才飞到一半又遇上了匆匆赶过来的梅因以及带着几个医士的魏尔德。
魏尔德给江灼灼介绍：“这是我随船带着的几位医士，说不准可以帮上忙。”
江灼灼诚挚地说：“谢谢。”她化为人形向那几位医士说明自己刚才发现的情况，几个随船医士脸色都变了，其中一个人问明马厩的方向后就朝那边赶去，剩下的则跟她们一起前往医务室。
为了不给治疗增加困难，江灼灼主动把梅因和魏尔德都留在门外。
魏尔德见江灼灼应对起来还挺靠谱，倒是对她又有了新的认识。他说：“不知这几个人是什么身份。”
鹰族生来就擅长战斗，年轻一辈大多数都会进入皇家骑士学院，别看江灼灼这边的骑士营都是雄鹰居多，实际上其他公主手底下更多的是凶猛善战的雌鹰。而雄鹰之中能出头的大概也只有海特林格家族带领的那一批，主要是他们家族内部竞争也十分激烈，推选出来的往往都是最为出色的天才。
这样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选拔和培养才选出来的领军人物，自然比裘德他们那种平民出身的草根骑士容易出头。
魏尔德内心是有点嫉妒霍维勒·海特林格的，因为这人即便从小就在家族之中接受“熬鹰”式培养，仍然顺利成长为一个光明正直的顶级骑士。
在对方横空出世之前，魏尔德一直是皇都大部分女孩儿眼中的翩翩佳公子，常年占据理想伴侣榜首，对方一成长起来，许多女孩儿就说感觉他身上少了点什么。
魏尔德非常不高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什么。
难道他少的是那一身正气？现在的女孩儿怎么口味突然就变了！这种家伙一看就既不会说好听话，又不会体贴人。
“你说不会是霍维勒·海特林格吧。”
魏尔德笑着和江灼灼两人讨论。
江灼灼闻言忍不住看了魏尔德一眼。
魏尔德问：“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灼灼想到魏尔德大方地支援了几位医士，决定不戳穿他对那位名字太长记不住的骑士的嫉妒。
呵，男人！
“没什么。”
江灼灼口不对心地搪塞了一句。
魏尔德：。
这你看起来更不对劲了。
魏尔德说：“我又不是小气的人，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就是了，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
江灼灼说：“这是你自己要听的。”她往梅因那边挪了挪，挪到她感觉安全的距离才继续和魏尔德确认，“你不能生气哟！”
梅因：“……”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魏尔德微笑着说：“是我自己让你说的，我怎么会生气你的气？”
江灼灼得了魏尔德的保证，大胆地说：“那我讲了！”
魏尔德：“……好。”
江灼灼：“你好酸哦。”
魏尔德：。
为防魏尔德听不懂酸的意思，江灼灼还贴心地给他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寓言故事讲到“吃了酸的让人面目扭曲”，以便他充分了解这个酸字的含义。
没错，你嫉妒那个家伙嫉妒到面目全非！
真正的不在意，应该像她这样连名字都记不住，而不是时不时把对方挂在嘴边。
魏尔德说：“……你连个名字都记不住，倒也没必要这么骄傲。”他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依然在提防着自己的江灼灼，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你说她聪明吧，她又挺天真；说她笨吧，她又能轻松洞察别人的内心。
真是个矛盾的小鬼。
梅因脑壳有点疼，怕江灼灼再这么叭叭下去，迟早会被人暗杀。好在这时裘德赶了过来，面色有些沉重向江灼灼和梅因汇报：“……医士初步判断，是‘蓝雾’，一种无解的剧毒，它会随着血液侵蚀全身，中毒以后基本就废了。”
江灼灼没听过这种毒物，一下子想到了里面躺着的几个鹰族骑士。
如果他们也中了这种“蓝雾”，他们的骑士生涯岂不是结束了？
不能再当骑士的战士，该怎么继续自己的人生？
江灼灼难以想象他们醒过来后会是怎么个心情。
等江灼灼几人消化完刚才的话，裘德又拿出了一块从翼马身上取下来的家族徽章。
……它属于海特林格家族。
江灼灼是不认得这东西的，不过梅因她们认识。
经梅因一说，江灼灼看向魏尔德的眼神都变了。
这家伙是什么乌鸦嘴！
她又挪得离魏尔德远了些。
魏尔德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灼灼小声哔哔：“怕你诅咒我。”
这种一诅咒就咒成功的能力，得多提防着点！
魏尔德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和这种小鬼一般计较。
梅因已经顾不上拦着江灼灼作死了，她得尽快确认里面几位骑士的情况，第一时间向上汇报。
要是海特林格家族的人在她们沃野行省出事，她们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境况恐怕会雪上加霜。
这根本不是她们该掺和的事，可人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她们也只能尽量尽到救治义务了。
这时医务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老沃德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见江灼灼她们都在，老沃德叹着气说：“往皇都那边写信吧，就说霍维勒·海特林格受了重伤，还中了剧毒‘蓝雾’，看看海特林格家族那边有没有办法解决。”
没有的话，这么一位天才估计就算救了回来，也将成为毫无用处的废人了。
作为一个半退役状态的骑士，老沃德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这对于一位骑士来说到底是多严重的打击。
如果是他的话，他估计宁愿就这么死了算了。
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落个为国牺牲的美名。
江灼灼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心情，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说道：“请您尽力救治他们，只要人活着，总还是有痊愈的希望不是吗？如果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老沃德闻言点点头，认真保证道：“在海特林格家族那边派医士过来之前，我们一定会尽力保证他们性命无忧。”
梅因见江灼灼情绪有些低落，交待了老沃德几句就邀请魏尔德一起回城堡那边去，顺便把江灼灼也捎带走了。
女仆们也听说了江灼灼救了几只受伤鹰族的事，安娜第一时间把刚刚蒸好的包子捧了上来，柔声哄道：“殿下要不要尝尝这是不是你想要的味道？”
第23章
梅因在江灼灼授意下正式接手所有公务以后, 安娜就相当于江灼灼的贴身女仆。
按照江灼灼的理解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私人生活助理，负责江灼灼一切生活事宜。
包括哄江灼灼开心。
江灼灼本来有点郁闷，转念想到叉烧包是无辜的, 又邀魏尔德一起品尝新出笼的包子。
今天主要蒸了馒头和叉烧包, 有的人是天生不爱吃肉的，吃个馒头也算是跟着尝鲜了。
魏尔德瞧见又端出来一种新鲜食物，好奇地问江灼灼：“这又是什么吃法？”
江灼灼挪得离魏尔德近了些, 洗净手掰开一个热腾腾的叉烧包给魏尔德看。
雪白雪白的包子皮蒸得蓬松喧软，光是这么看着就能闻到那股子天然的面香。最诱人的还是里面的叉烧馅，那蜜汁叉烧经过炉火的烧制, 里里外外仿佛都被麦芽糖汁浸透了，有着红亮红亮的色泽，连带周围的包子皮都多了几分叉烧肉香。
江灼灼兴致勃勃地介绍:“看, 里面是我们这边刚做出来的蜜汁叉烧，单吃也很好吃，不过目前还没有可以配合它吃的主食，所以就先做成包子拿来尝尝鲜了。”
蜜汁叉烧是粤省人最爱吃的烧腊之一，只不过出了粤省可能很少人爱吃这玩意。
比如到了北方你说这个菜要配米饭？算了，不吃也罢！至于其他吃米饭的地区……什么？甜甜润润的猪肉？不吃也罢！就算是粤省本土，买到不好吃的叉烧概率也很高。
好在江灼灼没有这个烦恼, 她可是有个十分好学的厨师团队, 每样新菜都是其他人试吃到感觉差不多了的程度，才会端上来给她尝。
而且海兰娜等人每次见到她都用热切的目光盯着看, 眼里满满的全是期待——要不是还记着她是她们的领主，江灼灼怀疑她们很想抓着她的鸟爪子可着劲抖一抖，看能不能抖出几个新菜来！
魏尔德觉得从这开口的包子到里面露出的叉烧都是他从没见过的。
他学着江灼灼那样洗净手拿起个叉烧包尝了一口，只觉从面皮到肉馅都软和鲜香。
很好吃。
江灼灼也觉得很好吃, 不知道是具体哪个步骤不一样，海兰娜她们做出来的肉馅香而不腻，连她平时不太爱吃的包子皮都好吃得很，吃来叫人莫名连心情都好了不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难道蒸包子的过程中又出现了什么新的增益效果？
江灼灼吃完一个叉烧包感觉还没饱，又拿起个馒头准备尝尝味道。
馒头一般适合就着咸菜之类的吃，只不过目前她们还没有咸菜，所以只能干吃。
她咬了一口那白白的馒头，眼睛顿时亮了亮，刚出笼的馒头哪怕什么馅料都没有，那也是又香又软，一口气吃上三五个都不会腻！
很不错，早餐种类又丰富了！
光是不同馅的包子就可以吃一整个月不重样！
江灼灼快快乐乐地把自己那份包子给扫荡光了。
美食这东西果然能让人忘记烦恼！
魏尔德最终也在包子的诱惑下吃多了，他不着痕迹地收了收腹，坚决不在女孩儿面前暴露自己吃圆了肚子的事实。
要知道雌鸟是很善变的，有时候只是在看见你肚皮上长了几根杂毛就感觉受不了要和你分手。
如果一个雄鸟把自己吃得大腹便便，难道会有雌鸟愿意成为他的配偶吗？不可能的！
魏尔德看向江灼灼的眼神很复杂。
这下轮到江灼灼问他：“你那是什么眼神？”
魏尔德说：“没什么，就是感觉和你待久了很危险。”
他再这么吃下去，别说和霍维勒·海特林格比了，就算是和他那平庸的兄长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会他得去骑士营那边借个场地锻炼锻炼！
江灼灼不明所以，但也没太在意。
她吃饱喝足就有点困了，这才想到自己回来这么久居然还没睡过觉，于是回房趴到能把自己整个儿包裹的软垫子（据说是用它当鸟这些年掉的绒毛做的）上补觉去。
梅因不放心地去看了一眼，见江灼灼睡得香沉才松了口气，交待安娜把人照顾好，自己则回去考虑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江灼灼一觉睡到天大亮，才想起自己捡回来的伤员。她胡乱吃过早餐，飞去骑士营那边想看看伤员们的情况。
才刚飞近，就听魏尔德正在吩咐自己带来的医士：“一定要尽可能地保住他们的性命，不要让人觉得我们家养出来的医士是无能之辈。”
江灼灼抓着根带雪的树枝停在不远处，鸟鸟祟祟地等着魏尔德和医士们结束谈话。
魏尔德挥挥手让医士们继续看护伤员去，转过头看向那只光明正大偷听的小圆鸟。
昨天都被这小鬼当着面说“你好酸哦”，魏尔德说话也不那么客气了，笑着调侃：“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担心霍维勒·海特林格死在你们沃野行省。”
没想到还会一大早过来看望伤员。
江灼灼说：“我还在长身体，所以饿了就只想着吃，困了就只想着睡，这是我自己控制不了的！”
魏尔德说：“看来你还是只鸟宝宝。”
江灼灼：。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江灼灼抖了抖身上的绒毛，甩掉不知哪里砸下来的雪，才好奇地抬起鸟脑袋看向魏尔德，“你不是不喜欢那个……海什么什么的吗？”
“海特林格。”魏尔德睨她一眼，“看来你是真不想记人家的姓氏，估计我家的姓氏你也不记得。”
江灼灼不耻下问：“你家又姓什么？”
魏尔德：“……”
为了不让自己被气到，魏尔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说道：“就算是再不喜欢的人，对方真出事了也不该幸灾乐祸吧？一个绅士永远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事。”
江灼灼怀疑地打量着魏尔德。
魏尔德笑着说：“好吧，我是没少盼着他从皇都销声匿迹。只不过真到了这种时候，又感觉自己其实也没那么想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他倚在廊柱下，随意地抬手帮小圆鸟弹掉头顶沾着的一朵雪花。
“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内部的选拔制度有多严格吗？只要你稍微落后一些，你就会被淘汰掉，像你姐姐辛西娅遭遇的那种暗算，在我们身上只会多不会少。”
“霍维勒·海特林格要是就这么废了，他们家连派来查看他伤情的医士都会召唤回去，不会再在他身上耗费半点资源。你说残酷不残酷？”
江灼灼认真想了想，得出结论：“兔死狐悲！”
魏尔德挑眉：“什么意思？”
小圆鸟热心给他解释了一下，意思就是兔子和狐狸同为猎人的猎物，狐狸看到兔子死了也会感到悲伤！
像魏尔德他们的家族培养后代的方式都差不多，魏尔德既然能预料到霍维勒未来的命运，自然也能预料到自己要是落入同样的境地恐怕不会好多少。
说到最后，小圆鸟还隔空夸起了自己那位母皇：“我妈妈真好，还给我安排了像梅因她们这么厉害的属官！”
魏尔德：“……”
真是个小马屁精。
两人说话间，老沃德神色疲惫地从医务室里出来了。
江灼灼飞过去问：“他们怎么样了？”
老沃德说：“伤情差不多稳定下来了，再休眠几天应该就能醒来。只不过‘蓝雾’目前没人能解来，他们就算醒来恐怕也没办法再当骑士了……”
江灼灼得知还是这么个情况，再想想魏尔德刚才说的那些话，只能替这几位骑士叹气了。
她又飞去看那匹拼死把自己的主人和他的战友们带出来的翼马。
不知是不是裘德做通了它们的思想工作，其他翼马没有再舔舐它的伤口，但还是将那匹伤马团团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愿意让骑士们将它掩埋。
江灼灼飞近仔细一看，发现那匹伤马的胸腹居然有了微弱的起伏。
难怪这些翼马都守在它周围，原来是想护住它的一线生机。
难怪翼马会成为骑士最忠诚的同伴，它们除了不能化人以外与其他开了灵智的鸟族与兽族也没什么不同。
甚至更重感情。
不管怎么样，人活着，马也活着，大好事！
以后的难处以后再说！
眼前的好事值得蒸个花馍庆祝一下！
花馍这东西在北方农村基本算是走亲戚必备食物，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红白喜事都得蒸花馍，可以说是从生到死都得吃它。
江灼灼听说有种专门带去看望病人的花馍，大体做法是给花馍上抹上蜂蜜过油炸一炸，叫作油馍馍。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糖油面都是稀罕东西，大部分人都舍不得敞开了吃，所以带上个油馍馍算是非常体面的探病礼物了。
至于更多的寓意，代表着的只是亲朋好友的美好祝愿罢了。
虽然伤患可能不太适合吃糖油多的东西，但她们可以多吃几个，多祝福他们几次！
江灼灼找到海兰娜，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
海兰娜同样认真地记录着江灼灼说的话。
馍馍抹上蜂蜜过油炸至金黄，还没做出来就已经能想象出它该如何外酥内软、香甜可口了。
她们都诚挚地祝愿那几位骑士早日康复！
当天中午，魏尔德就看到自己面前多了一盘香喷喷的油馍馍，而旁边的江灼灼还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为霍维勒几人祈福的食物！
魏尔德：。
你看我信你的鬼话吗？
你明明是自己馋油炸食物了！
那家伙被江灼灼救回来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等他醒过来以后跟江灼灼聊上一会儿天，不会又被江灼灼气到再次昏迷过去吧？
第24章
魏尔德在沃野行省停留了几天, 那几位骑士依然没醒来，他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能继续逗留下去, 只带着一堆投资合同回了皇都。
就在魏尔德回去的第二天, 皇都那边来人了，一共五人，个个都是皇都医学协会认证过的大师级医士。
对于这么个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天才, 海特林格家族那边显然还是非常看重的，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梅因亲自接待了这几位医士。
对方根本没把这么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放在眼里，态度非常傲慢, 直截了当地说想尽快看看霍维勒·海特林格的情况。
梅因对这种态度早已习以为常，这就是她不喜欢皇都的原因。即使她拼尽全力让自己有机会出现在这些人面前，这些家伙还是觉得卑贱的平民根本不配与他们对话。
有的人装得比较好, 好歹会把这些傲慢藏一藏；有的人却连藏都不屑藏，明明白白就把瞧不起三个字写在脸上。
梅因毫不在意地把人领去看几个伤患。
江灼灼却在几人进去探望伤号以后落到了梅因肩膀上，愤愤不平地说：“我不喜欢他们！”
这就是梅因不让江灼灼出面接待这几位医士的原因。
一来江灼灼好歹是九皇女，没必要什么人都见；二来江灼灼还是只藏不住事的小圆鸟，生起气来说不准就一翅膀糊对方脸上了。
没那个必要。
“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了。”梅因微笑着宽慰，“你不必和他们生气，反正是无关要紧的人。”
江灼灼见梅因语气没有丝毫勉强, 更觉这些皇都来的家伙很过分。
一个人对于别人的轻慢习以为常, 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她以前经常遭遇这种事。
江灼灼说：“我们不给他们吃好吃的！直接给他们煮树麦！”
没经过脱皮处理的麦饭有多难吃，没有尝过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据说当年有个吝啬的家伙让底下的学徒们吃了几年的麦饭, 后来有个学徒终于奋起反抗来了个“弑师”，可见它的威力有多大！
梅因：。
梅因说：“不必做得这么明显，只需要让海兰娜她们按以前的做法给他们供应饭食就好。”
江灼灼想了想自己刚来那会儿的伙食水平……
还行，他们只配吃这个！
愤怒的小圆鸟说干就干, 炮弹似的飞去找海兰娜说起这个安排。
海兰娜：？
从未听说过这么离谱的要求。
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是多么菜的厨艺菜鸟了！
从前她只知道把老师们的话奉为圭臬，从来没想过各种食材通过不同方式烹饪过后能够呈现出那么丰富的味道。
尤其是食材与食材之间的相互反应，更是美妙到令她不敢置信。
现在让她再做出以前那种食物，她只觉得是在玷污她们的厨房！
她们已经回不去了！
海兰娜满脸为难：“我得好好想想。”
江灼灼一本正经：“我们招待客人不能只看自己喜不喜欢吃，得考虑到客人们的饮食习惯。所以我们就给他们烤一块血糊糊的肉，再做一碗烂糊糊的汤，皇都人都爱这么吃的对吧！”
海兰娜：。
别说了，别说了，我又想起自己过去的“杰作”了。
“我尽力试试看。”
海兰娜只能这么答应。
江灼灼得了海兰娜的保证，心满意足地飞回去看看那几位医士的诊断结果。
她没在老地方找到梅因，却找到了老沃德。
这位老骑士脸上满是沧桑，一看就是个很有故事的人。
江灼灼飞到对方面前悬停下来，问起那几位骑士的伤情。
老沃德看了眼不远处还紧闭着的医务室门，摇着头说：“估计他们也没办法，最好也不过是帮他们清醒过来。”
要是真的解决“蓝雾”，那几个傲慢的皇都医士早就出去采购药材了，而不是关起门来讨论这么久。
海特林格家族在那位天才上投入了那么多资源，早早就下了血本为对方宣传造势，若非真的看不到希望，估计他们也不会放弃他。
一口气派出五位水平极高的医士日夜兼程赶过来，算是那边对霍维勒还抱有期望。如果连这么五位医士都无计可施，那边就真的不会再给予霍维勒任何资源了。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残酷，但就算家族依然愿意给予他资源上的倾斜，其他盼着得到家族扶持的人能服气吗？
老沃德自己也曾经是这样的“家族弃子”，要不也不至于只能凭借着丰富的经验成为这么个偏远行省的荣誉骑士。
“要是那几位医士也拿不出治疗方案，霍维勒估计要被彻底放弃了。”
老沃德叹着气说。
江灼灼这段时间已经听了好几次这样的答案。
她以前不算是生在什么大家族，但只要不是独生子女，普通家庭同样也存在着资源倾斜的问题。
更得父母喜欢的孩子——或者表现得更优秀（回报率更高）的孩子，往往能得到最好的一切，哪怕所谓“最好的”只是一块切得比较大点的苹果。
像这种涉及巨大利益的家族，打破头再正常不过。
及时收回倾斜的资源，对已经守不住它的人而言说不准还是一种保护。
只是这几位骑士应该是出任务时受的伤，也不知能不能拿到帝国的补贴。如果已经没了前程，总还是要有点生活保障的吧！
江灼灼和老沃德探讨起这个问题。
老沃德说：“这方面的补偿当然是有的。”
只是那样一位曾经的天才，哪里会在意那么一点补贴？
江灼灼听出了老沃德语气里的惋惜之一，认真发表自己的看法：“总比没有好。”
记得她小时候被寄养在乡下，奶奶每个月总是定时打电话跟父母要钱，明明只有那么一点，明明对方给得不情不愿，奶奶却还是坚持要打。奶奶笑呵呵地摸着她的脑袋说：“总比没有好。”
老沃德说：“也对，总还是要活着的。”
就算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一切，生活也还是要继续下去的不是吗？
那几位医士出手救治的第二天，实力最强悍的霍维勒就苏醒过来了，可见他们还真有那么一点自傲的资本。
霍维勒得知自己中了“蓝雾”之毒，没有让几位医士替自己隐瞒，而是恳请他们多留几天帮忙稳定自己几位下属的情况。
为首的医士摇着头说：“我们要尽快回去复命，该用的药我们都已经给他们用过了，能不能醒来还得看他们自己的意志。”
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饭菜还难吃得要命他们一天都不愿意多待了。
霍维勒知道家族那边会做出什么选择，听他们这么说以后便没再出言挽留。
等到从老沃德那边得知自己是被九皇女所救，霍维勒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想当面向九殿下致谢，您觉得会不会太唐突了？”
得了别人的恩惠却不回报对方，有违于霍维勒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只是他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很难偿还九皇女这份恩情。
就连想当面向对方表达感谢，也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见他。
老沃德见霍维勒并没有因为自己即将失去一切而太过沮丧，对这个年轻人更为欣赏。
当年他可是一度嗜酒如命，整日喝得烂醉如泥，直至因此而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才幡然悔悟。
可惜已经太迟了。
霍维勒能有这样的心性，也许就在再也没办法动武也不会一蹶不振。
老沃德说：“殿下她每天都会过来问问你们的情况，如果知道你醒来了，她一定很愿意见你。”
他说完就喊了个骑士去给江灼灼报信。
虽说他嘴上是让人去问江灼灼要不要接见霍维勒，实际上他感觉江灼灼得了消息肯定直接飞过来了。
他们这位小领主不仅心善，而且还……很爱凑热闹。
听说每次有海船靠岸，她都要飞过去逛水手集市，几乎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
江灼灼本来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魏尔德留给她的皇都流行刊物，一听有人来报说那个出身海特林格家族的骑士醒了，顿时觉得面前的八卦刊物不香了。
她直接飞过去看望伤患。
霍维勒已经可以化为人形，只是人形同样伤痕累累，看起来比《太阳周报》上绘制的任何一个角度的画像都要狼狈不堪。
只不过他依然把背脊挺得笔直，正在聆听老沃德给他转述的种种情况。
江灼灼忍不住往霍维勒身上多看了两眼，即便伤得那么严重，也无损于他俊美的容颜和挺拔的身材。
难怪会让魏尔德这只花花公鸟耿耿于怀。
有的人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足以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江灼灼忍不住又多欣赏了几眼。
霍维勒敏锐地注意到了窗外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转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圆鸟正站在窗台上好奇地打量着他。
真的很小，也真的很圆。
他看见立在不远处守卫着小圆鸟的两位骑士，知道这位肯定就是他提出想要当面感谢的九皇女。
霍维勒起身朝那只小圆鸟走了过去。
小圆鸟睁圆了眼（虽然鸟眼睛本来就是圆圆的），带着美术生的本能继续欣赏起来到自己近前的完美人体结构。
不错，不错，要是有这样的人体模特，她可以画一整天！
不知以后霍维勒愿不愿意给她当模特？
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单纯地欣赏世间所有美好的□□罢了！
只不过江灼灼再怎么爱作妖，也知道这节骨眼上提这种要求太趁人之危了。
还是得先相处相处，等双方熟悉起来了再说。
熟人嘛，开开玩笑不算过分，哪怕人家不同意也就笑笑就完事。
江灼灼正在脑海里疯狂运转着名为“如何说服这人给我当人体模特”的长线计划，就察觉霍维勒已经来到自己不远处。
她昂起鸟脑袋朝对方望了过去，嘴里“啾啾啾啾”地询问霍维勒找自己有什么事。
霍维勒朝她行了个标准的骑士礼，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极其郑重地承诺：“这次若非蒙殿下相救，我们说不定都会丢了性命，日后如果有殿下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这是他真心实意的保证。
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他是一定会回报江灼灼的。
只不过现在他也只能盼着这“蓝雾”之毒不要太快把他们的身体侵蚀透。
想到这里，霍维勒又向老沃德讨来纸笔，给江灼灼写了个皇都的地址。
“这是我从前花骑士薪酬买的房子，不算是家族赠予我的产业。如果我不幸没能熬过毒发，还请殿下收下这处房产，这也许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报答了。”
江灼灼没想到霍维勒居然是这么实诚的一个人，自己都这样了，竟还准备拿自己唯一的房产偿还她的“救命之恩”。
“你不用这样，”江灼灼没有拿他递来的地址，“我也没做什么，就是让人把你们抬回来而已，救治你们的事都是老沃德他们做的，你要谢就谢他们吧。”
她只是在遛弯时发现了他们一行人，哪里需要他拿皇都一套房来报恩？
见霍维勒听了她的拒绝反而还有点无所适从，江灼灼大致也摸清了这人的性格。
明显是非常不愿意亏欠别人的那类人。
江灼灼说：“等你身体好起来了，我说不定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还是先安心养伤吧。”她转头问老沃德，“他在饮食上有什么禁忌吗？能不能正常吃东西？”
老沃德想着那令所有医士都束手无策的“蓝雾”之毒，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道：“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毕竟也不知还能吃几顿。
第25章
江灼灼觉得吧, 老沃德这话带着点儿不祥的味道。
要是医院的病患听见了会痛哭流涕的那种。
不过那传说中的“蓝雾”之毒，恐怕还真和那种“想吃啥就让他吃啥”的绝症差不多。
连两大家族为精英子弟配备的顶级医士都束手无策，别的医士肯定更无计可施。
确实该吃点好的！
小圆鸟怜悯地看着霍维勒。
霍维勒却提出一个意外的要求：“我需要写一份任务报告送往皇都, 到时候可能需要借用你们的信使。”
眼下他这种情况下床走上几步还没问题, 要长途跋涉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也放不下几个下属。
江灼灼没想到霍维勒这么敬业，油然生出一股敬佩来。
她命人去找梅因要些公文用纸和笔墨，接着招呼霍维勒坐下多休息休息, 顺嘴与他说起那匹翼马的情况。
那翼马伤得比他们还重。
它耗尽最后的力气把霍维勒他们送到离人群比较近的地方，所以毒发得特别快，连伤口流出的血都是蓝色的。
江灼灼说着还往霍维勒手臂上的伤口看去, 那里流出的血还是红的。
即便已经是半结痂状态也没看出半点变成蓝血的痕迹。
可见霍维勒体内的“蓝雾”还没真正毒发。
蓝雾之所以叫蓝雾，那就是因为它会像雾气一样在中毒者体内无声无息地到处扩散。
谁都不知道哪天它会彻底把人彻底吞噬。
听江灼灼说起翼马的情况，原本始终冷静自持的霍维勒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悲恸。
霍维勒哑声说：“如果它太痛苦的话, 希望你们能帮它结束这样的煎熬。”
现在他自己也忍受着血肉和骨骼逐渐被蓝雾侵蚀的苦痛，比谁都清楚毒发以后会有多么难受。
江灼灼没想到霍维勒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忍地劝说：“现在它还没醒过来，但它很努力地保持着微弱的呼吸，我想它应该还是很想活着的。”
医学这东西本来就发展得很快，万一明天就有办法解决这种毒呢？
霍维勒一怔，而后才说：“我也会尽可能活下来, 尽我所能地回报殿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自己也并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同伴。
只是他现在几乎一无所有，想要保住翼马的命也只能依靠江灼灼这本来就穷困偏僻的领地。
他给这位素未谋面的九公主已经添了太多的麻烦。
梅因亲自带着公文用纸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那位海特林格家的天才骑士，正侧着头专注地凝视着……那只边啾啾啾啾说话边在阳光里蹦来跳去的小圆鸟。
这人生来就有着得天独厚的相貌。
尤其是那双仿佛深情注视着你的瞳眸，只要一对视莫名就会让人生出种他对你很不一样的错觉。
事实上他的出身与他过人的天赋注定了他并不是那种平易近人的存在，普通人连接近他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远远欣赏几眼。
梅因还在皇都的时候曾听说有人为了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连灌了好几瓶酸酒（一天喝超过三杯就会加速衰老），以至于连夜被送去医院做抗衰老治疗。
可见这是个蓝颜祸水！
梅因有点担心江灼灼会不会被霍维勒迷惑，结果走近就听到小圆鸟嘴里说的是：“你喜欢甜口还是咸口？肥肉能不能接受？我跟你讲，有些肉就是要肥瘦相间才好吃，纯痩的做出来反而不好吃！”
就她这啾啾啾啾的问法，压根没给别人留回答的空档。
梅因：。
看来她的担心太多余了，这只小圆鸟眼里只有吃的，美色什么的目前还不在她的涉猎范围。
霍维勒注意到梅因的到来，想起身向对方问好，被梅因制止了。
梅因将手中的公文用纸递给了霍维勒，客客气气地关怀了一句：“请以身体为重，不要太勉强自己。”
江灼灼见到梅因来了，一下子高兴跳上梅因肩膀，跟梅因说起刚才自己让海兰娜做的新食物：“今天中午吃煎包！”
刚蒸出来的包子好吃，刚煎出来的包子更香！
江灼灼说完还颇为遗憾地扭头看向霍维勒，一脸惋惜地摇着鸟脑袋说：“你现在只能吃蒸的，煎包我先帮你多尝几个。”
霍维勒：“……”
虽然完全不知道她说的煎包是什么，但听着她这语气也跟着她遗憾起来是怎么回事？
梅因知道他要向皇都那边汇报这次任务遇到的情况，也没打算继续打扰他。
她只多问了一句：“你们这次的任务是……失败了吗？没能阻止灾异扩散的话会影响到我们沃野行省吗？”
能劳动霍维勒他们这个层次的骑士小队长途跋涉过来她们这个边缘行省，想必是发现了必须处理的灾异源头。
现在霍维勒一行人都受了重伤，梅因不得不担心她们沃野行省是不是会被波及。
霍维勒说：“任务没有失败。”
他眉目间多了几分沉郁。
是他害了路加他们。
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解决了那个频繁异动的灾异源头，本来就已经筋疲力尽，没想到早有人埋伏在附近等着朝他们下手。
他们重伤之后被推入深不见底的冰渊底下，这才受了蓝雾的侵蚀。
在那种冰封已久的地方，往往隐藏着许多致命的毒物！
谁都没想到会有人对自己人下这样的狠手。
霍维勒也有点疲惫了。
他只是想尽自己所能为帝国效力，结果因为女皇正在步入衰老期，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
不止一方的人想逼他站队，家族那边也明里暗里频繁催促他做选择。
他这些年来看似风光，实际上却连想要坚持自己的原则都很难做到。
以至于得知家族要放弃自己的时候他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若非自己与下属们的身体正承受着蓝雾的侵蚀，他都要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了——
他从此可以只为自己而活，可以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选择。
“我们巡查过了，沃野行省周围暂时没有太大的威胁。”
霍维勒没有提那些令人沮丧的内/情，而是像往常那样安抚着眼前这位负责处理领地事务、维持领地稳定的领地副官。
始终没有忘记自己作为帝国皇家骑士的使命。
即便梅因用再挑剔的角度去审度对方，也挑不出对方的半点不好来。
救都救了，先这样吧。
梅因把江灼灼捎带走了。
……
等到远离了暂借给霍维勒他们养病的地方，梅因才试探着问肩膀上的小圆鸟：“殿下似乎很喜欢他？”
江灼灼有些吃惊。
她对霍维勒肉/体的觊觎有这么明显吗！
可是谁会不喜欢一个浑身上下都很完美的人体模特呢！
在自己人面前，江灼灼一点都没藏着掖着，脱口就是自己的心里话：“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他给我当模特！”
梅因：？？？？？
不等梅因问她模特是什么东西，江灼灼已经给她讲述起自己的长线计划：“你看，今天我已经开始实施了，我和他聊了好久的天！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成为朋友了对吧？”
了解完江灼灼到底想做什么以后，梅因微笑着说：“对，殿下喜欢的话就多找他聊聊天吧。”
有人陪着他们殿下玩耍挺好的。
总不能一直是她自己被她们殿下的各种奇思妙想冲击：）
趁着江灼灼对霍维勒吸引走的空档，她们可以尽可能地把前头江灼灼提出的各项政策落实下去。
霍维勒既然想报答她们殿下，养伤期间给她们殿下当一段时间玩具不过分吧？
霍·玩具·维勒对此一无所知。
他写完了自己人生中最后一份递往皇家骑士团的任务报告，年轻而俊美的脸庞上写满了轻松。
霍维勒很热爱骑士这个身份，也很愿意为帝国奉献生命，但实在厌倦了皇都那些愈演愈烈的尔虞我诈。
这并不是一个骑士应该卷进去的事。
可皇都那样的情况，根本不允许他只选择对帝国忠诚。
因为帝国很可能要在未来几十年内易主了……
霍维勒不知怎地又想到了那只热情的小圆鸟。
比起他在皇都接触过的几位皇女，这位九公主确实很不一样。
她看起来太无忧无虑了。
与那位叫梅因的副官感情也非常好。
一旦起了动乱，这个边缘行省会不会失去现在的安宁？
可惜他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不到那时候就该毒发而亡了。
正想着，老沃德就把午饭给端来了，厨房那边给霍维勒准备的是现蒸的肉包，连着蒸笼一起送过来的。
知道霍维勒没见过这样的蒸笼，老沃德笑着给他介绍：“这是殿下命人做出来的新鲜东西，蒸出来的包子很香。”
他边说话边帮霍维勒把蒸笼盖解开。
一股热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
霍维勒微顿。
他感觉身体里那种时刻不停的被啃噬感减弱了一些。
霍维勒的目光落到自己面前的包子上。
老沃德笑着招呼：“尝尝吧，你应该会喜欢的，我们骑士营里所有人都爱吃。”
霍维勒心里有种荒谬的猜测，但并没有表露出来。他朝老沃德道了谢，拿起一个包子送入口中。
不仅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而在好吃之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东西正在安抚着他身体中被蓝雾侵蚀过的血肉与骨骼。
就好像……恰好压制住了那人人闻而色变的剧毒。
虽然不能一下子把“蓝雾”拔除，却能有效地抑制它侵蚀他们的身体！
霍维勒拿起面前的蒸笼对老沃德说：“我去看看路加他们。”
老沃德没拦着，任谁的战友奄奄一息地躺在那儿，也没心思自己享用美食。
霍维勒暗自在心中对老沃德说了声“抱歉”，带着那一蒸笼包子去了路加他们所在的房间。
他需要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测。
按照他自己刚才的感受，吸入这股香味也有助于抑制体内的“蓝雾”。
而他的几位战友醒不过来就是“蓝雾”的侵蚀。
霍维勒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怀揣着微渺的期望走到受伤最重的路加旁边揭开了蒸笼盖子。
母神在上，请让我的战友们醒过来吧。
请不要让这几位早已立誓为帝国奉献终生的正直骑士命丧于宵小之手。
第26章
对于路加几人而言, 宛如陷入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梦境。
他们在里面拼命挣扎，却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一点点被侵蚀。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永远失去肉/体与自我。
每个人都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惶恐来。
该怎么办才好？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巨大的恐惧与身体上的煎熬让他们几乎要崩溃。
直至……
一股热腾腾的香气钻入他们鼻腔。
他们体内莫名躁动的血液居然慢慢平静下来, 那种在他们血液里兴风作浪的东西逐渐变得温顺, 仿佛成为了能够被他们驯服的存在。
距离香味源头最近的路加一阵狂喜，同时肠胃还不自觉地蠕动起来——
咕噜！
响亮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岑寂。
手捧着蒸笼的霍维勒同样喜悦起来。
真的有反应了。
这种他从未见过的食物，居然有抑制“蓝雾”的效果。
哪怕它目前还没办法彻底清除他们体内的“蓝雾”, 但至少情况不会变得更糟糕了，他们也许会有充足的时间想办法解决身上的余毒。
霍维勒在病床前思量了许久，最终决定信任第一时间保住他们性命的老沃德, 去找老沃德商量给路加他们进一步治疗的事。
还有他的翼马也许也可以先通过吸入气味的办法缓解毒性。
老沃德本来还以为霍维勒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战友，没想到霍维勒居然有这样的发现。
“在此之前，殿下为骑士营提供的许多食物也具有不同的增益效果。”老沃德说, “只是此前还没有出现过能解毒的食物。”
他自己说完了，又想起他们之中根本没人中过毒，那自然没人能感受到食物可能蕴含的解毒增益。
霍维勒说：“皇家医学院那边有研究出这类药物和食物，只不过目前没一种是能对‘蓝雾’生效的，所以才说它是无解剧毒。”
现在总算看到希望了。
老沃德说：“我先让人把翼马抬到这边来，再让人送几笼包子过来，要是你的战友们能醒来的话正好也要吃东西。”
霍维勒说：“谢谢, 这段时间辛苦您了。”
老沃德笑了笑, 说道：“你是被自己人暗算的吧？”
所以在发现有办法压制“蓝雾”毒性的时候，霍维勒的第一反应是先隐瞒下来。
这完全不符合霍维勒的性格。
只能说在此之前霍维勒遭遇了自己人放的暗箭。
“这么多年了, 他们还是一点都没变。”
老沃德笑容里满是嘲弄。
许多阴沟里的老鼠总觉得把上面的人都拉下来，就该换他们上去了。
只是不知那些上位者敢不敢让这种利欲熏心的家伙代替霍维勒原本的位置？
就算霍维勒失了前程，出手的人应当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只怕有人躲在背后坐享渔利。
像六公主和七公主一番恶斗下来，她们双方有谁获利了？
这样的明争暗斗, 想想就叫人厌烦。
老沃德说：“如果你体内的毒性真的能控制住，你准备怎么做？”
霍维勒说：“我得先和路加他们商量商量。”
他个人是倾向于留在沃野行省的，一方面可以避开皇都那些风风雨雨，一方面则是报答江灼灼的相救之恩。
只不过他自己可以这么选，却不能擅自替路加他们也做出选择。
老沃德点点头，分别给另外四位昏迷的骑士以及那匹翼马都用上了有些荒谬的“包子疗法”。
……
江灼灼中午享用了一堆香喷喷的煎包，感觉整只鸟都懒洋洋的，趴在阳光里往左边滚一下，又往右边滚一下，滚到自己愈发昏昏欲睡。
女仆安娜在旁给她念日程：“殿下下午还得上大陆通识课，不能午睡那么久。”
“课后想去看看菌菇和冬季蔬菜培养情况，说好要带十个厨工过去摘菜，海兰娜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上次江灼灼准备去看她心心念念的菌菇，结果半路上捡了几个伤员就耽搁了。
莫吉一家人都在那边专心为她种冬季蔬菜和培养菌菇，得知江灼灼很关心种植进展，确认这批菌菇和蔬菜能吃以后就第一时间向城堡这边汇报。
小圆鸟听完后把鸟脑袋一歪，趴在自己的专属垫子上开始自己（自认为很）短暂的午睡。
一堂通识课上完，小圆鸟就迫不及待地飞了出去，召唤了一群厨工快快乐乐地往森林方向出发。
还带上了几份热腾腾的包子以及自己这两天的心头好煎包和油馍馍——前者是给两位老太太带的，后者是她自己留着来回路上吃的。
人就是要偶尔摄入点对身体来说不健康的食品，才能保持自己的精神健康！
江灼灼顺利飞抵目的地，很快看到了出来迎接她们的莫吉一家人。
她把自己带来的好吃的都给他们分了一份，感觉自己还不太饿，就跟着费伊老太太前去看已经长好了的菌菇。
目前这个季节费伊老太太有把握培养出来的食用菌只有两种。
一种长得平平无奇，只能一眼看出它就是种味道中规中矩的菌菇，一年四季都能在各个树底找到几朵，但是容易和另一种剧毒蘑菇弄混，非专业人士绝对不能乱采。
这种菌菇的优点是非常好种，轻轻松松就能培养出一大片，还是吃人工培育出来的比较安全。
还有一种比较特殊，它是……红伞伞白杆杆，只不过它的毒性非常低，哪怕没煮熟也只有轻微的致幻性，煮熟了更是一点事都没有，有的只是那爽滑鲜嫩的口感以及独特的菌菇香味！
属于可以吃且挺好辨认的类型。
江灼灼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这边的红伞伞白杆杆居然可以吃！
还有这个没煮熟有致幻性可千万别让太多人知道，你永远猜不到有的人为了追求刺激能做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
江灼灼从自己不保真的消息（八卦）渠道了解到，许多玩艺术的家伙一旦灵感匮乏会疯狂到借助“外力”帮自己搞创作。
当初她高中的美术老师对这种现象有很多话要说，每次提及这些事就要回想当年，说自己是不想同流合污才回家乡当了个人民教师，要不然他也是名震一方的当代画坛巨擘了！
江灼灼认为这些话很有中年男人自吹自擂的成分在，只不过确实有那么一两分真话就是了。
一般没点精神问题都成不了名家。
所以她们得守护红伞伞，不能让疯魔的人拿去做坏事！
她这就把它们统统吃进肚子里！
江灼灼兴冲冲采摘了一堆红伞伞和白杆杆（她现场给命的名），才去看莫吉负责的冬季蔬菜种植基地。
这边也是成果斐然，江灼灼进去溜达了一圈，带着菌菇薅走了人家一大堆水灵灵的蔬菜。
餐桌上这么一抹绿，小孩子大多是不太喜欢的，只不过长大以后每顿要是不吃上几口总感觉这顿饭少了什么。
这件事从南到北都差不多。
就从前连冬天很难见到绿色蔬菜的北方各省，也会想方设法一车一车地往家里的地窖里储存白菜，争取让这种比较耐放的冬储菜陪伴自己度过漫长的冬天。
来到这边以后，江灼灼还真没怎么见过绿色蔬菜，现在看到种植基地里面满眼的绿色一下子就馋了。
她感觉这也想吃那也想吃，兴致勃勃地让人摘了一堆：适合炒的、适合煮的、适合包饺子的、适合包包子的——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么一通采摘过后，莫吉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满温室绿色蔬菜几乎被扫荡一空。
饶是江灼灼心这么大，看到被自己糟蹋光的温室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莫吉看出了江灼灼的想法，露出温柔而腼腆的笑容：“正好全摘光了，我可以种第二批的蔬菜了。”
江灼灼一听，顿时罪恶感全消，高高兴兴地领着随行厨工们（主要负责扛菜）走了。
莫吉与他母亲、姨妈一起目送江灼灼一行人离开，才分吃起还带着点热气的包子来。
即便已经不如刚出锅时那么喧软，仔细咀嚼几下仍是觉得世上没多少食物能和它相提并论。
……
江灼灼回到城堡中，又飞到了海兰娜肩膀上和她说起自己的各种构想。
想吃菌菇肉包！菌菇锅子！再来几个菌菇卷饼！
你看这大大的菜叶子，多适合拿来做糯米菜包！
海兰娜硬生生听她报了半天的菜名，不得不掏出纸笔刷刷刷地做起了记录，免得自己遗漏了江灼灼的需求。
这日子，真是痛并快乐着啊！
等江灼灼这边忙活得差不多了，安娜又找了过来说梅因有事找她。
江灼灼有些纳闷，直接飞去梅因办公的地方。
没想到在那里的居然不止梅因一个。
还有自己早上才见过的霍维勒。
这人居然可以自己走这么远了吗？
真是惊人的恢复能力！
江灼灼落到梅因肩膀上，好奇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霍维勒站起来再次向江灼灼道谢。
“多亏了殿下，”霍维勒说道，“路加他们已经醒来了——就是殿下救回来的另外几个伤员。我的翼马也好转了很多，全是殿下的功劳。”
江灼灼一脸迷茫。
她的功劳？她的什么功劳？
小圆鸟悄悄挪到梅因耳朵边上，小声啾啾——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维勒：“……”
众所周知，骑士的听力都很好，这样说悄悄话是没有用的。
霍维勒耐心地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江灼灼听。
江灼灼听得震惊不已。
什么？
包子还能解毒？
她怎么不知道？
江灼灼略一思索，双眼发亮。
这个解毒是包解百毒，还是单解那那个“蓝雾”的毒？
如果包解百毒的话……
以后她们吃菌菇锅子配包子，岂不是连野生菌都能吃！
梅因一看江灼灼那熠熠发亮的眼神，就知道她没在想什么好事。
“殿下最好收起你脑海里的想法。”
梅因忍不住警告。
小圆鸟非常委屈：“我都没说我想到了什么，你怎么就要我收起来了！”
梅因说：“那殿下说说看。”
小圆鸟兴致勃勃把自己的伟大构想讲了出来。
一口包子一口菌！
好耶，实现野生菌自由！
梅因：“……”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梅因微笑着说：“现在殿下可以收起来了。”
小圆鸟：。
可恶，这个想法难道不美妙吗！
她觉得自己超聪明的好吗！
旁听了整个过程的霍维勒：“………”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此前的决定是不是不太明智。
……他有种预感，留在沃野行省的话他们的日子不会比回皇都平静多少。
第27章
江灼灼“一口包子一口菌”的提议被无情驳回, 也没有再在危险边缘试探，而是开始发挥自己还没完全丢弃的科学知识和霍维勒探讨起包子到底是怎么起效的。
根据控制变量法，可以分别考虑面粉的作用、馅料的作用以及烹饪方式的作用！
不如今天就先试试素馅包子对你有没有用！
“可惜煎包刚吃完, 不然还可以试试煎包有没有效果。”
江灼灼想到自己的“长线计划”, 热情地给霍维勒讲起煎包的做法。
煎包是不用蒸的，可以包成小小的一只，一口一个的那种。这样的小煎包下锅煎上一会, 就倒入提前搅拌好的面水，这一步非常重要，能让每个煎包底部都吃着香香脆脆的！
考虑到自己今天已经吃了好多煎包, 感觉已经够够的了，江灼灼直接帮霍维勒安排上了：“今天我们先控制馅料，明天再给你尝尝煎包。菜隔夜就没那么新鲜了！”
霍维勒最开始听到“控制变量法”, 还觉得这方法逻辑清晰，在很多地方都用得上。
可等听完江灼灼的完整“实验计划”后，他沉默了。
总感觉自己睁开眼的方式不太对，要不然怎么醒来后遇到的这些事都这么荒诞离奇？
梅因微笑着等小圆鸟安排完了伤员们接下来几天的食谱，才和江灼灼说起霍维勒过来提到的事。
“霍维勒·海特林格先生想带着他的四位下属留在这里，殿下愿意接纳他们吗？”
不管江灼灼有多少不靠谱的想法，她都是帝国的九公主、沃野行省的领主, 这样重要的事当然必须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才能做出决定。
霍维勒在几位下属醒来后与他们关起门来讨论过后, 亲自过来找梅因提出留在沃野行省的请求。
他并没有隐瞒自己想留下的原因。
聪明人都看得出皇都的局势有多紧张，对于不想卷入其中的人而言选择远离皇都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梅因自己也是绕过了各方邀请选择跟随江灼灼来沃野行省的。
霍维勒望向江灼灼。
只见小圆鸟一脸严肃, 仿佛正认真考虑着这一重大问题。
一时间，霍维勒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接受求职面试的）紧张。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没有家族支持，也辞去了在皇家骑士团的职位, 不再是当初那个万人追捧的少年天才。
可能还会给这个并不算特别富裕（甚至可以说是穷困）的领地带来麻烦。
这样的他，即便提出想留在这里效力也是可能被拒绝的。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小圆鸟才终于语气慎重地开口：“你们五个人都留下来的话，一个月要多少工资？”
她没有忘记梅因说的，她们沃野行省财政困难，付不起炼金术师的薪水。
前面霍维勒也提到过，他在皇都有一套房，用自己在皇家骑士团的工资买的。
想想看吧，一个才工作没多少年的年轻人，不需要家里支援就在首都繁华地段（江灼灼瞄到一眼地址）买房……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这种级别的骑士绝对是吞金兽！
无论招聘还是应聘，最核心的问题不都是薪资待遇吗？
这个得先问清楚。
她们穷穷的领地没钱请！
霍维勒一阵沉默。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也从没想过一位皇女要考虑这种问题。
陛下是不是太苛待九公主了？他心里忍不住生出这么个疑惑。
只不过想到九公主此前的情况，霍维勒也知道女皇陛下做出这样的选择没什么不对。
如果把大量的资源放到一个连化人都做不到、明显没办法自己掌控领地的“早产”儿身上，即便是女皇陛下恐怕也会遭人非议。
霍维勒不是代表自己一个人来谈话的，所以仔细考虑过后才说道：“我们只需要普通骑士待遇就好。还有，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欠下许多医药费，接下来一个月又没法保证能立刻出任务……”
“所以在接下来一年我们都不需要工资，以偿还这段时间殿下为我们垫付的医药费。”
“殿下觉得怎么样？”
江灼灼一听，这人居然还主动打一年白工！
而且他说打白工只是偿还医药费，没说是偿还他此前提过的“救命之恩”，可见他以后还会想办法报答她。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老实人！
江灼灼忍不住瞄了眼梅因。
眼神里的意思是“我要是马上答应下来是不是显得我太不是人了”。
一听到免费就走不动路，是每个人的本能对吧！
这是天生的，和她没关系。
梅因知道江灼灼的疯狂心动，笑着说道：“你们欠的医药费并不多，回头等账单算出来再从明年的年终奖里扣就是了，平时该拿的工资还是得拿。毕竟你们什么都没带过来，总得有点钱在身上才行。”
“只是现在领地的财政并不宽裕，不能比照着皇都那边的标准给你们开工资，得等以后领地发展起来了再给你们涨。”
霍维勒想到自己几个下属每到月底都会嚎没钱吃饭，点了点头，没再拒绝。
本来就是他们需要留下，而不是沃野行省这边需要他们，即便待遇上有落差也是他们自己应该克服的事。
双方初步达成转岗意向，不过暂时还没正式签合同。
因为还得等皇都那边批准霍维勒他们的转岗申请。
几人一致决定向皇都那边隐瞒霍维勒他们控制住“蓝雾”的可能性，反正别处也没有中了“蓝雾”之毒的人等着救命，她们自己先好好摸索出解毒办法就好。
既然已经确定霍维勒他们会留下来，江灼灼兴致勃勃地带着一堆好吃的去慰问另外几位伤员。
不仅有素馅包子，还有刚蒸好的糯米菜包以及刚出锅的面饼可以尝鲜。
这都是江灼灼傍晚点的新菜。
为了供应城堡中这么多人的三餐，厨房那边几乎全天都有发好的面团，包子和其他面点都是能随时做出来的。
江灼灼积极地给霍维勒他们介绍每种食物的吃法。
虽然每样食物都可以当主食吃，但只要每样都只吃一点的话，她还是可以把它们统统吃个遍的！
今天亲自去采摘了那么多新鲜蔬菜和菌菇，江灼灼决定先宠幸薄薄的卷饼。
卷饼最好的一点就是可以自己卷，爱卷什么馅就卷什么馅，口味想多丰富就能有多丰富！
路加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江灼灼，见她毫无架子地亲自教他们怎么卷饼，心中都有点惭愧。
因为在此之前他们路过沃野行省，大多都没把这位九公主放在眼里。
路加更是因为曾口出不逊被霍维勒教训。
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后他们竟是性命垂危，需要仰赖这位九公主出手相救。
几人都学着江灼灼那样自己动手拿起面饼卷着馅吃，比起蒸出来的包子，这种薄薄的面食不管是卷荤馅还是卷素馅，吃着都别有滋味。
江灼灼卷了两块面饼，感觉该尝尝别的了。
只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是过来慰问伤号的，转过头关心地询问起霍维勒几人的情况：“这面饼用的面粉和包子用的面粉差不多，你们吃着能抑制‘蓝雾’的毒性吗？”
骑士训练时需要调动全身的血液、骨骼与肌肉，对自己身体变化感知最为敏锐，许多食物的增益效果都是骑士营这边最先感受到的。
霍维勒他们也一样。
几人本来还沉浸在这种新鲜的食物里，闻言才想起自己体内还压制着那么一种剧毒。
霍维勒很快给出确切的答案：“没有这种效果。”
江灼灼又邀他们继续尝鲜，赫然发现不管包的是什么馅……包子都可以抑制“蓝雾”毒性。
而且只吃馅不行，只吃皮可以！
都不用等第二天，江灼灼就差不多得出结论了：莫非这种解毒效果居然源自蒸笼和面粉发生的神秘反应？
难怪没有人解决过这种剧毒，因为这个做蒸笼的材料是江灼灼去红叶行省那边相中的！
即便两行省相隔不远，可从来没有人曾用这玩意来编蒸笼，再顺便把树麦磨成粉做各种面食啊！
——更别提还得再来个中了“蓝雾”的人意外吃到它。
要知道若非霍维勒他们体质强悍过人，恐怕在被“蓝雾”侵蚀当天就已经毒发身亡。
只能说这个过程太需要运气了。
江灼灼顿时骄傲起来。
她运气一直很好！
要不是她运气绝佳，怎么可能在红叶行省一眼相中她的蒸笼（材料）呢！
当年她奶奶可以用自己编的竹蒸笼给她蒸出一切，蒸饭、蒸菜、蒸包子、蒸饺子……她每天放学跑回家最期待的就是揭开蒸笼，透过那在腾腾的热气看今天吃点什么。
嘴巴还没吃到，鼻子就先吃上了。
香！
记得蒸笼蒸出来的鱼尤其好吃，鱼肉带着点竹子天然的清香，一点都不腥。
没想到有朝一日，小时候奶奶教她编的蒸笼居然还有这样的大用处。
难道是奶奶在天上保佑她？
想到这里，江灼灼耳朵紧了紧。
总感觉奶奶要是知道她作死把自己给作成了鸟，肯定得揪着她耳朵念叨半天。
危！
……
入夜后，江灼灼少有地没有早早睡下，而是化为小圆鸟蹲在城堡最高处抬起头看着幽黑的天穹。
月亮真圆。
她有点想奶奶了。
“殿下。”
梅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圆鸟转过鸟脑袋往后一看，是只白猫头鹰立在那里关心地看着她。
猫头鹰身上的毛又厚又白，连爪子上都是毛茸茸的，一看就很暖和，想埋！
小圆鸟悄悄挪近，往梅因怀里挨了过去。
再悄悄蹭了蹭。
哇哦！
成功了！
梅因顿了顿，终究没有退开。
听安娜说吃过饭后江灼灼的情绪就不太对。
她听完安娜的回报后在不远处看了许久，在脑海里把许多前辈告诫自己该如何与皇女相处的话都过了一遍，最终还是……选择飞上来安慰不知为什么突然这么落寞的小圆鸟。
既然她们都已经远离皇都那个名利场了，又何必事事谨慎小心？
……
月夜之下，霍维勒也正与几位下属在空旷的校场上说话。
主要针对接下来如何与骑士营众人相处的问题展开探讨。
在这场谈话即将接近尾声时，性情最为活泼的路加注意到远处的城堡穹顶有两只鸟，不由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去。
他用翅膀推了推旁边的霍维勒：“你看那是不是公主殿下和那位梅因副官！”
霍维勒视力极强，即便相隔这么远，他也能看见那只白色猫头鹰飞上穹顶后，那只熟悉的小圆鸟……鸟鸟祟祟地埋进人家毛羽里蹭来蹭去？
霍维勒：“……”
总感觉这位梅因副官还没结婚，就已经在给鸟崽子当妈了。
第28章
对江灼灼来说, 梅因是她来到这边后认识的第一只鸟。
梅因为人靠谱，做事认真，虽然有时候很刻意地维持着与旁人（比如江灼灼这位“领主”）的社交安全距离, 但更多的时候梅因对她都是既无奈又心软的。
江灼灼的性格属于你软她就软, 你硬她就硬的类型。
以前她那个弟弟也曾经很生气地堵着她问，为什么连对同学的弟弟妹妹都比对他们好（当时她给几个同学的弟弟妹妹画了社交账号头像，人家高高兴兴地换上了）。
江灼灼听了便宜弟弟的话就觉得很稀奇, 明明是他们自己不想和她好好相处，怎么又成了她对他们不好。
他们都明确表示不欢迎她的到来，她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好？她又没有传说中的奉献型人格, 非要巴巴地凑上去求着人家看到她的“好”。
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
同样的，如果有人对自己好, 江灼灼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是记得的。
梅因这么一个相当于她的异世“引路人”的存在，自然成为了江灼灼在这边最亲近也最依赖的人。
——就好像她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奶奶身边，所以每次遇到开心的事或者难过的事都会第一时间想找奶奶分享那样。
小圆鸟在猫头鹰雪白的胸羽里埋了好一会，心底那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怅然终于消散了大半。
梅因见已经这么晚了，柔声劝说：“殿下早点睡吧。”她停顿了一会，又补充, “明天早上有个会议需要殿下出席, 殿下早上九点可以起来吗？”
小圆鸟一听，顿时有些不乐意, 感觉自己被人瞧扁了。
足足九点，哪只鸟起不来？
这又不是早八！
小圆鸟信誓旦旦：“我肯定能起来！”
梅因说：“好，那会议时间就定到九点吧。”
小圆鸟想到自己明天要参加个重要会议，麻溜飞回去开始迅速入睡。
……
第二天八点半, 贴身助理安娜开始喊江灼灼起床。
小圆鸟在大床上滚来滚去，眼睛始终没睁开。
才八点半，再睡会！
安娜无奈地让人去把这件事告诉梅因，按照这个起床速度估算，今天的会议可能要推迟了。
梅因一点都不意外，她把需要江灼灼出面的环节（其实只需要江灼灼听听汇报）挪到十点后，先和手底下的人针对各项工作展开讨论。
江灼灼睁开眼时，听到安娜在她耳边报时：“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小圆鸟懵。
它不就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吗？
为什么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不可能，肯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
要不重新闭上眼睛再醒一次？
“殿下，梅因副官已经把您出席的时间推迟过一次了，是不是要推迟第二次？”
安娜温柔地蹲到她床边柔声说出……非常可怕的话。
小圆鸟一下子清醒过来了。
有种一不小心逃了专业课的心慌感。
当年废物界有句流行话，叫做“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可见哪怕是高校中那群信奉六十分万岁的混日子选手，对专业课也是怀有一定的敬畏之心的。
好在她们在人鸟之间一键切换过后，各种清洁工作也随之完成，完全不需要进行多余的洗漱护理，顶多是考虑一下要不要换身衣服。
江灼灼还好奇过自己变成鸟后衣服哪里去了，为什么变成鸟的时候它会消失，变成人后它又可以出现？
梅因说这是储存在类似于识海的地方，神识越强大，能储存的东西越多。
江灼灼很有探究精神地往自己的衣服口袋里不断加塞东西，发现……要是超过了十公斤，它就会随机掉落超重部分，有时是掉口袋里的钱，有时候是掉裤衩子！
所以她这个神秘的识海当前承重上限是十公斤，要是不想有经济损失或者直接社死的话，随身携带的“身外之物”还是不要超过这个额度为好。
可惜她们目前还没办法自主开启这个“识海”，只能在化鸟时被动把东西储存进去。要是有人成功摸索出来的话，她们岂不是等于拥有了可以通过增强神识而不断扩大的随身空间！
妙哇！
将来有机会去皇都的话，得找贤者们提出这个研究课题。
真正的聪明鸟，要懂得利用别人的智慧！
你都当贤者了，肯定得迎难而上，去解决那些能惠及广大人民群众的重大难题！
江灼灼已经在小本本上记录了不少这类课题，就等着将来去皇都提交给贤者院了。
没办法，总不能让梅因承担所有吧！
江灼灼把自己收拾整齐，飞到会议室那边鸟鸟祟祟地往里看。
这副偷偷摸摸的做贼心虚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厉害领主。
梅因：“……”
梅因微笑着把人拎到主位上。
江灼灼一个连校招都还没经历过大学新生，一下子对上这么多双眼睛，一时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好。
她不由看向梅因。
这是什么会议来着？
也不能怪她不知道，梅因一开始也没打算让江灼灼参加这种有些枯燥的会议，只不过看江灼灼昨天有点没精打采才临时把她加塞进来。
人有了正事可做，许多不好的情绪就会慢慢消散。
梅因说：“新的一个月要开始了，这次会议主要是总结一下前面已经完成的工作，再安排好接下来的工作。”
江灼灼一脸认真地听着，用镇定自若的表情掩饰自己对这些内容一无所知的事实。
只要我不表现出来，就没人知道我每天只负责吃吃喝喝！
她用眼角余光好奇地打量起参加会议的人，基本都是跟随梅因过来的皇都女仆学院毕业生。
江灼灼最开始也奇怪好好一学校为什么要叫女仆学院，梅因告诉她说因为贵族们需要的是女仆。
——贵族需要女仆，所以修建女仆学校筛选出品学兼优的人来服务贵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那时候梅因的语气淡淡的，江·九皇女·货真价实的受益者·灼灼听得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自己的绒毛。
有那么一瞬间她总感觉梅因是讨厌她们这类人的。
现在在座的这些“女仆”，其实都是平民之中少有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校毕业生，而她们接受教育的代价就是毕业后要选择一位贵族为对方服务。
这时梅因给江灼灼汇报近期的工作成果，她们已经从招聘来的职工里面挑选出了一批领悟力比较高的年轻鸟，在政务大厅那边的礼堂里进行单独培训。
目前这些职工初步完成了大陆通用文字的学习以及简单的算术培训课程，目前顺利从培训班毕业的共有三百余人。
江灼灼震惊不已：“这么快？”
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完成招聘、选拔、培训、考核这些流程？
梅因说：“是的，殿下。我本来也以为需要更长的时间，但她们都很努力。”
不仅是听课的时候很努力，回去以后更是几乎不眠不休。
每只鸟整个月的平均睡眠时间都不到三小时，没日没夜地消化培训班教授的新内容。
要知道生活在沃野行省的族群都是一些有缺陷的种族。
她们既没有进化出强悍的体质，也没有表现出超凡的智慧，甚至还体弱多病，连最普通的雄鸟都比她们健壮。
因为这种身体上的“缺陷”，没有任何富裕的地方愿意接受她们族群的迁徙。
她们只能生活在这么个偏远落后的边缘行省，任由贫瘠的物质条件以及极端的恶劣气候进一步削弱着她们的体质。
在江灼灼这位领主到来之前，她们在漫长的冬季里根本没法踏出家门半步。
甚至还要仰赖雄鸟外出养家。
这种情况到了外面是要被别人耻笑的。
更令人难过的是，她们根本没办法到外面去。
这也是沃野行省有着比较高的自杀率的原因，许多人都看不到自己和自己后代的未来。
她们的未来就是待在这片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上，靠着并不多的收入日复一日地过着毫无希望的日子。
再生出几个和自己一样平庸而孱弱的孩子，看着她们长大、结婚、繁衍后代。
所以当有那么一个机会摆在她们面前，她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它。
哪怕她们都还不知道自己学到的东西可以做什么，但谁都不愿意错失这次机遇。
一旦错过了，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所以参与培训的三百多人，没有一个掉队的。
江灼灼第一次直观地认识到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原来真的可以影响到许多人。
相比之下，上个月收上来的税收总额以及已经开始营造的商业中心（将会有魏尔德派来投资的商家入驻，可供应江灼灼以及当地人一些各地的时兴货物）都没给江灼灼太大的冲击。
江灼灼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认真聆听梅因的工作汇报。
见江灼灼态度这么端正，梅因索性把事情掰碎了给她都讲了一遍，才和她说起接下来比较要紧的两大工作安排。
首先是按江灼灼要求设置的“领主信箱”接下来将正式对外开放。
考虑到沃野行省目前的扫盲率还不算太高，“领主信箱”旁设有专门的接待室，到时候由接待专员负责记录领地子民对领地管理以及领地发展的各项意见。
梅因微笑着说：“既然是叫‘领主信箱’，殿下需要每天抽出一段时间来阅读这些来信。请问殿下准备安排在哪一个时段？”
江灼灼：？？？？？
可恶，早知道她就把它命名为“副官信箱”了！！！
江灼灼说：“那就每天晚上八点吧。”
吃过晚饭关心关心各类民生问题，就可以结束美好的一天了！
梅因点点头，示意安娜在行程本上做好记录。
江灼灼好奇地问：“那还有另一个重点工作是什么？”
不会也要她来做吧？
梅因说：“就是殿下提到过的鸟口普查，现在我们至少有三百个可以分头进行普查工作的工作人员，所以殿下所说的年度鸟口普查可以开始正式展开了。”
江灼灼两眼一亮。
鸟口普查！
这个可以有！
江灼灼说：“我也想去！”
到时候她挨家挨户笃笃笃敲门，来上一句：“快开门，鸟口普查！”
梅因问：“这样对殿下来说会不会太辛苦了？”
叮！
捕捉到关键词，辛苦！
江灼灼很矜持地说：“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为领地子民做一点微小的工作，是我这个领主应该做的。”
梅因：。
考虑到江灼灼做其他事的耐心，梅因划拉一个不算太大的区域给她负责。
到时候换别人去补上也简单。
第29章
江灼灼参加的月度会议圆满结束, 并且多了两件待办大事。
梅因还提出江灼灼出去浪，哦不，出去鸟口普查的时候可以带上霍维勒, 正好可以执行她的“长线计划”。
江灼灼做事本来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自己说得震天响，一转头就给忘了。
现在听梅因一提醒，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计划要去实施。
她想想霍维勒比例超绝的脸, 再想想霍维勒比例超绝的身材，发现自己连他的名字和姓氏都记住了！
鸟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因为全面的鸟口普查需要进行细致的前期准备，梅因她们开完会后就在政务大厅那边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江灼灼就自己飞去找霍维勒说起这件事。
当然，江灼灼不是周扒皮，还是先关心了霍维勒的情况：“你身体怎么样了？现在可以出行吗？”
霍维勒说：“没问题, 我体内的‘蓝雾’已经压制住了，外伤也基本已经痊愈。”
只在沃野行省内活动的话，他保护江灼灼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霍维勒是个老实人，江灼灼觉得自己不能欺负人家，于是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没正式转到我们沃野行省来，不过我会给你发补贴的！”
霍维勒说：“殿下每天给我们供应珍贵的面食，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尤其是今天早上送来的馒头, 对我们体内的‘蓝雾’更是有着极好的压制作用, 说不定吃上一段时间我们体内的‘蓝雾’就能被彻底清除了。”
不过出于对江灼灼安全方面的考虑，霍维勒还是提议带上骑士营的其他人, 这样万一他突然毒发也有人能代替他保护好江灼灼。
江灼灼没意见，这些事骑士营那边自己会安排好，她就是来邀请霍维勒同行而已！
既然霍维勒答应了，江灼灼也就快快乐乐地飞去别的地方玩耍了。
等到小圆鸟飞远以后, 路加这个嘴碎的家伙跑过来问：“头儿，九殿下跟你说什么了？”
霍维勒见他一脸八卦，知道这个下属是最管不住的。
他忍不住叮嘱：“我们接下来要留在沃野行省这边做事，你别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往外说，不该打听的事也别打听。”
路加乖乖闭嘴。
别看霍维勒年纪比他们都小，但这家伙从在皇家骑士团任职那天起就是这副少年老成的性格。
如果只是和霍维勒本人开玩笑，他是很少和他们计较的；可要是涉及骑士品德方面的事，霍维勒向来都非常较真。
很难想象一直那么讲原则的霍维勒，居然会有通过欺瞒他人的方式脱离家族、远离皇都的想法。
可见有些人的做法是真的触及了霍维勒的底线。
霍维勒也是真的厌倦了皇都那边越来越失控的明争暗斗。
他们也一样。
骑士为什么不能只是帝国的骑士？
他们为什么不能只忠诚于帝国？
“感觉九殿下和其他皇女很不一样。”
或者应该说和其他贵族都很不一样。
听人说，江灼灼经常飞去海港那边逛水手集市，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即便对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
骑士营这边的人也说，九公主对他们也十分随和，经常来看他们训练。
还有这骑士营的伙食那是一天比一天好，现在他们每天都积极地外出打猎，争取能给九公主献上更多猎物以丰富每天的餐桌。
他们甚至已经学会了如何批量捕捉凶猛的海鱼。
这边地广人稀，在许多无人居住的地区可以搜刮出藏在里头躲冬的兽类。
而且在这边吃肉时不会冒出几个宣称吃活物要下地狱的人在窗外默默举着牌子盯着你看——牌子上还写着一些血淋淋的大字，无非是什么“万物有灵”“杀生有罪”之类的标语。
那些家伙虽然不进餐厅，也不和你直接说话，但任何一个人都很难在那种情况下快快乐乐吃完一顿饭……
照那些家伙的说法，每只鸟活着连呼吸都是罪过。
骑士们从小接受的都是战斗和战争知识的教育，祖先们给他们留下的基因没有任何一个包含“吃素”两个字，不吃肉他们哪有办法拥有强健的体魄？
路加很怀疑这类说法是西大陆或者北大陆派人过来散布的，目的就是让鸟族的体质一天天地衰落下去。
想知道物质条件上不去会是什么后果，看看沃野行省这边就知道了。
留在这边的族群大多体质孱弱，既拿山林和草原中那些猛兽没有办法，也拿海里那些凶猛的海鱼没办法，所以活动范围一再缩小。
现在只能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聚居。
若不是冬天许多猛兽都冬眠了，她们还得烦恼会不会遇到兽袭。
有时候辛辛苦苦种了一个季度的粮食，几只巨型兽类出来打个滚就全给糟蹋了，只能靠难以下咽的刮嘴谷勉强熬过一年。
可以说要不是有年年丰产的刮嘴谷树在，定居在这边的鸟族估计早就活不下去了。
“这边的生活有意思得很，”路加有些兴奋地说，“我也想跟他们出去打猎，这比在皇都好玩多了。”
霍维勒说：“骑士的本职可不是玩乐，你们平时的训练不能松懈。”
路加连连点头。
这几天他们还在休养，可以不参加骑士营的训练，但养好身体以后肯定要加倍补回来。
毕竟霍维勒不管对自己还是对他们要求都很严格。
另一边，江灼灼正在欣赏裘德等人在海里合力捕鱼，骑士们身体强健，都不怎么畏寒，即便没入冰凉的海水中也不觉得冷。
不少人为了不让衣服被咸腥的海水弄脏，还把骑士服都脱了下来，光着膀子在海船上拉网。
江灼灼正蹲在桅杆上观赏这一捕鱼风景，骑士长裘德就小心翼翼地落到了桅杆另一边。
这位骑士长一向话不多，做事谨慎小心，而且非常听话，对江灼灼的命令一向是毫不犹豫地贯彻到底。
平时的他的存在感非常低，有时候他在暗处跟上半天，江灼灼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殿下。”裘德明显是拿出了极大的勇气才开了这个口，“听老沃德说，霍维勒·海特林格骑士会留下来，以后骑士长的位置是否该由他来担任？”
不是裘德妄自菲薄，而是天赋的差距摆在那儿。
他在皇家骑士学院就读的时候，曾有机会见识过霍维勒与其他人对战，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一分钟。
这就是霍维勒恐怖的实力。
若非世上许多事并非只看个人能不能打，整个帝国恐怕没几个人是霍维勒的对手。
小圆鸟想了想，笑眯眯地安抚说：“他们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我会给他们授予老沃德那样的荣誉骑士职位，骑士长还是你来当。”
荣誉骑士可以不接受领地指挥，不参加骑士营训练，自由度非常高。
江灼灼知道自己领地又穷又小，在皇位竞争方面实在没什么前途，回头霍维勒他们肯定是要去更广阔的天空翱翔——
所以她并不打算用骑士长这种职位去挽留他们。
年纪轻轻就在皇家骑士团当过队长的人，哪里看得上这种偏远行省的骑士长？
裘德没想到江灼灼是这么个安排，只觉喜悦盈满心头。
这个职位对霍维勒而言没什么，对他来说却是非常重要的。
这意味着他可以拿到更高的薪酬供养父母，还能让妹妹拥有入读皇家女仆学院的名额。
为了这件事，裘德从得知霍维勒等人可能留下时就踟蹰至今，现在更是忍不住直接找江灼灼问了出口。
裘德激动地说：“谢殿下看重，我会忠心耿耿地追随殿下一辈子！”
江灼灼从来不信什么一辈子，但也没有把话说出口。
她点了点头，接着有点激动地指着下面那些骑士们正在收的网说：“好像有大鱼，他们都拉不动，你快些下去帮忙，别让鱼跑了！”
这边的鱼牙齿太锋利，捕鱼用的渔网都得是特制的，世上最锋利的刀刃都很难把它切断。
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网不能织得太密，所以一网下去只能捞大鱼，小鱼则会从网孔钻走。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等于从根本上防止了过度捕捞。
就是捕鱼时得防着鱼直接撞开网跑掉或者咬伤人。
捞大鱼还是得裘德他们这些骁勇善战的骑士出手！
像莫吉他们居住的小渔村，就只敢在海边弄点小鱼小虾补充日常所需的蛋白质。
裘德了却了心事，马上听命下去帮忙收网。
经过骑士营众鸟齐心协力的协作之下，网中那几条比人还大的鱼成功被他们拉上了船。
那弹跳的力度让整艘海船都晃了晃。
这么有生命力，一看就知道做出来的鱼丸子会非常弹牙！
一行人满载而归，渔村中的孩子们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
孩子们生活在海滨，自然也见过这么大的鱼在海里游来游去。
只不过平时她们在海边捡海贝时看到这类鱼都得赶紧跑，哪有本事把它逮回家？
江灼灼这位“小船长”一脸骄傲地接受着众鸟或羡慕或惊叹的目光。
难怪秀大鱼会是那些钓鱼佬们最喜欢的环节。
看着别人一脸艳羡地看着自己的收获，浑身都舒泰极了！
江灼灼可是把沿海各种常见鱼群都观察了一遍，才瞄准这种大鱼的。
它们凶是凶了点，但一看就很好吃！
那么大一个鱼头，熬出来的鱼汤不知得多大一锅！
还有又黑又大的尾翅，香煎一下就是一盘好菜！
更别提那肉多刺少的鱼肉，不管是做鱼丸子还是剁成饺子馅都方便得很且鲜美至极。
还能晒干备用，不怕吃不完会坏掉。
以前江灼灼听沿海的同学提起过这类海鱼的储存方法，她们家乡一般不会加盐腌制，而是直接靠着海边天然的灿烂阳光把它们天然风干。
这样晒出来的鱼干不会齁咸齁咸，而是带着海味天然的鲜甜。
当时同学还说下次回家给她们带一点过来尝尝，可惜她还没吃上就变成了一只鸟。
现在！她也能靠海吃海了！
江灼灼一脸骄傲地看着眼前的大鱼，脑海里冒出了这些肥美海鱼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v=
第30章
江灼灼享受完别人的羡慕目光, 飞回去找海兰娜讨论海鱼的各种吃法。
当晚她就喝上了奶白奶白的鱼汤，刚出锅时有点烫，但只有这时候喝才最鲜, 尝不出半点鱼腥味。
鱼头附近的肉一向是江灼灼的心头好。
人就是这么奇怪, 有时候直接给你大块大块的肉你根本不想吃，可要是从骨头缝里抠出来的肉你就莫名觉得香得很。
比如有些地区特别爱吃的麻辣兔头或者炭烤猪脑壳。
江灼灼不敢吃鱼眼睛，但她从小就认为鱼脖子那块大骨头里面藏着的肉特别好吃, 有点像鱼肚子肉，但更嫩滑可口，肯定是平时躲着不干活, 肉质才更为鲜美！
这次他们捕来的鱼那么大一条，光是鱼脖子骨上藏着的肉就够江灼灼吃饱的了，但她还是倔强地吃了几个鱼肉饺子垫垫肚子。
一顿饭怎么可能不吃主食！
老卢照例也过来蹭吃蹭喝。
这次他吃了顿几样鱼肉做成的新菜, 又感觉自己灵感勃发，准备回去埋头绘制设计图。
沃野行省作为食材原产地，还可以开拓一些商业化的建筑群，比如配备原生态美食的猎场、滑雪场之类的。
现在这边人力与建筑资源都挺便宜，建造这类场所的成本不算太昂贵。
只要来的游客足够多，他们就能创造足够多的就业岗位。
到那时候当地人都富裕起来了，江灼灼作为领主自然就不用愁什么税收了！
老卢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江灼灼。
江灼灼听后只觉同样是喝鱼汤, 怎么老卢喝完脑袋能这么灵光？
可恶, 她喝完以后只感觉鱼汤真好喝！
江灼灼说：“好，就这么办, 基础设施就得辛苦您来设计了！”
她想到自己还有一巨球的文化资源库，又兴致勃勃地为老卢提出的计划添砖加瓦——
“您认识搞出版的人吗？回头我抄录一些故事去报刊上发表，要是喜欢看的人多我们可以弄些贴近主题的冰雕或者建筑吸引游客过来玩。”
光是有吃的可能还没办法吸引太多人过来旅行，可要是再弄点热门主题当噱头, 那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长途跋涉过来“朝圣”。
老卢听后睨了江灼灼一眼：“你能抄录什么故事？”
就江灼灼那画半天图就喊累的懒惰性格，老卢觉得她肯定懒得写那么多字的稿子。
梅因一直在旁边聆听他们的对话。
眼看江灼灼被老卢说得气鼓鼓的、马上就要立下豪言，梅因笑着插嘴：“如果只是抄录故事的话，可以由殿下口述，安娜安排人手负责轮流抄写，这样谁都不会太累。”
江灼灼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
她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有那么多人可以负责抄写，我很快就可以把我看过的故事都让人抄录出来了！”
老卢说：“那我等着看你说的故事，到时候随时调整设计稿。反正今年冬天可能来不及了，明年再正式开业的话可以慢慢来。”
江灼灼连连点头。
果然，人才不在多，在精！
现在江灼灼就有种天下人才尽入吾彀的快乐。
江灼灼继续追问：“您还没说您认不认识出版业的人呢！”
老卢说：“这个简单，我女儿就是这个行业的顶尖人物，只要你拿出来的故事足够好，不管是想连载还是想出版都很简单。”
“即便她自己不能帮你发行，也可以给你推荐更适合的出版商。”
江灼灼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罗拉小姐居然就是搞出版的，顿时没了后顾之忧。
她又顺利给自己的日程上添了一桩新任务。
不知是不是鱼汤也给她来了点增益效果，江灼灼吃饱喝足就给拉着梅因她们一起来个黄昏故事会。
安娜拿着记事本在旁边记录。
对于那些长篇文学作品，江灼灼肯定是做不到一字不漏记下来的，不过从小读到大的童话故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还能徒手把一些熟悉的人物形象在纸上画出来。
由于许多动植物的形象与名称都不一样，连那些她记忆中最常见的动植物都可以作为新鲜形象来推广。
比如《夜莺与玫瑰》里的玫瑰就是许多童话里的常见意象。
这种荆棘里开出来的娇艳花朵一度被推崇为爱情的象征，大概是因为爱与痛总是相伴而来。
既然如此，先给大家讲几个王尔德童话吧！
听完江灼灼口述完整个故事的梅因几人：？？？？？
这就是你口中的儿童文学？！
事实上世界各地有各种各样的童话合集，故事原型不少都是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结晶。
比如华夏的天帝女儿是织女，结婚后沉迷爱/欲耽误了织布，惨遭父母拆散，只能每年七夕鹊桥相会！
无独有偶，国外的王子公主通常也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去掌握一些编织技能。
比如《野天鹅》里面女主角有十一个哥哥，可惜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全让后妈给变成了野天鹅，女主角只能不断地编织能破解魔咒的荨麻披肩解救他们……
再比如《金地毯》里面出身牧羊人家的女主角被王子一见钟情，但她没看上王子，说“你除了王子身份以外还会做什么”。
王子听后毅然决定学习一样技能——编地毯，终于凭借亲手编织出来的又漂亮又特别的地毯迎娶了心上人。
后来王子成了国王，打猎期间不小心被巫婆抓走了，就是凭借这个编地毯技能编了暗语向自己的王后求救！
王后看到地毯后一下子知道了他被困在哪里，当场带着人去英雌救美！
江灼灼觉得这个《金地毯》很不错。
据说这是中东地区口口相传的童话，多么适合拿来卖地毯！
不过这得等到春天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编地毯的兽毛。
要是有就想办法把它们圈养起来，大夏天的长这么厚的毛多热对不对？
咱这就帮你把毛给剃了，搓成毛线编毛毯！
等咱把手工编制的毛毯吹嘘成富人们最热衷于拿来装点自己屋子的好东西，一张卖个万把块金币不过分吧？
江灼灼觉得自己的脑瓜子现在非常灵光，想法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越想越觉得她们沃野行省脱贫致富是迟早的事！
……
这场故事会结束，老卢就把安娜记录的稿子要走了。
还说要是可以多来几个维持这个水平的故事他马上把女儿喊过来。
江灼灼信心满满地说：“虽然水平不可能全一样，但新鲜有趣的故事保证管够！”
老卢没说信不信，揣着稿子走了。
梅因倒是没走。
她看了眼时间，从助手手里抱过一摞民众来信，微笑着对江灼灼说：“殿下，今天‘领主信箱’已经爆满了，所以你得马上开始处理这些信件。”
江灼灼：？？？？？
不是才开放一天吗？怎么就收集了这么多民众来信？
既然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江灼灼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娜接过那一大摞信摆到她的书桌上。
可恶，她大学都还没毕业，怎么就要每天勤勤恳恳地干活了！
出于来信内容的好奇，江灼灼还是好好地坐到了办公桌后面阅读起那堆厚厚的民众来信。
一看之下，江灼灼就愣了好久。
目前沃野行省会写字的人还不多，大多数来信都是接待人员代笔的，所以她们已经粗略地按照需不需要答复给她分门别类放好。
江灼灼拆开的就是一封看起来不需要答复的信，写信的是个小孩子，跟她讲自己第一次打雪仗的快乐。
以前一到冬天，他们都是出不了门的！
连着好几十封信，几乎都是这些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夸赞。
她们不知道所谓的领主信箱有什么用，只知道这些话可能会传达到领主耳朵里，所以都第一时间来到接待处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江灼灼不知道怎么回，想了想让人搬出盒印泥，很认真地用鸟爪子在自己看过的每一封信上摁了个小小的爪印。
很不错，这个随身私人印章非常好用！
夸得很好，鸟已阅！
鸟会尽快多赚点外汇给你们发多多的工资！
也有一小部分聪明人摸到了领主信箱的真正用途，尝试着提出一些自己发现的问题或者担心的问题。
江灼灼很认真地研读了半天，感觉这有点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了，当场又把它们原样塞回信封里——
这可是正经事，应该转给梅因处理。
鸟有什么错，鸟又不是学管理学的！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士去办！
她，只要每天听人夸夸就好！
安娜本来做好了帮江灼灼代拟回信的准备，结果就看到小圆鸟满脸严肃地扫完一封信，咻地放到一边；再扫完一封信，又咻地放到一边。
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纯熟……
安娜：？
不到九点半，勤劳又聪明的小圆鸟就把所有民众来信给处理完了。
接着她把那堆需要转给梅因她们探讨解决办法的信往前一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安娜说：“你把这些信拿到梅因办公室去吧！”
努力工作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好累！
小圆鸟开始犯困。
收工！
安娜：“………”
对于一只还不算成熟的小鸟来说，认认真真看这么久的信确实有点辛苦了。
安娜把小圆鸟哄去床上盖好毯子，才抱着她刚才挑出来的那堆信去找梅因。
临近十点，梅因还在加班。见安娜带着信过来，她一点都没惊讶，点点头说：“放在旁边就好。”
安娜放下信说：“你也早些睡，不要太辛苦了。”
梅因笑了：“比起读书那会儿，我们现在这样真的算辛苦吗？”
安娜无言以对。
那时候学校可是采取淘汰制的，你要是跟不上就得滚蛋。
你努力，别人也努力——你多睡一会，别人就会超过你！
可能是现在的日子太安逸了，安娜都有些想不起过去的事了。
梅因知道安娜也是关心自己，也没有提起太多过去那些时刻紧绷着的日子，浅笑着说：“我一会就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