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宥对祝熙语的身体心有顾虑, 算着一碗蛋羹的运动量后及时收了手，做好善后工作，将人放回被窝, “想吃什么？我来做。”
“都可以。”祝熙语嘟囔着钻进了被子里，她要趁着韩宥做饭的时候好好休息会儿，太累了。
韩宥笑着揉揉她的发顶, “那我去供销社看看。”离开了一个月连家里的蒜都长了芽。和祝熙语的疲惫不同，韩宥整个人更加意气风发了，还带着点餍足的松弛感。
他去供销社逛了一圈，挑了祝熙语爱吃的菜后就回了家。明天就是周六, 他准备带着祝熙语去广市采购, 部队供销社这边的种类还是有些少。
提着菜回到家属院的时候，韩宥迎面碰上了高业。因为两人的妻子经常来往的原因, 高业和韩宥私下里也亲近了起来。他伸手拉开和韩宥格格不入的小碎花布袋看了一眼，打趣, “不愧是家属院有名的好男人, 放假的第一件事是出来买菜啊，这是准备做什么？”
“老家那边寄了梅菜, 想试着做做扣肉。”
“大菜啊！”高业有些惊喜，“你这手艺未免太厉害了，这菜你嫂子这么多年都没学会。”
韩宥懂了，“我今天第一次做，要是成功了下次做了给你们送点。”
高业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好小子, 上道！”
等高业回到家里, 没忍住和自己妻子感慨，“你的好朋友可真是嫁对人了。韩宥昨天才拿着第一名的奖状从沪市回来, 早上师长才给他放的假，你猜人家干啥去了？买菜做饭。”
梁佩珊在厨房做饭，闻言笑道，“熙语，也值得啊，你还不知道吧，宣传科，那边给我说，就他们，统计，到的数据，《归雁》在第一，周，已经卖了，十五万本了。”
“十五万本？”高业来帮着盛饭，“这得是多少稿费？”
梁佩珊摇摇头，“这个，雯茹没和，我说，但看她，喜气洋洋的，就知道，光宣传科，分到的，就不少。”
高业把饭菜摆好，“这两口子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韩宥在部队已经已经是难得的天之骄子了，没想到妻子也不遑多让。还都长这么俊”
说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我听庄玮说韩宥还有个亲妹妹，二十二岁，长得也很好。咱们老大也是时候了，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梁佩珊因为和祝熙语的关系，对此是兴奋又顾虑，“那，那好，啊！不过，你，不要太，明显，不然，以后，不，好相处。”她激动起来就更容易结巴。
高业伸手抚抚妻子的背，“别激动，慢慢说。我先打听打听吧，但我们老大工作在老家，也不知道韩宥舍不舍得妹妹远嫁。”
梁佩珊也蔫了，“先，问问吧。”
高业的大儿子高文柏今年二十三岁，工农兵大学出来后就进了津市的研究所。和高业的善谈不同，他是个很斯文又少言的男青年，许是因为弟弟出生后父亲就忙着带母亲求医，所以他也很细心、很会照顾人。
高业觉得韩宥一定能和自己大儿子有共同话题，他自己虽然不做家务不做饭，但也不会像有些男人那样看不起这种顾家的男人，反而很欣赏。一个能将自己妻子、家庭照顾得很好的男人，那他一定很可靠，事业上也不会差。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准能成，明明还在劝妻子不要心急，自己吃完饭却立马就出了门。庄玮和韩宥关系最好，先问他准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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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不知道高业正在算计着当他的长辈，但他也正准备和祝熙语聊这件事。出任务之前他纠结的也是韩明胜，护着韩允的心思是从未变过的，哪怕韩明胜已经和他保证过韩华他们再也打不了主意到韩允身上了，他还是做了自己的安排。
吃饭的时候韩宥没有聊这个，他现在一心想把祝熙语身上清减的肉补回来，明天要去买的东西都列了一长串，更别说打扰她吃饭了。
韩宥在厨房洗碗，祝熙语就在家里走来走去消食，午饭韩宥烧了梅菜扣肉、麻辣豆腐、西红柿蛋花汤，祝熙语吃得都停不下来。尤其是梅菜扣肉，入口即化、一点也不腻，梅菜浸着油香，配着米饭简直一绝。
韩宥见她一边叹气一边摸肚子，笑着拉她，“去楼下转转？”
祝熙语立马点头，“嗯嗯，我现在每天都会散步，强身锻体。”
韩宥顺势揉揉她的头，“好乖。明天咱们去广市，你刘海是不是有点遮眼睛了？”
祝熙语抬手顺顺，“我待会儿自己剪，这个我可擅长了，从小就看会了。”
“所以你从小就是这个发型吗？”韩宥顺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眼前浮现出一个圆圆脸、圆圆脸的小姑娘，心都蓦地软了。
祝熙语正在穿鞋，于是她的停顿就没被韩宥捕捉到，“杨姨那里有我的照片，等以后我给你看。”她站起身，满眼是笑，“我小时候可讨人喜欢了，好多小朋友都喜欢和我玩。”
韩宥伸手揽住她，“要我那时就认识你，肯定是你最忠实的小跟班。”
两人手牵手下楼，到楼梯口才松开手。天气暖和起来了，张婶家院子里的“水话会”又重新开张了，但不同的是，祝熙语已经能叫出其中大多数人的名字了。
而她们遇见祝熙语也会和她闲聊几句，虽然遗憾祝熙语不加入她们，但再也不会在暗地里嘀咕她不合群了。她们都听说了祝熙语写书的事，还是个很有名的作者，都觉得与有荣焉呢。
祝熙语笑着回答了大家的寒暄，这才注意到人群里多了一对眼生的母女，但她以为是过年这批新来的家属里的，便笑着点点头后就和韩宥走远了。
家属院的人这几个月下来已经不会再对这个画面大惊小怪了，就连很多新来的家属也都听说过韩宥和祝熙语感情很好的事，这已经和“二团团长家的夫人高傲不爱理人”一样成为进家属院必须了解的事了。
等走远一点韩宥才开口，“我想把允儿接过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那是把户口直接挂到这边还是留在老家呀？”祝熙语知道若只是简单过来玩，韩宥不会这样郑重询问她的意见。
韩宥示意她往那条没什么人的小路走，“其实按我的职位是可以给家属安排工作的，你挂靠在宣传科，所以这个名额还在，我想给允儿。”
祝熙语有些迟疑，“那爹就让他一个人在家吗？以后你调走了的话，允儿怎么办？”
韩宥自然也考虑过这个，“嗯，所以让允儿和爹自己决定。但允儿现在在村里当记分员也不是回事儿，西岭那边我想不到有什么合适她接触的人。”
祝熙语点点头，“确实，环境的限制性很大。”
韩宥谈到韩明胜明显就没那么顺畅了，“我想让韩爹过来看看。”韩宥知道韩明胜很关心他，总是会去找他的战友打探他在部队里的生活，让他过来看看，他就能放心些了。
祝熙语自然愿意，其实她挺乐见韩宥和韩明胜和解的，哪怕迟到多年，但韩明胜确实对韩宥是真心的，韩宥也一直挂念着他。这次有这个契机在，他们能成功和解的话对两个人都是解脱。
“好，那我们明天去市里买点东西把家里剩下的房间都收拾好。再扯些布，让秀儿给妹妹和爹做些新衣服。”
韩宥见妻子一心替他着想，没忍住将人抱进怀里，“谢谢。”
祝熙语紧张地四处看，“哎呀，好了好了，回家再说。”
韩宥失笑，故意亲亲她的脸侧才退开，他当然观察过周围的才敢抱的，“回家说什么？”
祝熙语没好气，“我回家拿东西洗澡！你回家去洗床单被套！”
韩宥摸摸鼻尖，“我也没想到啊。”存量太多，溢出来多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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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还是和第一次送祝熙语来澡堂一样，洗完后就坐在澡堂门口的长椅等人。因为这个点多是女人和小孩，韩宥怕她们不自在就闭着眼睛仰头靠在长椅上。
祝熙语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画面，已带上春意的暖阳柔和地落了韩宥满身，极致的光线将他的五官清晰呈现，高挺的鼻梁最是惹眼，像工艺品一样精致。
韩宥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睁开眼转头往这边看，祝熙语的心跳都因这一眼停滞。她好像知道了韩宥工作时是什么模样，凌厉的、锐利的、动人心魄的。
韩宥起身，“走吧，回家了。”祝熙语这才小跑着过来，余光看见许多人都在往这边看，嘟囔，“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怎样？”韩宥挑眉。
祝熙语声音低不可闻，“不准坐在这里勾引人。”
韩宥侧头去看她，“好，只在家勾你。”祝熙语在这种事上永远也说不赢他，这次亦然。
回到家里，韩宥很自觉地就开始换洗床单被套，祝熙语则是在两个客卧里四处打量，“小房间给爹是不是不太好？”说是小，也只是相较另外两个卧室而言。
“等他过来再说吧。”韩宥先用清水冲洗掉黏腻处，“他大概闲不住，卧室只会在睡觉的时候呆呆。”
祝熙语点头，“如果允儿确定要过来，你就找公社的师傅给她打个衣柜，旧的那个太小了，我也找秀儿给她做个好看些的窗帘。”
“好，都听你的。”韩宥很感谢祝熙语，他知道祝熙语对韩家人的好更多的是在替他打算，“谢谢。”
祝熙语不想他再说谢谢，便蹲下身子，靠近韩宥，“你闻闻，你这次买的洗发水好好闻，是玫瑰味的。”现在大多数洗发水要么没香味，要么就是非常浓重的桂花味。
韩宥深嗅一口，确实从祝熙语身上的香味里辨别出隐隐约约的玫瑰香气，“那我下次写信让战友帮忙寄些回来。”
祝熙语好奇，“你在沪市也有战友吗？”
“这次汇演认识的。”部队是最慕强的地方，韩宥本就在陆军部队小有名气，这次汇演更是耀眼。他虽然不是个主动的人，但也认识了不少朋友，“不用担心人情，我会还的。”
“感觉你们这样也很好，天南地北的都有朋友。”祝熙语感慨，韩宥的战友们还都特别顶事儿、高效，她眼睛一转，“那你的战友里有没有还没结婚的啊？”
她清楚韩宥的占有欲，赶紧补充，“像你这样厉害的，还对妻子很好的、对家庭负责的。允儿、冉冉、还有我另一个好朋友赵韵都还没结婚呢。”
和韩宥相处越久，她越觉得嫁给韩宥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无论是思想精神层面、还是生活工作上，他都是满分丈夫。
韩宥听她这样讲，有点得意，“最好的就在你这里。”
祝熙语凑过去亲他，“那确实是这样。所以有没有？”
韩宥想了一会儿，“单从性格和工作能力上倒是有，但私下里怎么样我不是很肯定。更重要的是，你的朋友愿意做军属吗？”
祝熙语并不泄气，“那我写信问问她们。”
第072章 两对
周末的家属院是最热闹的, 孩子们既不用上学又不爱睡懒觉，嬉戏笑闹声从一大早就开始了。韩宥比他们起得还早，上韩村没通电话, 想要和家里通话需要先打到公社去，约好回电时间后再靠纯人力通知到家里，韩宥联系得越早留给韩允父女俩的时间就越充沛。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 韩宥又去了一趟后勤保障处，询问了目前提供给军属的岗位。值班小干事有些懵，“副团您是替谁问的？祝同志不是在宣传科？”
韩宥在纸上记下目前空余的所有的岗位，“替我妹妹, 我家属的那个名额可以给她吗？”
王干事很爽快, “是可以的，但是目前剩下的都是附近厂区的普通工人, 可能会有些辛苦。您妹妹是什么学历？”
“高中毕业。”韩宥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王干事拿出一个本子，草草翻翻, “那推荐您考虑广市第二机械厂, 他们厂区下个月会开启内部遴选，您妹妹进去了就可以参加考试。”
韩宥在纸上对应的地方做了记号, “谢谢你。”
“不客气，您记得早点儿决定，最近来问工作的军属很多。”王干事也想卖韩宥一个好，提醒到。
韩宥看了眼他桌上的工牌，“好的, 下周一之前给你答复, 多谢王干事。”
王干事笑眯眯的, “好的，等您消息。”
出了门后, 韩宥又转去后院领车，很巧的是，庄玮也正在那儿，见着韩宥问，“老韩，你也来领车啊？去哪儿？”
“广市。”韩宥躲开他搭过来的手，“你身上什么味道？”
庄玮笑得得意，“那我们一辆车吧。这是我从傅川那里抢的香水，他今年过年不是去北城了吗？他公派留学的什么亲戚送的，好闻吧？”
韩宥径直填表，“如果你是去见杨同志的，我劝你现在去澡堂冲个澡。”太冲了，韩宥觉得自己的嗅觉都快消失了，“你喷了多少？”
庄玮低头闻自己，“傅川难得大方，我喷了七八下吧。真得不好闻吗？”
“阿嚏——”负责登记的小战士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脸羞得通红，“对不起，副团长。”
韩宥递给庄玮一个眼神，“一小时后出发，去吧。”
庄玮愤怒了，“我就知道傅川是个闷坏的！他就是嫉妒我也有对象了！看我不去收拾他！”
没错，庄玮成功在大年初一那天获得了杨夏夏对象这个名分，但因为杨夏夏堂姐的婚礼定在二月初，所以他只能继续等。但心急的他已经打好了结婚报告、家属院住房申请，于是本来在政委眼里是个老大难的一团，现在的领导班子里却只剩下了一个单身男青年——二十六岁的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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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把车停到六栋的时候，看见的人就知道这对小夫妻这是要去市里了，他们现在偶尔会找祝熙语帮忙带点儿东西，但目前还没有人敢提出想坐顺风车。一是韩宥气势太足让人不敢放松，二是韩宥长得太好太年轻，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新妇人根本不好意思离他太近。
今天也照旧如此，大家还是等到祝熙语下楼了才走过来给她钱票和代购清单。现在已经不用祝熙语自己写，大家发现她总是会这样记以后，这项工作就交给了张婶的大孙子。
祝熙语收下东西正准备上车，庄玮从副驾驶伸出了脑袋，“熙语，你坐后面呗，夏夏想你了。”
祝熙语被他吓了一跳，两人因为送饭的事亲近了不少，她作势挥挥拳头，“庄玮，人吓人是最吓人的。”
庄玮嘿嘿直笑，“那正好，我帮你锻炼胆子了。”
祝熙语已经拉开后座坐了上去，韩宥担心庄玮开车太猛便也主动去了驾驶位，庄玮啧啧感叹，“我都多久没坐过你的车了，难得呀。”
韩宥侧过身子去检查祝熙语的安全带，“后面会更抖一点，不舒服就和我说。”转头就是庄玮放大的脸，韩宥也被吓到了，“你干嘛？”
庄玮睁大眼睛，一脸认真，“我在学习啊，我倒要看看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是家属院最疼媳妇儿的人。这个称号，我再赏你半个月，等我来了你就退位让贤吧。”
祝熙语被他俩这一套动作惹得直笑，抓住重点，“所以你半个月后就要结婚啦？恭喜你，终于转正了。”
庄玮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谢谢，谢谢。今天就是去准备聘礼的呢。”他也转头往后看，“我给后勤说就要你们楼下那间房子，结果后勤让我等通知，有啥好等的，真是想不通。”
祝熙语回想了一下，二楼原来住的是三团的参谋，年前调到了别的军区，“倒是没人住进去，我们那栋光线挺好的。但我听李参谋的妻子说过，他们领居家的小孩儿很爱哭，你最好问问夏夏。”有些人是很讨厌小孩的哭声的，比如赵韵，所以她当时打死都不肯学儿科。
庄玮给韩宥指路，“出了公社一直直走，第三个路口右转。”又回答祝熙语，“夏夏的小弟弟才三岁，平是都是她照顾的，问题应该不大，我待会儿就问她。”
杨夏夏的家离公社有差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且后半段没有修路，刚拐上乡间路不久，祝熙语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晕，她猛地把头伸出去，“呕——”
在她坐起身的时候韩宥就发现了她的异常，见状心急得不行，却还是缓慢把车停稳，这才跳下车从另一方钻进后座，扶住祝熙语的肩膀，“宝宝，怎么了？”
面对他们的庄玮脸上的担忧蓦地一滞，他张了张嘴，无声复述了那个让他错乱的称呼。家里的糟老头叫他的小后妈“心肝”都让他觉得足够牙酸了，没想到韩宥还更肉麻，宝宝，这不是堂姐叫小外甥女的么为什么这么让人牙倒的称呼被韩宥叫出来却让人觉得好甜、好恰到好处呢
韩宥根本顾不上庄玮了，他将吐完的祝熙语小心翼翼揽着，从兜里拿出卫生纸替她擦嘴角，探探她额头的温度，还好不烫。“哪里不舒服？还想吐吗？”
祝熙语摇摇头，眼泪汪汪的，她以前没有晕车的毛病。但她早上没吃韩宥做的面条，吃的都是糕点和牛奶这种很甜的东西，“是不是早上吃得太甜了？我头晕，想吐。”
韩宥蹙着眉，转头对庄玮说，“你去接杨同志吧，这段路太颠簸了，我陪她在下面走走，你待会儿再来接我们。”
庄玮回神，直接钻到了驾驶位，“好，我尽快。”
韩宥示意他把车门那边的水壶递过来，“不急，你开慢点。”这才半抱着祝熙语下了车。
祝熙语一下车就觉得好了很多，“站在地上就不想吐了，原来我还晕车吗？”
韩宥把水递给她，“喝点儿，以后早上不要只吃甜的了。”
祝熙语接过喝了一口，“关我的糕点什么事。我觉得应该是你，昨晚害我熬了那么久的夜，我没睡好，这才晕的车。”她自己可以说是她贪嘴的原因，但韩宥不能这么说，因为要是自己也同意了这个说法的话，韩宥肯定会借机管制她的零嘴。
韩宥见她还有力气斗嘴，看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小脸煞白了，抿着的唇才放开些，伸手替她将眼角的泪痕擦去，“好，都怪我。”
他这样说，脸上还都是疼惜，就像在哄三岁小孩似的，祝熙语又有些愧疚了，“好吧，不怪你。是我早上空腹吃了太多甜的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韩宥伸手拉她往回走，“乖宝宝。还能自己走吗？我们把这段路走完，庄玮开车很快，免得你等会儿又难受。”
祝熙语乖顺地跟着他踩着乡间土路往回走，她落后韩宥半步，眼睛完全不放在路面上，四处张望。
韩宥无奈，每到这种时候他总会觉得祝熙语像个天真浪漫的少女，而自己就是那个诱骗了小姑娘的坏男人。但他很开心看见祝熙语的这个改变，比起刚认识时她展露出的警惕、谨慎，他更想要她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的。
祝熙语走上大路就不肯再走了，“等下一身汗就不好看了。”
韩宥靠近她做出到处嗅嗅的模样，“哪里有汗，明明香香的。”
“滴滴——”庄玮打断了老男人的调戏。杨夏夏也将头伸出窗户，“熙语，你还好吗？”她坐在副驾驶那边，把后座留给韩宥，等会儿才方便照顾祝熙语。
“好多了。”祝熙语笑着和她打招呼，“夏夏，好久不见。”
韩宥也对着她打招呼，“杨同志。”然后带着祝熙语坐到了后面，“要不你靠着我睡会儿？等会儿庄玮开车”
祝熙语戳了他一下打断他，但庄玮已经听见这了句话，笑着质问，“啥叫我开车所以睡会儿？我车技也很好的。老韩你可不厚道，以前哪次出去不是我开车呀。”
杨夏夏克制住想要往后看的冲动，安抚庄玮，“对，我小弟说你开车就像开飞机一样呢。”
祝熙语和韩宥没忍住都笑了，杨夏夏也后知后觉这话不对，“呃，我的意思是，他觉得你开得很好，在他眼里开飞机的人就是最厉害的。”
庄玮笑着看她，“那你觉得呢？”
看到这里祝熙语果断闭上了眼睛，韩宥见状把人揽着，对着抿着嘴看过来的杨夏夏笑笑，“没事儿，你们继ῳ*Ɩ 续聊，她睡觉不怕人声的。”
杨夏夏心跳猛地加速，脸红红地转过去，在心里呐喊，“天哪，为什么人能长成这样！我一定一定要住他们附近！！”
庄玮虽然已经知道了她这个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的古怪爱好，但还是没忍住问，“夏夏，你喜欢男生圆眼睛还是长眼睛？”
杨夏夏不假思索，“长眼睛。”
庄玮满意，在他的认知里韩宥那双介于凤眸和桃花眼之间的眼睛是圆眼睛，而自己这种才是长眼睛。但他不知道的是，杨夏夏根本没想到这个，她只是说了庄玮的眼型而已。虽然外面的花很美很吸引人，但杨夏夏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她对于祝熙语还有亲近，对韩宥则是完完全全单纯的欣赏了。
两人在前面叽叽喳喳，韩宥就抱着祝熙语在后座假寐，慢慢地，祝熙语的呼吸绵长了起来。韩宥睁开眼睛，伸出手关上了车窗，又将她散落在脸上的碎发轻轻拨开。
庄玮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老搭档那又虔诚又温柔的表情，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一幕，可真美好啊。
第073章 福利
庄玮和杨夏夏今天也是为了买东西才来的广市, 倒是和韩宥他们行程相合，于是四人便一直同行，直到后备箱塞不下了才停止了这场大采购。
大多数东西都是庄玮买的, 韩宥这次来主要是给家里的厨房补充存货，祝熙语本还准备扯些布，但售货员说月底会有特供, 她便决定等允儿来了再叫上她一起来选。
等他们去到卖床上用品的地方时，那个售货员竟然还记得韩宥，见到人就说，“丝绸的来了新货, 你要看看吗？”
韩宥看向祝熙语, 他现在已经丧失了决定权。祝熙语摇摇头，“先给爹和允儿买棉的, 等天气暖和起来再买别的。”她指了指她看好的款式，“一样两套, 都有什么花色？”
售货员发现了真正能做主的人, 便不再理她以为的大客户了，一心帮着祝熙语选购, 最后祝熙语带走了四套。
“爹那个房间的被子、褥子都没有，还要再去一趟公社。”祝熙语在心里盘算。小卧室是单人床，只有一米二宽，家里的被子褥子都是一米八、一米五的。
韩宥点头，现在祝熙语比他更熟悉家属院, “我和家里约的下午四点, 等下我们一起过去？”
祝熙语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好，回去应该就差不多到时候了。”
说话间, 庄玮也带着杨夏夏来到了这层，“我们再买一套结婚用的床上用品就结束了，再等我们一会儿。”
韩宥点头，“不着急。”
杨夏夏跟在庄玮后面，有些犹豫，今天的采购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原以为只是来挑三大件的，没想到庄玮上上下下恨不得在百货大楼包圆了，可是床单这些她娘就会做啊。
杨夏夏本以为自己敢跑黑市挣钱就已经挺厉害的了，没想到和庄玮一比什么也算不上。她看韩宥付钱的时候也是眼都不眨，有些好奇，军人的福利这么好吗？那要不还是同意大弟当兵去？
这么想着，她也就趁周围没人的时候这样问了庄玮，“庄玮，你和韩副团的工资很高吗？”
庄玮想了一下就猜到了她问题的来源，“正常工资，每个月一百二，但这一百二里还包含各类票和福利，实际到手的钱就一百出头吧。我是这些年存下来的，韩宥的大头也不是津贴，而是各种奖金。”
他低头靠近杨夏夏，“不用担心，我们的收入都是很透明的，所以花钱的时候也不用怕。”他指着正中间那套正红色大喜字的样品，“看看，这个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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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点钟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准时响起，但这次竟然是韩明胜先说话，“韩宥，怎么了？”韩宥实在是很少主动打电话回来，主要是电报和写信，韩明胜担心出了什么事。
听见他的声音韩宥还有些讶然，“没出事，允儿在吗？我想和你们商量一下来广市的事。”
韩明胜这才招手让韩允凑过来，“二哥，熙语，你们找我呀？”
祝熙语这边开的免提，韩允明显恢复了以前的欢快模样，她笑着回答，“对呀，你二哥在这边给你找了工作，你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韩允先是高兴，“真的可以吗？太好啦！”可她看见身边的父亲，又迟疑了，“可”
韩明胜本还一脸兴奋，听到这里赶紧制止，“没什么可的，你跟着你二哥多好，享福。”
韩允抿抿唇，“可是我要是走了，爹就一个人在家了。”
韩明胜怕她犯傻，“我怎么会是一个人，村里这么多人呢，你二叔五叔都在。”他自己对着电话筒说，“韩宥，别听你妹妹说的，她就是小孩子瞎操心。我在家里多自在啊，我可离不开地、离不开庄稼。”
韩宥眼睫低垂，“农忙还有一段时间，你也跟着过来看看吧。家里有三间卧室，你”
韩明胜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的眼眶一下子酸了，“我，我，我过去？可是”
韩宥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在这件事上犹豫，“嗯，你想来吗？想来的话我就替你们买下周的卧铺票。”
韩允看自己父亲嘴唇都在颤，赶紧替他应下，“好，二哥，我和爹今天就回家收拾东西，你和熙语想吃家里的什么东西吗？”
“允儿，你和爹身上不要带太多行李，你们是第一次坐长途火车，轻便为主。你学着我上次那样，把大多数东西邮寄过来，你二哥等下给你们汇钱，不要省邮费。”祝熙语赶紧叮嘱。
“好吧。”韩允有些失望，“我还想让韩峰哥去山里逮只兔子，让五娘烧好带过来，你们俩不都爱吃吗？”
“等你来了就知道了，你二哥现在手艺是得了五婶的真传。”祝熙语笑着打趣。
韩宥等她说完才说，“你们等会儿去信用社那边等我，我现在去公社给你们汇点钱过来，你们在路上该用就用，不要舍不得。”
韩允应下，韩明胜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好，我们全按你们说的做。”
“车票应该会买在下周四，这样我才好来接你们。等晚点票买好了，我让人送来。”韩宥补充，“不用害怕，让韩峰送你们到火车站，我们会在广市火车站接你们。”
“放心吧，我机灵着呢。”韩允开心地挂断了电话，拉着还一脸不敢置信的父亲去了信用社，等到了韩宥的汇款。韩允将它换成现金收好，这才兴奋地回了上韩村。
等过了一晚，韩明胜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韩允，“允儿，要不让你三哥送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韩允眼里闪过一丝难过，面上却不显，“为什么呀？爹你不是一直担心二哥在部队的生活吗？咱们自己去看看，不比听别人说好。”
韩明胜拉拉衣角，“你二哥那么有出息，我人家会不会笑话他啊？”
韩允无奈，“爹你说什么呢？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他们怎么会笑话你呢？而且爹你怎么会给二哥丢人呢，我和二哥长得好不都是遗传的你吗？”
“我只会种地。”这是韩明胜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他虽然爱种地、爱和泥土、庄稼打交道，但他也知道自己是几兄弟里最没出息的，就像韩华那天说的那样。
韩允假装叠衣服，藏起眼中的情绪，“会种地还不厉害呀？劳动最光荣。”她宽慰紧张的父亲，“哎呀爹，你还不相信二哥吗？他都叫你过去了，肯定什么都准备好了呀！你难道不想去吗？”
韩明胜皱巴巴的脸这才缓和几分，“也是，我们都好好听你二哥的话。”
韩允笑着抬头，“嗯，我们仨一家人都听二哥的，好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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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韩允想过来，韩宥就去后勤王干事那里预留了机械厂的岗位，这确实是最好的岗位。其他的都是食品厂、纺织厂、酒厂之类的一线女工，韩宥觉得并不适合韩允，韩允也说了让他帮着选，她能留下来就很开心了。
之后便是各种准备，周日一整天韩宥和祝熙语都在忙碌，原先那个当作杂物间的卧室要清理出来、韩允的房间要打衣柜、还要买棉花做新被子褥子、清洗刚买回来的新的床上用品
于是韩宥又征用了院子里的晾衣绳，张婶一脸好奇，“小韩，你们这是干啥呢？跑上跑下一早上了，怎么洗了这么多东西？”
“我妹妹和我爹要过来，给他们收拾房间。”
“哟，那是好事，什么时候到呀？”
“周五。”韩宥提起盆，“我先上去了，婶儿，还没收拾好。”
“去吧去吧。”张婶挥挥手，“等你妹妹来了，记得让熙语带她来我家玩啊。”韩宥笑着点头，回到了家里。
祝熙语正在打量沙发垫子，见韩宥回来，“当时做的时候就考虑到要拆洗，趁今天太阳好，咱们把这个也洗了吧。”
韩宥看她跪在沙发上，腰线明显，俯身搂住她，侧头去寻她的唇，“等明天再洗这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福利要被砍掉很大一部分了，抵抵她暗示，“允儿周末就来了。”
祝熙语目瞪口呆，“你你满脑子什么东西？”
韩宥在她耳边低笑，“你不喜欢吗？这里、厨房、餐厅、书桌不喜欢？不喜欢你怎么一下就知道我在说什么。”
祝熙语从他怀里钻出来，“因为流氓说的都是流氓话！”
韩宥好整以暇，“韩允至少呆一年呢，这几天我提前预支一下很合理吧？”
祝熙语双手扶住他的脸，左右看看，“真想知道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韩宥侧头叼住她的指尖轻咬一下，“你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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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公社的家具师傅也上门来了，根据次卧的大小添了一套成品衣柜。像衣柜、书桌这种常用的家具，师傅都会在空闲时间提前做一些常规尺寸，毕竟现在大多数人买家具都更考虑价位和方便。
衣柜是实木的，倒是和卧室里那张实木床相得益彰。祝熙语将一块碎花棉布盖在有些使用痕迹的书桌上，再摆上镜子、梳子和韩宥这次新带回来的洗发水、香皂、雪花膏，环视一圈，“只要再将这个窗帘换了，就很漂亮了。我明天去找秀儿哎呀！”
祝熙语突然被韩宥抱了起来，他的小臂横在她的臀下，祝熙语扶住他的肩膀，愤愤，“你来真的呀。”
韩宥扬眉，“我什么时候说着玩过。今晚先去哪里？”
祝熙语并不需要他在这个时候询问自己意见，放弃挣扎，“随你。”
韩宥将人放到沙发上躺着，沙发垫子比主卧的床更有支撑力，但实在很窄，韩宥只能站在沙发边上。
祝熙语完全笼罩在他的影子和视线里，完全未知的感觉让她有些紧张。韩宥看出来了，右膝上顶跪在她双腿之间，右手插进她后脑和沙发之间的空隙，去解她的发绳，以吻安慰，“放松。”
他的大掌稳稳固定在祝熙语后颈，微微上抬方便祝熙语接受他的爱意。窗外的人声似乎远去，只能听见独属于爱人之间隐秘又暧昧的交缠。
韩宥的目的并不在此，他一边迷惑对手的心神，左手下滑缓慢拨开遮挡。祝熙语刚反应过来，韩宥已经找到了关键处，微微用力、细细摩挲。
他就像胸有成竹的猎手，缓慢地靠近自己早就相中的小兔，直到最合适的时机出现，才拿出自己的武器。只一下，就让她缴械投降。
韩宥握住她带着颤意的脚踝，搭上沙发靠背，硬生生创造出能足够他跪下的空间，开始编织或许会空白很久的、属于这个位置的夜晚记忆。
祝熙语再一次失力，左腿无意识滑落到沙发边沿，附和着某种节奏轻晃。韩宥笑着捉了回来，“累了吗？很快。”
这个词语除了计时比赛否则永远也不会属于韩宥，窗外都彻底安静了下来，屋内的响动却迟迟不肯停歇。
祝熙语反手去推背后的人，“可以了，垫子，会湿的。”
“好。”韩宥很乖顺的应下。
就在祝熙语以为可以结束的时候，韩宥带着她一起起身，身下软绵绵的触感换成了带着凉意的、坚硬的光面。
祝熙语甚至感受到了若即若离的蕾丝封边，配合着它的男主人，从肩胛处激起更多的酥麻。
第074章 驳回
周日预收了客厅的报酬, 周一韩宥很自觉地将客厅彻彻底底打扫了一遍，包括但不限于沙发和书桌两处。
于是祝熙语成了最期待周五的人，等韩允到了, 韩宥就不能再用这个借口胡作非为了。她第一次生起不想要韩宥再出任务的念头，走之前要预支、回来了还要补偿，这是只有她一个人亏本的生意。
此刻她正坐在韩宥的副驾驶上, 韩允她们晚上到，韩宥便没请假，下班后才往广市去。哪怕坐着，祝熙语的腰还是隐隐约约酸胀着, 她没忍住轻哼一声。
韩宥伸手抚上去, “还难受？等下我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再给你按按。”
祝熙语拍开他的手, “才不要你假好心，好好开车。”
韩宥失笑, 余光看见小猫已经炸了毛却还是伸手撸了一把才准备收回手, 成功惹急了人，小猫对准他的虎口狠狠给了他一口。
韩宥面不改色, 甚至还顺势捏了捏她的小脸。祝熙语纳闷地松开了口，虎口牙印清晰，她不信邪准备再来一口，却被人安抚地挠挠下巴，“乖。”
祝熙语觉得这人实在是恶劣, 以为她不知道逗猫就是这样的啊！算了, 反正自己永远赢不了他。
祝熙语果断换了话题, “你那天说的事怎么样了？”韩宥周二那天回来说高业想把自家的大儿子介绍给韩允。
韩宥漫不经心，“人都没来呢。”若是真心的, 自然会先安排人过来广市这边。
祝熙语想想也是，“这事儿也不着急，得允儿自己喜欢才行。”
“嗯。”韩宥很认同，“先让她把工作的事处理好，月底就要开始遴选了。”
“到时候我也看看。”祝熙语是她那次遴选里的第一名，“厂部遴选考的应该都差不多。”
韩宥点头，“还是以你的新书为重，我周末了也可以教她。”
祝熙语的《归雁》销量实在惊人，已经成为了首都出版社这十年里自签书里销量的前十名，其他出版社只喝到了汤，更加心急地催促她写新文。好几个还通过宣传科找到了韩宥的联系方式，催到了他这里。
谈起自己的领域，祝熙语也带上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松弛感，“嗯，等允儿安顿好了我就开始写。”
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韩宥是完全以她为主的，但现在家里住进了两个人，她需要和他们磨合，才能找到最舒适、专注的状态。
韩宥听见她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完蛋，玩脱了，忘记坦白了。他将车停下，转身面对一脸疑惑的妻子，“熙语，我说件事，你别生气啊。”
祝熙语挑眉，韩宥打量着她的脸色，“我忘了给你说了，韩允的工厂在广市城内，她每天五点多下班赶不上后勤车和班车，应该是要住职工宿舍的。”
祝熙语的第一反应是：“啊？那她会害怕吗？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要自己住。”然后才想到韩宥这些天的作为，“那你那你，还？！”
韩宥也有些心虚，“我也是周一知道的，就”已经尝到甜头了，就想多吃几口再说。一口接一口，乐不思蜀、彻底忘了。
祝熙语好气，“你的礼物没有了！”她前天收到了《归雁》出版的第一批分红，很可观的数字，本来准备给家里人都准备礼物的，“还有这个月、下个月、下下个月，你都不准胡来了。”
韩宥摸摸鼻尖，没有反驳，认错态度很诚恳，“接受组织的惩罚，请求戴罪立功。”
祝熙语冷哼，“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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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火车进入川省境内，韩明胜就没再坐下过。韩宥为他们准备的是两张软卧票，韩允的位置就在韩明胜上面，此刻韩明胜正仰头问她，“允儿，还有多久？”
“半个多小时。”韩允有些无奈，把表接下来递给他，“您自己看吧。”
他们对面是一对中年夫妻，见韩明胜这半天一直坐立不安，帮着宽慰他，“大哥，靠站至少停十分钟呢，进站前会有明显的减速，你不用担心。”
面对外人，韩明胜就有些沉默，“谢谢。”
韩允替他圆话，“谢谢叔叔阿姨，我和我爹第一次坐火车，我哥哥工作忙，我爹怕坐过了给他添麻烦。”
中年妇人笑，“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这样的，下一次就不会这样紧张了。你哥哥在广市工作？”
“嗯，在广市当兵。”韩允和韩明胜脸上都是自豪，能看出来都非常爱自己的儿子、哥哥。
妇人回想，“广市这边是有驻地，你哥哥职位不低吧？我有个亲戚在陆军当营长，分到的房子可不够住的。”
韩允本想说，却被韩明胜拉了一下，“半小时了，允儿你下来把鞋和外套穿好。到了我们就下去，别让你二哥二嫂久等。”
妇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也开始整理行李，“是可以收拾东西了。”
火车的速度慢慢降下来，韩宥还是和上次一样算好了父女俩的位置，确保他们能第一时间看见自己。
终于，火车停了下来。韩允紧紧盯着窗外，远远就看见了自己哥哥的影子，“爹，你看，哥，还有熙语！”
韩明胜此刻紧张得不行，双手提着行李袋，还让韩允拉着他的衣摆。
韩宥也看见了父女俩，低头对祝熙语说，“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接一下。”
见她点头才靠近车窗，“从窗子把行李给我，你们好走些。”广市下来的人不少，过道里挤挤攘攘都是人。
韩明胜赶紧应声，将手里的东西递出去。
中年妇人此刻就站在韩允身边，感叹，“你们兄妹俩，一个长得比一个好。”
韩允笑着指向看台上的白色身影，“那是我二嫂，她才是我家长得最好看的人。”
中年妇人听她这么说，艰难地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果然看见了一位容貌精致、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子。
她认可地点头，回头对韩明胜夸到，“大哥有福气，儿子女儿、连儿媳都这么出众。”
韩明胜笑得很开心，“都是好孩子。”
等到了车厢门口，韩宥也已经到了那儿，行李被他提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出去护着韩允，“慢慢下。”
直到脚踏在地上，儿子就在跟前，韩明胜才松了一口气，“韩宥。”
韩宥护着他们往出口走，“饿了吧，咱们去车上，先去吃饭。”
韩允此刻早就小跑着抱住了祝熙语，“熙语，我真想你。”
祝熙语的腰差点被闪到，韩宥不着痕迹地扶了她一把，“我也想你。”
韩宥笑看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人，“好了，还不饿啊，咱们先去吃饭。”
肯定是饿的，韩宥点的饭菜被吃了个精光，祝熙语怕韩明胜不自在，主动问，“爹吃好了吗？没吃饱咱们再点一些，回部队食堂肯定关门了。”
韩明胜摆摆手，“吃好了。”他有些激动，“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嗯，家里都收拾好了，从广市回部队也不算远，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韩明胜和韩允听得认真。
韩宥见状起身，“走吧，早点到家还赶得上澡堂。”
回程路上天已经黑了，基本看不清窗外，韩允便专注拉着祝熙语问东问西，“熙语，你说的秀儿做衣服真得很好看吗？她多大呀？”
“嗯，她比咱们小三四岁呢，手艺特别好，是她外婆传给她的”
“机械厂都是做什么的啊？会难吗？我要是上班了住在哪里呢？”
“这次招聘的车间是零件车间，具体做什么工作我也不太清楚。但月底机械厂会有一次内部遴选，工会、妇联、财务都有名额。”祝熙语把自己知道的告诉韩允。
提到最后一个问题，她又想起了韩宥干的好事，这个咬住了猎物就不松口的坏狼，她轻哼。
韩宥清清嗓子，赶紧接过话头，“机械厂在广市城内，有单身职工宿舍。部队每天五点有后勤车回来，平时公社和广市之间也有班车，你要是想回家也很方便。”
韩宥很了解自己的妹妹，果然她没有半点害怕，还挺开心，“好啊，在城里的话就方便出去玩了。我就住在职工宿舍吧，我高中也是住宿的，那个时候我们宿舍六个人玩得可好了。”
说到一半她想起祝熙语，连忙探头到副驾驶，“熙语，我没有不想住在家属院的意思，我就是觉得城里更好玩儿。”
祝熙语见她不会害怕，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因为这个怪她，“没事，要是我有空，我就去找你玩，咱们挤着睡。”
都是住过宿舍的人，立马懂了彼此的意思，韩允兴奋，“好呀，等我混熟了，你就来找我。咱们可以一起去看电影、逛街”
韩宥赶紧打断韩允，“等后天我先带你去厂里，周一上班。你先看看，不适应就联系我们。”
“好。”韩允并不觉得自己会不适应，她比韩青阳厉害多了，“青阳给你们写信没，我听五叔说他在那边表现很好，工作很快就上手了呢。”
韩宥点头，“嗯，收到了，他确实表现很好，才去一个月就升职了。”他指着前面隐约能看出光亮的位置，“快到了。”
韩允便也学着韩明胜那样趴在车窗往外看，修建得非常恢弘的基地大门，门口站着六个持枪士兵，见到部队的车远远敬礼。
韩允没忍住在心里惊呼，这也太帅了吧。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正儿八经的军事基地，也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自家兄长这十多年的拼搏换来的，到底是什么。
她的眼里闪过和韩明胜相同的湿意，二哥能走到这里，真得很辛苦、很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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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一路行驶到了六号楼楼下，已经快九点了，但张婶听见声音还是特意出了门。她和韩家小夫妻俩都走得近，自觉应该代替家属院欢迎一下他们的家人。
吉普车上跳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纤瘦的年轻姑娘，面容姣好。许是注意到张婶的视线，她侧头往这边一笑，那一霎间的灵动惹得张婶眼前一亮。
韩允本就开朗，见她面善，主动打招呼，“婶子您好，我是韩宥的妹妹韩允，打扰了。”声音清脆又欢快，像只小喜鹊。
张婶更是喜欢，“哎哟，小韩的妹妹，长得真乖。你好你好，我姓张，我儿子是你哥哥的同事，以后记得来婶子家玩啊。”
韩允笑着点头，“好嘞，婶子不嫌我烦就好。”
祝熙语笑着来拉她，“等你以后就知道，张婶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婶子，我先带她上去了，赶个澡堂的晚。”
张婶赶紧摆手，“去吧去吧，那得快点了。”等人都走了她才回家，儿媳李云还在客厅听收音机，见状问她，“娘，啥样啊。”
张婶接着烧水泡脚，“一看就是一家人，这个也漂亮。”她咋舌，“韩宥的父亲也在，看着就是和你爹一样的老实庄稼汉，不知道怎么生的儿女这样漂亮。”
李云垂眸，“那看来要成了。”
张婶纳闷，“什么成了？”
李云淡淡，“孙滔的团长高业想和韩宥结亲呢。孙滔那天偶然听见的，高团长去找韩宥问他妹妹定亲没有。”
张婶笑，“高团长家的太太常往韩家来呢，许是投缘吧。”
李云关注的才不是这个，她的丈夫和韩宥某种意义上是竞争对手，越往上越难升，她更关注韩宥是否会获得新的支持者。但她也懒得和自己婆母说这个，她冷眼看着，她婆婆自己也喜欢韩宥夫妻得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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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负责韩明胜，祝熙语负责韩允，一家四口赶在澡堂关门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回了家，这才有空参观夫妻俩的小家。祝熙语挨着介绍完客餐厅和阳台，这才推开韩明胜的房间。
屋子里很明亮，墙体没有窗户，但门上方是有个单页玻璃窗户的，所以也不闷。靠墙是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铺着一套军绿色床单。床尾摆着一张小桌子和一把祝熙语特意从公社换来的大藤椅，也算是给韩明胜一点私人空间。屋子比较小，便只放了樟木箱和衣架。
“爹，房间有些小，您先住，如果不舒服我们再想办法。”祝熙语有些不好意思。
韩明胜摇头，到处看看、摸摸，尤其是头顶明亮的电灯，“很好，爹这还是第一次住楼房呢。”
韩宥跟在最后面，“你尽管住，要是介绍信过期了就让五叔开新的寄过来。部队有自垦地，你要是想种，我周一去申请。”
韩明胜摇头，声音低低的，“等你们都好好的了，我就回去了，我离不开西岭。”韩宥能这样说，这样为他安排他的生活，对于韩明胜来说已然是出乎意料的幸福了。
韩允见状拉住祝熙语，“熙语，我的房间呢？”她受不了这个场景。
祝熙语指向对面那个挂着碎花门帘的房门，“去看看吧，喜不喜欢。”
韩允欢呼着跑过去，推开门更是开心地直转圈，全实木的家具、四开门大衣柜、桃粉色的床单、和门帘同花色的窗帘、桌布，还有桌子上成套的生活用品。韩允转身将祝熙语抱住，“谢谢，我太喜欢了，谢谢哥，谢谢二嫂。”她拉着祝熙语去研究桌上的东西。
韩明胜看着明显用心装饰过的房间，心里更是酸涩，这是他终其一生都没能给儿子女儿的东西。
韩宥看见韩明胜狼狈地低头遮掩泪眼，心里蓦地一酸。在这之前他心里多少还残存着一些“我倒是要让你们看看，你们不要的儿子自己就能改写人生”的幼稚的较量，但无论是刚才在浴室还是现在，他都只从韩明胜的眼里看见自豪、疼惜和自卑，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没有意思。
在这个家里、在十几年前，他和韩明胜不过是难分伯仲的可怜人，都活在丁芳舒的情绪之下。而等韩明胜获得了喘息的空间以后，便一直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他不该任性地仗着韩明胜的爱和愧疚就将所有的错、所有的怨都记在他身上。他不算个好的、负责的父亲，但也绝不是个坏父亲。
是时候了，现在他已经改写了自己的人生，爱的人也都在身边，是时候放小时候的自己离开了。
韩宥有些生疏、却非常坚定地伸手，轻轻拍了拍韩明胜的背，“没事了，现在什么都有了。以后，我们好好过。”
韩明胜不敢抬头，怕韩允察觉到不对，他重重地点头，“你们都是好孩子。”
第075章 报道
祝熙语醒来的时候, 韩宥还在床上，祝熙语摸过手表看了一眼，快九点了, 她推推韩宥，“他们起了吗？你出去把早饭买了吧。”按上韩村的作息，这已经过了早餐时间了。
韩宥伸手捏捏她被压红的脸, “允儿还在睡，爹早就起了，锅里粥早就煮好了。”
韩宥有点感慨，早上韩明胜看见他进了厨房就赶他走, “起这么早？小孩子要多睡觉, 饭我都做了。你放心，都有鸡蛋。”
祝熙语枕上他的胸膛, “要是爹能留下也挺好的，我和允儿都依靠着你, 只有爹还把你当小孩。”
韩宥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做你的丈夫、做允儿的哥哥，我也很幸福。”他的手无意识抚摸手上的戒指, “这半年多，我总有种做梦的感觉，我从没想过我会过上今天的生活。”
“我昨晚突然就不想恨他了，甚至做了主动和解的那个人。我刚刚就在想，是什么让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下了从小就生起的怨恨、执念呢？”
韩宥抬起祝熙语的下巴, “是你。因为你, 我懂得了爱, 又从你这里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爱和安全感，所以我就不再执着于小时侯的那些遗憾了, 是我要谢谢你。”
他用最虔诚的语ῳ*Ɩ 气祈求，“但其实我还是挺贪心的，我还要更多更多的爱，来自你的。所以满满，你可以走得慢些，但一定一定不要松开我的手，好不好？”
祝熙语伸出手和他交握，对戒上的细钻交相辉映，她在韩宥的指根落下一个郑重的吻作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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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明胜做完早饭就出门了，说是要在家属院里面转转，韩宥大概给他说了下方位，最后交代，“有士兵站岗的地方不能去，别的都行。”两人之间虽有些生疏，但再也没以前那么别扭了。
韩明胜皱巴巴、黑黝黝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这样轻松的笑意，显得他都年轻了几分，也就是这时才能从他脸上发现韩宥兄妹的影子，“好，我不会乱跑的。熙语的蛋我没弄，我怕溏心硬了，等她起来你再给她做。”
韩宥的眉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他知道韩明胜一直偷偷关注他，但没想到他关注得这样细致，“好，谢谢。”
韩明胜张了好几下嘴，等走到门口才开口，“不要说谢谢了，以后。”
韩宥看着他忐忑紧张的眼神，点头，“好。”
想到这里，韩宥去客厅窗户往下望了一眼，果然看见了韩明胜。他此刻正站在一个男人身边，像是在指导人家怎么种菜。韩宥失笑，这样也挺好的，他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也只有土地能让他安心。
祝熙语和韩允坐在饭桌那里吃饭，祝熙语小心翼翼地夹起溏心蛋，吃完蛋黄才开口和韩允说，“等会儿我带你和爹去公社，给你们做几身衣服。百货大楼也有成品，你看你想要哪种？”
韩允稀奇地打量家具，这才发现家里看似相同的蕾丝盖布其实藏满了巧思，“我要去秀儿那里！这手艺看着就很好，而且我最相信你的眼光了。”
她捂嘴笑，“哥哥娶了你之后都变帅了。”
祝熙语闻言跑去斗柜那里，拿起一个相框，“看这个，我让人从北城买回来的进口大衣，你哥哥穿着是不是很合适？”
韩允接过，“太好看了，你太有眼光了。”她凑近，“感觉你和哥哥就像是画报里的人一样，不知道我以后的侄子侄女得有多漂亮。”
说到这里，韩允赶紧把王元香的嘱托转达，“五娘可关心你们了，还让我给你说过犹不及，这是啥意思啊？关我侄子侄女啥事？”
“咳咳咳——”祝熙语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呛得弯腰直咳，韩宥面不改色地替她拍背，“中午想吃食堂还是在家里吃？”
韩允的注意力果然被转走，祝熙语在餐桌下狠狠捏了一下韩宥的腰作为报复。她的形象啊、她的一世英名啊，五婶为什么会知道呢？天哪，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五婶？
至于小孩，祝熙语和韩宥都是顺其自然的态度。他们都很健康，物质条件也还不错；他们很相爱，也有信心会学着做好父母，只需要等待他们的宝宝降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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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姑嫂收拾打扮的时候，韩宥探头出去把韩明胜叫回了家，“我们去公社，熙语想扯布给你做几身衣服。”
韩明胜习惯性地拒绝，“家里的衣服还有呢，我不要，她们姑嫂做就好。”
韩宥蛇打七寸，“是她给你的礼物。”韩宥拿起书桌上的终版《归雁》递给韩明胜，“这是熙语出的书。”
韩明胜只简单认字，但他还是小心翼翼捧着那本书翻来覆去地看，“好啊，熙语真厉害。这么多字，我看都看不完，竟然是她写出来的。”
韩宥很骄傲，“嗯，她很有天赋、还很努力，现在还是我们部队宣传科的编外作者。”
韩明胜其实不太懂这些，但不妨碍他一直叫好，见祝熙语出来，他赶紧问，“熙语，这本书可以送给我带回老家吗？”
祝熙语脸红红的，因为韩宥在外面说一句，韩允就在里面学一句，她点头，“当然可以。”
因为有这个喜事在，韩明胜也不拒绝了，去卫生间细致地重新洗漱过，才跟着三人出门。一路上走走停停，认识韩宥和祝熙语的人不少，熟悉些的，祝熙语也会介绍给韩允认识，毕竟她以后在广市的家就是家属院了。
韩明胜走在韩宥身侧，一路上也收获了不少善意的恭维，他一直笑呵呵地回应，学着五弟那样，生怕给儿子儿媳丢人。
韩宥也没阻止他，他并不介意自己的父亲是庄稼汉，但若是这样会让韩明胜更自在，那也可以这样做。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自己，未来也只会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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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秀儿那里出来以后，刚好到了午饭时间，韩宥按照韩明胜和韩允的意愿，带他们去了食堂。
祝熙语带着韩允找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允儿，你是不是很喜欢做衣服？”刚刚祝熙语就发现了，韩允不仅对何秀儿的手艺非常感兴趣，商量款式的时候还总是有小巧思。
韩允东看看西看看，“我不会做啊，我只会缝被子。”
祝熙语解释，“也不是做，就是设计。你刚刚那个就说得很好，在胸下面收进去确实会显得人比例更好。”
韩允迷迷糊糊的，“我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那样应该会好看。”
祝熙语原先在北城就在纺织厂工作，和服装厂的人也有过来往，她觉得比起机械厂韩允其实明显对服装更感兴趣。但现在的服装厂生产的衣服都是比较大众的工服之类的，并不在意款式设计。若是想要好看些的衣服要么是去友谊商店买进口的成品，要么就是自己做。
没有机会还点燃别人对于此的希望，是很残忍的事。但祝熙语是少数的那批将爱好发展成事业的人，明白这是难得幸福的事，也不忍韩允的天赋被埋没，便另外想了一个主意，“你休假的时候可以试着设计设计衣服款式，设计好了咱们去找秀儿做出来看看，我觉得你在这上面很有天赋。”
韩允眼睛亮亮的，她也没多想，只以为祝熙语是穿腻了现在的衣服，“好，到时候我们穿一样的。”
韩宥和韩明胜也端着饭菜回来了，一家人安静地吃完了午饭。之后，韩宥和祝熙语就带着两人好好逛了一圈家属院，供销社、医院、学校、办公区、训练场，能去的地方都进去逛了一圈。
韩允以后要住在这边，记得格外认真。她性子活泼，有父亲兄长在完全是一副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样子，美丽的、灵动的。
高业小跑着追上韩宥，他也是听说了韩宥妹妹来的事，特意来找的。他先和韩明胜打招呼，非常搞笑的是，他张嘴就叫韩明胜大哥，硬生生砍掉了韩宥和祝熙语的辈分。
他明面上是在和韩明胜聊天，实则是太好奇韩允，韩宥个心黑的，连照片也没给他看过。虽然儿子那边已经在请假了，但韩允就在家属院，他和梁佩珊要是能忍住不来看一眼的话那也不太可能。
这一看就更是满意了，韩允这姑娘打眼一看就一股机灵的生动模样，性子也大大方方的，和哥哥嫂嫂关系也很好的样子，和自己那个闷葫芦儿子一看就相配。
他满意地和韩家人告别，假装自己是偶然碰见的，“熙语，有空带你妹妹来家玩啊。你嫂子婶子在家天天盼你。”说到称呼的时候他难得打了个磕巴，他和妻子今年都四十三岁，和韩家两代人都相差十多岁，正好是当叔也行当哥也行的年龄。
祝熙语噗嗤笑了，眼睛弯弯地看了韩宥一眼，“好。”
等人走后韩允才开口，“高团长看着也不大啊，怎么自称叔叔啊，他不是我哥的同事吗？”
祝熙语不知道怎么回答，韩宥淡淡，“这样叫也不出错，他儿子和咱们差不多大。”多的他也不说，韩允现在最重要的是工作，至于高家的大儿子，韩宥并不看好，毕竟津市实在是有些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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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韩宥一早就去借了车。今天还是韩明胜做饭，知道祝熙语爱吃王元香腌的小菜，他还是背了一罐过来。这个不能邮寄，只能人工带，所以祝熙语想吃的话也不是很容易，有这个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
今天他煮的是南瓜粥，除了小菜外还包了红糖包子，虽然没有韩宥的手艺好，但样样都是家里人的口味。祝熙语很感慨，韩明胜看着木讷，其实和韩宥一样细心。
用过早餐后，韩宥就带着一家人出发去了机械二厂。后备箱里装着韩允这段时间会用上的东西，韩允很感慨，“怎么又有种去上学的感觉。”
广市机械二厂和驻地是同方向，位于广市北边，不算太偏僻，但骑车去市中心还是得半个多小时。
吉普车在这个年头是很拉风的存在，尤其是挂着军用车牌的。韩宥并没有避讳，使用这辆车在他的福利范围之类，他用完也需要补油费，并不算公车私用。他直接将车开到了机械厂里面，门岗的保安知道他们是来报道的，还替他们指了办公楼的方向。
祝熙语和韩明胜在楼下等，韩宥带着韩允去办入职，值班领导看见部队的证明很爽快就办好了一切，还给韩允分了间新修的双人宿舍。人情社会，走到哪里都有特殊照顾。
宿舍楼修在家属院最外围，家属院就在和工厂隔一条街的地方。今天是周末，哪里的家属院都是热闹一片，韩允几个生面孔无疑得到了关注。男女宿舍是分开的，但并不会像学校那样设置宿管，所以韩宥和韩明胜也能上去。
韩允的房间在二楼，哪怕是新修的楼，这里也比部队家属院逼仄了很多，一层楼差不多有十间宿舍。一行人径直来到206的门口，韩允敲门，“你好，我是新来的职工，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可以。”
祝熙语示意韩宥和韩明胜先背过身去，韩允这才打开门，“你好，我哥哥和爹也在，方便他们进来吗？”
屋里是个看起来很爽朗干练的短发女青年，她正在阳台上晒衣服，闻言将内衣之类私密些的衣物收了下来，“可以的，你好，我叫储淑慧，在工会工作。”
韩允赶紧伸出手和她握手，“你好，我叫韩允，分到了三车间。”
储淑慧目光微顿，三车间的普通女工却分到这间宿舍，看来这个叫韩允的姑娘不简单。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其他人的视线，“你们自便，这屋里就咱们俩人住，家具也都是双份的。”
屋里不算宽敞，并排放着两张单人床，靠墙是两个单人衣柜，门后则是两张不大不小的书桌，最外面是一个小阳台。
储淑慧介绍，“咱们这层两边各有一个卫生间，开水房在一楼，澡堂单独一栋楼。你要是想做饭，可以自己准备炉子，在阳台或者走廊都可以，在食堂吃也很方便，食堂日日都开。”
韩允道谢，“好的，谢谢你，我不会做饭，咱们以后可以一起去食堂。”
韩宥在替韩允铺床，祝熙语和韩允则是在挂衣服，韩明胜拿着一张湿帕子到处擦洗。储淑慧见到这个场面，又听韩允说自己不会做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是机械厂的职工子女，父母家人都是机械厂的工人，住到职工宿舍是因为嫂子又添了侄子，家里空间严重不足。她便主动搬了出来，每日回家吃饭，但她也没细说，只是接过韩明胜手里的扫把，“叔叔，这个我来就行。”
韩明胜讷讷应声，储淑慧见他这样又觉得自己应该是猜错了，至少韩允的背景应该和她的父亲无关，而是靠那个气势很足的年轻男人。
韩宥整理内务很快，几下就将带来的东西规整到位。祝熙语仔细打量过房间，笑着对储淑慧开口，“储同志，你介意我在这里加一道帘子吗？”祝熙语指指床之间的位置，“你们不用的时候拉起来就行，平时用的时候可以放下来，换个衣服什么的会方便一些。”
储淑慧早在韩允介绍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她这个漂亮的嫂子，“当然可以，嫂子你叫我慧慧就行。”
韩允失笑，“慧慧，你多大呀？”
“二十二。”
果然如此，韩允偷笑着看自己的哥哥，看吧，这就是老牛吃嫩草，“那我们差不多大，我嫂子还在吃二十一岁的饭呢，你和我一样叫她熙语就行。”
储淑慧有些不好意思，“怪不得我看着好像和我们差不多大的样子。”她重新和祝熙语打了招呼。
祝熙语笑着应了，“慧慧，该吃中午饭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我和韩允的哥哥平时不在广市，还要麻烦你带带允儿，我们都不是广市本地人，她对这里很陌生。”
“好的，正好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最熟了。”储淑慧从抽屉里拿出饭盒，“食堂有餐盘，但也可以自己带。”
等下了楼，韩宥将空袋子放进了车里，储淑慧这才清楚韩允的背景。他们机械厂有不少部队介绍来的军属，因此她很是清楚，能这样使用吉普车的，至少是个副团级别的领导。
她在心里惊叹，韩允的哥哥看起来这么年轻，她原以为是政府的工作人员呢，没想到竟然是部队里的，怪不得韩允刚来就能分到条件最好这栋楼。
储淑慧更加用心地给韩允介绍家属院和厂里的事。这并不是势利或者什么，成年人的来往本就会考虑各种各样的因素，储淑慧没想过要巴结韩允，今天来的是谁她都会这样，毕竟是要长期生活在一起的舍友。
她很庆幸，一是韩允和她的家人看起来都很好相处，二也庆幸她的舍友来头不小，她既能交个新朋友也能多条人脉。
储淑慧一路都只和韩允和祝熙语说话，遇见熟人也会热情介绍彼此认识。她对家属院的确很熟悉，能进工会能力、性格自然也没得说，聊起天来进退得宜、条理清晰。
等到了食堂，韩宥付了所有的饭菜钱，虽然他的工资本在祝熙语那里，但祝熙语并不会给他设置什么限制，他的钱包还是鼓鼓囊囊的。
韩宥不在乎自己耙耳朵的别称，但祝熙语听说了这件事后反而很在意，毕竟韩宥还要训练下面的士兵，如果有思想不正的人拿这个做文章，可能会影响他的威信。
于是祝熙语便更加周全地在外面给足韩宥面子，从不在外人面前反驳韩宥的决定、耍性子也只在私下、韩宥的钱包里也没低于五十块过，于是家属院里就再没人这样叫韩宥了，而是说他们夫妻感情好。
毕竟这里是耙耳朵的起源地，可从来没有哪个耙耳朵能有韩宥这个待遇。哪怕家属院那些“反耙耳朵”的大男子主义，也会私下里悄悄羡慕韩宥。看看人家，娶了个有才的、年轻漂亮的媳妇，原来他们还可以平衡心态，但后来才发现韩宥的家庭地位并不低，祝熙语对韩宥更是温柔体贴。
自从她来了以后万年军装的韩宥休假时总会有各种新衣服，帅上加帅。祝熙语还常来接韩宥下班，枫树下俏生生的身影都快成为办公区的风景线了，不说那些没成家的小战士，他们这些成了家的也酸啊。
男人至死是少年，哪怕他们都是一打三的大汉，哪怕家属院和办公区就几分钟路程，他们也想有这个待遇啊。想想，大家都忙了一天，就你有媳妇嘘寒问暖，冷了送围巾，下雨了送伞，谁心里能平衡？
但他们也只能酸了，暗示韩宥他装傻，师长又乐见其成，“阴暗”的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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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淑慧有些不好意思，因为韩宥打的菜实在有些太多了，自己第一次见面就吃人家的东西，实在不太符合礼数。
祝熙语见状调转筷子，用另一头夹了一个鸡腿给她，“你们食堂的饭菜看着很不错呢，等有机会了和允儿来我们家玩，我们家属院有个烧菜师傅的手艺很好，你是本地人，肯定会喜欢。”
储淑慧感受到她的善意，清楚人家客气的理由，投桃报李，“好，等有机会我也带允儿去我家，我娘的包子很好吃。”
很安静的一顿饭，虽然有很多好奇的视线，但都碍于韩宥的气势没轻易上前。饭后祝熙语就带着韩允出门了，宿舍里还要添置东西。
车刚走，储淑慧就被围住了，“淑慧，这是谁？没听说你有当兵的亲戚啊。”
储淑慧摇头，“是三车间的新职工，开车的是她哥哥，另一个是她嫂子。”
“这么年轻啊？”围观的人抓住重点，“咱们厂里给部队的都是一线女工的岗位，往日来的不都是连长、副营之类的家里人吗？”
储淑慧很有分寸，“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部队有自己的规矩吧。”她笑笑，“韩允人很好相处的，她今晚就住进来了，大家以后有的是机会认识。”
人群这才散去，韩允只是车间女工，大家更多的是好奇那对漂亮的夫妻和军用吉普。
百货大楼这边，祝熙语买完日用品又拉着韩允来了一楼，“选一辆，我送你。”
韩允看着面前的自行车，惊喜极了，她喜欢出去玩，在广市肯定是闲不住的，但机械厂离市中心还有距离，祝熙语这简直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但现在买一辆车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全新的车既要票，还至少要一百三十多块钱，上韩村里也不过少数几家人才买得起。
韩允摇摇头，“太贵了。”虽然哥哥条件好，但自己不能仗着这个就一味索取，“等我发了工资再存钱自己买。”
祝熙语笑着拉住想离开的人，“是我用出版费买给你的礼物，你哥哥前段时间惹我生气了，所以把他的份额给你，家里人都会有礼物的。你后面出去玩、休假去供销社坐后勤车、平时上班也要走十几分钟，正用呢，别客气。”
而且和祝熙语以前不同，韩允的工资要支付饭钱，还要管自己的娱乐、护肤品、人情、衣服，其实开销并不小。年轻的姑娘，总是存不住钱的。
韩宥也笑着拦她，“收下吧，你把我的那份用了，免得你嫂嫂老记挂着我惹她生气的事。”
韩允鼻尖酸酸的，她其实算是韩宥养大的，韩宥寄回来的养老费是她在用，韩宥还时常会给她零花钱。她原来不懂事，不知道自己哥哥背负的东西，所以也大手大脚地用，从来不细想。
但是，她看向明显开始亲近起来的父子俩，笑着作出不知事的老样子，“那好吧，我就大发慈悲救救你吧。”
既然哥哥和父亲都想要瞒着她、想要她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生活，她便也可以假装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些事。小时候哥哥守护她，以后她也要守护哥哥。
这也是她答应来到广市的原因，一是她清楚自己已经到了要考虑婚姻的年龄了，很需要这份工作。但其实最主要原因的还是韩允想陪在韩宥身边。
虽然韩宥和祝熙语很相爱，但亲情和爱情是不同的。韩宥从小就缺失了骨肉至亲的爱和陪伴，却还是对韩允予取予求、用心爱着自己的妹妹。
现在韩允也想把这些补给自己的哥哥，她不想再被人当作挟持韩宥的武器、想让父亲和韩宥能放过他们自己、想以家人的身份好好守护自己的哥哥。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像以前那样拉着韩宥的衣摆，藏住心中的酸软，一脸得意地晃晃，“我真幸福啊，我的爹爹、哥哥嫂嫂天下第一好。”
余下三人皆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心里都是同一个想法，韩允就该这样无忧无虑的、古灵精怪的、自由自在的，只有韩华那样狠心的人才舍得将这样惹人爱的姑娘关进牢笼。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但他们都同样地爱着彼此、守护着彼此。前半生的苦难、遗憾从这次会面开始彻底翻篇，以后的日子，只剩幸福和圆满。
第076章 未来
陪着韩允吃过晚饭以后, 祝熙语他们才动身回家属院。韩允还在稀罕她的新车呢，一点看不出不舍的样子，“熙语, 我周六就回来找你。”
她又跑到后排交代韩明胜，“爹，你在家属院好好的啊, 要是无聊就去帮人种地。公社也近，你还可以去那边找人下棋。”
韩明胜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好，好, 照顾好自己啊。要是遇到事儿了别怕, 你哥哥嫂嫂都在这儿呢。”
韩允点头，“嗯嗯,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肯定会比韩青阳做得好的, 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她退开挥挥手, “哥，你开慢点哈。”
“走了, 你也早点休息。”韩宥这才打火开走。
没有韩允的车上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韩明胜等看不见韩允了才转身坐好，“熙语，韩宥，你们看看最近回汉台的车是什么时候, 我也该回去了。”
“爹, 你才过来几天呢, 现在还在二月中旬，再玩一段时间吧, 不会耽误春种的。”祝熙语被这话惊到，满打满算韩明胜也才过来两天。
“家里的鸡和菜地总不能一直让你们五婶帮着收拾。”韩明胜现在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也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一切都好，我就放不下家里了。”
韩宥像是知道韩明胜没有言明的想法，“你不用担心，韩华不敢放丁芳舒过来找我，你安心在这里待着就行。”
韩明胜被猜中心思，抿抿唇，“我就是担心她知道了来闹你。”
韩宥的声音听着很淡然，“韩华不会让她这样做的。”他们兄弟之间有默契，要是真走到这一步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韩华现在的力量远不及韩宥，自然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韩明胜这才稍微安心，“那等到快春种了我再走。”韩明成给韩明胜开的介绍信也是到三月底。
韩宥看一眼祝熙语，这才说出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事，“明天周一，熙语带你去部队医院检查检查身体。”
“我好着呢。”韩明胜第一反应就是又要花钱了，“不用看。”
韩宥不想和他争，故意做出不高兴的样子，“我都约好了。”
韩明胜立马蔫了，“好，那就去。”
祝熙语在旁边偷笑，韩宥这是白脸红脸都能唱啊。韩宥微微转头看她，眼底也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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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韩宥照常上班，祝熙语则起了个早带韩明胜去了部队医院。说是检查身体，其实就是去找一个有名的老中医把脉，韩明胜的身体很健康，什么药都没开。
等到家时，韩宥已经将午饭买了回来，他扫了一眼两人空着的手就知道了结果，“洗手吃饭吧，今天食堂有你最爱吃的辣子鸡。”
祝熙语赶紧去卫生间仔仔细细洗了手，又换了一件外套才坐到桌子那里去，韩明胜也按韩宥说的这样做了，“医院病人多，衣服洗过才能继续穿。”
“爹好着呢，大夫说爹还有高寿相。”祝熙语向韩宥汇报结果。
韩宥摸摸她的发尾，“好，辛苦了。”又叮嘱韩明胜，“现在允儿不在家，你一个人住，平时要是不舒服了就去找韩峰和五叔他们，不要忍、不要怕花钱。”
韩明胜乖顺得像个孩子，“好，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他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儿子原谅了他还过得很幸福，女儿也到了哥哥的庇护下，一切都在越来越好，他可不能再拉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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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大概是怕他在家祝熙语不方便，韩明胜除了饭点几乎都在外面。他在下棋的时候认识了公社那边的一个木匠，便天天往人家家里跑，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木屑。
韩宥见他乐不思蜀也不管他，只在供销社里买了一条香烟给他，“少抽旱烟，以后每个月我还是打十块给你，你自己留着花，允儿的嫁妆不用你拿这个省。”
韩明胜抱着烟就像抱着宝贝，这还是韩宥第一次特意买东西给他，他也很有分寸，即使有了好烟，也从不在祝熙语面前、在家里抽。
这日，韩明胜回来的时候还带回了一封信，“熙语，你的信，我碰见邮递员就给你带回来了。”寄到部队家属院的信件统一默认为私信，一般由油坊岭公社邮局派专人统一送到传达室，再由家属们自行去领。
祝熙语接过，看见是任冉的就回到书桌拆信，韩明胜则去厨房里给韩宥帮忙。哪怕韩明胜再努力争取，韩宥仍然只将早饭和午饭交给了他，晚饭还是韩宥自己在做。无他，两父子手艺差距过大。
韩宥刚将豆角下锅，祝熙语就进了厨房，一脸不可置信，“韩宥，你帮我看看这句话，这个名字是尹聪吧？”
韩宥低头去看，“是啊。”他读出来，“我和尹聪在谈对象。”
祝熙语闻言表情有点复杂，看着韩宥欲言又止，最后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客厅。韩明胜见状接过韩宥手里的锅铲，“你去看看吧，这里我看着。”
韩宥擦干净手，转到客厅就见祝熙语趴在客厅上奋笔疾书，他走过去替她将落到桌子上的长发拢到一起，“怎么了？”
祝熙语放下笔，一脸不可置信和兴奋，“冉冉有对象了，她的对象竟然是尹聪！我的好朋友赵韵的表哥！”
她拉着韩宥坐下，“冉冉你知道的，和允儿一样是很活泼的性子，尹聪也是很雷厉风行的。我好难想象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她愤愤，“可恶的任冉，知道我会好奇，竟然故意只写了这句话逗我。还有赵韵、尹聪，竟然都瞒着我。”
韩宥听得云里雾里，他知道赵韵，是祝熙语在北城从初中起就一起玩的好朋友，但这毫不影响他第一次无法明白祝熙语外露的情绪。他觉得祝熙语好像突然离他很远很远，他原以为他们很相爱，但好像实际上，他知道的都是祝熙语愿意告诉他的，而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
韩宥眸色暗下来，他拉过想要继续写信的祝熙语，“满满，我没听懂。尹聪是谁？为什么你对他和任冉处对象这件事这么不可思议？”
祝熙语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惊讶以至于忽略了韩宥，她回到韩宥身边，“尹聪是赵韵大姨的儿子，我下乡那天才认识他，因为赵韵临时加班托他来送我。”
她思考了一下，“我之所以惊讶，是因为尹聪和冉冉很像，而我也知道他们以前并不认识，实在是太突然了。就像是，嗯，有点不恰当，但就像是允儿明天突然带着庄玮回来了，告诉你他们在处对象，而傅川也知道这件事。”
韩宥的情绪彻底消退，他扶额，这个假设只是假设都让他头痛了，他拉过人狠狠亲了一口，“理解你了。”
祝熙语咯咯直笑，“所以我急着写信问清楚呢，不好意思啊，忽略你的感受了。”她搂着韩宥的脖子，在他唇边轻点，“补偿你一个亲亲。好了，你继续去做饭吧。”
韩宥无奈地笑了，眼里都是宠溺，摸摸她的头，“差不多也可以洗手了，再炒个青菜就差不多了。”
“嗯嗯。”祝熙语头也不抬，她要在信里好好质问这三人的隐瞒，若不是她写信回去问，难道她们就真不准备告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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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一件接一件，晚上庄玮也来报喜，“老韩，熙语，我31号那天结婚，婚宴在夏夏家那边办，你们记得去啊。”他揽着韩宥的肩膀，“你和我一起接亲去。”
祝熙语有些好奇，“在夏夏家办？那你们是接完亲又回那边敬酒？”
庄玮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嗯嗯，所以还要麻烦熙语你一件事了。后勤拗不过我，我分到的房子就在你们楼下，等那天麻烦你替我照看一下夏夏。你放心ῳ*Ɩ ，我绝对罩着老韩，不让他多喝。”
祝熙语笑着看应下，“好，没问题。”
正好韩明胜洗完澡回来，庄玮见他往这边来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迎上去，“是韩叔吧？我是庄玮，韩宥的好友，实在不好意思啊叔，我这段时间忙着结婚的事，一直没能来拜访您。”
韩明胜即使比在上韩村的时候好了很多，但还是不足以应付庄玮这样自来熟的人，“你好你好，没事没事。”
庄玮没想到韩宥的父亲是这样看起来就很质朴的人，看样子父子俩狡诈的只能有一个，韩家是韩宥占了这个份额，而他家则是老头子，“叔，我31号结婚，你和韩宥一起来吃酒吧。”
韩明胜坐在单人椅上，有些不好意思和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啊，我下周就要回去了，村里春种要到了。”
庄玮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春种是很重要，咱老家是种水稻的吧？一年几季啊？”
说到这个，韩明胜就顺畅多了，拉着庄玮说起西岭地里的那点事。庄玮从小在城里长大，哪里懂庄稼，趁韩明胜拿水的时候赶紧向老友求助，冷心的韩宥却只顾着和祝熙语一起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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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韩明胜早早就去了公社等韩允，韩允这一周并没有联系过韩宥，韩明胜的心始终七上八下的。
韩允坐的是广市回公社的第一趟班车，她和储淑慧相处得很好，储淑慧还特意送她去了车站，顺便将韩允的自行车骑回厂区，若放在车站，是很容易被偷走的。
韩允手里提着一小截猪蹄，她还记得祝熙语很喜欢吃黄豆炖猪蹄，所以特意在广市买的。车里人很多，但还好她来得够早，有座位。司机比起韩宥开得也不算稳，几个转弯就把韩允转得晕头转向，于是等她下车的时候小脸很是苍白。
韩明胜越过人群接到她，“允儿，你咋了？脸咋这么白？”
韩允拉着韩明胜往空地走，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点，“车上人太多了，又吵又难闻，我有点晕车。爹，你这周在家都干啥呢？”
说到这个韩明胜就有些兴奋，“我在公社认识了个老木匠，跟着他学手艺呢。”他压低声音，“我给你哥哥嫂嫂做了个摇篮，给他们以后的孩子睡觉用的。我看那块木头难得的好，就买下来了，家里又什么都不缺，木匠就建议我做这个。但我要是就这么给的话，熙语会不会多想啊。”
韩允也有些不确定，上韩村经常有婆媳因为这个吵架，儿媳说自己婆婆盯着自己肚子看，只关心孩子。她建议，“你先问问哥吧，让他决定。”
韩明胜应下，“好。你呢？你工作还顺利吗？”
韩允点头，“车间的工作挺简单的，大家也都很友善。我舍友还帮着我准备遴选考试呢，她也是两年前考进工会的。”自然不是事事顺利、人人都喜欢她，但那些事韩允自己已经解决了，就不准备再说出来惹家里人担心。
韩明胜大喜，“那就好，那我就安心了。”他询问女儿的意见，“允儿，我想让你哥给我买下周的票回去，可以吗？”
韩允并不意外韩明胜急着回西岭的心，作为和韩明胜相处最久的子女，她很清楚韩明胜对于西岭、对于老韩家的感情，“是要春种了吧，可以呀，你会给你写信的，你记得也要回我哦。”
韩允絮絮叨叨的，“我不在家你也要好好吃饭，不要总是将就。晚上也别太晚回家，村里太黑了”
韩允说一句韩明胜就应一句，他现在完全就是以儿女为中心活着，但他已足够满足，韩宥和韩允就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他失而复得，只恨不得事事都依他们的来。
韩允走到家属院楼下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在忙着收拾房子的庄玮。她打量了一会儿，没等韩明胜介绍自己就笑着跑了过去。
韩明胜在后面心跳都停了，庄玮可快要结婚了。
“你是庄玮哥哥吗？”韩允笑着拦住庄玮，“我是韩允。”
庄玮听见她的自我介绍也笑了，“是我，允儿，你眼睛真厉害。”他作为韩宥最好的朋友，是知道韩允的，有时候出任务韩宥给韩允买礼物的时候他也会添一份。
韩允比他还多一条，她见过韩宥和庄玮的合照，本就对哥哥身边亲近的人抱有好感，又收到过庄玮的礼物，虽然没实际见过，但已然亲近了起来。
她指指二楼敞着门的房子，“哥哥你是要结婚了吗？”她知道部队只有结婚后才能申请住房。
庄玮点头，“月底结婚，到时候让你哥哥带你去吃酒席。”
韩允开心应下，“你和我哥是上下楼诶，太好了，等我以后周末回来就带着熙语来找嫂嫂玩。”
“好，你嫂子和你一样活泼，你们肯定能玩到一起去。”
“那我就不打扰你啦，等会儿我拉着我哥下来给你帮忙。”韩允回到韩明胜身边，笑着开口。
“真是个贴心的妹妹，好，一定要督促你哥让他下来给我帮忙啊。”庄玮嘿嘿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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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明胜是在周二那日走的，韩宥特意请了假送他。来的时候他是个看起来老实中透着怯懦的庄稼汉，沉默的，肩膀上像是压着山。而当他回去的时候，他穿着祝熙语特意为他做的新衣服，腰背挺直，满脸带笑，就像突然年轻了十岁。
韩宥将他送到了卧铺的位置上，替他摆好行李才离开，“到家和我说一声，路上遇见困难了就去找乘务员，我已经通知了韩峰你的到站时间，到时候他还是会在汉台接你。”
韩明胜点头，“好，你快下去吧，熙语还在外面等你呢。”明明是他自己催韩宥走，满脸不舍的却也是他。终于，在火车发动的时候，他还是透过车窗对着外面的韩宥提出这辈子的第一个要求，“今年回来过年吧。”
韩宥几乎没停顿，他本就许了祝熙语今年要回上韩村过年，“好。”
韩明胜得到满意的答案却还是一直看着外面，直到儿子的身影彻底看不见。
他的对面是一个年轻的男青年，文质彬彬的，“叔叔，您还是坐回来些吧，这样会有些危险。”韩宥今日穿着军装，青年因此照顾了韩明胜一路。军人在外保家卫国，而被保护他们也有义务爱护军人的家人。
韩峰是个很稳重的人，作为韩家留在上韩村年龄最大的男丁，他毫无怨言地替韩宥和韩青阳照顾着韩明胜、韩明山两家。即使韩允也被韩宥接出了西岭，他和他的妻子宋娅也丝毫没有怨言，仍旧踏踏实实、甜甜蜜蜜过着他们的小日子。
他顺利接到了韩明胜，在汉台住了一晚后才领着人回上韩村。
韩明胜一回到上韩村几乎就被村里的人包围了，他们知道韩明胜和韩允去韩宥那里的时候就惊讶得不得了。作为看着韩宥长大的人，他们很清楚韩家这些乱七八糟的纠葛，他们并不认为韩宥会和韩明胜重归于好。
但看看呢，看看村口这个几乎大变样的韩明胜，谁都知道韩明胜这次是如了愿。
和韩明胜有些不对付的人就故意嘲讽他，“韩老大你还是聪明哈，把没出息的大儿子大女儿踹了，果然就巴结上了最出息的儿子啊。”
按韩明胜以前的性格，他一定是沉默的，但卸下愧疚的、获得儿子支持和原谅的他早就挺直了腰杆，他并不笨，知道这话对韩宥也不友好，于是他满脸严肃，“李老二，你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我和韩华分家，是因为他算计他妹妹，公社和族里都知道，你要是再乱说，我们就去公社好好掰扯掰扯。”
李老二简直不敢置信，这个回怼他的是那个懦弱了大半辈子的韩明胜，但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其他向着韩宥的人堵了回去。王元香和韩明成也来村口接韩明胜了，他只能灰溜溜地躲到人群后。
王元香看见韩明胜也是大吃一惊，她摸摸韩明胜的衣服，“诶哟，大哥，你这衣服板正啊。”
韩明胜眼睛一亮，“是熙语给我做的，她孝顺得很，我身体好好的还带我去看了老中医，说是要给我检查身体。允儿在城里不方便，她还给允儿买了一辆新自行车。”
韩明胜指向韩峰手里的袋子，“那里面还有给你们的，都是她亲自去百货大楼买的。我这衣裳她也给三个叔叔做了，她说这样走出去一看就知道是一家人了。”
王元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韩宥以前就常常借各种节礼补贴他们还在西岭的人，没想到祝熙语嫁进去了比韩宥还大方，“大哥，你怎么也不拦着点？韩宥他们挣钱那么辛苦，以后还要养娃娃，两小娃孝顺，大哥你也不懂事呀。”
韩明胜嘿嘿直笑，“熙语现在可厉害了，我听不懂，反正就是也在部队上班，还发了书，这是她用稿费买给你们的礼物。”
韩明成眼见着众人的反应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正想拦着自己大哥。没想到一向不爱在人前的韩明胜竟然迫不及待地从行李里拿出了一本明显被保护的很好的书，给好奇的村民看，“你们看，这么多字，都是她一个年轻女娃娃写的，部队里好多人都在看。”
韩明成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大哥之所以这样应该是终于和韩宥重归于好了，理解他的心情。且现在的舆论都在祝熙语的孝顺 、有才上，是好事，他便也凑上前去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是把他吓了一大跳。为什么呢？因为他认出大哥手里的是儿媳宋娅很喜欢的那本书，还推荐给了他。公社里的知青更是几乎都凑钱买了，直嚷嚷《归雁》的作者是最懂他们知青的人。
韩明成努力稳住自己作为书记的威严，但笑意早已从他的眼睛眉梢流淌出来。他看向西岭，他们韩家，从韩宥这一辈，是真得要彻底起来了啊！
想到韩宥和祝熙语的缘分起始，他没忍住拉住了自己的媳妇儿，“元香啊，你的眼光是真的好啊！”
王元香又害羞又困惑，害羞的是“元香”是十几年前韩明成对她的称呼，困惑是因为韩明成的话。
韩明成看她做成了这样一件大好事还无知无觉，低声笑了，“我们韩家几辈子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王元香似懂非懂，带入情境猜到这是在说韩宥和祝熙语两口子。她看眼自己尽职尽责护着韩明胜的儿子，有些忧愁，“那我们韩峰”
韩明成宽慰地对她笑笑，“等，韩峰的时机还没到呢。”
原本他也不太看好韩峰，大儿子的性格、认知若放到很多年前就只能是守成之君。但一个媳妇儿对一个家庭上下三代的影响是巨大的。若说祝熙语和韩宥是强强结合，是给他们韩家注入新的力量、开辟新的航线。那宋娅对于韩峰，就是引路之人。
宋娅虽出身于农村，却知识渊博、不骄不躁，最重要的是宋娅除了心态稳之外，还在这短短两个月里展现了许许多多对个人发展、对家族发展非常重要的特质。
在嫁进韩家的第二天，宋娅就有当着长辈们替新婚丈夫做决定的胆气、有“我和韩峰不争这一夕”的气度、有力荐韩青阳接手岗位的长远目光
韩明成觉得，若韩宥夫妻是韩家下一辈的定海神针、尖锐力量，那韩峰和宋娅就是最周全的执行者和辅助者，再加上韩青阳和韩云深作为前锋的力量，即使还有两个小辈没长大，韩家蒸蒸日上的未来也已近在眼前、触手可得。
第077章 弧度
韩允的考试正好在庄玮结婚的那周, 为了表示对她的支持，周五韩宥专程借了车去市里接她回家。
韩允早就在宿舍楼下等着，她身边还站着背着双肩包的储淑慧。车刚停下, 韩允就凑了过来，“熙语，哥, 我邀请了慧慧去我们家里玩。”
“好，欢迎慧慧。”祝熙语知道储淑慧在这次遴选上帮了韩允不少，韩允虽然学历不低、人也很机灵，但进厂时间太短了, 关于工厂的事都是储淑慧这个本土职工子女给她补的课, 两人的友谊也因此更加深厚。
祝熙语转头看向只穿着一件薄棉袄的储淑慧，“部队靠近山, 可能会有些冷。”
韩允替储淑慧将安全带扣好，“没事的, 我们差不多高, 让她穿我的就好了。”她凑到韩宥身边，“哥, 我可以带慧慧去庄玮哥的婚礼吗？”
韩宥点点头，“可以，你把人照顾好就行。”
韩允回头对着储淑慧眨眨眼睛，古灵精怪的。储淑慧的脸一下就红了，扯扯她的衣摆示弱, 韩允嘿嘿偷笑。
韩允这次邀请储淑慧不仅是小姐妹的聚会, 也是因为储淑慧的家里人一直在给她安排相看, 但都是储淑慧不太喜欢的类型。韩允想到庄玮结婚肯定会有不少年轻的军人参加，就问她喜不喜欢当兵的。
储淑慧自然是喜欢的, 这个年头大家对军人的感情是很深的，况且还是家门口的军人。于是韩允就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回家属院，若有看得上的就让韩宥拉线。
韩允的房间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所以祝熙语就将招待朋友这件事完全交给了韩允。韩允和储淑慧特意在厂区家属院洗过澡才回来的，所以并没有跟着夫妻俩去澡堂。
韩允给储淑慧冲了一杯奶粉，“你尝尝，这是我哥让战友从蒙省寄过来的，我觉得好像是比麦乳精好喝多了。”
储淑慧抿了一口，“确实，好重的奶味。我喝过奶站的鲜牛奶，这个差不多、还没腥气。”
韩允自己也有一杯，很认可，“那当然啦，这可是我哥特意给熙语买的。”
储淑慧有些迟疑，“那你这样冲可以吗？”在她家，虽然并没有分家，但两个嫂子的私人物品都是划分开来的，家里其他的人都不能随意拿取。
“为什么不可以？”韩允见她确实有些紧张，赶紧安慰她，“我哥哥和熙语都不会介意的，虽然我很少叫熙语嫂子，但她确实是个特别特别好的嫂子。我那个自行车，就是她送给我的。”
储淑慧很惊讶，“全新的诶，不少钱吧？她对你好大方。”
韩允点头，“她自己就很厉害的，挣得钱不比我哥少，对我们家的人都特别好。”她指了指书桌，“对了，咱们不要碰那个桌子哦，不然我哥会生气的。”
储淑慧顺着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沓空白稿纸和五六支钢笔，“熙语是文字工作者？”
韩允点头，“你看斗柜上那本和相框格格不入的书，就是她的作品。我哥的宝贝。”
储淑慧站起来靠近了些，先是被相框里的照片吸引了，“他们看起来好登对，感情很好的样子。”
韩允也跟了过来，话语里都是笑意，“对呀，我哥这么多年一直不肯相看，去年还是我骗他回家来的。结果他遇到熙语以后就自己打自己脸了，粘熙语得紧呢哈哈哈他们基本每个月都会去照相，我哥哥的办公室也有一个相框，放的就是他们的合照。”
“真好。”正值适婚年龄的储淑慧对这样的爱情充满了向往，“军人对家庭也很负责任呢。”
韩允赶紧纠正她，“你可别这样想，这个是分人的。”她压低声音，“我们家隔壁那个营长，才离婚一个月就再娶了。他前妻是个很好的人，从老家辞了工作来随军，结果，唉。”
韩允复述她在楼下和其他家属聊天时听到的话，“反正呢，你不要因为一个人的职业就对他有好感，要先看他的人品，还要结合他的家庭，综合考量。”
储淑慧转过来捏捏她的脸，“你这么懂呀？是不是想嫁人了？”
韩允笑着躲开，好像开玩笑似的回答，“我不想那么多的，只要他能一直保证我能跟在我哥哥身边就可以了。”
储淑慧认可地点头，“那确实，你哥哥嫂子对你这么好，要我是你，我也舍不得离家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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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祝熙语也在和韩宥讨论这个事情，“所以高团长的意思是明天去他家？”
韩宥牵着她，避开打闹的小孩，“嗯，上周就和我说了，周一又说了一次，今天又说了一次。”
祝熙语偷笑，“你们当兵的是不是都这样？认定目标就一定要做成。”当时韩宥回家探亲那段时间，对她也是穷追不舍的，都快变成她的影子了。
韩宥也想起来在上韩村的那段日子，眉眼中透着笑意，“高文柏其实还挺不错的。”
“是很斯文、很温和的性格。”韩宥回忆，“对人很有耐心，他一年可能就来家属院一次，但院里的大小孩子都很喜欢他。”
“听起来和允儿挺相配的。”祝熙语有些可惜，“他在津市那边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在研究所，具体研究项目我不太清楚。高团长和他妻子也是津市人，他在北城读的工农兵大学，去年毕业就回津了。”
“还是要看允儿和高文柏自己的意思。若是允儿愿意，我们也不能阻止她去津市。若高文柏有意，就会想办法满足允儿的要求。”祝熙语笑着打趣他，“很难想象你以后要是嫁女儿，得有多少要求。”
“都是一样的，至少不能嫁过去之后还要反过来受没吃过的苦。”
祝熙语有些动容，“你总是能把每个角色都完成得很好。”眼见着快到家了，她突然想到另一茬，“那淑慧怎么办，也和我们一起吗？”
韩宥伸手开门，“让允儿自己决定吧。”他对韩允更多的是保护，并不会事事都要替她决定。总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那时韩允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自己。
韩允正好听见这句话，望过来，“我要决定什么呀？”
储淑慧起身，“允儿，我先去洗漱。”随即进了卧室里。
韩宥看了眼斗柜上明显被挪动过的痕迹，转到书桌那边确定没有被动过才坐到韩允身边，“你还记得高团长吗？明天他想请你去他家吃顿饭。记不记得我当时还说过他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
韩允明显云里雾里着呢，“啊？招待我？还是招待哥哥。”
韩宥有些无奈，“招待你。他想介绍他大儿子给你认识，在你没来广市的时候就有这个意思，他儿子高文柏也是特意从津市请假回来的。”
韩允先是摇头，“津市太远了。”又补充，“其实哥哥你们觉得好就行，我都可以。”
祝熙语失笑，“是你要过一辈子的人，哪能让你哥哥满意就行。当然我们会帮你筛选掉有问题的，但剩下的还是要你自己来。”
“也是，那就去吧。”韩允对高业的印象还不错，“反正只是吃顿饭。”高业是哥哥的领导，人家特意叫了儿子回来，自己要是连去都不去也太不尊重人了。
韩宥将高文柏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吃饭时间定在中午，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带你的朋友。”
“当然要带。”韩允一脸坦然，“要是和高家那位看对眼了，我还能问她要个介绍人红包呢。”
韩宥起身，“好，那你自己安排。我们十一点半过去。”随即他就回了卧室，把客厅让给了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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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在外面陪着储淑慧聊了会天才回房间，韩宥正躺在床上看她的新稿，见她进来了，拍拍身边的位置。
祝熙语换上睡衣躺到他怀里，“怎么找到这个了？我写得不是很满意。”虽然她很清楚自己要讲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写出来的成果却总让她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韩宥隐隐约约也有这个感觉，但如果让他说清楚他也说不出来，“那就慢慢想、慢慢写。”
祝熙语也这样觉得，《归雁》的成功在她的意料之外，也给了她一定的压力，她其实有些害怕自己再创作不出这样的文字，所以这次下笔的时候总是会被影响。
她摇摇头，睡前想这些会失眠的。她问起另一个消息，“大宝那边怎么样了？”除夕的时候孙虎说有人见到大宝去过他继母家，收假后本地的警察也证实了这个消息，只是没在继母家找到大宝。
韩宥微顿，“还在查呢。”他躺下抱住祝熙语，将脸埋进她的颈窝，用鼻尖四处碰，“你都不关心我。”
祝熙语被他弄得咯咯直笑，却还要压低声音怕储淑慧还没进屋，“你就在我身边，咱们一天里十二个小时都待在一起。”
韩宥无从反驳，便抬起头把人吻得七荤八素才退开。
祝熙语嘟囔，“韩宥，你说不过就耍赖。”
韩宥的手已经贴上了她的侧腰，声音低低的，“这就叫耍赖了？那这样呢？”
祝熙语无法抑制地后仰，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条，韩宥低头轻触。
“有客人的。”祝熙语刚说完这句话，韩宥的动作就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祝熙语刚开始还能忍，最后实在是难受，合//拢//腿制止他。韩宥起身，用膝盖顶开，“宝宝犯规了。”
祝熙语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样不讲道理的规矩，“我哪有”
“和人单挑，却把人家的武器夹住。”韩宥挑眉，“还不犯规吗？”
“我没有和你单挑。”祝熙语还有清明在，没上他的当，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那就一定会输。
韩宥轻笑，“你说了不算，宝宝。”
他将手拿到光线下，修长漂亮的指节染着暧昧，“已经开始了。”
祝熙语侧头试图埋进枕头里，韩宥扶住她的脸，亲亲她的嘴角，很善良地“解救”她，“早就回卧室了，听不见的。”
祝熙语这才放松了点，韩宥没关灯，也很温柔，祝熙语观察他的神态，很难想象他在这种时候也透着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她伸出手轻碰韩宥的眼尾，在他的眸底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有些晃神，黑发铺在身下，是连她自己也会心惊的妩媚。
祝熙语倒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用力，她连忙睁开眼去看，果然留下了一道红痕，还隐隐渗出血。
但韩宥根本不在意，“这个时候也分心？宝宝是不喜欢刚刚那种风格？”
祝熙语蹙着眉，压着喘，“你，眼睛，被划破了。”
“破了？那我可要好好想想该要什么补偿了。”韩宥试探，“可以吗？”
祝熙语摇头，“太太了。”
韩宥抓住她的手带着去触，“它不可怜吗？”凑到她耳边，“就一次，好不好，宝宝知道的，叫我的名字我就会乖乖停下。”
祝熙语迟疑着点头，她对韩宥其实很宽容，甚至说的上是宠溺，很少会特别坚决地制止他。这也是因为韩宥是很有分寸的，偶尔失控时只要祝熙语叫他的全名，也会立刻停止，“那慢点。”
韩宥右手撑在祝熙语身侧，左手按在她的小腹上，一点点试探。
两个人都不太好受，汗水和泪水交缠，但没人能阻止韩宥对祝熙语的占有欲，他要在祝熙语身体的每一处都打上他的烙印，留下他的味道。
随着韩宥的靠近，祝熙语无意识地蹬腿，像是被屠夫按住的鱼，用尽全力试图摆脱。
韩宥的额角也都是汗，眼尾的红意不比祝熙语少，他微捂住祝熙语的唇，“可以咬我。”
祝熙语根本咬不住，她很快就彻底失了力气，韩宥将她抱在怀里，埋在她耳边，平时带着清冽意味的声音此时是让人听了就会害羞的暧昧低哑，两人的喘息声也奇妙地相合，“谢谢宝宝。”
祝熙语微微偏头，满是汗意的微烫脸颊贴上韩宥的侧脸，像是在安抚他、安抚自己的情绪。
韩宥将人抱着侧躺，手一下下顺着她的长发，累到极致的祝熙语就这样睡了过去。
韩宥虽然还很兴奋，但是见祝熙语睡得很香，还是不舍地离开了。他披上外套，出门以后还能听见韩允卧室里的笑闹声，他径直去卫生间接了热水。
先用打湿的热毛巾替祝熙语擦去脸上身上的汗意，韩宥这才从盛着热水的盆里拿出另一条毛巾，拧到半干，附上去的时候却发现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难清理，他诧异地挑眉，摸上祝熙语的小腹，微鼓的弧度。
韩宥低头落下一个轻巧的吻，这才回到被窝将人揽住，也进入了梦乡。
第078章 相看
韩允醒来的时候, 储淑慧已经坐到了书桌前，听见响动笑着回头，“你醒啦？还睡吗？”
韩允直愣愣地坐在床上, 好一会儿才回答，“不睡了。你起来多久啦？”
储淑慧在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就醒了，部队营长及以下的士兵是单休, 所以周六还是会有训练。但储淑慧见韩允睡得很香，屋外也好像只有韩宥一个人走动的声音，为了避嫌就一直没出去，“我也刚醒。”
韩允刚睡醒的时候是有点迷糊的, 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她穿好衣服就去拉储淑慧，“那我们出去吧, 我上周说了要吃鸡蛋面，不知道今天准备的是不是这个。”
出了卧室, 却没看见人, 韩允就知道韩宥是又回卧室了，“我们先洗漱, 我哥耳朵灵，等下自己就出来了。”
果然，再出来的时候韩宥已经穿着围裙进了厨房，储淑慧有点惊讶，压低声音, “你们家是你哥做饭啊？”
韩允点头, “我和熙语都不会做饭。我哥手艺很好的, 等下你就知道了。”她拉着储淑慧回了卧室，“熙语应该还没起, 我们在卧室里玩。”
储淑慧不无不可，心里十分羡慕韩允。在她家，爸爸哥哥都是连地都不扫的人，嫂子没嫁进来的时候妈妈心疼自己不让进厨房，但嫂子开始做饭以后就会用各种借口叫她帮忙。
“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挑对象。”储淑慧语重心长，“不然我真怕你结个婚生活质量还降低了。”
韩允点头，想起韩宥的话，“对了慧慧，我们中午要去一个长辈家吃饭，他是我哥隔壁团的团长，我和我哥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去，但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储淑慧性格大方，并不会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饭局紧张，“家属院有供销社吗？我待会儿去买点东西，空手上门太不礼貌了。”
“有的。”韩允并不会阻挠好友的礼节，“吃完早饭我带你去。”
“叩叩——”韩允起身，“我哥做好了，咱们出去吧。”
餐厅饭桌上放着四碗面，手擀面上盖着两个黄亮亮的煎蛋和几片午餐肉，看着就很香。
祝熙语也坐在餐桌前，小脸白莹莹的、带着湿气，看着确实是刚刚起床的样子，她招呼储淑慧坐下，“睡得好吗？”
储淑慧坐在韩允身边，“睡得很好。”
韩宥端着韩明胜特意带来的小菜从厨房出来以后，四人才开始吃饭，韩允夹了一筷子腌萝卜给储淑慧，“慧慧你尝尝这个，这是我五娘最拿手的腌菜。”
储淑慧合着面一起吃了一口，“味道很好，面也很好吃，谢谢。”
有点安静的一顿饭，除了祝熙语和韩允主动和储淑慧说话，否则她就是安安静静低着头吃东西，饭后更是抢着要洗碗，但是被韩宥制止了。
祝熙语靠在墙边陪着韩宥洗碗，“慧慧真还挺好的，性子沉稳，允儿要是进了工会，两人还能互相照顾。”夫妻两人都没有问韩允的考试结果，反正下周就出了。
祝熙语凑上前去看韩宥，打趣，“但她好像很怕你，你冷脸的时候真有那么吓人吗？”
韩宥任她在自己脸上这摸摸那掐掐，趁她没预料的时候忽然冷下脸蹙着眉，斜斜睨过来一眼。
祝熙语的心跳因为这一眼都停止了，她的手还僵在韩宥脸上。韩宥见真把人吓着了，侧过头亲亲她的指尖，“现在知道了？逗你玩呢。”
祝熙语拍拍胸口，她也不是觉得韩宥那样可怕，而是韩宥从没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以前饱含温柔和爱意的眼里露出陌生的距离感的时候，祝熙语都有些难过了。
她抱住韩宥的腰，脸贴在他后背，心有余悸，“以后不要这样看我，我不喜欢。”
韩宥擦干净手，转身捧着她后脑落下一个绵长又温柔的吻，“不会的，我怎么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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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允和储淑慧回来以后时间也差ῳ*Ɩ 不多了，四人便一起去了高业家里。
远远的，韩允就看见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她碰碰储淑慧，“慧慧，前面那个是咱们在供销社碰见的人吗？”
储淑慧点头，耳后泛着点红意。
正说着，那青年回头朝这边望来，“韩宥哥。”话音未落他飞快地看了眼韩宥右侧的两个女青年，心微微提起。
“文柏。”韩宥向祝熙语几人介绍，“这是高文柏。”
祝熙语好奇地看过去，高文柏确实和韩宥描述的一样，是个看起来非常斯文的男青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微白，五官很是清俊，整个人透着沉稳温和的味道，让人很容易就心生亲近。
韩宥又向高文柏介绍，“文柏，这是我的妻子，祝熙语。”高文柏见自己的猜测落实，打招呼，“嫂子。”祝熙语笑着应了。
韩宥又接着介绍，“这是我的妹妹，韩允。这是她的好朋友和同事，储淑慧。”
高文柏见那个灵动漂亮的姑娘是韩宥的妹妹，提起的心才放下，对着韩允露出笑意，“你们好，韩同志，储同志。”
韩允也笑了，晃晃手上的桃酥，“最后还是你的，高同志。”
“真巧。”高文柏笑着走到韩宥身边，向人家哥哥解释，“我们刚刚在供销社见过。”
“我和慧慧想买桃酥，结果只剩一份了，高同志让给了我们。”韩允补充，“结果兜兜转转这桃酥还是要去高家的餐桌。”
祝熙语注意到，韩允说话的时候，高文柏就静静听着，但眼角眉梢都是温和的笑意。她扯扯韩宥的衣角，对他眨眨眼睛。
但韩宥并没有理解到她想传达的意思，反而被她的表情可爱到了，趁上楼的时候落到后面，伸手快速捏了捏她的脸。
祝熙语往上看了一眼，见前面三人都专注着聊天没注意到才安心，回头瞪韩宥一眼，嘟囔，“笨死你算啦。”
韩宥摸摸鼻尖，这才意识到祝熙语刚刚可能还有别的意思，但祝熙语已经不准备再说了，她要近距离考察高文柏呢。
高文柏用钥匙开了门，高业的大嗓门从厨房传来，“让你买点零嘴怎么去了那么久？快来给你妈帮忙，这土豆怎么老掉。”
高文柏有些无奈，“爸，韩宥哥来了。”
高业哎哟一声，这才转出厨房，手上还抓着一个削得坑坑洼洼的土豆，“小韩来了啊，菜马上好了。文柏你好好招待你哥哥嫂子，还有你韩允妹妹。”
储淑慧听到这话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突然觉得自己的出现有点不合时宜，但韩允已经让出了位置，“高叔叔，我带了朋友回家属院，一起来您这儿蹭顿饭，您不介意吧？”
高业就喜欢韩允这活泼的性子，哈哈大笑，“不介意不介意，你爱来天天带着朋友来都行。”
这话就有些露骨了，韩宥看眼张扬的高业和有些羞窘的高文柏，轻咳着打断，“我来吧，这土豆在你手上可真是受罪了。”
高业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赶紧拉着韩宥进厨房，还叫上了祝熙语，“熙语，你婶子念叨你好几天了，你也来厨房陪她说说话。”
祝熙语无奈，高团长的目的也太明显了，但她对高文柏观感还不错，况且这里还有储淑慧，便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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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高文柏招呼两个姑娘坐下，“家里有麦乳精、茶，你们想喝什么？”
“茶，谢谢。”韩允不喜欢麦乳精的味道，储淑慧也跟着回答，“我也是，谢谢。”
高文柏便拿出了他爸珍藏的茶叶，泡好后自己端到了客厅桌上，“小心烫。”
韩允和储淑慧坐在正中间的长椅上，两边各有一个单人椅，高文柏坐在了韩允旁边的椅子上，将桌子上的盘子递过去，“要尝尝吗？这是津市的特产，左边的是咸口的，右边是红糖味的。”
韩允一点也不像是来相看的，实际上她也把这当成一场普通的聚会，拿过麻花尝过以后眼睛一亮，“好好吃，慧慧你也尝尝。”
高文柏便将盘子放近了些，储淑慧也拿起红糖口味的尝了一下，“我还是更喜欢这个咸口的，很香。你要尝尝吗？”
韩允尝了一个，还是更喜欢红糖味道的，但毕竟是做客，她便没再多拿。
高文柏看在眼里，想起父母对于韩允的介绍，知道她在广市第二机械厂工作，便从这作为切入口发起话题。可惜韩允对这些并不熟悉和感兴趣，倒是储淑慧回答的比较多。借此，三人也算是明面上互换了工作背景。
厨房里站着四个人其实还挺拥挤的，但高业一直拉着韩宥不让他出去，祝熙语只能陪在旁边。但好在，确实是最后一个菜，高业的借口没了。
高业和韩宥端菜出去，梁佩珊拉着祝熙语，“熙语，你，有没有，给允儿，说我的，情况。”她担心自己会影响韩允对高家的印象。
祝熙语拍拍她的手，“你怎么自在就怎么来，允儿不会介意的。”
梁佩珊松口气，“我可能，不会说太多话。你记得，帮我，解释。”
祝熙语应下，三位未婚男女也来了厨房端菜。梁佩珊的手艺很好，饭菜也非常丰盛，满满摆了一大桌。
高业从柜子里拿出珍藏的白酒，“韩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啊。”当时他和梁佩珊相看的时候，大舅子一直在旁边捣乱，轮到儿子，自己一定要帮儿子解决大舅子这个难题。
韩宥笑着打量了高文柏一样，清楚高业的心思，“文柏也一起吧。”
高文柏面不改色，“好。”
高业偷笑，嘿嘿，姜还是老的辣，任你韩宥再怎么聪明，也不知道我这个看起来一杯就倒的儿子酒量很好吧。
这一餐饭很热闹，高业是个很能张罗的性子，一边和两个小辈行酒令，一边还顾及着女士这边的氛围。梁佩珊果然不怎么说话了，但她面带笑意，还特意准备了公筷给客人夹菜，态度亲近。
高业珍藏的酒度数很高，他看起来是第一个醉的，隔着韩宥拉住高文柏的手，另一只手拍拍韩宥的肩膀，“文柏，你要学学你韩宥哥。人家见媳妇一面，半个月内就把人带回了家属院，这效率。”
他打个酒嗝，“还疼媳妇儿，咱们家属院都出了名的。这点你也要学习，不然人家是不愿意”
高文柏见自己父亲马上就要说明了，怕韩允不自在，连忙打断他，“爸，你醉了。”
他低头看韩宥，韩宥坐得端正，但目光也有些散，况且自己父亲说这么多韩宥都没反应，他便知道韩宥也醉了。他回头抱歉地对祝熙语和韩允笑笑，“嫂子，我带着韩宥哥去我房间睡会吧。”
祝熙语有些好笑，知道韩宥吃了轻敌的亏，“好的，麻烦你了。”
高文柏便伸手去搀韩宥，韩宥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现在的情形，祝熙语便自己上前，“韩宥，你喝醉了，我们在高团长家，现在文柏带你去休息。”
韩宥听见熟悉的声音，绕开高文柏搂住祝熙语，“好。”
韩允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不错不错，我哥喝醉了还知道认人，以后不怕丢。”
祝熙语无奈，“帮我一下，你哥太重了。”
韩允放下筷子，扶住韩宥另一边，高文柏走在她们身后给她们指路，隐隐护着韩允这边。
储淑慧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的猜测落实，掩盖住眼里的羡慕，回头对着梁佩珊，“阿姨，您照顾高团长吧，这里我来收拾就行。”
梁佩珊连连摆手，也不管高业这个添乱的，拉着她坐到客厅，“不用管，咱们，听收音机。”
第079章 别扭
屋里, 祝熙语将韩宥安顿好，回头看见韩允正站在一面放满了各种木头模型的柜子前，而高文柏守在一边看着她, 心中觉得好笑。再低头看一眼自己丈夫，好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呢。
祝熙语伸手盖住韩宥的眼睛, 低声，“睡会儿。”
听见这声韩允才回过神，见高文柏站在一边，除了身上有些酒气外完全看不出来醉了的样子, 伸出三根手指放到他面前, 低声问，“这是几？”
高文柏微微扬起嘴角, “三。”
韩允惊奇，但顾及着自己哥哥喝醉了, 指了指外面, 带着高文柏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祝熙语本想跟上，却被韩宥拉住了手, 想了想便也没再动，点了点韩宥的眉心，这哥哥当得也挺不容易，被人家父子联合劝酒。
高家房子布局和韩宥家里差不多，只是更大些。高文柏房间外就是阳台, 绕着栏杆种了一圈花花草草。韩允走近赞叹, “好漂亮。”
花盆摆放得很是整齐, 有几盆已经冒出了花骨朵，阳台地面也是干干净净的。
高文柏跟在她身后, 介绍到，“这是我妈的宝藏。她平时不爱出门，这些都是她的好朋友。”
他示意韩允看向墙角的位置，那里摆着一个鱼缸，鱼缸内还用石头搭出了布景，高文柏将窗台上的鱼饲料递给她，也蹲下身子，伸手逗弄缸内最圆的那条，“它叫小肥。”
韩允噗嗤笑出声，带着笑意转头，“好贴切的名字。”
墙角本就不太宽敞，两人距离不算远，高文柏一直侧着头看着韩允，她这一回头，两人的呼吸似乎都落到了对方脸上。
高文柏先是一愣，然后脸一刹那就红了，他似是觉得冒犯，下意识后退，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韩允本还有些不好意思，见高文柏这个窘态，伸出手扶了他一下，“这下相信你喝的是酒，而不是用白水骗我哥了。”
高文柏推了推眼镜，只敢看着鱼缸里色彩斑斓的小鱼们，“我，我不会的。我家里长辈很爱喝酒，喜欢搞酒桌那一套，我从成年就开始喝酒，所以才锻炼出来了。”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有歧义，赶紧补充，“但我不嗜酒的，只有陪着长辈才会喝一点。”
韩允看高文柏明明和自己哥哥差不多高，却全然没有韩宥身上浓烈的压迫感，此时仰头看着她巴巴地解释，竟有种小兽的可爱。韩允终于对他产生了好奇，“高叔叔在部队里，你怎么却没有入伍啊？”这个年头，像军人这种职业，有很多都是子承父业。
“你刚刚看见的我房间里的模型，只是我在广市这边做的。我从小就喜欢这些，爷爷家里、单位都还有很多。”高文柏的声音很好听，和他本人带给别人的感觉一样，春风和煦。
“高中毕业以后，正好赶上工农兵，我就被学校举荐到了北城大学读物理，毕业后由老师推荐到了老家的研究所，具体研究内容我无法告诉你，但我很热爱我的工作。”到底是对韩允抱有心思，高文柏夹带着介绍完了自己的经历。
韩允将手里的鱼粮撒进去，声音低低的，“你们这样真好，你、我哥、熙语，你们都在为自己的热爱工作。”
高文柏捕捉到韩允那一瞬的落寞，抿抿唇还是试探着靠近，“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韩允笑笑，像是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又像是在表明其他的什么，“这个工作对我的意义不是喜不喜欢。”她起身，“我们也回去吧，慧慧和阿姨还在餐厅呢。”
高文柏有点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其实和人相处就像计算一样，是要一步步攻克的，自己应该更有耐心才对。他跟着韩允回到了客厅，梁佩珊看见他们一起回来，松了口气又很高兴，“文柏，把你舅舅的，糖果拿来。”
高文柏的舅舅在津市百货大楼工作，经常会寄一些好吃的或者难得的东西给自己的妹妹。高文柏去橱柜的老地方找到，全部端了出来，“妈，那我先去洗=收拾餐厅？”
韩允和储淑慧对视一眼，站起身，“我们来吧，你也喝了酒的。”
高文柏摇摇头，“我没醉的，你们尝尝这个巧克力，我表姐表妹好像都很喜欢。”
梁佩珊也一手拉住一个姑娘，“听，收音机。”
高文柏便先把自己父亲扶回卧室，又回到餐厅收拾桌子。韩允见他脚步沉稳，动作也很流畅，这才相信他没喝醉，假装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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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只躺了半小时就清醒了很多，这次属实是他轻敌，没想到高文柏这么能喝。他懊恼地揉了揉额角，哑着嗓子，“几点了？”
祝熙语将刚刚韩允送进来的热水递给他，“没多久，现在才两点多，来得及。”这个周末韩宥注定很忙，庄玮也叫了他下午去家里帮忙，明天是他的婚礼，约的三点半。
韩宥坐起身，习惯性地扫了一圈周围。房间各处都十分干净整齐，书桌上摆着一小盆薄荷和几沓倒扣着的草稿纸，外套也是板板正正搭在椅背上。
韩宥生出点可惜，以前他和高文柏接触不多，但也知道他是个很优秀的青年，在他的领域的成就并不低于自己。今天一起喝酒，他更切身感受到了高文柏性格里的温和和包容，划拳的时候面对父亲的耍赖和自己的刻意刁难，都是见招拆招，一点脾气没有。
韩宥对高文柏还挺满意的，但如果韩允不问，他并不会主动对着妹妹发表自己的看法。就像哪怕他觉得韩允最好不要远嫁，但如果韩允坚持，他还是会同意，只不过会多替她做些打算。
韩宥和祝熙语回到客厅的时候，就见梁佩珊笑盈盈坐在两个姑娘中间，用着不太流利的语调和人聊着。韩宥对于自己醉倒在别人家还是很抱歉的，对着她笑笑，正在纠结是叫嫂子还是什么的时候，祝熙语解救了他。
“佩珊姐，高团长呢？还好吗？”即使高业把自己辈分升高了，但祝熙语并没有改变这么久以来的称呼，还没到非改不可的境地呢。
梁佩珊中途进屋看过自己丈夫，“他再睡会儿，就，没事了。”她看向韩宥，“小韩，你还难受，吗？”
韩宥摇摇头，“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他看眼穿着围裙正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的高文柏，提出告辞，“我下午还要去给庄玮帮忙，得先走了，多谢您和团长的招待。”
梁佩珊也收到了庄玮的邀请，知道他明天要结婚今天肯定有得忙，点点头，“那你，快去忙。”
祝熙语看向韩允，“允儿，你在这里和阿姨聊聊天还是和我一起去给你庄玮哥帮忙？”
韩允眼睛一转，现在庄玮哥家里一定有很多人吧，“我去帮忙。”她注意到梁佩珊面露不舍，连忙握住她的手，“阿姨，我以后再来找您玩，我每周都回家呢。”
梁佩珊摸摸她的手，又看向储淑慧，“好，常来玩啊。”
出门的时候，高文柏将手里的食品袋递给祝熙语，“嫂子，这是我从津市带回来的红糖麻花，您带回家尝尝。”
储淑慧闻言偷偷拐了韩允一下，祝熙语将两人的动作收进眼里，带着笑意收下，“好，文柏你也休息一下吧，你也喝了不少。”高文柏将他们送到楼下才停步。
祝熙语等拐过弯才笑着开口，“这称呼可够乱的，文柏叫我嫂子，我叫佩珊姐嫂子。”
韩宥也觉得有些不好称呼，他和高业其实只差了十五岁，实在叫不出口，“先这么叫着吧。”
韩允清清嗓子，硬生生改了个话题，“哥，你待会儿去哪里给庄玮哥帮忙啊，家属院还是嫂子家那边？”
“家属院。”韩宥回答，“今天他搬家。”
韩允眼睛一亮，“那你们团里的人会来帮忙吗？”
韩宥诧异，韩允问这个干嘛？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叫了谁。”韩允也不失望，反正就在楼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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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玮家和韩宥家是一模一样的布局，他也找了公社的木匠添了不少家具，见韩宥进来了赶紧拉着他，“老韩，老头子来了，你去帮我接一下行不行？”
祝熙语替韩宥拒绝了，“他喝酒了。你这里要做什么吗？我们来，但可能得你自己去接了。”
庄玮之所以找上韩宥就是不想去接，谁知道老头子会不会给他找茬。他抓住路过的孙虎，“孙虎，那你陪着你韩哥去。”
他向祝熙语解释，“我家老头子这些人里就认识老韩，熙语，你”
韩宥不开车的话，祝熙语自然不会阻挠，于是韩宥刚进门又被推了出去，走到楼下时碰见了正准备上楼的高文柏。韩宥眸色微暗，问，“你会开车吗？”
高文柏是会的，高业和家里的长辈都爱喝酒，成年以后他就成了他们的专属司机，“嗯，会。”
韩宥便对着孙虎挥挥手，“你回去帮忙，我和文柏一起去。”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祝熙语的声音，“韩宥，文柏喝得不比你少。”
韩宥微僵，摸摸鼻尖，“知道了。”示意偷笑的孙虎跟上。
高文柏却没趁机离开，反而主动开口，“韩宥哥，我也一起去吧。”
韩宥其实也觉得自己挺别扭的，他觉得高文柏很不错，但又不想韩允远嫁。但说到不愿韩允远嫁，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干涉自己妹妹的决定。说到干涉决定，他又怕韩允会识人不清嫁错了人
总之就是一个大写的“纠结”和愁肠百结。他抬头看了眼妻子，见祝熙语一脸打趣，干脆放弃挣扎，“不用了，你上去吧。”
高文柏在津市和自己舅舅相处得久，其实还挺能懂韩宥作为韩允哥哥的心情的，但他作为对人家妹妹图谋不轨的当事人，自然没立场安慰，只能安静地目送人离开。
韩允看见高文柏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和他一起投入了装饰婚房的大部队里。高文柏也不刻意找她，只是总会守在她附近，在她的求助还没开口时就会非常有眼色地上去帮忙。
祝熙语一直默默留意着，但韩允似乎更在意其他未婚的小战士，一人身边待一会儿。祝熙语都没眼看了，但高文柏还是默默跟在后面。
在韩允又往刚进门的营长身边凑的时候，祝熙语叫住了她，“允儿，陪我上去拿点东西。”
韩允应声，给储淑慧使了个眼色，便跟着祝熙语上了楼，“熙语，咱们要拿什么？”
祝熙语拉着她在客厅坐下，“不急，我是想问你，你其实是更想找个部队里的丈夫吗？”韩允刚刚这样，如果有心肠不好的，很容易攻讦她男女关系有问题。
韩允很快反应过来，“哎呀，熙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是想找部队的早就给哥说了，我是替慧慧看呢。”她将自己邀请储淑慧来部队的另一个原因说了一遍。
祝熙语有些哽住，虽然她年龄比韩允她们更小，但结婚半年的她其实更懂婚恋的事，“你们不能太明显了，可以偷偷看，看好了再给我和你哥说，我们再替你们拉线。今天都是年轻人就还好，明天你们要是在公社喜宴上还这样做，你和慧慧的名声就坏了。”
韩允抿抿嘴，讨好地笑笑，“我知道了。”
祝熙语看了眼餐桌上的麻花，打趣，“你都没看见，高文柏在你背后，脸色越来越白。”
韩允嘿嘿直笑，她当然知道高文柏一直跟着自己，但她更想替小姐妹相亲。
祝熙语正色，“他的态度还挺明显的，你哥哥刚才差点把人抓走单独谈。你是怎么想的呀，方便和我聊聊吗？”
韩允低头摆弄了下手表，“他待不了几天了吧？”
祝熙语不知道高文柏具体哪天走，但想来也不会呆太久，毕竟他的单位并不比部队规矩轻松。她见韩允脸色不太好，赶紧开口，“现在不清楚的话就再考察考察，你哥当时也被考察了好久呢。”
她帮韩允将衣领正正，“我叫你出来只是想说刚刚的事，我们女孩子受的限制会比男生多很多，我们没办法改变大环境，那就尽量适应，不要让别人找到攻击你的借口。”
韩允自然知道祝熙语是在为她好，她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祝熙语根本不会这样忙前忙后、各种操心。她伸手揉揉祝熙语的脸蛋，“我知道啦，嫂子~”尾音拖得长长的。
祝熙语果然招架不住，她对于韩宥兄妹俩都很少有能说得赢的时候，“行，你心里有数就好。那咱们下去吧，你不要再往小战士身边去了啊。慧慧想了解谁你先指给我看，我再帮你们问。”
韩允笑着挽上她，“我好幸福，等过年回家我要好好感谢五娘，慧眼识好嫂嫂。”
第080章 询问
周日, 六号楼似乎都因为庄玮的婚事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韩家四人也是一大早就忙碌了起来，韩宥要陪着庄玮结亲, 祝熙语要在家属院陪新娘子，韩允要带着好友赶喜宴
今早的早饭是储淑慧从部队食堂买回来的，她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想了很多以前忽略的问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她见屋内还没有响动，快速洗漱完就去了食堂。当时来家属院的时候韩允没让她带礼物, 但她也不能真的就这样在人家家里吃住一个周末。
回来的时候其他人也都起了, 见她手上提着好几个餐盒都很惊讶。韩允几步上前接过，“我就猜到你是去买早餐了, 最后一次了哈，以后你再这样客气我也不去你家了, 你也别来我家了。”
储淑慧笑着示弱, “我想出去走走，顺便就买了。别生气, 允儿。”
韩允哪是真的生气呢。她也知道储淑慧是个很讲究、很体面的姑娘，将早餐摆好，“好香，我还没吃过部队的早餐呢，托你的福。”
祝熙语也凑过来看, “好丰盛, 谢谢慧慧, 今天你韩宥哥能偷个懒了。”她拐拐韩宥。
韩宥最开始冷淡是被类似于陆妮这样的人搞怕了，干脆对着未婚姑娘都无差别释放冷气。但和储淑慧几次相处下来, 韩宥也看出来她是个很懂礼的姑娘，心思也很正，他便露出类似于面对上韩村乡亲们时的表情，整个人松缓了下来，“辛苦你了，下次和韩允回来就当自己家就好。”
储淑慧受宠若惊，实在是韩宥从一开始给她的感觉就很冷漠，似乎除了妻子和妹妹对谁都不在意，但此刻却温和得像高文柏一样。
储淑慧夹起一个包子，不，也是不一样的。高文柏是从内到外彻底的温柔，所以会绅士地让出桃酥，会耐心地陪着小孩子玩耍，会贴心地照顾每个人的情绪。但韩宥不是，即使他此刻态度柔和，但面对他的人还是会有直面猛兽的感觉，即使它闭着眼。
韩允见储淑慧拿着一个包子吃得慢吞吞的，以为她不喜欢，去厨房里端了一小碟辣酱出来，“你要尝尝吗？这就是今天新娘子的手艺，很好吃，就是我吃着很辣。”
储淑慧回神，用放在中间的小勺子盛了一点到自己的碟子里，“闻着就很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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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韩允提到的杨夏夏此刻刚打扮完，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吃着早饭。她的家境算不上太好，不然全家人也不至于让她去黑市冒险。
但她家缺钱却不缺爱，杨家父母是饥荒逃到这边的，两夫妻过得辛苦却很相爱，对家里的四个孩子也一视同仁的疼爱。杨夏夏的弟弟妹妹也被教育着要感谢姐姐的付出，所以对她也是又亲近又尊敬，此刻最小的弟弟还在屋外哭呢。
杨父杨正平此刻那叫一个春风满面，这是他来到油坊岭这二十多年里最风光的一天，他们杨家在村里一直算是家境不好的那批，女儿也因此一直被条件好的人家看不起。
但谁能想到呢？过了个年，突然有个开着吉普的附近军官来了家里要求娶杨夏夏，这几个月来更是像杨家自己的子弟一样照顾家里人，家里父亲还是市级大厂的厂长，真是处处都将以前那些挑剔女儿的人家踩在了脚下。
他耳后别着庄玮送来的大中华，眼里都是喜气。他手里还拿着两包，但却只发给没说过他家坏话的村人。
杨母彭新美守在女儿身边，没忍住又叮嘱一次，“嫁过去了就不要再去那里了，庄玮的工作最要紧，你照顾好他就行。家里的弟弟妹妹有我和你爹呢”
十九岁的杨丽丽附和母亲，“是的姐，你就不要再操心我们了。我马上就毕业了，我会照顾家里的。”
杨夏夏笑着摸摸窝在身边的两个弟弟，“好。”但她怎么可能会彻底放手不管家里呢？家里现在的劳动力只有父亲了，丽丽还要上学，她再怎么也要帮着两个弟弟上完学才能安心。
“来了来了——”村口的小孩跑着来汇报，“开了两辆吉普，太威风啦！”
没等他说完，吉普已经停了下来，庄玮从后座下来，拉开了副驾驶车门，一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中年男人跟着下了车。
庄父环视周围一圈，心里不是很满意，但儿子好不容易结婚了，自己也不敢再挑剔。对上别着红花的夫妻，庄国兴大步靠近，“亲家公、亲家母，现在才来拜访实在是不好意思，还好请到假了，没错过正日子。”
杨正平有点紧张，但他不敢露怯，害怕给自己女儿丢脸，伸出手和庄国兴相握，“没事没事，欢迎欢迎。”
庄玮在后面撇撇嘴，装模作样的老家伙特意来抢自己风头是吧？他从孙虎手里抓了一大把糖，分给围观的小孩，人群立马重新热闹起来，庄玮趁机夺回主场，迎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广市这边的习俗和汉台那边差不多，但也许是因为在部队，闹洞房闹得格外的凶。祝熙语心有余悸，低声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鸡蛋给她的韩宥感慨，“幸好咱们没在这边办婚礼。”
话还没说完，一团的三营长徐焕东突然起哄，“韩哥，你给嫂子喂什么呢？兄弟们没赶上你的婚礼，今天补偿我们一下呗，庄哥正好累了，也让他休息休息。”
祝熙语整个人僵住，回想起刚刚那些明显就非常折腾的“小游戏”，可怜巴巴地望向韩宥。
两人是背着站在角落的，韩宥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脸兴奋的战士们，扬起唇笑了一下，弯腰低头飞快地在祝熙语的侧脸上落下一吻，站起身，“够了吗？”
他的动作很快，大掌几乎罩住了祝熙语的侧脸，众人看不见祝熙语，却能看见他眼角眉梢的温柔爱意。
徐焕东咳了两声，不敢直视韩宥，“那要问庄哥休息好了没有。”
庄玮很想再坑韩宥两把，但韩宥刚刚太帅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抢走他的风头，赶紧回答，“好了。”
庄玮为这句“好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韩允混在人群里快笑疯了，“庄玮哥怎么越努力越好笑啊，还是我哥哥比较帅，是吧？”
她回头，却没看见自己的好友，反而看见了正笑看着她的高文柏，“储同志说她出去一会儿，等下在楼下和你汇合。”
韩允点点头，没忍住细细看了会儿今天收拾得很板正的高文柏。
高文柏感受到她的视线，努力维持住风度，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穿这种长大衣。以前在研究所，他都是保暖、轻便为主，但想到今天会和韩允见面，犹豫了一下下就还是找到梁佩珊问了这件大衣的位置。
韩允想起祝熙语的叮嘱，很突然地收回了视线，清清嗓子却没说话。
高文柏见状低声，“我出去一下。”过了一会儿又端着一个托盘走到了这边，先给韩允周围的长辈发了一圈，最后才递给韩允。
韩允尝了一口，她这杯明显是刚好可以进口的温水，对高文柏的细心和体贴有了新的认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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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宥无可避免地，是醉着回来的。祝熙语留在家属院照应杨夏夏，也才回到家，见高文柏送人回来，连忙伸手去接，“谢谢你啊，文柏。”
高文柏避开，“嫂子，我来吧。”话音未落，韩宥已经自己走到了祝熙语身边，拉着她的手定定站着。ῳ*Ɩ
祝熙语抱歉又害羞地对着高文柏笑笑，“文柏，进来坐，我先把你韩宥哥送进去。”
高文柏连忙点头，韩允在后面噗嗤笑了，“你想和我嫂子抢我哥，那怎么可能？”
高文柏无奈，“我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了。”
储淑慧笑着接话，“每次看到韩宥哥和熙语相处，我都会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幸福了。”
另外两个未婚男女几乎是没有犹豫的肯定，“我也是。”三人对视，都笑了。
祝熙语好不容易从韩宥的怀里脱身，去客厅的时候却见韩允连东西都收拾好了，“熙语，我正准备叫你呢。今天哥哥帮庄玮哥挡了好多酒，最后部队里的其他人也灌他，今晚就让他好好休息吧，高文柏说他送我们。”
高文柏想起昨晚祝熙语难得对韩宥的冷声，“嫂子，我今天只喝了一小口，您放心。”
祝熙语确实因为这句话安心了些，“那你们路上慢点。慧慧，有空再来家里玩啊。”
储淑慧点头，“好嘞，熙语你快进去照顾韩宥哥吧，我们先走了。”
祝熙语将三人送到门口，“那就多谢文柏了。”
高文柏今日和韩允又亲近了些，此时也有心情打趣了，“好的，嫂子，其实我今年二十三岁了。”
祝熙语微愣，看对面三人都一脸笑意，有些羞恼，“找你们韩宥哥说理去。”
韩允哈哈大笑，捏捏祝熙语的脸，“好羡慕我哥。”
祝熙语退后躲到门后，“路上慢点。”潜台词就是：快点走吧。三人笑着告辞，这次是真的走了。祝熙语从走廊往下望过去，见三人一直说说笑笑的才回卧室“伺候”让她二十一岁就变成所有人的嫂子的罪魁祸首。
韩宥还是在她刚靠近时就睁开了眼睛，但现在的他已经不用特意辨认来人是谁了，祝熙语的步频、脚步声、味道、甚至是呼吸声对他来说都是熟悉的，他伸手将人抱紧怀里，“睡会儿。”
祝熙语也确实有些累了，想着反正韩宥和衣睡过这套床上用品是得换洗的，便窝进他怀里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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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机械厂，在外散步的人又看见了吉普车，因为韩允，他们活生生见惯了吉普车，这次也以为是韩允的哥嫂送她回来，并没有特意留意。
高文柏将车停在宿舍楼下，回身轻拍韩允的肩膀，见她醒过来才低声说，“我下周日就要回津市了，这几天可以来市里找你玩吗？”
韩允的睡意在这一瞬间完全消失了，她看着高文柏眸子里的期待，顿了顿，“可以。”
“那你叫淑慧同志吧，我就不下车了，免得招闲话。”高文柏的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高兴。
韩允抿抿唇，“你累吗？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走。”今天很热闹但也很累，不然她和储淑慧也不会在车里睡着。
高文柏听见她的关心，心里柔软得快要融化，“我不累，累了会在路边休息的，不用担心。”
他从副驾驶拿出一个小布包，“我见你上次很喜欢吃红糖口的麻花，还有大白兔和白巧克力，给你装了点，你带上吧。”
韩允不知道高文柏是怎么在她几乎无差别吃了一圈糖后还精准猜到自己的喜好的，她心情复杂地问了出来。
高文柏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有点害羞，“你吃到喜欢的东西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舔舔你的虎牙尖尖。”他的语调轻柔，车里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氛围。
储淑慧暗暗在心里叫苦，停车太久会让人觉得奇怪的啊！她装作快要睡醒的样子，唤回好友迷失在男色的理智。
送走高文柏，韩允又和储淑慧急匆匆赶去了澡堂，直到洗完澡擦干头发躺到床上的瞬间才松口气。
韩允将被子展开，“结婚真累啊，我只是宾客都这么累，新娘子不知道得多辛苦。”
储淑慧侧过身和她对视，“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韩允笑着闹她，“我看你比较快，怎么样，今天有没有看上的？描述一下，我让我哥替你打听打听。”
储淑慧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望着天花板，“允儿，去你家这两天，我发现我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相看，而是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婚姻。”
“我父母是典型的媒妁之言，哥哥嫂嫂也都是先相看，然后成亲，身边的人。”她的话音带上笑意，“也几乎没人是像你哥哥嫂嫂那样相处的。”
储淑慧一边回忆一边叙述，“见过了他们的相处，我才知道，原来丈夫也可以做出很好吃饭菜、嫁了人也照样可以睡到自然醒；感受过他们的感情，我才知道比起相敬如宾，原来也会有人即使不对视，你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彼此的爱。”
储淑慧转头看向韩允，“我觉得韩宥哥和熙语之所以这样幸福、甜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婚姻、过什么生活、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对方又是什么样的人，在此基础上慎重地选择了对方，才能将他们的家、感情经营得这样好。”
韩允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她认真听完储淑慧的话，认同，“也有冲动，我哥哥说过，他遇见熙语的第一晚，就决定一定要把人娶回家。意识到自己因为熙语产生了改变人生规划的欲望以后，他就更加肯定了这个决定。”
储淑慧听得津津有味，“好浪漫。”
韩允有些得意，“当然啦。”她不再讲祝熙语和韩宥的故事，问好友，“所以你今天没有相中的？”
储淑慧点头又摇头，“我其实没注意，我昨晚一夜都在思考这些问题，认清我自己想要的是两个人平淡着互相守护的婚姻以后，我就不再执着于那些世俗里的条件了。我可能更适合和我一样土生土长的、有稳定工作的性格温和的男青年。”
她转头看向韩允，“那你呢？允儿。别告诉我你昨天不是和高文柏相看的，不知道高文柏喜欢你。”
韩允没回答，储淑慧还以为她还在考虑，说了自己观察的结果，“我在一旁看着，高文柏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他们对你哥哥嫂嫂也很亲近，熙语不是还在叫梁阿姨姐吗，应该是一直都相处得不错。梁阿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但她明显是不太愿意讲话，却还拉着你聊天。他们一家都很在乎你。”
韩允顺着她的话回忆和高家人的相处，“叔叔阿姨确实很好。”
“那高文柏呢？你就没什么感觉？”
韩允闭上眼睛，“他很好，但是我只想跟在我哥哥嫂嫂身边。”
储淑慧支起身子，“韩宥哥会四处调职的呀，你”这个要求应该没人能做到，哪怕是部队里的其他军官，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跟着韩宥的职位变动。
韩允扯扯嘴角，“我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太奇怪、太苛刻了，但我就是想陪着我哥哥一起生活。如果没人能做到，我可以一直跟着我哥哥直到他定下来，只要给他和熙语说我不喜欢遇到的人就好。”
储淑慧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认知里的韩允就是个很可爱的、看起来就很单纯快乐的姑娘，但此刻她话语里的坚决却很像她的哥哥，让听者一点也不会怀疑她话语的真实。
韩允见她一脸为难，伸手够着拍拍她的床，“好啦，不用担心我，说不定就有这样的人呢？”
“那高文柏？”储淑慧不否认自己刚开始对高文柏有过悸动，但自从她知道他是韩允的相看对象并且对韩允很有好感以后，就毫不犹豫地掐灭了自己还没萌芽的心思。
她和韩允的友谊可比一个刚认识的男人重要。
韩允拉过被子躺好，“找机会我和他说的。熙语的书里不是有句话吗？一个人足够真心的话，他一定会给你们之间的每一个问题都找到解决方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