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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昨晚值了夜班, 今天她可以好好休息。回房间时,看见周序霆虚掩的房门,脚步顿了一下。

    瓶盖还在裤兜里放着,虽然没有任何记忆, 也没有直接的证据, 但她几乎能确定昨晚是他。

    将她抱到沙发上的,给她这只酒瓶盖的, 都是他。

    可他应该并没想让她知道。

    乔初意也不想仅剩的日子里, 两人之间弄得太尴尬,于是决定不说破, 扭过头回房去了。

    一觉醒来到了午饭时间。

    新疆两点多的太阳就像南方正中午,又热又刺眼, 她戴了个帽子往食堂走。

    今天的食堂似乎更热闹些, 站里同事坐了一桌,周序霆和他的战友们一桌。

    “过节么这是?”乔初意坐到关露旁边, “怎么感觉你们要搞事情?”

    “什么搞事情啊,说这么难听。”关露满脸神秘地望着她说,“食堂换了个大厨, 要给咱们改善伙食。”

    乔初意一看她这表情,心里就发慌:“我感觉你是要搞我。”

    话音刚落,有人从厨房里端着餐盘走出来。

    乔初意当场愣住。

    关露怼了怼她胳膊:“大早上到的,你在睡觉我就没喊你, 人家听说你受伤了,去县城买的好食材,亲自下厨。”

    “时先生, 我来帮忙。”罗恒笑着迎上去,把餐盘上的菜往桌面上摆, “你说你,每次过来都带这么多东西,多破费啊,还亲自做菜,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少自作多情了,时医生又不是为了你。”关露看一眼乔初意,“人家千里来追心上人,你不过是个沾光的,别给自己加戏。”

    说完那甜蜜吃瓜的表情,整个人都快被粉红泡泡淹没了。

    时颂手艺好,乔初意是知道的,当年时卿就说过,她这位堂哥十八般武艺,除了继承家里产业,什么都会。

    这两年时卿也暗示过她,时颂是他们家唯一有资格过自己的生活的。

    时家祖上当过御医,太爷爷当年就是名震江南的神医,时家最早的生意也是从私立医院发迹。

    历经三代,子孙多出纨绔,就盼来这么一个能承祖上衣钵的踏实后辈,凭他如今在医学上的造诣,有太爷爷发话,谁也左右不了他的人生。

    换言之,时颂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女人结婚,她可以和他在一起。

    只是乔初意没有想过。

    在她看来,时颂对她也并不是那种感情,每每她客气婉拒的时候,他都说是堂妹托付,这让她也不敢多想,更没机会摊牌,只能当成朋友交际,也回馈他一些礼物。

    “谢谢了。”时颂坐到旁边的时候,她礼貌地笑了笑,“又麻烦你一次。”

    杨院士一直是看好这两人的,但也对迟钝如此的自家学生很无奈:“快吃吧,说这种话,别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另一桌是食堂里的帮工上菜,气氛也没这么轻松,主要是因为所有人都发现周序霆情绪不对劲,不敢轻易出声,怕一不小心成了出头鸟。

    饿得发昏的小弟们都把希望的目光落在俞敬飞身上,俞敬飞没辙,视死如归地转过头,看向面色铁青的男人:“连长,咱吃吗?”

    “你们吃吧。”周序霆看完眼前精致的饭菜,听着另一桌活泼欢笑的声音,和所有人肆无忌惮的暧昧调侃,站起身,冷着脸走出食堂。

    俞敬飞扭过去叫了一声,没应,人消失了。

    回头时发现另一道追随过来,又匆匆撇开的目光,看着微垂下头仿佛在沉思的女人,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

    时颂过来,杨院士甚至给她放了假,让她有精力陪陪朋友。

    乔初意也不想怠慢他,两人去县城吃了顿饭,她又去特产市场找熟人,买了点他喜欢的牛肉干。

    每次从这边给他寄,邮费付得她心肝都疼。

    而另一边,周序霆在院子里从下午坐到晚上,直到天黑,才听见熟悉的车声停在外面。

    紧接着,是那两人的笑声。

    乔初意:“可惜今天没有表演,不然能再玩两小时了。”

    院子里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下。

    再玩两小时?跟一个男的凌晨十二点回家,认真的吗?

    时颂笑了笑:“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这就是她当初说更喜欢温文尔雅的男人?

    听着时颂如水温柔的声音,有人默默地,牙齿几乎要咬碎。

    乔初意又说:“今天天气不错,晚上沙漠可能看到银河。”

    “友情提示,沙漠最好不要去。”

    男人微凉的嗓音传来,乔初意转过头,看见一道踏着月色,极具压迫的高大身影。

    “那个人还没找到。”周序霆看了他俩一眼,唇角凉飕飕扯着,“如果一定要进去看什么银河,我派几个兵保护你们。不用谢,不麻烦。”

    “……算了。”乔初意心里暗骂了句幼稚,“我就说说,没想去。”

    “确实很晚了,我去房间回几个邮件,你也早点休息吧。”时颂笑着对乔初意说,“你要的食疗菜谱我一会儿微信发给你。”

    乔初意点点头:“嗯,谢谢啦。”

    时颂转头走向自己房间,乔初意也打算回去洗洗睡了,结果还没抬脚,男人握着手机举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个二维码。

    乔初意愣着抬起头,看见他清冷的眸底之下,仿佛有漆黑的汹涌的河流。

    “微信。”他说。

    乔初意握紧手机:“……不用了吧。”

    周序霆毫不客气地凝视着她:“到我这儿就不用了?”

    乔初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她和时颂加了微信。

    她深深吸了口气,十分平静地说:“五年前我们就分手了,这次遇见也是偶然,应该没必要再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说完她再次转身,却直接被他拉住手腕:“你们在一起了?”

    “没有。”她不屑骗他。

    “那凭什么我没机会?”一字一顿,像重锤落在她心口。

    乔初意脑子嗡了嗡,口唇干涩,神经仿佛也变得迟钝,没有出声,也没动。

    他本想慢慢探她的态度,可当听见那些关于她和时颂的故事,看见所有人都默认他俩是一对,俨然把时颂当成自己人之后,什么徐徐图之,什么理智和颜面,统统灰飞烟灭。

    这五年改变的太多,他们都和当初不一样了,可唯独他为她而左右的心一如当年,只需轻轻一撩拨,就滚烫地沸腾,像草原上脱缰的烈马,无法再控制。

    “既然现在没有男朋友。”他顿了顿,无比认真地盯着她侧脸,“要再跟我谈一次吗?”

    乔初意缓缓抬起头,像被放慢了动作,配合她心中百转千回的思绪。

    他看着她的眼神,恍惚让人回到五年前热恋的时候,一点点目光就让她沦陷。

    可一切流逝的时间都有迹可循,谁也回不到当初。

    她吸了吸鼻子,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不要了。”

    男人手心颤抖,眼底也像落了枚石子。

    “周序霆,我帮你不是因为你,是为我们大家。谢谢你救我,安慰我,带我去骑马看落日,还有昨晚。”她从兜里拿出那只酒瓶盖,看着月光下暗淡的刻字,2011年,那同样是她最怀念的时光。

    “总之谢谢你,但我们犯过的错,就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她把酒瓶盖还给他,周序霆没有伸出手接,所以当她放开的时候,清脆地落在水泥地上。

    她转身走回房间,留下月色里一抹修长落寞的身影,和那枚在地面上无助盘旋的酒瓶盖。

    那是他们的2011年。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乔初意摸到眼角一片湿润,可怎么都想不起做了什么梦。

    这些年总是这样。

    她曾经咨询过时颂,他说,那是被她压在深处的记忆和情绪,她想要丢掉,可身体不允许她丢掉,于是一面在梦里肆虐,一面在醒来后,不让她记起来。

    乔初意觉得有点怪力乱神,但也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第二天,同事们在院里分树苗和种子,乔初意还在御赐休假——杨院士千叮咛万嘱咐,让她陪好时颂,就差直接开口当媒人。

    时颂知道她不干活就浑身不舒服的性子,便说在房间看几个病例,让她去院里忙。

    同事还在开她的玩笑。

    “师姐你这样可不行,师姐夫要工作你进去陪他呗,这点儿暗示你听不懂?”

    乔初意乜了那个小师弟一眼:“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确实过分了小汤。”关露一脸正经,“作为咱师姐的娘家人,要带着挑剔的眼光无差别看待所有男人,你怎么能反过来帮外人呢?时医生是很优秀,但距离当咱师姐夫的标准还差十万八千里呢,懂不懂?”

    “懂。”小汤忙不迭点头,“凭师姐的条件,高低得弄满院子的猛男选手给她挑,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关露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笑容:“不错,满院子猛男这事儿交给你落实了,师姐喜欢帅的,有八块腹肌的,懂?”

    压力给到小汤,他瞬间苦了脸:“我去哪儿找啊我——”

    哀嚎声响彻院子,其余人跟着笑。

    乔初意差点笑出眼泪:“算了吧,我突然觉得时医生就不错。”

    反正就是句玩笑话,她没当真,更没想过会传到某人耳朵里。

    直到晚上回房,刚打开门锁,另一只手从背后推着门板,将她一起拽进去。

    “嘭”一声,门被关上,乔初意头晕眼花地被困在那人和门板之间。

    屋里漆黑,她独独看见他眼睛。

    气声低沉地落下来:“喜欢有八块腹肌的?”

    乔初意手腕被他拉住,怔了怔:“你干嘛?”

    “验货。”带着她的手碰到他衣角。

    乔初意用最大的力气挣扎起来:“你再耍流氓我叫人了。”

    男人僵硬了下,手指机械般地一截截松开。

    侧过身靠在墙上,与她站成两道互不干扰的直角边,落寞的嗓音融入漆黑夜色:“对不起。”

    乔初意平复着呼吸,听见他真诚的道歉,低着头“嗯”了声:“算了,不跟你计较。”

    屋里依旧漆黑,谁也没叫开灯,就这么藉着窗口渗进的月光看彼此。

    “我过来是要跟你说,这次我全想好了。”周序霆手揣进兜里,“如果你考虑时颂,至少给我一次公平的机会。”

    乔初意撇过头:“你非要这样吗?”

    男人没说话,她知道,沉默就等于坚持。

    “周序霆,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不用我多说,我以为你懂。”习惯了靠着门的弧度,她双手抱臂,微屈着身体抬眼看他,疏懒自然,平静得像老朋友聊天,“现在我有自己的事业,未来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考虑离开这儿。但你总有一天要回北京的。”

    周序霆望着她勾了勾唇:“你在哪我在哪,大不了我也不回去。”

    这话听着像胡闹,她气笑了:“讲点儿理行吗?”

    “当年我就是太讲理,才同意分开。”他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倾身逼近。

    乔初意听见心口擂鼓般的声音,随着他靠过来的气息,攥紧了双手:“你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去北京吗?”

    她知道周鸿朗如今的位置,是他想要的。但他要靠自己的能力,而不是凭着谁儿子的身份。

    这些年吃过的所有苦,身上的所有疤痕,都是他走向那个位置的一步步艰难的脚印。

    “没错,以前是。”他抬手靠近她脸颊,没有看见她抗拒的神情,便再近一些,捋开刚才她挣扎间弄乱的头发,小心翼翼地,仿佛怕弄坏一件宝物,“拼命往上爬,往前走,争取所有最好的机会,可是走得越远才发现,我早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其实我一年前就能回北京了。”他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像泼洒的浓墨,像无边夜幕将她

    包围起来,“但我知道,你不在北京。”

    第52章 第 52 章

    乔初意不得不承认, 无论五年前还是现在,她总是会为这样的他而动容。

    大脑告诉她要理智,但这颗心一次又一次固执地重蹈覆辙。好像两股力量拉扯着她,一边是坚守了五年的道路, 另一边是向心而去的深渊。

    “我以为。”她哽了哽声, “你没找过我。”

    其实她一直想打听他消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至少有没有安然无恙地回国。

    自从分手后, 樊枝刻意避免对她提到周家任何人,她也不好问。向秦楚打听也冒昧, 毕竟许多年没联系了。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渠道。

    后来就想着如果他出事, 周家一定会告诉妈妈, 她多多少少会听见风声。或许没有消息,就证明他还好好活着。

    ——这样让自己安心下来。

    以两家的关系, 他们想重新找到彼此都不是什么困难事。她以为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就代表着他已经彻底忘掉,更或许时过境迁, 身边早已有了别人。

    “确实没找过你。”他自嘲地勾了勾唇,“听我妈说,你也没打听过我的消息,我以为……我没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他微垂下头, 嗓音也夹了水声:“我想着,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可能到现在还一个人, 何必来自取其辱。”

    “但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他轻轻握住她攥紧的手,“哪怕是抢, 也要把你抢回来。”

    “可你真的不回北京吗?”她眼圈红红地望着他,满是心痛和惋惜,“要放弃吗?”

    “什么叫放弃?”他轻松释然地勾起唇,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指,“我想做的事从来没停止过,在这里,在北京,又有什么区别?”

    “以前我总想着要和父亲一样,觉得那才是正道,可现在我想通了,我与他本就不同,为什么非要走他的路?”说着,他缓缓抬头,坚定的目光淌进她眼眸。

    “也许未来还会有机会,也许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去北京,去杭州,去任何地方。但如果没有你,那一切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

    乔初意猛猛吸了口气,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一一,我还喜欢你。”他低下头,轻柔的吻落在她发心,气声里夹着颤抖。

    乔初意埋低头,不让他看见眼底的晶莹:“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让我想一下,好不好?”

    要不要重新开始一段前途未卜的感情,要不要再放纵一次,要不要自私地将他绑在这里……

    周序霆说了那么多,为他的决定找了那么充分的理由,但她知道,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她。

    五年前精心铺好的路,如今又被他亲手斩断。

    头顶传来他潮湿的笑意:“好。”

    *

    一夜之间,周序霆变得扬眉吐气了,见着时颂也不再是暗戳戳地拈酸吃醋,甚至脸上都洋溢着即将胜利者的光芒。

    乔初意去沙漠里面,他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她。

    其实大白天哪需要他保护,绿洲附近都被军队包围起来,那人如今孤立无援,除了渴死在沙漠,就是原地伏法。

    坐办公室他守门口,会客他帮忙端茶送水,比打杂的小汤还敬业。

    连食堂烧菜的大厨都换了人。

    小汤看着从厨房送菜出来的男人,瞠目结舌:“这咋……二号选手出现了?”

    乔初意清了清嗓,埋头吃米粒。

    香喷喷的卤鸭头被放在她正前方,头顶飘来某人含笑的嗓音:“你喜欢的。”

    十几双眼睛盯过来,她整只脑袋都在发烧,恨不得挖个洞把他塞进去,羞恼地抬起头:“进去做饭吧你。”

    “遵命。”某人笑得跟花一样。

    邻桌战友们戳着碗里的米粒,个个生无可恋:

    “完蛋,连长肯定没戏。”

    “那可不,瞅瞅人家对时医生那态度,再瞅瞅对他那态度,热脸贴冷屁股啊。”

    “明显就是不喜欢他。”

    “麻了,他不仅没戏,还抖M。”

    鸭头是他昨晚托朋友从内地买了空运过来的,八百里加急冷链运输,一大早亲手处理下锅,完完全全是她怀念的家里的味道。

    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偷学了做糕点和糖水,桌上一盘盘漂亮得,仿佛把江南水乡的精致搬到了西北大漠。

    关露怼她胳膊,悄悄地:“想不到啊,我以为周连长就是个糙汉,居然还会做这?”

    男人下厨不稀奇,但男人做糕点做糖水,不仅要技术,还要一点品味和审美的。

    很明显,他一样都不缺。

    乔初意鼻子酸了酸,眼眶一瞬有热意上涌。

    原来只因为她喜欢,他便默默学了这么多。

    然而,周序霆能待在这儿的时间不长,等那个人落网,便要回驻地去了。

    最后一个晚上,两人坐在沙地里看星空,他再次把那只酒瓶盖送给她。

    准确说,已经不是酒瓶盖。

    他用它和剩余的易拉罐做了一个风铃,大漠风起,她手里的风铃也跳跃起来,发出清脆快乐的声音。

    “喜欢吗?”他问。

    乔初意手托着下巴,把风铃举得高高的,弯起唇:“很早的时候我就想,以后要去伊宁买个院子,就在解放路,离六星街很近的地方,然后每扇门前,每个檐角都挂上风铃。”

    周序霆侧头看着她,目光深邃柔和,像满天星辰披在她身上。

    *

    端午节快到了,站里同事们又开始蠢蠢欲动,今年谁留下值班,谁有幸回家团圆。

    乔初意去年没回去,想着今年怎么着也得放个假,陪樊老师待几天。

    她提前去县城大市场买樊老师最爱吃的杏子干,正跟老板讨价还价,手机突然响了。

    她眼一亮,连忙接听:“妈——”

    还没来得及说出她马上回家的喜讯,对面传来一道陌生嗓音:“你是樊枝的女儿是吧?”

    乔初意心口一慌:“……是,我妈妈呢?”

    对面的人嗓音低沉平和,却每一个字都像刀锋划在她心口:“我这边是浙大二院急诊科,你妈妈受伤在抢救,你最快多久能赶过来?”

    “我,我马上过来。”乔初意慌不择路地回头跑,“我妈妈怎么样?”

    “腹部被刺伤,主任说需要手术,等家属签字。”医生问,“你现在在哪儿?”

    乔初意发动车子,手脚都在抖:“我在新疆。”

    对面似乎没想到,沉默了下:“这边还有其他亲人吗?情况紧急,应该等不了太久。”

    乔初意急得哭出来:“你们不能先手术吗?我舅舅他们在乡下,进城也要两个小时。”

    “那您父亲呢?”

    乔初意默默握紧了手机:“离婚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她听见电话那头模糊又熟悉的声音:“你好医生,我是杭州市刑警大队的乔正业,了解一下事故经过和受害者信息。”

    *

    虽然那边有爸爸签字,乔初意还是不敢耽搁,改签了最快的机票,赶回站里交接完工作,请假回家。

    时颂陪她一起走的。

    坐在凌晨三点的飞机上,她连眼睛都不敢眨。

    “睡会儿吧。”时颂有点担心地望着她,“回去之后可能会更忙,我怕你身体熬不住。”

    乔初意呆呆望着紧闭的舷窗遮光板:“睡不着。”

    时颂说:“那也闭上眼休息一下。”

    “嗯。”乔初意慢慢合上酸胀的眼睛。

    依旧是睡不着,她就这么闭着眼保持清醒,直到飞机降落在杭州,跟时颂道完别,就打车去了二院。

    路上乔正业告诉她,手术成功,脱离危险了。

    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局里还有事,等乔初意到医院,乔正业就走了,反正樊枝也不待见他。

    樊枝睡了五六个小时,才醒过来。

    乔初意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躺着,面色苍白还勉力对她笑着的妈妈,又忍下一阵眼泪:“妈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妈妈不饿,不想吃。”樊枝眼都不眨地望着她,“你那么远跑回来,辛苦了,好好歇着。”

    当年乔初意考研转了农学专业,樊枝有段时间意见很大,后来得知她要

    铱驊

    去新疆,两人甚至完全闹掰了。

    樊枝脾气大,乔初意也不服软,刚到新疆头两个月,连通电话都没打过。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人虽然和好如初,但对于这件事的芥蒂,彼此都心照不宣。

    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家人之间能有什么怨恨呢?如果那两个月间妈妈出了什么事,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如果这次回来真的见不到,她也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妈,我是不是做错了?”乔初意低下头,嗓音哽咽。

    “你没错,是妈妈错了。”樊枝轻轻碰到她的手,想握住,却似乎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耷在床沿,“妈妈不该想把你绑在身边,给你那么大压力,从你成年的那一刻起,就该为自己活了。”

    “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擅作主张让你学师范,白白浪费你四年时间。”

    乔初意握住她手指,连连摇头。

    “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你喜欢待在新疆,就待在那儿吧。以前我觉得男孩儿可以跑远一些,女儿还是留在身边好,可现在我想明白了,凭什么呢?”樊枝释然地笑了笑,“我自诩没有重男轻女,但这种想法,又何尝不是对女儿不公平?生而为人,只要你们想,都能有自己的广阔天地。”

    乔初意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病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走过去开门,外面是一对陌生的中年男女。

    乔初意脸色一变,要关门。

    女人哈着腰撑住门板:“对不起啊,我们是来道歉的。”

    乔初意冷着脸:“我妈身体不舒服,不见人。”

    “初一。”里面传来樊枝虚弱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乔初意不情不愿地放他们进来,眼里像藏着刀子,要把这两人碎尸万段。

    “对不起啊樊老师,是我们的错,我们来道歉了。”女人朝丈夫使了个眼色,那男人赶紧把带的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孩子做事是冲动了些,不过万幸,没对您造成什么伤害。”

    “没造成什么伤害?”乔初意冷笑一声,“这位阿姨,是要捅死人才算有伤害吗?”

    女人脸上笑容僵了僵:“这,你妈妈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她现在之所以活着,是三名主任教授连夜加班,在手术台上整整八个小时,才捡回来一条命。”乔初意一步步逼过去,“你们到底是觉得万幸,还是遗憾你们家杀人犯没得逞啊?”

    “什么杀人犯?我儿子就是一时激动失手了,你这姑娘说话咋这难听?”女人满脸慌乱地看向樊枝,“樊老师,你女儿这性格要不管管,以后难嫁出去的。”

    “与其关心我女儿嫁不嫁得出去,不如关心你儿子要判几年。”威严的男声从门口传来,皮鞋落在瓷砖上的沉稳声音,仿佛瞬间让她回到小时候,每天盼到爸爸回家时那份雀跃的心情。

    乔正业见多了这种事,毫不留情地打破这两人的痴心妄想:“你儿子蓄意杀人这件事,我们全家不接受道歉,不调解,会严格按照法律途径。”

    “真的不能商量一下吗?我儿子还没满十八,他明年高考啊……”女人说着说着就哭了。

    “满十六就该负刑事责任了。”乔正业冷冷看着,面容严肃,“现在接受教育改造是为他好,你们也别想走什么歪门邪道,否则我在市刑警大队,随时恭候。”

    乔初意鼻头酸了酸,握紧母亲的手。

    印象中的父亲从来刚直不阿,以前在部队也好,去了公安也好,从不会用这身制服压人。

    这是第一次,为了保护她们,用警督的身份威慑对方。

    女人还在哭啼乞求,男人看清形势,知道没希望,拉着自家老婆走了。

    “你放心。”乔正业回头对樊枝说,“这件案子我虽然回避,但会全程盯着,不准他们做任何手脚。”

    “……嗯。”樊枝垂着眼,没看他,嗓音因为虚弱有点嘶哑,“多谢。”

    “我们之间还用……”乔正业说一半,似乎才觉得不妥,抬手懊恼地揭下帽子。

    乔初意目光在两人间溜了圈,脑子里灵光一闪,借口上厕所出去了。

    找主治医生聊了会儿,了解了解樊枝的情况,对方说好好休养就没大碍,她才完全放下心。

    打开安安静静的朋友圈,心想某人要了她微信就列表躺尸,看来真是不着急。

    没想到这么巧,他名字忽然就飘到最上面。

    周序霆:【草绿了。】

    下面是一张照片,蓝天下的草原,比那年十月在独库公路看到的空中草原更绿,也更密集。

    草木荣荣,万物复苏的感觉。

    乔初意勾着唇回复:【不忙吗?还有闲心看风景。】

    周序霆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在忙什么。

    “我回杭州了,在二院。”她没瞒着他,“我妈被一个高二学生用刀捅伤了,不过抢救及时,现在没有危险了。”

    周序霆顿了下:“需要帮忙吗?”

    “不用。”乔初意笑了笑,“我爸在。”

    “他们和好了?”

    “不知道。”出门在外这些年,她对家中情况知之甚少,很多事情也拿不准,“可能吧。”

    两人就这么平淡地聊着,她心里也很平静。

    不会再觉得有什么情况下,他一定,必须得陪在她身边。

    如果是自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依赖他,指望他呢?

    五年前的她青涩懵懂,不谙世事,觉得爱情大过天。

    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能够独立地面对一切。她有自己的生活,有充实的工作和毕生为之奋斗的理想,爱情不过是锦上添花。

    *

    时颂忙完工作过来探望,带了一些进口水果和补品。

    心意很足,但除了关心樊老师伤情,没再提别的任何事。

    时颂离开后,樊枝笑着对乔初意说:“这位时先生很通透。”

    乔初意抬了抬眸:“什么?”

    “他喜欢你,但知道自己没希望。”樊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知道你心里有人。”

    “妈。”乔初意从小被数落惯了,有点条件反射,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解释,“他没说过,我只能当不知道,而且我没有占过人便宜,每次他送的东西我都有回……”

    “我又没说你的不是。”樊老师笑着叹了叹,“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知道时先生跟你没缘分,但是都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也该有个归宿了?”

    乔初意低下头。

    樊枝握住她的手:“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只能刻骨铭心地爱一次,无论对还是错,都只有那么一次。以后就算能遇到差不多的,也多少是勉强凑合了。”

    “凑合着倒也能过,这世上多少人都是凑合着过完一辈子的?”樊枝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手,“但你要考虑清楚,不要将来才后悔。人最怕的就是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回看,选好了一条路,才发现另一条更放不下。”

    “嗯。”她握紧手指,眼中迷雾渐渐散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周序霆给她转了一万块,让她买点营养品,请个好点的护工。

    乔初意没跟他客气,收下了。

    这次多请了四天假,加上端午也就一周,很快就过完,站里还有一大堆事,不能耽搁。

    3号中午,她回家拿上樊老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带走的八珍糕,匆忙赶到机场。

    候机的时候,接到周序霆电话。

    她漫不经心地拿到耳朵边:“喂?”

    “那个,你好。”那边不是周序霆的声音,是另一个年轻男孩。

    不久前接到医院电话的后遗症令她瞬间脑子嗡了嗡,心底一慌:“你好。”

    对方开口前刻意清了清嗓子,语气听着很严肃:“你是周序霆的前女友吧?”

    乔初意皱起了眉:“你是?”

    “啊,我是军区医院的。”那人满腔正经,却说不出来哪里怪,“他出任务受伤了,那个,很严重,特别严重。”

    心脏猛颤了一下,她抬眼看向大屏,飞机起飞还要四十多分钟。

    “那个你方便过来一下吗?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了,哎——哎哎连长——耳朵疼——”

    那人说着说着哀嚎起来,手机里传来周序霆冷漠威胁的声音:“想好最后一面见谁了?我给你安排?”

    “我错了连长!俞队的主意,你揍他别揍我啊,我就是个背锅的,他们一个个都有份……”

    “负重越野二十公里,滚,不跑完不许吃饭睡觉。”

    乔初意抬手抚了抚心口,平静下来。

    周序霆处理完那帮人,重新拿起手机:“我在医院体检,身体没事儿。”

    “嗯。”她笑了笑,“那就好。”

    他沉声:“吓到了?”

    刚才她确实有点招架不住,但还是故作轻松地否认:“没有。”

    “这帮臭小子,听说你跟时颂一块儿走了,自作主张给我想辙儿。”周序霆说,“我会加强管理的,保证没下次。”

    乔初意抿抿唇:“嗯。”

    广播播报另一趟航班,被他听见:“回来了?”

    “站里还有工作,我不能离开太久。”乔初意用手指轻轻摩擦着裤子上的纹路。

    他问:“明天上班?”

    乔初意:“嗯。”

    他又问:“今晚几点到?”

    一会儿明天一会儿今晚,乔初意差点被弄糊涂,反应了一下,才说:“七点。”

    周序霆笑了笑:“我去接你。”

    “不用了,楼兰机场很远。”乔初意虽然不知道他驻地的具体位置,但北方边境离这边,随随便便上千公里。

    “可我想见你了。”他说,“你不想吗?”

    乔初意俯下身,有点想哭,可又不是难过。

    是被她压在心底的那个会甜蜜雀跃,会想念会冲动的小女孩,在拼命冲破时间的封印。

    从杭州到楼兰的几个小时,她睁眼无眠,好像再次尝到那种为了要见一个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的感觉。

    五年了,这种感觉恍如隔世,却也熟悉得如同本能。

    飞机在上空盘旋着,云层下的小县城不断靠近,这段她看了无数次的风景,到今天却仿佛变了模样。

    依旧是漫漫黄沙包围着小城,绿洲像彩带一般蔓延其间,生命与荒芜交错,绝望里长出希望。

    但这次,有人在等她。

    站在小小的机场大厅,恍惚回到了六年前的伊宁,十九岁的她像一只小鸟飞进他怀里。

    可如今二十五岁的她,拖着行李箱缓缓走着,干练,沉稳,不拖泥带水的每一步,都是她蜕变至今的脚印。

    是那人等不及,大步流星地迈向她,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搂住她腰,疾如骤雨地吻下来。

    第53章 第 53 章

    仿佛按捺已久的渴望被彻底释放出来, 毫不留情地,肆意掠夺她呼吸。

    可她就像被定住了身体,没有任何反抗,甚至凭着记忆中的本能去感受, 去迎合。

    暌违五年, 很多东西依旧存在,比如一靠近对方, 就自然想要更亲密的冲动。

    理智缓缓回笼, 她早已攥皱他后背衣领:“……有人。”

    这机场虽然不热闹,但也有三三两两的旅客。

    他抬手捧着她脸颊, 低声耳语:“换个地方?”

    一阵酥麻,乔初意抱紧了他:“好。”

    离机场最近的一家酒店, 开车只用了五分钟。

    走进房间门的一瞬, 乔初意被他压在玄关墙上,手掌垫着她后脑勺又吻下来。

    杭州天热, 她出门穿的短袖,到这儿下飞机时还觉得太凉,可进屋没一会儿, 就出了身汗。

    脑袋是晕的,四肢也是软的。

    周序霆将她抱起来,两人的呼吸和体温融在一起。

    “可以吗?”他直接问。

    乔初意觉得太热,手掌下意识推了推。

    周序霆把唇移开一些, 额头抵住她额头。

    “听你的。”他眼底像淬了火,竭力忍着,“你想从头开始, 也行。”

    乔初意定定地望着他,仿佛要被那团火吞噬, 理智被烧得荡然无存。

    “谁要跟你从头开始。”她轻声说着,主动侵上他唇瓣。

    就从现在开始,从最热烈的时刻开始。

    像火焰触碰到火焰,将整个世界瞬间燎原。

    亲吻绵延至耳际,衔住那枚小巧精致的耳垂,感觉到她瞬间绷紧,低声笑:“还是这儿?”

    和当年一样,一亲她耳朵就要躲。

    但比起当年,年轻的心灵青涩试探,如今他的目的很明确。

    五年的空虚,五年的思念,都要这一晚填补和宣泄。

    后来,乔初意嗓子都喊哑了,心脏也蹦累了,比去年夏天跑马拉松还要累。

    平复很久,呼吸才渐渐缓下来。

    周序霆还像连体婴儿似的抱着她,呼吸沉在她脖颈,轻笑。

    乔初意抬手戳他的头:“笑什么?”

    “以前听队里谈恋爱的战友讲,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嘴上说不要就是要,有时候真给了,又不要。”指腹托着她脸颊,捏了捏,“你刚说不要,是假的吧?”

    乔初意瞪了他一眼,要拽开他,却被反握住,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没事儿,身体诚实就好。”

    身上的汗有点干了,她忍不住娇嗔:“盖被子呀。”

    周序霆笑了一声,把踹到床角的被子拉过来,罩上。

    这酒店还挺特色,被子是红色花纹,两人躺在里面,像新婚的洞房花烛夜。

    他牵着她的手揉捏把玩:“我这人思想很传统,发生这种事情,你要对我负责。”

    又开始胡言乱语碰瓷了。

    把她拽到酒店开房的不知道是谁。

    嘴上说着听她的,却好像不做就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是谁。

    刚刚最得劲的也不知道是谁。

    乔初意胳膊肘怼他胸口:“你出来说行不行?”

    “不行。”胸膛贴紧她后背,抱得更严丝合缝,“怕你不认账,跑了,我被吃干抹净找谁讲理去?找警察吗?”

    “周序霆。”乔初意又恼又好笑,“你现在怎么这么黏人?”

    男人亲亲她耳朵,低声喃喃:“我都是你的人了,不加紧黏上,万一你得到了就不珍惜,被你甩了怎么办?”

    乔初意扯了扯唇:“……倒打一耙。”

    “我肯定不会的。”周序霆郑重地握住她手,十指相扣,牵到唇边吻了吻,“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打结婚报告。”

    “谁要跟你结婚啊?”乔初意脸一热,“谈恋爱就谈恋爱,别扯结婚。”

    男人目光微动,认真看着她:“不想结婚?”

    刚才那瞬间她是想的,可嘴巴比脑子快,有些话就脱口而出。

    一转念,又不禁犹豫了。

    结婚代表着他就会和她彻底绑在一起,她不走,他也不会再离开新疆。

    “你还在想给我留退路?”周序霆看出她眼中的挣扎,捧过她脸,“我不要退路,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北京我不去了,这辈子就和你留在这儿。你要不结婚,也行,咱俩就这么过着,总之别想再把我撇开。”

    被坚定选择跟爱着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乔初意鼻头一酸,转过身搂紧他脖子,瓮声开口:“我没想把你撇开。”

    也许当年也是一样的吧。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分手,其实那是一种被无情抛弃的感觉,以前她年纪小,不懂,只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可现在她越来越能体会当初的周序霆,该有多难受。

    他也才二十三岁,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包容她,忍耐她那么多。

    “对不起。”她埋首在他胸前,吸了吸鼻子,“再也不会了。”

    未来依旧不会是一片坦途,但这次她足够清醒,足够勇敢,也足够坚定地选择他。

    *

    鼻间渗进阳光的气味,乔初意恍惚以为是在宿舍,翻了个身,落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昨晚的疯狂和甜蜜都瞬间涌入脑海。

    睁开眼,周序霆低头望着她,

    手指捋着她凌乱的头发:“还早着,要不要再睡一觉?”

    “不。”她环住他腰身,赖在他胸口,“你什么时候走啊?”

    感觉到她撒娇的意味,男人满足地勾起唇:“先送你回站里,不急。”

    “现在是真领导啦。”乔初意望着他努了努嘴,“好神气。”

    “时间是自由多了,而且你在这儿,也不远。”周序霆摸摸她头发,“我努力再往上升升,调到师部,咱们就更近了。”

    乔初意“噗嗤”一笑,看向他头顶的硬茬:“努力可以,不过要保重头发哦,秃顶了我可不要。”

    “放心,咱家没这基因。”周序霆握住她手,“我不会,下一代也不会。”

    乔初意羞恼地踹他小腿。

    周序霆笑着搂住她,手指穿进她发间,目光缓缓凝住:“什么时候剪的?”

    乔初意怔了怔,若无其事地撇开目光:“就……你走的那一年。”

    从那以后,她一直留短发。

    男人望着她的目光更深沉了些,乔初意不想气氛这样下去,勾着他脖子故意问:“你觉得我长发好看还是短发好看?”

    周序霆捏捏她脸颊:“送命题?”

    乔初意满脸得意:“你说不说吧。”

    他翻身把她压住,手臂困在她肩侧,灼热的呼吸缓缓逼近她耳边:“不说,我又不傻。”

    乔初意感觉到危险,连连抬手抵在他胸口:“……不说就不说你干嘛呀?”

    “时间还早,你又不睡觉。”他从盒子里拆出来一只,麻溜戴上,“能干嘛?”

    “你这样,不行。”乔初意咬紧牙,哼了声,小拳头捶在他肩膀上,“会迟到的……”

    “不会。”他笃定。

    乔初意闭了闭眼,搂紧他轻晃的身子:“骗人……”

    “我保证。”

    他果然没让她迟到。

    踏着最后一秒种,把她送进单位大门。

    几位同事都惊呆了,嘴巴一个比一个张得大。

    小汤看见两人牵着的手,舌头开始打结:“这这,这不是二号选手吗?”

    “很荣幸,现在不是选手了。”男人扬眉吐气地牵着她走到人群中间,“自我介绍一下,她男朋友,她老公,孩子他爸——”

    话音未落,被乔初意抬起胳膊肘狠狠撞了下,才笑着把人搂怀里,正色道:“未来老公。”

    关露干笑两声:“您要不把老伴儿也加上。”

    “有道理。”周序霆笑了笑,虚心接受。

    乔初意不想再被当猴看,小声问:“你还不走吗?”

    “不急。”他看了眼表,“又没人催我。”

    “……”还真是官大一级,肆无忌惮了呢。

    乔初意回到办公室处理文件,他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一个上午,灰尘落叶扫干净了,停车场那些车也都洗了,连后院种的盆栽都被浇过水。

    关露去了趟杨院士那边,回来不可思议地对乔初意说:“这差别也太大了吧?确定和刚开始是一个人?”

    还记得这人第一眼就吓得她小心脏抖成筛子,还以为是什么恐怖组织头目。

    乔初意笑了:“有这么夸张?”

    “反正我是万万想不到,这居然是个田螺先生。”关露坐到对面,摇了摇头,“人跟人的命啊,比不了。”

    乔初意听出她语气里的叹息,问:“回去你妈又让你相亲了?”

    关露比她只小一岁,硕博连读还跑到新疆这么偏远的地方,家里观念又传统,生怕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也才24,三天两头给她介绍。

    关键是介绍的也不靠谱,连初中学历都有,经常微信聊天气得她直摔手机骂蠢货。

    虽然不能学历歧视,但有些思想层次上的差异,是根本没办法妥协的。

    关露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声:“我觉得我爸妈对对方没有任何要求,男的,活的就行,动物配种还找颜值高品种好的呢,我觉得我再被他们祸祸下去,真的要吃斋念佛了此残生了。”

    乔初意把文件保存好,认真看向她:“那你到底是排斥相亲,还是单纯觉得那些男的不行?”

    “当然是那些男的太次了。”关露扯了扯唇,“相亲就是一个认识人的渠道,这种客观存在的东西我干嘛要排斥它?不过以我爸妈的社交圈,他们根本接触不到靠谱的异性,还一个劲儿给我塞,说了也听不懂,真服了。”

    乔初意眨眨眼:“那你喜欢部队的么?”

    关露一怔:“啊?”

    “有学历有颜值,八块腹肌,挣得多花不完。”乔初意一本正经地说,“就是吧,可能会挺忙,经常见不到面。”

    “我去,这不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吗?”关露捂着嘴笑出声,“谁处对象要天天见啊,烦死了,我这么忙可没工夫招待,养个电子宠物挺合适,平时网网恋,别影响我工作,偶尔见了面小别胜新婚,摸个腹肌上个床啥的,长得帅活好就行。”

    乔初意下意识清了清嗓:“办公室,说话注意点儿。”

    关露:“话糙理不糙。”

    乔初意摇了摇头。

    能干出大早上偷看弟弟们腹肌那种事儿的女人,指望她什么呢?

    周序霆一直待到八点多,在食堂吃完晚饭,才说要走了。

    乔初意送他出去,在车旁抱着,他把她搂进怀里亲。

    车辆挡着院内视野,肆无忌惮的手掌从她衣角钻进去,被狠狠拍开:“不许当街耍流氓。”

    周序霆笑了声,手掌隔着衣服摩挲她后腰,额头轻轻抵着她额头:“走了?”

    “嗯。”她扬起脸,啄一口他弯起的唇,“路上小心点啊,别开太快。”

    他回吻:“是,领导。”

    乔初意忍不住笑起来。

    他俯身把她抱进怀里,用力闻着她发心的香味:“以后你是我领导,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乔初意搂紧他腰:“什么都可以吗?”

    虔诚的吻落在她发间:“你的话就是命令。”

    乔初意眼眶一热,吸了吸鼻子,全都是熟悉的味道。

    他和五年前一点没变。

    她仰起头,额头碰到他下巴:“那你帮我个忙吧。”

    他低下头,唇瓣正好吻到她额头:“好。”

    乔初意笑了:“你都没问是什么。”

    他也笑:“随便什么。”

    乔初意正色起来,抬手搂住他脖子说:“我师妹,就是办公室的小关,你给她物色一个对象呗。”

    男人挑挑眉:“什么要求?”

    说着一只手继续搂她腰,另一只手拿手机。

    乔初意一脸认真:“军校毕业的,最好跟你一样,长得帅,性格好,而且时间自由一点的。她以后应该会回老家,在安徽,对方不要离太远,同省的最好了。”

    看见他不停地点屏幕,乔初意脑袋凑过去:“干嘛呢?”

    备忘录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她刚才说的话。

    “领导讲话不得记个笔记?”他笑着搂紧她,“放心,一定好好办。”

    莫名又被他弄感动了,乔初意仰起头,主动送上香甜的吻。

    *

    过完端午,接连很久都没有法定节假日。乔初意当了三个多月的牛马,勤勤恳恳,就没离开过这片沙漠。

    期间周序霆出公差两次,都特意绕过来看她,也不能过夜,匆匆见一面又离开。

    乔初意还没意识到这次他们复合后,状态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周序霆给她发微信:【忙吗?】

    那会儿乔初意刚忙完回来,直接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喝矿泉水,脸上还沾着没吹干的沙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回了句:【不忙。】

    对面打来一个视频电话,她平静地接了。

    屏幕那头男人坐在草地上,灯很远,显得他整个人很暗。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轮廓有几分落寞。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那人先问:“从沙漠回来?”

    “嗯。”乔初意喝了口矿泉水,“最近温湿度不错,多种点儿树。”

    看着她这副模样,周序霆似乎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更多的还是心疼:“别太累,注意休息。”

    “嗯。”乔初意对着视频理了理头发,然后仔细盯着他依旧帅气的脸,思忖道,“感觉你兴致不高啊,有烦恼吗?”

    男人勾了勾唇:“没有。”

    “别骗我。”乔初意用手指戳戳摄像头,“你真笑的时候嘴巴是正的,假笑的时候是歪的。”

    周序霆听完,终于没忍住笑了出声。

    两人心照不宣,似乎都想起了许多年前的画面——

    在她大学宿舍顶楼,这人煞有介事地逗她:说真话的时候左边梨涡动,说谎的时候右边梨涡动。

    回忆涌上来,乔初意鼻头一酸,像当年的他一样开口承认:“骗你的。”

    男人目光微微一凝,她又说:“不过我能感觉到你心情不好。”

    “也不是心情不好。”周序霆笑了笑,表情认真地望着她,“可能是不习惯吧,我觉得……你好像不怎么需要我了。”

    乔初意心口颤了一下。

    至多一周一次的视频,回复简短的信息,她原本没觉得有问题。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她逐渐淡出人际,除了大学室友偶尔的寒暄和同事关于工作的必要联系,没有任何累赘的社交活动。

    微信朋友圈提醒关闭,只在想看的时候去看一看,更不会主动联系列表里的朋友。

    这么多年,她的生活不再需要别人来充实,情绪也不再依附于任何人的联系和关心。

    周序霆浅浅勾着唇,表示理解:“没事,我会习惯的,只是现在还没完全习惯,偶尔会想一些……有的没的。”

    “周序霆,你在想什么啊?”她眼眶一热,“我承认我现在……可能确实没那么需要你了,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其实我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以前我跟你谈恋爱,好像完全没有自己,一旦你不在,就变得很难过很失落。”

    “但是不应该那样的,这个世界上,谁离开谁都能好好生活,不是吗?”

    她不再像以前,心情不好就想找他倾诉,遇到难题总想问他,她已经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情绪,有办法解决所有旧的和新的难题。

    就连空闲时间,也习惯一个人静静待着,思考,学习,哪怕是放空。

    “是。”周序霆微垂下眸,语气淡淡的怅然,“也许是我更需要你吧。”

    这晚的视频电话,好像并没有解决问题,乔初意有点失眠。

    第二天她确认了今年剩余的年假,去找杨院士请了五天,坐飞机到伊宁,才给周序霆打电话。

    他语气明显激动:“在机场找地方歇着,别乱跑,我派人去接你。”

    等了二十多分钟,一辆军用吉普停在航站楼前,乔初意拖着箱子走出去,正好和驾驶座下来的士兵面对面。

    那士兵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激动地眼一亮:“您好,您是周副团长的女朋友吧?”

    乔初意愣了愣:“啊?”

    “我是来接您的。”小伙子喜上眉梢地接过她行李箱,“嫂子请上车。”

    “等等,你说的是周序霆吗?”她认真问了一遍。

    万一是来接别的首长夫人,就闹大笑话了。

    “是,是我们副团长。”小伙子两眼亮晶晶的,替她拉开后座车门。

    乔初意这才上了车。

    路上给周序霆发信息:【你什么时候升职了?都没跟我说,差点闹笑话。】

    刚才她一本正经地问周序霆大名,这小兵指不定心里想她是不是傻。

    周序霆:【你那么忙,也没给我机会。】

    乔初意嘴角一抽。

    是是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

    但她也乐意哄他,发过去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周序霆:【我要抱真的。】

    【到哪儿了?】

    乔初意:【刚上车~估计还要几个小时吧?】

    周序霆:【要不了,半小时。】

    乔初意睁大眼睛:【你离这儿很近吗?】

    周序霆:【不远。】

    【调职换地方了,你来得也巧,这边住宿条件更好些。】

    乔初意:【那你是不是还没下班呀?】

    周序霆:【还有点事情,处理完就下班。】

    【你要是觉得无聊,行李让小刘放家里,到办公楼这边转转,我下来就带你吃饭。】

    乔初意张了张嘴,惊讶:【我能进吗?】

    小时候在爸爸部队,都不让进营地。

    周序霆:【我说一声,没事儿。】

    车子直接开进岗哨内,一个宽敞大气的院子,像戈壁中的一块风水宝地,有花坛,还有茂盛的行道树。

    乔初意有点口渴,看见小卖部便让小刘停下来。

    她下车买了瓶矿泉水,发现不远处篮球场似乎有人在打球。

    是几个穿着绿衬衣的年轻男孩,看样子二十多岁,一个个劲瘦有力,身手敏捷,随便一跳都能扣上篮。比她在杭州街头篮球场看到的草台班子,简直养眼多了。

    年轻的身体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脸蛋也挺帅。她站在外面看了半场,忍不住又看下半场,水都喝完了,也舍不得离开去买。

    直到身后恍惚掠过一阵风。

    乔初意莫名紧张,一回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和唇角凉飕飕的弧度:“看上哪个了?帮你要微信?”

    第54章 第 54 章

    看帅哥没什么, 可是看帅哥被自己对象抓个正着,后果就有点严重了。

    但事已至此,乔初意淡定地清了清嗓子,转回去, 煞有介事地说:“个子最高那个, 打得特别好。”

    她是来看球的,不是看脸的, 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天知地知她自己知, 色迷心窍而已。

    不知道怎么上了年纪,越发喜欢看年轻小姑娘小伙子了。

    身后的人朝篮球场内叫了一声:“邢岩, 过来。”

    乔初意脑袋一激灵,拍他胳膊:“你干嘛?”

    刚才被她点名的小伙子立马跑步过来, 站在面前直挺挺地行了个军礼:“周副团长。”

    乔初意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降低存在感,不料某人真好意思说:“把你微信给嫂子加一下。”

    被叫做“邢岩”的小帅哥一愣:“啊?”

    乔初意一边尴尬笑着, 一边在后面猛猛戳某人腰,表情大方得体地解释:“他开玩笑的。”

    邢岩神色却很认真,很显然, 周序霆在他们面前从不开玩笑。

    周序霆看着邢岩,问:“有对象吗?”

    乔初意戳他戳更猛了,压着声:“你到底要干嘛?”

    邢岩说:“没有。”

    又问:“心上人?”

    他也说没有。

    男人点了下头,直入主题:“你嫂子有个朋友, 跟你年龄相仿,有没有兴趣接触一下?”

    乔初意眨了眨眼,脑子终于跟上他节奏。

    原来在这儿唱这出呢。

    之前给关露也介绍了几个, 聊着聊着没音信了,关键那姑娘也颜狗, 要么聊得下去,一见面看不对眼,用她话说,想象和对方接吻的画面,下不去嘴坚决不行;要么看了照片觉得尚可,微信说两句又气得她摔手机骂蠢货。

    这年头,要找一个对眼又同频的异性可太难了。

    周序霆看着他俩加了微信,便让邢岩回去打球。

    带乔初意往食堂走着,边走边说:“这小子研究生刚毕业,比关露小一岁多,之前就没留意。”

    乔初意给关露把名片推过去:“年龄不重要,长得帅,身体好就行。”

    “身体好?”这人低头朝她看过来,眼光意味深长,“你指哪方面?”

    乔初意被他盯得眼皮一颤:“就字面意思呗,身体好,没毛病,长命百岁,你别思想不健康。”

    周序霆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地:“知道么?有两种时候你话特别多。”

    乔初意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

    他说:“心虚的时候。”

    比如刚刚。

    乔初意听懂他潜台词,却默默地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懂:“扯,还有呢?”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她下意识心口一颤,想往后退,脚却抵到了花坛边缘。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微微低头,轻声地,每一个字都透着坏:“在床上求我的时候。”

    “……周序霆!”见这人面不改色地穿着这身皮说这种话,虽然除了他俩没人听见,还是整张脸都烧起来,“纠察呢?你们纠察干什么吃的?耍流氓都不管?”

    男人低笑一声,扫了眼两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我有吗?”

    乔初意哼了声,有苦说不出。

    当年乔正业严格贯彻军容军纪,怕被纠察兵看到挨处分,不进家门都不会牵老婆手。

    在她印象中,叔叔们也都正经得不行。

    这辈子就没见过他这种人。

    行动上假装安分,嘴上半点不吃亏。

    *

    食堂伙食还不错,比起她在站里日复一日的烤馕烤肉面皮子汤,种类丰盛太多了。

    各大菜系的代表菜基本都有,乔初意看到辣子鸡和水煮肉片,和窗口前密密麻麻的人头,激动得让他赶紧去抢。

    能在新疆吃上口川菜,简直是天大的幸福。

    厨子应该是地道的四川人,味很正,辣很足,乔初意吃得无比享受:“要是能来一两只鸭头,就更完美了。”

    周序霆望着她笑,满眼宠溺:“明天给你做?”

    乔初意摇摇头:“不了,我随便说说。”

    她知道他忙,否则不会派别人去接她。

    吃完饭,两个人在附近散了散步,回家属院前,周序霆带她去小超市买了点饮料和零食。

    新建的家属楼居然是电梯楼,乔初意想起小时候住在七楼,动不动爬得哭天喊地叫妈妈抱,有那么一刹那恍惚。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当年哭着爬楼的她怎么也想不到,长大以后,会和周序霆有这样的未来。

    “发什么呆呢?”周序霆站在电梯外,朝她伸手,“回家了。”

    乔初意眼眶微热,把手递给他。

    这是今天第一次牵手,也是时隔已久,她终于再次感受到他的体温。

    周序霆扭开门锁,勾着她的腰把人带进去,随着门被关上的声音,他的吻也同时压下来。

    帽子被随手放在玄关柜,久别重逢的激烈拥吻间,笔挺的制服早已被揉出褶皱。

    柔软灵活的手探向他腰时,男人才忽然醒神,啄着她鼻尖,制止她乱放的手:“等等,我没买……”

    “我带了。”乔初意眨眨眼,从她的小包里拿出崭新的一盒。

    周序霆轻笑一声,呼吸贴到她耳边:“有备而来?嗯?”

    乔初意痒得缩了缩脖子,被他按住头,亲吻那一片,低哑嗓音夹着十足的坏:“这么想我?”

    她凭着本能攀上去,男人手稍微一抬,抱起她,两人贴得严丝合缝,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心脏蓬勃的跳动,仿佛和她融合到一起的频率,仰起头,咬住那双惯常使坏的唇。

    被刺激到的男人更加发狠地吻她,一路抱着她进卧室。

    天还亮着,窗帘提早被拉得严严实实,边缘渗进来的微光足够他们看清彼此契合的模样。

    乔初意坐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想起刚在食堂等他打饭的时候,听见一个士兵嚷嚷着给某位嫂子送饭,笑着开口:“他们管这叫送子楼?”

    “嗯?”周序霆侧头亲亲她耳朵,“好像是有这说法。”

    顿了顿,坏笑着看她:“怎么,想要孩子?”

    乔初意脸一热,没什么力气地瞪他。

    “想要孩子先结婚,我们可不兴上车补票。”他半正经半开玩笑地,“作风问题,后果很严重。”

    “谁要跟你生孩子了,我就问问。”乔初意拧一下他后背,“而且你觉得你现在作风很好吗?让人看看你这副模样……”

    “我这副模样只给你看。”他搂住她腰,摁紧了些,“休息好了?有劲儿了?”

    乔初意忍不住娇哼了声:“……没。”

    周序霆不管她,擅自结束了中场休息。

    凌晨十二点多,他抱着她躺在浴缸里。

    男人手掌轻轻揉着她酸软的腰,热水逐渐化开浑身的疲惫。

    乔初意无比享受地靠在他怀里,舒服得快要睡着。

    迷糊间,听着低沉的嗓音从头顶落下:“其实我不太认同他们把这儿叫送子楼。”

    乔初意懒懒地不想睁眼,连声音也很懒:“嗯?”

    “难道两个人见面,就是为了生孩子吗?”他语气带着轻哂,“如果真是,那结婚的目的也太悲哀了。”

    乔初意奋力睁开眼,抬起头,笑盈盈望着他:“那你为什么结婚?”

    周序霆垂下眼眸,虔诚地与她四目相对,每一个字都无比认真:“因为我爱你,想和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家人,把我的一切,包括我,都毫无保留地献给你。”

    *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周序霆不用上班。

    乔初意睡到自然醒,头枕在男人结实的手臂上,一睁眼,就迎上一道充满爱意和宠溺的目光。

    他不知道看她多久了,视线太灼热,让她脸颊也有点发热:“醒很早吗?”

    “嗯。”男人手指拨开她脸颊的头发,“去市场买了新鲜鸭头,一会儿做给你吃。”

    想起关露形容他的那句“田螺先生”,乔初意忍不住笑了。

    难得清晨能和他这样腻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楼下传来小孩子的笑闹声,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说不出的岁月静好。

    昨晚太累,她迷迷糊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时快十一点了。

    周序霆去厨房把鸭头放进锅,继续陪她躺着。

    不知道谁先开的头,被窝里又像拱了火,迅速升温。

    乔初意仰着脖子抱紧他:“还剩几个?”

    就这样,她带来的一盒根本不够用。

    周序霆伸手捞过小盒子,捏了捏,里面是空的,他顺手扔开,哑着声衔住她耳垂:“最后一个,我待会儿去买。”

    这才过一晚,她以为听错了,惊愕地睁大眼睛,打算亲自拿过来检查。

    周序霆却没让她如愿,摁着她肩头把人翻过去,压在软包靠背上。

    乔初意轻轻哼了声,抓紧,脑子又开始晕乎乎。

    直到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她侧过头:“我电话……”

    男人好心帮她拿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唇角带着嘲弄微微一扯:“你的时医生。”

    乔初意伸出软绵绵的手:“给我。”

    周序霆闷声笑:“你确定现在接?”

    “我有正事,停一下行不行?”乔初意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用一张被欺负得粉嫩欲滴的脸,做出严肃表情:“给我。”

    “急什么?没说不给你。”男人嘴角泛凉地勾着,服务态度甚至特别好,摁下接听键放到她耳边。

    他亲自拿着手机,让她讲电话。

    那头传来时颂的声音:“这么早没打扰你吧?”

    乔初意笑了笑:“没。”

    “上次你要的注意事项和营养品清单,我微信发你了。”时颂说,“看你一直没回复,别忘了查收。”

    “谢谢啊。”乔初意礼貌道谢,“我今天还没看手机,一会儿就转给我爸。”

    樊老师自从那次住院后,身体就比以前虚弱多了,再加上更年期,人总是很难受,她便问了问时颂有没有什么办法给樊老师调理身体。

    “嗯。”时颂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腔调,房间里安静,每个字都清晰无误地传到周序霆耳中,说不出的刺耳挠心。

    所以当正式话题结束,听见时颂问出那句:“最近还好吗?”之后,他忍无可忍,倾身贴到她后背,灼热呼吸若有似无地熨烫她脖颈皮肤。

    顺带着,身体也动了动。

    乔初意赶紧咬住唇,才没有发出声音,回

    过头猛猛瞪他。

    电话那头的人问:“怎么了?”

    “没事。”乔初意竭力镇定地呼吸着,如果目光里真的能藏刀,眼前这张帅气又欠揍的脸早就被射成了筛子。

    周序霆耐心耗尽,不想听见半句寒暄,开始肆无忌惮地用行动催促她。

    乔初意怕被人听出来什么,匆忙挂了。

    他也不再压抑着,掰过她的脸狠狠吻住,将她所有的声音,乃至呼吸全部都吞下去,一分一毫都不放过。

    “周序霆……”她险些哭出来,“我喘不过气了。”

    他停下来让她歇了会儿,埋首在她涨红的耳垂边:“昨天看年轻小伙子,今天一大早又有追求者慰问,你倒是坦坦荡荡,半点不怕我知道。”

    “坦坦荡荡我怕什么?”乔初意靠在软垫上,“都让你知道了还不放心?”

    “没不放心。”他抬着她脸颊亲,“就是吃醋,见不得,不高兴,闹脾气,要你哄才能好的那种。”

    乔初意忍不住笑出声来:“跟我作啊?”

    “嗯。”周序霆抱紧她,黏着她,“我就作,怎么着吧。”

    与其说是作,更不如说是撒娇,还正好撒在她心坎儿上,一颗心瞬间软得不像话。

    乔初意捧着他的脸,轻声:“要怎么哄?”

    男人笑而不语,扣着她的腰躺下去,让她趴在身上,抱在怀里亲了一会儿,突然不动了。

    “有点儿累。”唇角勾着无赖的坏笑,“你来。”

    “……”

    两人没日没夜地过完周末,不知是不是他提前交代过,没被任何人打扰。

    周一他一大早又去上班,乔初意醒来去厨房煮了碗面,就着前两天剩下的卤鸭头,虽然简单,却十分满足。

    上午就在房间里待着,用iPad看电视剧。

    难得有这么闲情逸致的时候,往常在站里休息,都会习惯去看点书,学点什么。也许是这里的一切让她觉得放松,也许是跟他在同一个地方,感受着周围他存在过的空气,就自然而然地身心舒畅。

    想要节奏慢一些,再慢一些,忘掉学习和工作,简简单单地陪着他。

    周序霆一个上午没有消息,直到中午十二点,门被敲响。

    乔初意刚想他怎么没带钥匙,激动地跑过去开,看见对面一张陌生的脸,笑容僵住了:“……你好。”

    “嫂子好。”那人手里拎着个保温桶,“周副团长在开会,让我给嫂子送饭。他还让我传个话,说今天实在走不开,晚上再回来陪你。”

    光天化日的,气温也不高,乔初意臊得脸都热了,忙接过来:“谢谢啊。”

    男人跑得满身汗,看年纪应该不小了,士官肩章,是个老兵,额角还有一道明显的陈年疤痕。她心里不自觉有些敬意,笑了笑:“你要不要进来喝口水?”

    “不用了,谢谢嫂子,这不合规矩。”男人表情憨憨的,“没事儿我就走了。”

    乔初意:“你等等。”

    说完她回到厨房放下保温桶,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拿出去:“喝完再走吧,你流这么多汗,不注意会脱水的。”

    “……谢谢。”那人有点感动,接了过去。

    喝了两口,望着她说:“嫂子果然和周副团长说的一样,长得漂亮,人又好。”

    “他提过我吗?”乔初意眼一亮,“他怎么提的?”

    男人低头望向水杯里的倒影。

    “我跟着他许多年了,从那会儿刚分配过来,还是个小排长的时候。”回忆起往事,这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男人眉眼都柔和了些,“大概六七年前吧,大家都知道他处对象了,那会儿我们这些士兵跟他年纪也差不多,平时同吃同住的跟兄弟一样,没什么距离感。大家追着问,他就说了,具体的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反正全是好词儿,他说他女朋友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

    “我可太羡慕你们了,分开这么久还能重新在一起。”男人叹了一声,“当初我跟我初恋就没坚持下去,后来家里催,就草草结婚了,现在一想人这辈子就这么回事儿,没盼头。”

    乔初意听到了他的无奈,甚至能感同身受。

    细想如果她没有回头,而是放弃周序霆选择另一个合适的人结婚,去过所谓的安稳日子,可能也会觉得人这辈子就这么回事,没盼头。

    但她不会那样做的。

    她没法克服自己的心,就像妈妈说的那样,选了一条路,却发现另一条路更放不下,一辈子都在煎熬中度过。

    “嫂子你不知道,当年他为了跟你处对象,吃过多少苦。”面前男人笑着说,眼里怅然又欣慰,“11年那会儿,老营区刚装信号塔,不稳定,有一阵儿信号塔坏了,怎么都打不出去电话。他怕你联系不到他多想,白天干活夜里搞研究,自己组装了个设备,扶着天线给你打电话。还有一次参加演习,附近几十公里信号屏蔽,他一结束就跑了几个山头去找信号。”

    乔初意听见自己心底雷鸣般的声音,轰隆隆的,震得她心口痛。

    “还有件事儿你应该更不知道,我也是听跟他一道去国外集训的干部说漏嘴的。”男人沉下嗓音,“这事儿他没跟任何人提,甚至不让告诉周军长,家里人应该全不知道。”

    乔初意目光一颤,嗓音也有点发抖:“什么事?”

    男人轻叹着说:“去那边第二年,有一次他伤得很重,被子弹打进胸口,据说离心脏只有一寸。当时场面混乱,他失血过多,眼看就要不行了,手里还一直攥着和你一块儿的照片。”

    “上手术台的时候他拿着照片不肯松手,也不准任何人碰他,后来,是有人用他手机放了段录音,一个女孩儿喝醉了唱的《七里香》。”他笑了笑,“这才让他平静下来,配合手术。”

    “手术成功率很低,当时他离死亡也就一线之隔,连医生都以为没希望了,但他给了他们一个奇迹。”铁汉眼中泛着殷红的底色,望向她,“不是他命大,是他不愿意死,硬挺着把自己从鬼门关拽回来。”

    乔初意愣着,直到对方说完话道别,她机械般地笑着把人送走,心口依然像破了个洞,空荡荡的疼。

    当年她总埋怨不能见面,怪他太少联系。从来不知道他为了两人的关系,做过这么多她无法想象的努力。

    异国他乡,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心中依然想着她。

    可她又做过什么呢?

    这些年她反省过无数次,知道当年不够勇敢的是自己,幼稚天真的是自己,就连分手也是他惯着她。

    她以为当年的一切她已经剖析得足够清楚,却原来这么多年,了解的都只是冰山一角。

    原来他口中的爱她,从来不止是口中。

    她何德何能,令他如此对待?

    一个下午,她浑浑噩噩地窝在沙发上,电视一幕也没看进去,直到院子里开始传来下班的男人回家,妻儿欢笑迎接的声音。

    直到再晚些,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周序霆是从食堂带饭回来的。

    知道她前两天累着了,今天肯定不想出门,便赶早去食堂打了她喜欢的菜,还抢到了限量的酥炸羊腿。

    这边大多是馕坑烤的牛羊肉,乔初意早就吃腻了,论味道,其实比南方差很多。

    酥炸羊腿是这个月食堂刚出的新品,外焦里嫩,调味偏重偏辣,更符合外地人喜好,而这边大多是外地人。

    不过因为做法复杂,每周一和周四才有,还限量三十份,下班跑慢一点都抢不到。

    走出电梯看见家门的时候,他雀跃得哼起了歌,想着她一会儿看见晚餐会有多高兴,想着今晚又能彻夜温存,耳鬓厮磨。

    这是以往他做梦都想过的日子。

    然而他刚要从兜里拿钥匙,门突然被打开。

    还没顾得上抬头看,对面的女人湿着双眼,一头扎进他怀里。

    第55章 第 55 章

    “怎么了?”这一下令他慌了神, 抬手摸摸她头发,“谁欺负

    你了?”

    怀中脑袋用力摇了摇:“没有。”

    周序霆只好默默搂紧她,几秒后,才又听见她瓮声瓮气地开口:“就是觉得, 好像怎么爱你都不够。”

    男人微微一怔。

    乔初意缩了缩手臂, 紧紧抱着他的腰:“跟我在一起那些年,很辛苦吧?”

    可惜那时的她不懂。

    或是即便知道他辛苦, 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以她仅有的那点见识, 想象不到他为了和她打一通电话,几个夜晚彻夜无眠, 更想象不到那年520,他看似平静和抱歉的嗓音之下, 是翻越了几个山头的疲累。

    他也从来不说。

    他那么骄傲的人, 怎么可能去说。

    “不辛苦。”男人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红,手掌温柔地轻抚她头发, “甘之如饴。”

    眼泪晕湿他胸前的布料,吸了吸鼻子,手轻轻放在他胸口:“还疼不疼?”

    他没有更惊讶, 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早就不疼了。”

    乔初意亲了亲那里,抬起头,又亲在他领口和喉结,一路缓缓地往上, 吻过下巴,最后吻住他的唇。

    周序霆一只手将她抱起来,一边回吻着一边走进屋, 关上门。

    “先吃饭?”他低声问她。

    乔初意没说话,继续认真地吻他。

    晚餐被随手扔在玄关柜上, 渐渐地放凉,卧室里却始终温暖如春。

    这一次他们都很温柔,像是为了抚平彼此心里的痛和身体的创伤,感受灵魂真正的契合。

    乔初意虔诚地吻过他每一道疤痕。

    “这个是什么时候……”

    “去年一起爆炸案,被炸开的铁片划到的。”

    “这个呢?”

    “这个很早了,08年,还在军校的时候。”

    “……汶川吗?”

    “嗯。”

    乔初意眼眶红了红。

    那时她还在念高中,至今还记得电视新闻里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但她唯一做过的,只是在国旗下和所有师生一同低头默哀。

    可那时他就在那里,和他的战友们,用生命给震区的灾民筑起铜墙铁壁。

    就是这么截然不同的两条人生轨道,却奇迹般地交叉在一起。

    “这个我知道。”她手指轻抚着胸口那道小小的圆形疤痕。

    周序霆摸着她头发:“没事儿,都过去了。”

    柔软的唇在那里落在一个最绵长认真的吻,然后缓缓地,依次安抚那些或深或浅,或新或旧的伤疤,那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赫赫战功。

    腹部一道狭长的刀疤,是和意图偷渡的毒贩交手时留下的,将八块腹肌割裂成两片。

    这里再也不能像健身房海报上那么完美,可在她心里,才是真正的无可挑剔。

    她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去。

    周序霆张了张口,要阻止她,却瞬间像被点了穴,牵制了神经,只能缓缓垂下手臂。

    他垂眸看着她,眼底遍布着心疼,不舍,无奈又深爱,直到理智溃散,逐渐模糊……

    *

    这五天假请的正是时候,三十号回去上一天班,紧接着又是国庆。

    杨院士干脆给她打了个电话,叫她别回了,多休一天直接放长假。

    乔初意:“那多不好……”

    休这么长时间她良心不安,也怕同事们有意见。

    “好不容易见上面,能多待就多待几天。”杨院士语重心长地说,“这么多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有目共睹,逢年过节帮他们值了多少班?也是时候该歇一歇了。该谈恋爱谈恋爱,该结婚结婚,既然决定了,就一门心思好好对人家。工作永远都在这儿,不会跑,但感情是需要维护的,不然两个人再好,也总有一天会有隔阂,明白吗?”

    “我知道了。”眼眶一热,乔初意瓮着声,勾唇笑了笑,“谢谢老师。”

    今年的中秋和国庆假连在一起,总共八天。

    三十号调休上班,朋友圈一片怨声载道,大多是打工的牛马。

    像宋叶紫这样财富自由的准老板,早就飞到海南岛,住进她的度假别墅了。

    乔初意在房间里等周序霆下班,下午百无聊赖地,学网上教程做了两杯冰饮,正哼着小曲放进冰箱冷藏,接到樊老师视频电话。

    问她国庆回不回家。

    乔初意说不回。

    “又值班啊?怎么老值班?今年就回了一次端午,妈想见你一次比古代妃子见皇帝还难。”樊老师脸上抱怨,更多的还是心疼,“工作不要太拼了,那边条件又不好,又累,你要多保重身体,我听说你爸单位有个小伙子,调新疆去干了几年回来,年纪轻轻的身体就不行了,你从小在南边长大的,去那边水土不服,你……”

    “知道了,妈。”乔初意心里暖暖的,又无奈,“我没有水土不服,好得很。”

    这些话年年念叨,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

    跟周序霆复合的事,她暂时还没和妈妈说,贸然开口觉得别扭,总想找个合适的契机。

    视频里还在细心叮嘱她:“吃饭一定要注意营养,牛羊肉吃多了要常喝水,妈给你买的金丝皇菊泡着没?清火的,不然常年吃牛羊肉身体受不了,咱们毕竟不是吃这个长大的。对了,生理期别泡菊花,太凉了,会肚子痛……”

    这边说着说着,门突然被打开,伴着某人含笑的嗓音:“一一,我回来了……”

    对上她异样慌乱的眼神,周序霆嗓音戛然而止,微笑着顿了下,悄声问:“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樊老师疑问的声音:“刚有人吗?”

    乔初意僵硬地弯了弯唇:“没……”

    “我怎么听到有人说话?”樊老师看着她,表情几分意味深长。

    明显是已经听出来了,乔初意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掩耳盗铃。

    周序霆拎着袋子绕到她身后,主动出现在屏幕里,叫了一声:“樊姨,是我。”

    “序霆,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听错了呢。”樊枝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初一真是的,不早说,我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的确是没有心理准备,乔初意觉得她妈笑得都快要哭了。

    想起这些年自己浑浑噩噩让她操的心,忍不住鼻尖一酸:“妈,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就好,在一起就好……”樊老师红了眼眶,控制不住激动地重复,“我总算能放心了,放心了……”

    知女莫若母,樊老师比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一直没放下过当年的感情。

    拒绝所有的相亲介绍,异性追求,嘴上说着为了学业和工作,没精力顾不上,却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留下的影子。

    每一次发呆和恍惚,清早起来晕湿的枕巾,都是在想念那个不可能的人。

    周序霆揽过她肩膀,看着屏幕那头的中年女人:“您放心,我不会再让她跑了。”

    男人语气轻松,樊枝不禁也笑了出声,问:“这次你们都不回家了?打算去哪儿?还是就待在家属院?”

    “我有国庆假,带她在附近玩玩儿,就是不能跑太远,得随时待命。”

    “可惜又是国庆。”乔初意想起多年以前的国庆,嘟了嘟嘴,“又看不到绿草原。”

    樊枝嗔她:“你这么多年没看够?”

    “没啊。”乔初意一本正经地说,“光看沙漠了。”

    “没事儿。”周序霆摸摸她脑袋,“机会还多,总能看到的,明年夏天带你去那拉提。”

    “那说好了。”乔初意望着他,“你不许没空。”

    “必须有。”男人搂住她腰,往怀里带,低下头无比认真,“现在就立军令状,明年夏天如果没法儿带你去看草原,就……”

    乔初意仰着头笑:“就怎么?”

    视频那头,樊枝不想再打扰小年轻,匆匆说了一句就挂断。

    乔初意整个人跳到他身上,被他顺手抱住,往沙发里带。

    “就怎么?你还没说呢。”她不依不饶地问。

    周序霆半躺着,她坐在她腿上,脱下帽子盖住她脑袋,扶正:“你是领导,听你的,你说怎么就怎么。”

    乔初意灵光一闪,凑到他耳朵边:“罚你吃素三个月。”

    男人眉一挑:“这么狠?”

    “嗯哼。”

    “按自然日,还是见面的日子?”

    “当然是见面的日子。”她又不傻。

    如果三个月不见面,那不是白罚了?

    “行。”周序霆笑着,啄了一口她的唇,“我立的军令状还从来没失手过。”

    乔初意笑嘻

    嘻地躺进他怀里:“是么?”

    周序霆摸着她的头:“吃饭吗?再等要凉了。”

    “等会儿。”乔初意抱着他脖子耍赖,“再抱抱。”

    男人满眼宠溺地笑:“那抱着吃?”

    乔初意:“喂我。”

    “好。”

    *

    樊枝挂了电话,还是克制不住激动,马上给许如心打电话。

    “哎,心心啊。”

    “我刚给初一打视频看见你儿子了,他俩在一起呢。”

    “是啊,复合了,我可太开心了。”

    “行,找个时间,咱们见个面,把婚期商量一下。”

    “管他俩呢,一个个忙得不行,又不着急,得拖到猴年马月去?”

    “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压在心里五年多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下了。

    自从那次出院,乔正业三天两头就过来,蹭饭洗碗做家务,除了不具备下厨的手艺,什么都不让她操心。

    以前乔正业是个眼里没活的人,总是她说什么才会做什么,虽然也算任劳任怨,但他能在家任劳任怨的时间,还不到二十年婚姻寿命的十分之一。

    可他到底是孩子爸爸,樊枝一边吃着饭,一边若无其事地通知他:“初一和序霆在一起,如心说她带老周抽空来杭州一趟,见个面,聊聊两个孩子结婚的事。你如果时间允许,也来吧。”

    乔正业愣了下,一贯严肃的脸压不住喜悦,嘴角不太自然地弯起来,点点头:“好。”

    “就是走个过场,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跟一家人一样,彩礼,房子车子什么的,都无所谓,咱们就算不提,那边也不会亏待初一。至于嫁妆,就不需要你出了,我都备着,婚礼有空出个人就行。”樊枝抬起头,今晚第一次和他对视,“女儿结婚,你总有空的吧?”

    “有,肯定有。”乔正业看着她的表情很认真,像藏着许多说不出口的话,“其实我现在……”

    “我吃好了。”樊枝没等他说完,放下筷子,“你一会儿不用收拾,家里刚装了洗碗机。”

    “买什么洗碗机啊。”乔正业忍不住嘀咕,“我不就是洗碗机……”

    “你闺女买的。”樊枝扭头进了书房。

    乔正业一脸懊恼,扒拉几口菜,还是觉得心里难受,拿手机给乔初意发语音:

    “初一,你给你妈买洗碗机了?你买什么洗碗机嘛,我好不容易有点儿用处,你说你这事儿干的,哎……”

    几秒后,乔初意回消息过来:

    【那您想想还有啥别的用呗。】

    【我妈又不缺洗碗的。】

    第56章 第 56 章

    这些个月, 乔正业时不时找她支招儿。

    乔初意回完信息把手机扔到旁边,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如果爸妈能复婚,在她看来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樊枝那么多年吃过的苦, 忍受过的孤独, 总要让老爸尝尝追妻火葬场的滋味。

    周序霆洗了手,坐下来将她搂进怀里:“笑什么呢?”

    “跟你说个事儿。”乔初意仰着头, 越笑越忍不住, “我爸在追我妈。”

    周序霆似乎惊讶了一下,但也不是太惊讶:“怎么样?有困难吗?”

    “对他来说太困难了。”乔初意勾着他脖子坐到他腿上, “我爸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会追女人啊, 他从来没追过我妈, 当初就是凭那张脸那身皮让我妈死心塌地的,一点都不懂浪漫。”

    周序霆搂着她腰, 笑了笑:“用帮忙吗?”

    乔初意抬起眼,气势汹汹:“帮忙?你哪头的?”

    男人从善如流地摸摸她脸颊:“当然是你这头的,你说不帮就不帮。”

    “先看看他诚意吧。”乔初意一脸认真, “他如果够诚意,我们大发慈悲出点招也不是不行。”

    “你爸的事儿以后再说。”热烫的手掌探进她衣摆,“我们是不是应该……”

    “流氓。”乔初意嘴上嗔怪着,却主动环上他脖子和腰, “今天不能睡太晚。”

    “好。”周序霆吻住她,抱着她走向卧室……

    *

    第二天,周序霆带她去赛里木湖。

    那是六年前的遗憾, 虽然今年依然不是最好的季节,草枯黄了, 但还没下雪。

    乔初意见到了蓝宝石一样的湖面,远山和氤氲的雾气,如同置身仙境。

    湖边露营一晚后,一大早去点将台看了日出。

    这次他们沿着北边路线,用了两天走走停停,路上随处吃点东西,拍拍照,累了就住宾馆或露营,直到抵达六年前走过的那条公路的真正起点——独山子。

    周序霆告诉她,北段会开上雪山,当年他们从伊宁一路往南,便没有经过。

    再等一阵气温降到零度,整条路就会封到明年夏天。

    上路的前一天晚上,在奎屯,终于住上了不错的酒店。

    周序霆把两人这些天路上换的衣服都洗了,乔初意也终于能泡一泡脚。

    每年入秋,她脚底便开始裂口。要说到了新疆水土不服,也就这一点。

    水凉了,时间也泡够了,她才发现忘记拿毛巾,让周序霆帮她拿过来,顺便带上她的润肤乳。

    周序霆把最后一件衣服晾了,拿着毛巾和润肤乳回到房间。

    乔初意把脚从水里翘起来,他直接蹲在她面前。润肤乳放到旁边,用毛巾轻柔地擦干她脚。

    看着他如此细致地对待这双脚,乔初意不好意思了:“……你让我自己来。”

    “不是说车坐久了腰疼?”她的脚就这么躺在他掌心,看起来很乖,“我来。”

    他挤了一点润肤乳,轻轻地摩挲,揉捏,一边促进润肤乳吸收,也一边缓解她脚上的疲累,连小腿也一并按摩。

    乔初意舒服得不行:“你是不是学过呀?”

    周序霆手上认真地继续:“爷爷之前在新疆落下的毛病,一着凉变天就腿疼,那会儿跟着军医学了点儿,回家就给他按。”

    乔初意:“爷爷还好吗?”

    自从那年春节听说住院,就再没有过消息。

    “好得很。”周序霆笑了笑,“除了腿脚不利索,耳背,什么都好,医生说看他这样,活到八九十岁没问题,运气好点儿还能过百岁。”

    乔初意听着也就放心了:“那就好。”

    “我太爷爷活到九十九。”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她,“我们家男人都长寿,所以你大可放心,我虽然比你大几岁,但肯定能陪你到老。”

    乔初意想起他身上那些疤,垂下眼:“现在说还早呢,你要在部队那么久,谁知道……”

    说着说着,她不自觉消了声,目光有点黯。

    “一一。”他把她那只脚放到床沿,握住另外一只,“我知道,我的职业有一定风险,但那是我自己该承受的,不是你。”

    乔初意鼻头酸了酸,望向他。

    “不要有压力,也不要害怕。”他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安定,“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开心的,任何负面情绪都不要有,好吗?”

    乔初意怕自己哭,忙不迭点头。

    “万一……”他轻松地笑了笑,仿佛一点不放在心上,“那就是我没这命。”

    乔初意红着眼眶瞪过去:“不许有万一。”

    “好。”他轻轻捏了下她的脚,像是安抚,也像是认真的保证,“没有万一。”

    乔初意看着他继续按摩自己另一只脚,和小腿,乳液在他的摩挲下变得温热,逐渐被皮肤吸收,裂皮的脚底也逐渐变得光滑,

    不禁弯起了唇:“周序霆,你跟以前也不一样了。”

    “我当然不一样了。”他笑着,连她的脚趾头一起按,“人都会变,何况是五年,我都快三十了,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乔初意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你都不说话气我了。”

    以前他也让着她,但嘴上不饶人,动不动一句话气得她七窍生烟。

    现在这个临近三十的男人,虽然脸也帅帅的,笑起来也痞痞的,却再也不会以逗她生气为乐了。

    周序霆抬头,挑了挑眉:“不习惯?还是很怀念?”

    “其实是有点怀念。”乔初意望着他眼睛,深深地,好像要把所有的爱意和情绪都献给他,“那时候的你好像更快乐,更肆意,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天地之间,就没有能阻挡你的东西。”

    “就和那时的你一样,天真,单纯,还没长大。”周序霆小心翼翼地放好她的脚,手掌撑在床沿上,看着她,“时间是会改变很多的,但很幸运,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变。”

    乔初意俯下身,双手捧住他的脸:“我爱你,周序霆。”

    “我也爱你。”男人侧过头亲吻她掌心。

    *

    他们谁都没想到,六年前畅通无阻的一条路,如今会变得这么拥堵。

    从独山子上路半天,缓缓挪动二十公里,后来似乎有警察出动,速度才稍微快一些。

    原本四五个小时就能走完北段,直到中午,还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峰。

    周围都是巍巍雪山,景色倒挺好看。

    终于到一片停车歇息区,乔初意想拍照,周序霆让她穿上羽绒服。

    下车前她边穿边嚷嚷,哪里需要羽绒服,结果打开车门的一刻,刺骨寒风直扑脑门,整个人差点被吹傻。

    男人笑着把她拉进怀里:“还嘴硬吗?”

    当即她也顾不得风度,额头往他胸口里钻,吸了吸鼻子:“冻死了,周序霆,不是秋天吗?”

    “这是雪山。”男人揉了揉她被风吹乱的后脑勺,“走了,去拍照。”

    国庆长假,这里成了旅游胜地。

    山上密密麻麻的人,都在各种凹造型拍照,还有小孩子在打雪仗。

    她请了一个路人小姐姐帮忙,给她和周序霆拍合照。

    那年的八达岭长城,她站在镜头前傻乎乎的,怎么也想不到今天。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刻,她踮起脚,亲上他脸颊。

    周序霆开了几个小时的车,乔初意心疼他,没急着走,拍完照两人回车里吃东西。

    开着空调,看着外面的游客和美景。

    乔初意一边喝酸奶,一边把头靠在他肩上。

    “大自然真的好神奇。”她喃喃道,“同样三千多米的海拔,这边看到的是雪山,南方是草原。一天走完这条路,能经过一年四季。”

    周序霆低下头,轻轻捋开她额前碎发:“那你更喜欢什么季节?”

    乔初意握着他的手,说:“我喜欢夏天。”

    这个答案似乎与这里毫不相关,周序霆怔了怔,看着女孩抬起头,呼吸灼灼地贴向他。

    她的手捧住他脸颊,亲了亲:“2010年夏天,在学校见到你的第一天。”

    那是这段命运的开始。

    周序霆望着她眼睛,深邃如海的眸底仿佛藏着许多话要说,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侧过头,温柔地含住她唇瓣。

    *

    这一次走这条路,乔初意几乎没睡过觉,一路都在看着风景和他说话。

    还偷拍了许多周序霆开车的照片。

    最后她等了一个最好的光线角度,镜头下方是她比心的手指,寓意不言自明。

    她决定在朋友圈公开了。

    照片发出去,宿舍群万年躺尸的三个大忙人都被炸出来。

    宋叶紫:【卧槽!我大白天见鬼了吗!】

    庄以菱:【……我没看错吧?】

    时卿:【什么时候结婚?提前说一声哦。】

    时卿永远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乔初意笑着在群里打字:【结婚会请你们的。】

    宋叶紫:【想好要结婚啦?】

    庄以菱:【不然呢?都这么多年了,人家大费周章复合,肯定是要结婚的呀。】

    【话说你跟萧丞到底什么打算?】

    宋叶紫:【上个月分了,昨天又复合了,没什么打算,玩儿着呗。】

    【我可不要结婚。】

    庄以菱:【总吊着人家也不行吧,他家里没意见?】

    宋叶紫:【我可没吊他,你情我愿的事儿,他家除了催婚没意见。反正没我他就当和尚,他妈妈哪儿敢。】

    就宋叶紫那一点就着的性格,谈了几年分手十多次,一开始室友们还关心一下她,后来发现分手不过是他们日常play的一环,前脚说完分手后脚滚床单,便淡定地视若无睹了。

    现在还单着的只有庄以菱。

    据说肖铭宇找过她,但庄以菱也十分坚定地表示过,这辈子不可能再跟他有任何瓜葛。

    乔初意知道,一向心软的庄以菱可能会给任何人改正的机会,但唯独这件事,不会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她和周序霆分手是因为太年轻,宋叶紫和萧丞是闹着玩,但庄以菱和肖铭宇之间,关乎一个女孩最好的年华,最真挚投入的初恋,和被这一切毁掉的尊严。

    庄以菱:【我可能也快有男朋友了。】

    乔初意手机差点掉鞋子上,从大腿上捡起来,激动得字都打不出。

    另两人估计和她是同样反应,群里一片安静。

    直到庄以菱下一句发出来:【是我们这儿新来的书记,在追我,我也挺喜欢他的。】

    宋叶紫:【我的妈我哭了,真的哭了。】

    【长得帅不帅?家里条件怎么样?】

    时卿:【也别光看那些,人品能力最重要。】

    庄以菱:【嗯,是我很欣赏的那种男人。】

    【至于家里条件,不重要了。】

    宋叶紫:【也对,怎么都是个公务员,这辈子吃喝不愁。】

    【真好。】

    【今年最大的幸福,就是我的姐妹们都幸福了!】

    第57章 第 57 章

    迎着即将落山的太阳, 到达六年前拍照的那片草原。

    当年空旷无垠的草原上已经变得十分热闹,有公共厕所,烧烤摊,毡房式的露营酒店。

    乔初意:“我们今晚住这儿吗?”

    “嗯。”男人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位置, 熄了火, “前面都是盘山路,晚上就不走了。”

    想起那次在这片天空下看见的银河, 乔初意心中又有些激动:“好!”

    下车后, 周序霆搭起车边帐,在帐篷下支好桌子, 两把椅子并排放着,帐篷檐下还挂了一条极有氛围感小串灯, 桌角摆着一个小小的蓝牙音箱, 乔初意连上自己手机,播放她喜欢的音乐。

    这些天在外露营, 他们都是这么过的。

    周序霆去卫生间打了桶水来,乔初意帮忙洗菜——出发前在奎屯采购的,蔬果肉类一应俱全。

    有的人, 用最简单的露营设备也能烧出一桌美味饭菜。

    这儿露营的人还不少,乔初意去逛了一圈,那些人要么是去烧烤摊,要么吃面条凑合, 像周序霆这么不厌其烦大费周章在野地里搞烹饪的,还真只见到他一个。

    乔初意看着他认真炒菜的样子,闻着锅里逐渐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突然觉得,她是茫茫天地间最幸福的人。

    晚上有当地牧民招待游客的篝火晚会, 他们一并去凑热闹。

    乔初意想起前年带妈妈去青海,住在青海湖边的民宿,晚上藏族老板也叫她们去参加篝火晚会。但出门在外,樊老师有点顾虑,乔初意也没那么大胆子一个人去。

    如今想来还有点遗憾。

    不知道藏民的篝火晚会和这里有什么不同,但应该是同样的热烈奔放,浓情似火,让置身其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快乐,短暂地忘却一切世俗烦恼。

    虽然她听不懂牧民口中歌唱的语言,但发出的每一个字音,都仿佛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天籁。

    远离尘嚣,自由而纯粹。

    就像那年,第一次现场看到

    铱驊

    新疆女孩那充满感染力的舞蹈,如今她更加确定这片土地,她愿意跟他一样,用余生去守护。

    *

    玩到凌晨两点才回车里睡觉。

    后座被放平成宽敞的双人床,打开车顶遮光板,一躺下,就能看到满目繁星。

    乔初意在他怀里微微地颤抖,车外气温接近零度,车内却如炎夏般热烈。

    “周序霆……”

    “嗯?”

    “我看不到星星……”

    视野被他起伏的胸膛占满,汗水在黑暗里泛着光,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想看么?”他似乎故意挡着她,吻从头顶落下,将将露出一丝天光的时候,又吻住她眼睛,“求我,让你上来。”

    怕外面的人听到,她不敢太大声音,虽然根本不会被听到。

    可这样就像在偷情,每分每秒都做贼心虚,咬了咬唇:“求你……”

    男人捧着她脸,呼吸落在她鼻尖:“求谁?”

    乔初意颤着声,叫:“老公……”

    天窗早已蒙上厚厚的水雾,被她凌乱的指痕划开,满天星辰晃了一整夜。

    凌晨四点,枕着梦幻般的银河,乔初意整个人软软的窝在他怀里,把雪山上拍的合照用微信发过去,又拿过他手机,帮他换屏保。

    他的手机已经录上她指纹,轻轻一摁就解了锁。

    乔初意得意洋洋地问:“不怕我发现你的小秘密?”

    “我能有什么小秘密?”男人笑了声,揉她头发,“想看什么随便看。”

    乔初意眨眨眼:“那我可真看啦?”

    周序霆下巴一抬,带着鼓励的眼神说:“请你看。”

    乔初意心底躁动着,当着他的面点开他微信。

    列表置顶是她自己,备注“一一宝贝”,后来还加了一个爱心图案。

    乔初意笑弯了眼:“你都没叫过我宝贝。”

    周序霆低下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口:“宝贝。”

    嗓音微哑,说不出的性感勾人。

    乔初意脸颊一热:“……肉麻。”

    “不是你自己要的?”男人抬起她下巴,又亲,“我以为你只在床上口是心非,说不要就是很喜欢。”

    乔初意由衷佩服他,总能面不改色地说这种话,半点不知道难为情。

    她抬脚,狠狠踢了他一下。

    周序霆笑着压住她腿脚,连带整个人都抱紧了,表情很畅快:“不看了吗?”

    乔初意哼了声,继续往下翻。

    没什么特别的,他消息很少,涉及机密的应该全删了,乔初意翻着翻着打了个哈欠。

    正准备把手机还他,突然眼一亮。

    有一条三十号下午的信息:【你的决定我已经上报了,北京那边……】

    微信显示得不全,她心口一颤,点进去。

    【北京那边表示很遗憾,但也尊重你的想法,蔡主任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可以告诉他一声。其实这个机会挺难得的,你熬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两次机会都放弃了,难不成要一直留在新疆?】

    周序霆没等她看完,主动承认:“有一个北京的职位,我放弃了。”

    乔初意定定地望着那条信息,没说话。

    男人握住她手,接着解释:“其实级别待遇都差不多,不算往上升,我想着……”

    话音未落,她仰头用一个轻轻的吻,让他住了嘴。

    “不用说了。”乔初意环上他脖颈,“你的工作你自己决定,无论你想怎么样,我都支持。”

    她知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明明为自己牺牲了许多,却不想让她有任何思想包袱。

    她抱紧他,额头抵着他坚硬的下颌,整张脸埋在他颈窝,轻声开口:“我永远支持你任何决定。”

    如果是以前的乔初意,没准会哭哭啼啼地跟他吵一架。

    或许是满目银河令人心胸开阔,也或许是她真的理解了,这个男人有多爱她。

    周序霆轻轻揉着她的手,说:“那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乔初意:“嗯?”

    “我爸妈国庆节去杭州了。”周序霆笑了笑,“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去见你爸妈。”

    这下轮到她真的愣住:“……”

    “大老远跑一趟,肯定不是为了叙旧。”他目光灼热,又略带揶揄地望着她,“怎么办,这下就算不急着结婚,好像也没辙了。”

    “那就……结婚呗。”乔初意假装镇定地眨了下眼睛,“反正现在酒店那么难订,也不会很早,最快也是明年的事了。”

    “放心。”男人安抚地摸摸她头,“就算咱爸妈真把婚期定下来,该有的,我也都会给你。”

    乔初意满足地靠在他胸口:“我不要钻戒。”

    “嗯?”周序霆有点意外,“说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她语气半点不像开玩笑,“你如果要求婚的话,送我金戒指吧。”

    男人勾着唇,捏捏她脸颊:“小小年纪喜欢黄金?”

    “我不小了。”乔初意仰头看他,一脸认真。

    “嗯。”周序霆意有所指地往她胸口一瞟,“确实是长大了。”

    “……”乔初意懒得骂他流氓,拍了一巴掌,被男人握住手指,亲了亲。

    她就这么趴在他身上,手指轻轻描着他锁骨的轮廓:“我刚来新疆的时候,这里很动荡。”

    “嗯。”周序霆抬手覆在她手背。

    “几乎每年都有恐怖突袭,暴力事件,出差路上偶尔还会看见流离失所的普通人,甚至小孩子,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她轻叹着,目光变得渺远深邃,“那时外面的世界多繁华啊,所有人都在比谁更阔气,我记得有个同学在朋友圈发了男朋友求婚的钻戒,五万多,大家都好羡慕她。”

    “五万多块的钻戒,除了好看什么都不是,商家的营销概念夸得天花乱坠,可又能保证什么呢?”她嘲讽地扯了扯唇,扣紧手指,“但五万块黄金,能让多少这样的可怜人不用挨饿受冻,过上正常的生活?”

    周序霆抬手轻轻捋着她脸颊边散落的发丝,听着胸腔里久久的震荡。

    那不仅是爱,还是灵魂的共鸣。

    他曾经希望她永远都像当初那个小姑娘,连转身离开都是雀跃的,不见疾苦,不知忧虑。

    如今的她,却变成了令他心疼的样子,拥有了他最不愿让她体会的心境。

    但也很幸运。

    他们最终成为了同样的人,走上同一条路,永远不会再分道扬镳。

    *

    假期最后一天,周序霆带她去了烈士陵园。

    毛文瀚就葬在哪儿。

    几个月前还与她侃侃而谈过的小伙子,就安静地躺在一方墓里,墓碑上的照片笑得和那时一样阳光又调皮,只不过这笑容是黑白的,再也没有色彩和生机。

    “放心吧。”周序霆望着她通红的眼眶,“他家里收到了抚恤金,他爸妈的病,组织上也会负责到底。”

    “嗯。”乔初意吸了吸鼻子,笑,“他跟我说,能遇到你们这些哥哥,他不后悔。”

    周序霆揽住她肩膀,带着安慰的力道。

    只有活下来的人会后悔。

    后悔当时为什么自己不在,或者但凡他早一点发现这边的动静,早一点回来。

    是不是小毛就不用死。

    但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所有昏暗的压抑的情绪,都被尘封在心底的另一座坟墓里,永远不会宣之于口。

    第58章 第 58 章

    果然不出周序霆所料, 借着这次十一长假,双方家长不仅顺利会师,吃了几顿饭,还把他俩的婚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彩礼和嫁妆商量好了, 日期定了, 酒店也订了,北京的房子大概也挑好了地段, 就等回去挨个小区考察考察, 买下来直接写小两口名字。

    听那意思,他俩就是结婚当天露个脸的工具人。

    乔初意本想说不用在北京买房, 让周序霆代为转达了意愿,但许如心还是坚持, 说结婚不买个房不像话。

    新疆那么大, 以后他俩在哪儿定居还不好

    说,但北京的房子, 逢年过节回家总要住的。

    “行了。”周序霆其实也是这想法,对于结婚,半点不愿意委屈她, “既然他俩坚持,买就买吧,动物求偶还得有个窝呢,我周序霆娶媳妇儿, 连房都不买?说出去让人笑话。”

    乔初意被他逗笑了:“什么动物求偶?你真是——”

    视频里那人勾着唇,满脸痞气:“话糙理不糙。”

    “好吧。”乔初意托着下巴,看着屏幕里那张脸, 被重视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

    周序霆突然问她:“元旦回家吗?”

    乔初意恍然惊觉,一年就这么过到尾了。

    十二月的天气越来越凉, 他那边每说一句话,呼出的都是白烟袅袅。

    连沙漠气温也降了,在办公室也得裹着厚外套。

    乔初意握着保温杯,吸了吸鼻子:“没想好要不要回呢,就三天假,太远了。”

    “那跟我回北京?”他无比自然地说出口。

    乔初意当场愣住。

    周序霆坐在宿舍楼前的台阶上,有人跟他打招呼,递烟,他应了一声但没接。

    好像自从两个人重逢,她只见他抽过一次烟,以后再没有过了。

    乔初意望着他眨了眨眼:“你烟戒了吗?”

    “嗯。”他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初意:“那你之前干嘛要抽?”

    那边微侧过头,静默了几秒。

    “想你,想得受不了就来一根,好像能缓解一些。”他轻勾着唇看过来,“现在你都在了,我还抽它做什么?”

    乔初意眼皮颤了颤,不知道怎么回这话,只能心事重重地看着他。

    周序霆笑了笑,把这话题揭过去:“元旦跟我回北京,春节我跟你回杭州,好不好?”

    “好。”她用力点头,一秒都舍不得挪开目光。

    忽然听见有东西敲打窗户的声音,一滴一滴,频率越来越快。

    她惊喜地走过去,打开窗户。

    灰蒙蒙的天和一望无际的黄沙地,都被鹅毛大雪覆盖起来。

    “下雪了。”她拿着手机激动地跑出去,站在雪里,转着圈给他看,“周序霆,沙漠下雪了!”

    “嗯。”屏幕里男人的目光,像越过千山万水和悠长的时间,落在她眼中。

    *

    12月29号晚上,两个人抵达北京机场。

    本想坐地铁,不堵车,可看着地铁口比蚂蚁还可怕的人流,周序霆还是带她去打了辆专车。

    直到十点半还堵在高架桥上。

    但好在专车档次高,吹着暖气,喝着司机送的饮料,后座还有iPad可以看电视,两个人说着笑着,一点不觉得难熬。

    路过爸妈看好的那个小区,周序霆告诉她,那就是他们以后在北京的家。

    司机忍不住搭了句腔:“这地段儿,有实力啊。”

    乔初意仰起头问他:“很贵吗?多少钱?”

    “这个不用你操心。”周序霆捏捏她下巴,笑着说,“等着住就是了。”

    乔初意知道以许如心的经济实力,在北京买个这样的房子并不算费劲,就没再多问。

    小区离周鸿朗夫妇的住处不远,又开了十多分钟就到了。

    好说歹说,这两人不愿早睡觉,非要等她。

    乔初意有点过意不去,亲自拎着两大包礼物进门。

    “哎呀,你说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这么多礼物。”许如心一边接着,一边数落自家儿子,“你也不帮她拎一下。”

    周序霆笑着,没反驳,没说是她死活不让自己搭手。

    好在这些东西也不沉。

    “辛苦了闺女。”许如心拉着她的手,满脸心疼,“是不是在那边吃不好啊?怎么比之前见你又瘦了?”

    周序霆清了清嗓。

    “妈。”他煞有介事地说,“我也瘦了。”

    “你五大三粗的,好意思说?”许如心瞪他一眼,握着乔初意上楼,“阿姨给你准备好房间了,去看看。”

    三层小洋楼,已经很有年代感了,寸土寸金的地段,在当年也是高档小区。

    装修是复古风格,用了大量实木板材,随着时间越来越有韵味。

    “这间是序霆的房间,跟你就在隔壁。”许如心指了指旁边,又带她往前走几步,“今晚你住这儿,床都铺好了,睡衣是买的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乔初意带了自己的睡衣,但还是很感动:“谢谢许阿姨,我很喜欢。”

    “那就早点休息啊。”许如心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合不拢嘴,“别的明天再说。”

    “好。”乔初意点点头,“您和周伯伯也早休息。”

    许如心离开后,她往门外看了看,并没看见周序霆身影。

    关上门,洗完澡,才发现他的微信消息:【过来?】

    乔初意忍不住弯起唇:【干嘛?】

    周序霆:【来我房间。】

    乔初意:【我要睡了~】

    周序霆:【过来一起。】

    乔初意:【你爸妈都在呢,别闹。】

    周序霆:【两个多月没做了,你不想?】

    【我不管,我想死你了。】

    谁不想呢,可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看着都让人脸热:【……今天不行,你爸妈都在楼下。】

    【会听到的。】

    周序霆:【那明天去酒店?】

    乔初意:【白天么?】

    周序霆:【当然是晚上。】

    【不过你要想白天+晚上,我没意见。】

    心底暗骂了句禽兽,乔初意犹豫地敲字:【晚上不回来,不太好吧?】

    周序霆:【没事儿,我就说朋友聚会。】

    隔几秒,他又发了一句:【过来。】

    乔初意刚想说还过去干嘛,好像隔着屏幕,听见他轻哄的声音:【让我抱抱。】

    今天一整天都跟特种兵似的,上午拼命处理余下的工作,中午赶到机场坐飞机,下了飞机又赶着去打车,两人还没有机会安安静静地独处过。

    乔初意心里也痒痒的,轻手轻脚地去了隔壁。

    周序霆把她抱在沙发上,倒如他保证的那样,没起别的心思,只是温柔地摸着她头发,亲一亲嘴唇,亲一亲鼻尖,又亲亲脸颊和下巴。

    “有个秘密,我还是不想瞒着你。”最后捧着她的脸,目光近在咫尺地望着她,眼中深情如汪洋瀚海,望不到边。

    乔初意蓦然被拽进那片海里,心跳像停了一秒。

    她看着他从小边几上拿起一个陈旧的檀木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许多小东西。

    乔初意缓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因为每一样都那么眼熟。

    和小伙伴跳皮筋时不慎丢失的草莓发夹,用了一半的机器猫橡皮擦,因为顶端的小皇冠不见了,就被她嫌弃扔掉的自动铅笔……

    满满一盒,零零碎碎的,勾起许多她忘掉的童年回忆,还有许多她不记得,但隐约又感到熟悉的物件。

    瞳孔止不住地收缩起来,从疑惑,震惊,到不可置信,她终于艰难地张了张口:“这是……你……”

    “我喜欢你很久了。”他坦坦荡荡地承认,“比你知道的还要久。”

    乔初意望着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整个身体是僵的,只剩下颤抖的双眼在动。

    “这个你是不是没见过?”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只小拨浪鼓,转了转,发出咚咚的声音,他勾唇笑起来,好像沉浸在十分美好的回忆,“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这个小宝贝以后是我老婆。我都不知道什么是老婆。”

    “后来,看着你一点点长大,一岁多的时候你学走路,像小鸭子一样,傻乎乎的,你第一次叫我哥哥,叫完就往你妈背后躲。两岁生日你还记得吗?你肯定不记得,那是咱俩关系最好的时候,我用零花钱给你买了小蛋糕,你说你最喜欢哥哥。”

    “再后来,我就去上小学了,你也被带去外婆家暂住,偶尔回来几天,咱俩也见不着。等你妈妈带着你来上

    幼儿园,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他低下头笑了笑:“或许也是我变了吧,像我爸说的那样,越大越招人嫌。”

    “但我还是不自觉看着你长大,一天天,一年年,个子长高了,头发也长了,会梳小辫子了。”

    “直到你十岁生日那天,穿着纱裙,梳了那么多小辫子,像天使一样站在那儿,我感觉我的心就被你栓在那儿了。”

    “那时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儿喜欢我,偏偏我喜欢的,就不愿意看我一眼。”那些隐秘而漫长的过往,被他用轻松的语气讲述出来,“我自以为是地做了很多让你讨厌的事,只是想让你看到我,注意到我,如果可能的话,也喜欢我一点点。”

    说着,他自讽地笑了笑:“但我好像搞砸了,反倒让你越来越讨厌。”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下来,被他轻轻抹开。

    “你知道我高二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开始学习么?”他手指安抚地穿进她发间,“你跟沈博曕关系好,每天都和他待在一块儿,我不甘心,所以约他打球,可当我赢了他,以为你会发现我比他更强,你却在给他送礼物。”

    “那天我爸罚我在院子里跪了一宿,就那么看着你们俩,我感觉心碎掉了,整个人都空了。”

    “后来他走了,我也突然明白了。”他轻轻吻她湿润的眼,“你喜欢学习好的,喜欢会弹钢琴的,像沈博曕那样的,所以你不喜欢我。”

    “我必须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才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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