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话刚说完,嬴子瑜立马表忠心,且非常狗腿的凑到嬴政面前说道,“当然不是大父你想的那个意思啊,我和仲父都是非常想要和大父一起出门的。”
嬴政闻言看了一眼笑的比哭的还难看的公子高,然后明知故问道,“那你们叔侄两个人还这副表情做什么?”
公子高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嬴政被公子高变来变去的表情弄烦了,“说,寡人恕你无罪。”
“这可是父王你让我说的。”
即便是有了嬴政的那句话,公子高还是不放心给自己叠了个甲,然后才放心大胆的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真的憋不住了。
公子高示意嬴政看一看外面的马车,以及跟着的浩浩荡荡的随行军队,头疼欲裂道,“大父你没说你顺便送我是因为你打算巡视全国啊。”
是的,嬴政这次送公子高去洛阳是顺带,主要目的还是第一次巡游全国。
嬴政瞥了一眼公子高,一副你在明知故问的样子说道,“朕早就说过要巡视全国了,是你平时对朝政不关心怪得了谁?”
公子高被骂了一顿,心里忿忿不平且非常后悔,早知道他自己就早点出发了,这样就不用陪同了。
嬴政像是能读懂公子高心中所想,然后将公子高做典型给嬴子瑜上课,“小鱼儿看好了,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公子高挣脱无果只能躺平任由嬴政摆布。
因为想着自家仲父平时对自己也不差,所以嬴子瑜找准时机转移了话题。
“大父怎么突然想到要巡视天下了,第一次巡视还是向东走,去往洛阳?”
对于嬴子瑜,嬴政总是有很多耐心的。
“小鱼儿也知道,自从朕一统天下以来,虽然大秦看似蒸蒸日上,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
但是掩藏在繁*华和平静之下的是六国旧地依旧不安分。
所以朕打算来一次小规模的巡视,安一安大秦百姓的心,顺便威慑一下心中有小久久的老鼠们。”
这次巡视虽然在嬴政口中是小规模的,巡视的路线也不长,但是意义比较重大——衣锦还乡和接见未来大秦的人才。
由此可知,这次嬴政的巡视路线就很清晰明了,先向东去到洛阳,参观一下目前大秦修建的最豪华,最宏伟的学宫,巡视一下如今学宫运行如何。
毕竟是培养人才的圣地,是大秦传承发展的根基,不容有失。
巡视完洛阳之后嬴政就要回头一路向西了,然后经过甘肃陇西,到达秦人故地,在故地进行一场盛大的祭祀仪式,告诉先祖大秦基业已成。
最后从宝鸡、岐、凤翔等地回到咸阳。
“最后的那条路咱们老秦人走了600年,历经34代帝王才终于走完。
原本大秦一统后第一时间咱们就该回去,但是后面事情太多耽搁了,这次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原本嬴政应该带着太子扶苏去的,但是扶苏目前坐镇邯郸,走不开。
所以带着太孙嬴子瑜,告诉秦人先祖,大秦后继有人也是一样的。
秦始皇在统一天下之后进行的六次巡视天下在历史上都是非常出名的。
而且嬴子瑜也知道,原本历史中第一次巡视全国就是在在刚统一没多久,出巡路线也是去到大秦发源地,重走来时路。
这次虽然时间改变了,但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的目的没有改变。
“你们也别担心,为了这次的祭祖顺利且无事打扰,朕做足了准备,现在大秦大部分工作都是李斯和冯去疾主办。
如果遇到实在不好处理的也没关系,送到邯郸扶苏那边。”
除非天塌了,不然嬴政不想有打扰。
道理嬴子瑜当然都懂,但是她并不是在关心朝政谁处理啊。
她不理解是,“既然咱们这次出巡是为了祭祖,为什么还要带着淳于越?”
没错,和公子高的不开心不一样,嬴子瑜这一路上的不乐意纯粹是因为身边还跟了个杠精淳于越。
等了这么久,嬴政终于看到嬴子瑜忍不住了,于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咱们这一去大概要半年时间才能回到咸阳。
这半年时间里,你难道打算一直不学习?”
嬴政笑意盈盈的看着嬴子瑜,但在嬴子瑜眼里就是如果她说一句不学,嬴政就能狠狠敲一敲她的脑袋。
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和面子,嬴子瑜撇了撇嘴说道,“当然不是。
但是这一路上带着淳于先生会不会太影响心情了啊。
大父你也说了,咱们这次去往大秦旧地是告慰先祖的,为了保持更好的状态,连平时非常看重的政事都放下了。”
嬴政则完全没有嬴子瑜的担心,动了动自己一直看书而酸疼的脖子,非常没有人性的说道,“不会的。
现在淳于越是咱们家小鱼儿的先生,服务于小鱼儿,已经很少来烦你大父我了。
这一路上只要朕身边的内侍宫人有点用,拦住他还是能做到的。”
听到这话,嬴子瑜嘴角抽了抽,“呵呵,大父你居然也把我当做是挡箭牌!”
嬴政双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虽然表情还有些不自然,但是话却是格外的冠冕堂皇。
“小鱼儿这样想就不对了,大父这样做完全是考虑到咱们小鱼儿的学习情况,都是为了你好!”
嬴政说的义正词严,嬴子瑜听的半信半疑。
不过抛开淳于越不谈,嬴子瑜还是非常期待这次出巡的。
应该是一段令人难忘的经历吧,嬴子瑜如此想。
因为水泥的原因,大秦如今的主路修的都很不错,所以没用太长时间,嬴政一行人就提前到了洛阳城下。
嬴政没有派人通知三川郡守前来接驾,也不打算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城,而是将大部分护卫留在了城外,只带着嬴子瑜、公子高和随身保护的护卫进城了。
带的护卫也是老熟人了,就是项羽。
并且现在的项羽已经被嬴政赐给嬴子瑜了,等于说项羽就是嬴子瑜的贴身保镖,今后嬴子瑜的安危关系着项羽的生命。
嬴政的这个决定是对项家忠心和在统一战场上的攻陷给予的恩赐,项燕和项桑是非常高兴的。
但是项羽就不一样了。
不过项羽的意见不重要。
嬴子瑜和公子高跑在前面,嬴政走在中间,项羽走在最后,而其他护卫则分散在周围。
嬴子瑜是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洛阳城,虽然与后世著名的旅游胜地不同,但是如今的洛阳城人口密集,来往商贩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不是说洛阳城因为战乱比较凋敝吗,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非常繁华,和咸阳也没差了。”
嬴子瑜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询问道,毕竟她所知道的六国一些贵族都是迁到洛阳,用以恢复民生的。
但洛阳看起来完全不需要啊,或者说是迁徙效果太好了?
难得公子高有可以显摆的地方,于是给嬴子瑜解释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洛阳原先是周的都城,周平王迁都的地方,本来就很繁华。
即便后来因为战乱凋敝了一段时间,但是在庄襄王时期,大秦得到了洛阳并且重建了洛阳。
在大秦几十年的治理经营中,现在的洛阳不仅重新繁荣了起来,而且地处要塞,人口庞大,成了其他郡县不能比拟的存在。”
这个解释,嬴子瑜似懂非懂。
“既然洛阳这么重要,为什么咱们还要把六国贵族迁移到这里?”
按照嬴子瑜的揣测,如果在洛阳的六国余孽突然心怀不轨,然后不自量力的搞事,大秦就很容易受到重击啊。
嬴子瑜的担心有一点道理,嬴政肯定了它。
“但是小鱼儿你忽略了一点,洛阳是大秦重要的郡县,是咽喉,这么重要的地方生存的也都是对大秦忠心耿耿的老秦人,而非新秦人。
如果这时候六国贵族要造反,强行征兵,你觉得这里的老秦人会同意吗?”
嬴子瑜脱口而出道,“不会!”
说完嬴子瑜就反应过来了,她只想到这里对大秦来说是咽喉要地。
毕竟这里东靠荥阳、成皋之险,北依滔滔黄河守卫,南立嵩山、轘辕屏障,西有崤渑、函谷关,是扼守关中之要塞。
这里的安危对大秦来说都是存亡的关键。
但是忽略了,这么重要的地方生活的都是对大秦忠心耿耿的人,在这里起兵难如登天。
嬴政很满意嬴子瑜的一点就通,然后非常顺手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感慨了一句,“这洛阳曾经是吕不韦的封地,只不过后来吕不韦因为叛乱受到了牵连,洛阳一度沉寂了下去。”
说到这里的时候,嬴政含糊了一下,但是吕不韦受到的牵连就那么些,嬴子瑜想一下就知道了,不就是嫪毐的事情嘛。
嬴政瞪了一下心中腹诽的嬴子瑜。
嬴子瑜则赔笑道,“那现在的三川郡守是谁啊?”
按照嬴子瑜对自家大父的了解,这么重要的事情肯定是让最信得过的人来做的。
“原先蒙恬暂代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匈奴犯边蒙恬出征,这里就由蒙恬的弟弟蒙毅接管了。”
嬴子瑜点点头,心里想的是果然史书没有骗她,在自家大父心里蒙家兄弟的地位非常高啊。
其实让蒙毅接手三川郡也是嬴政的权宜之计,就如嬴子瑜想的,嬴政很信任蒙家兄弟。
所以蒙恬跟了扶苏,而蒙毅嬴政就像留在身边。
为此嬴政曾打算在阴嫚和李由两人成婚后就让他们来接替蒙毅的。
但没想到阴嫚先一步提出要坐镇寿春,所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三川郡的郡守也只能是蒙毅。
嬴政的这个打算嬴子瑜不知道,所以也就没有反应过来,原本历史中的李由是死在洛阳的。
因为受到嬴政的信任,李由一直就是三川郡守,后来秦二世时期各地起义军突起的时候,李由也一直固守三川郡、苦战荥阳。
只是胡亥昏聩,杀了李由的妻子秦公主,赵高诬陷李由私通起义军,以谋反罪收捕李斯,派人前往三川郡拘捕李由。
这件事被项梁知道了,于是他趁机出兵,两军在雍丘大战,秦军大败,李由被杀。
因着嬴子瑜没有想起来,所以现在一行人的氛围还是很轻松的。
他们在洛阳街头走了有一段路了,而且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而是有目的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行。
嬴子瑜推测应该是要去看看大秦学宫,为此还小小期待了一下。
嬴子瑜扯了扯公子高的衣角,仰着头好奇道,“仲父,你说大秦学宫什么样啊。”
公子高摇摇头,想象不出来,“但是作为大秦第一个学宫,怎么样也要比稷下学宫气派吧。”
公子高理所当然的说到。
嬴子瑜是见过稷下学宫的,就是嬴政泰山封禅的时候。
虽然她看见的稷下学宫已经是荒芜衰败,不见昔日荣光的样子,但是在这些断壁残垣中还能依稀窥见往日辉煌。
嬴子瑜想了想史书中对于稷下学宫的记载,“当初齐威王为了强调田氏代齐的合理性,巩固田氏政权的统治,花了很大的本钱创建稷下学宫。
书上说了,稷下学宫的规模宏大,‘为开第康庄之衢,高门大屋’,巅峰时期光先生就有上千位,学士数百人。”
说到这里,嬴子瑜忍不住惊叹,故意问公子高,“稷下学宫的规模都已经这么大了,咱们的大秦学宫岂不是占地千里才能比得上?”
公子高一噎,即便他没有见过,他也知道大秦学宫没有这么大。
好在嬴政适时出声解救了说大话的公子高,“大秦学宫还在初建,现在比不上不代表未来比不上,所以咱们的小鱼儿要努力。”
话锋一转,话题又回到了嬴子瑜身上,嬴子瑜不依。
但是嬴政只有一句,“小鱼儿别灰心,大父看好你的。”
“就是的,小鱼儿要努力,仲父还等着小鱼儿给我修一个金碧辉煌的学宫呢!”
因为旁边站着说话不腰疼,极力煽风点火的公子高,嬴子瑜也不甘示弱,“金碧辉煌修不起,但是扩大规模肯定会的。”
嬴政笑了笑,还是小孩子心性,好又不好的,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走着走着,嬴子瑜发好像现不太对劲了,“大父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了?”
嬴子瑜看着入目所及之处没有高耸的建筑,全是一些正常的府邸住宅啊,学宫难道在这里?
嬴政沉声道,“没有走错。”
嬴子瑜原本想继续问下去的,但是看着嬴政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和公子高对视了一眼也就没有多嘴,反而安分了起来。
跟着嬴政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在一处府邸停了下来,这处府邸已经荒芜了,早就没人住了。
即便是公子高也不懂嬴政来这里的目的。
嬴政驻足在府邸前,良久说了一句,“这里是吕不韦生前住所,进去看看吧。”
第142章 嬴政和吕不韦的过去
嬴政刚说完这话后就推门而入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公子高和嬴子瑜面面相觑,不知道嬴政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公子高看到嬴子瑜在看自己,连忙摆摆头,抢先一步说到,“小鱼儿你可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至于另一边一头雾水,整个人仿佛在状况之外的项羽,他们作为嬴政最亲近的人都不懂,所以嬴子瑜也就没有为难项羽了。
不过,虽然嬴子瑜没有为难项羽,项羽倒是摸了摸脑袋凑上前去,“太孙殿下、公子,你们不进去吗?”
项羽是过来保护嬴政和嬴子瑜的,他有责任提醒。
这时候嬴政也发现嬴子瑜他们还傻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的,催促道,“还不进来!”
“来了!”
嬴子瑜他们没跟上嬴政的步伐只是单纯因为震惊,所以在嬴政又一次催促下,两人立马跟了上去。
等他们正式迈进吕不韦的府邸后,嬴子瑜才看清这座府邸内里的全貌。
虽然它从外面看已经是荒废很久的样子了,但是里面却比较整齐,完全没有想象中断壁残垣、破败不堪的衰败样。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嬴子瑜快步上前,牵住了嬴政的手说道,“大父,文信侯的府邸并没有想象中的破败诶,里面比外面好多了。”
公子高原本是左顾右盼,打量周围的,听到嬴子瑜这个问题,非常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小鱼儿这都不知道吗,很明显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就成了最大的问题,“谁会过来打扫修理呢?”
这点就超出公子高的认知了。
“当年吕不韦因为叛逆之事受到牵连,身死之后,他的后人将他秘密葬在了北邙山。
即便朕多次下令吕不韦意图谋逆,乃是罪人,大秦之人不得为他立碑著说,不得纪念他。
但是他的门客之中总是有不听朕命令的人。
这些人感念吕不韦曾经对他们的恩德,偷偷来到北邙山祭奠吕不韦,再来到这里修缮吕不韦的住处也不足为奇。”
虽然嬴子瑜觉得这个解释比较牵强,但是勉强能解释得通。
“那大父你是怎么知道的?”
“整个大秦都在朕的在掌握之中,他们以为的偷偷祭奠朕怎会不知,不过是朕不愿意计较罢了。”
嬴政说完这话之后就不在多言。
几人穿过前院就来到了吕不韦府邸的中心地带,这里现在虽然长出了星星点点的青草,但是不能看出这以前是一整块平整宽阔的场地。
是原来吕不韦宴请宾客或者教导学生的地方。
嬴子瑜和公子高已经踩上了这片空地,只有嬴政站在门口看着,眼前不知不觉中就浮现出曾经的画面。
那时候因为秦孝文王和秦庄襄王接连驾崩,大秦上下动荡不安,十三岁的嬴政小小年纪被迫登上了秦王宝座。
年纪尚小的嬴政没有任何势力,也没有任何威慑力,各方势力都想从他身上获得更大的利益。
这时候的嬴政名为秦国君王,实际上只不过是这些专政弄权之人满足野心的傀儡。
王位看似牢不可破,实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小小年纪的嬴政为了能够在各方势力的夹缝中生存,在心中筛选一番后立马找到了当时深受秦庄襄王信任的托孤重臣、相国吕不韦帮忙、合作。
嬴政借着拜访的由头,甩开一众跟随的、不知道被哪些势力收买的宫人,直接闯进了吕不韦的家中。
嬴政突然的出现将还在为秦庄襄王处理身后事的吕不韦吓得不轻,“君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这个时候的嬴政不应该在赵王后宫中为先王守孝吗?
想到这里,吕不韦又朝着嬴政身后看去,连个宫人都没有跟着,使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有人懈怠?
“相国不用看了,是我一个人跑出来的。”
吕不韦皱了皱眉头,不知道嬴政这个小孩儿这么做的目的,但不妨碍他拿起长辈的架子训斥。
“君上可知如今你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日了,身为大秦的王怎可冒冒失失,甩开护卫,若是有个万一,怎么办?
如今大秦五年之内连换两任秦王,若是君上你有个闪失,是想大秦再换一个王,朝堂持续动荡,葬送大秦祖业?”
嬴政并没有仔细听吕不韦的训斥,而是在吕不韦恨铁不成钢中,直直的跪了下去。
“求吕相救我!”
嬴政这一手成功让喋喋不休在训斥的吕不韦说不吃话来。
反应过来嬴政说了什么之后,吕不韦连忙扶起跪着的嬴政,“君上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话不可以好好说?
而且您是君,我是臣,君怎么可以跪臣!”
嬴政拒绝了吕不韦的搀扶,依旧跪着,言辞恳请,“实在是事态紧急,我没有选择,只能舍了脸面求吕相救我。”
吕不韦还是不明白嬴政在做什么,现在大秦虽然内忧外患不断,但是不至于将一个孩子逼的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吧。
甚至吕不韦还产生了怀疑,嬴异人难道生了个废物儿子?
想法很多,不过吕不韦面上没有表现出来,由于嬴政此时还跪着,吕不韦当然不能站着真的受了嬴政的大礼,所以只能坐下陪着。
语重心长且满含担忧的说道,“君上何至于此,朝中有臣,后宫有您的母亲,定然能好好辅佐君上,君上只需安全长大便可。
再者,即便事情万分严重了,起身慢慢说也不急。”
嬴政虽然年纪小,但是不是可以被哄骗的幼童,吕不韦说的嬴政并不相信。
于是,印章抹了一把眼泪,更加声情并茂的说道,“父王刚刚驾崩,朝中大臣、宫中太后觉得我年弱可欺,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
幼弟深受大母喜爱,若是……政只有吕相可以依靠了。
吕相视父王挚友,是父王的恩人,是钦定的托孤重臣,辅政栋梁,父王在世时就多次告诫我,满朝文武只有吕相可信。
我现在没有办法了,群狼环伺之下,只有吕相可以救我,也只有吕相有能力救我。
吕相,我想活着!”
吕不韦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只是小儿登基之后,因为忧虑恐惧而产生的不安。
虽然吕不韦也惊讶嬴政小小年纪就能看清朝堂的几股势力之间的博弈,但是就像嬴政刚刚说的,只要有他吕不韦在,这些人翻不出浪来。
所以既欣慰又不屑的安慰了一下嬴政,“君上莫怕,不韦不才,曾得先王重用,一直鞠躬尽瘁。
如今先王故去,理当为先王嫡妃、嫡子的赵后和您保驾护航。”
吕不韦这话就是暗示嬴政,赵姬是他府中出去的人,他们一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吕不韦天然就是支持他们的。
但可惜,这不是嬴政想要的回答。
年纪尚小酒流露出狼王狠厉的嬴政要的不是吕不韦对他们母子的忠诚,而是吕不韦对他的忠诚。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的他年纪还小,给不了吕不韦想要的东西,反而容易受人轻视,但这恰恰也是他的优势。
在吕不韦的视角里,嬴政因为他的话,先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是郑重磕头。
“吕相果然是父王所言的大才,有姜尚管仲之能,小子庸碌,还请相父教我!”
嬴政的一句“相父”让吕不韦云淡风轻的手一顿。
嘴上却依旧是谨慎,“君上慎言,能担君上一句‘父’的只有先王,不韦不敢当。”
说着不敢当,但是吕不韦丝毫没有受之有愧的惶恐,嬴政当然也看出来这只是吕不韦口头推辞。
于是假托秦庄襄王的遗命,坚持这是可以的。
一番推辞之下,吕不韦最终“万般无奈”的临危受命。
双方都比较满意。
有了相父这一身份,吕不韦不仅不分场合的以秦王长辈的身份自居,经常入宫教导嬴政,甚至到了后面都要嬴政来吕不韦家中请假。
以前嬴政还没有细想过两人感情变质的原因,只以为是物是人非,权利腐蚀了真心。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打从一开始吕不韦的野心就没有藏好。
吕不韦承认自己是狐狸,但错就错在把嬴政当了兔子。
“大父!大父!”
嬴子瑜的声音将嬴政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所以嬴政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自家小鱼儿放大版的脸。
“什么东西!”
退后一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公子高抱着嬴子瑜的缘故,难怪能出现在他正前面。
嬴子瑜见嬴政终于回神了,挣扎着从公子高的身上下来,然后有些控诉的对嬴政说道,“大父刚刚在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有吗?”
公子高补充,“当然,刚刚小鱼儿叫了父亲你好久你都没反应。”
嬴政轻咳一声,有些不太自然的说道,“不过是想到了一些曾经的事情罢了。”
至于是什么事情,嬴政就没有说清楚了。
嬴子瑜和公子高对视了一眼,自从嬴政来了这里,整个人就非常的不对。
嬴政没有管叔侄俩私下的暗示,而是指着那块空地说道,“以前这里宾客宴饮,人来人往的时候只觉得不够大,现在人都走了倒觉得这里空荡荡的了。”
这话初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想想就有很大的漏洞。
“大父,这里是洛阳,你以前来洛阳生活过吗?”
嬴政当然没有来过洛阳,也没有在洛阳生活过。
“朕对这里熟悉,不过是因为这座府邸的布局和曾经吕不韦咸阳城内的府邸布局相似罢了。”
甚至不仅仅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样。
嬴子瑜听闻,艰难的说了一句,“文信侯还挺怀旧啊。”
嬴政不觉得无利不起早的吕不韦会有恋旧的感情,但是对于嬴子瑜的话也只说了一句,“也许吧。”
就没有其他解释了。
不知不觉中,走过了这个和记忆中相似的场地,嬴政就停住了脚步,剩下的他不想带着嬴子瑜他们了。
“大父还有事情要做,你和高两个人先到其他地方看看。”
说完后还让项羽也跟着,保护他们的安全,而他自己则一个人。
嬴政把项羽留给嬴子瑜他们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但是嬴子瑜又何尝不担心嬴政一个人的安危呢。
嬴政虽然很欣慰儿孙的小型,但是仍旧坚持一个人。
“大父想一个人静静,项羽保护你们就行,这里是吕不韦的府邸,不会出问题的。”
说完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推辞中,嬴政直接推开一个屋子的门进去了。
公子高不懂了,“父亲怎么知道吕不韦的府邸很安全?”
公子高不知道,嬴子瑜怎么会知道,只能随口猜道,“也许是因为大秦全都在大父手中?”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
嬴政推开的屋子是吕不韦生前的书房。
嬴政走到吕不韦的书案前,这里已经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人使用过的样子。
嬴政走到书案的一遍坐下,仿佛另一边也坐下了吕不韦。
桌上刚好有准备好的茶水,嬴政倒了两杯,“先生好久不见。”
知道另一边不会有人回应,嬴政也不需要有人回应,自顾自的说下去。
“也不知道寡人自作主张的修缮先生可还满意?”
是的,吕不韦在洛阳的府邸能修缮完整都是嬴政的功劳。
“说来也奇怪,当时寡人对先生可是深恶痛绝,只是一次身临其境的噩梦之后,感受过真实死亡之后,寡人好像看开了很多,对先生的恨也少了。”
嬴政讲这种变化理解为死过一次之后的看开。
“先生,如果寡人说曾经称呼你为‘相父’是自愿的,真心实意的,先生可信?”
说完嬴政又自嘲式的补充了一句,“也许先生是不信的。”
无论吕不韦信不信,嬴政起初找到吕不韦和他联手的时候,称呼其为“相父”是出自真心的。
“但是先生,人心不足蛇吞象,相父后来都不能满足你膨胀的野心了,你开始让寡人称您为‘仲父’,那下一步呢?
君无为,臣有为,无为既有为,先生这是想乾纲独断啊。”
即便是后来吕不韦辞官归隐,外国使臣来秦也是只知吕相,不知秦王,这让嬴政如何能放心。
吕不韦的死有太多的因素,即便现在嬴政非常怀念,但是重新回到那个时候,嬴政依旧会毫不犹豫的赐死吕不韦。
嬴政对着空气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的话,有怀念的,也有解释的,有遗憾,也有坚决,总之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先生之才,卓尔不群。”
至于为什么当时嬴政赐死吕不韦的时候要说吕不韦对大秦毫无贡献。
“那时候的寡人年纪尚小,先生要接受寡人犯错。”
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之后,嬴政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然后走到一处书架前,伸手朝着一处隐蔽的地方翻了翻。
还真让嬴政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看着手里吕不韦生前修改过的最终版本的《吕氏春秋》,嬴政轻笑了一声,“先生藏东西的位置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改变。”
然后拿着吕不韦最后的心血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第143章 对此关心还不如不关心
距离嬴政去吕不韦府邸过去了三四天后的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洛阳城外的官道上站着一队迎接的人。
这个队伍最前面的就是蒙毅,迎接的就是从咸阳过来的嬴政。
因为这是嬴政统一六国后的第一次巡视,又是第一次巡视中的第一站,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所以蒙毅此时是既激动又忐忑,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察觉身后郡丞的小动作。
“君上马上就要到了,马上就能看到咱们三川郡的治理成果了。”
为了嬴政的这次巡视,蒙毅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敲打了在洛阳的六国贵族,无论有没有小心思都给他安分点。
至于学宫那边,担任祭酒的王绾已经心照不宣的安排好了最出色的弟子,以备嬴政考校。另外其他更加细节的部分也都有专门的人负责好。
做完这些,蒙毅才添了些信心,这次的巡视结果应该能让君上满意。
听到蒙毅这话,站在他身旁的郡丞见缝插针的恭维道,“郡守所言极是,谁不知道您来了之后,咱们三川郡尤其是洛阳城那可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他就多余和郡丞搭话。
即便来洛阳城这么久了,蒙毅还是没有习惯这位郡丞随时随地能拍马屁的能力。
郡丞见蒙毅没有搭腔也不恼,当然也是因为他没有资本和蒙毅这位皇帝心腹闹。
郡丞见蒙恬不再搭理他,环顾左右没有特别关注他的人,于是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离开了队伍。
然后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幕僚。
“我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幕僚等候多时,闻言表示一切安排妥当了。
郡丞摸着自己的胡须,很满意,“蒙毅还是太年轻,以为君上过来只看百姓、只看他的政绩就够了。”
幕僚当然顺着郡丞的话,“还是郡丞您懂得君心,蒙郡守不过仗着自己的家世才能得君上另眼相看,哪里向您这样体贴入微呢。”
郡丞笑着听这些他爱听的话,“对了,那几家怎么说的?”
这意思就是问幕僚,那些人有没有什么表示。
幕僚立刻意会,“郡丞您放心,那些人说了,如果事情办成了,除开之前许诺的金银珠宝外,还有百亩良田做额外感谢。”
百亩良田虽然不算多,但是这也是在蒙毅眼皮子底下能匀出来最大的限度了。
幕僚看到郡丞放平的嘴角就知道他对这份谢礼不是很满意。
“算了,如今形式不好,又正逢关键时候,还是收敛点吧。”
郡丞也不为难幕僚,但话是这样说,他心里还是抵触的,“都说咱们君上统一天下好,我就没觉得,还不如以前活的舒服呢。”
这话不了不敢接,郡丞也没指望他有什么建设性回答,“行了,把事情吩咐下去吧。”
嘱咐完后,郡丞就要走了,但是幕僚心里还有计较,拦了一下,“蒙郡守刚正忠直,这事儿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
郡丞恨铁不成钢,“这个节骨眼上你跟我说你害怕蒙毅?
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只要咱们把君上、太孙和公子服务好了,害怕蒙毅?到时候都是蒙毅这小子看我们脸色。”
郡丞呸斥责了幕僚一声废物,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另一边被三川郡下上翘首以盼的嬴政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公子高此时学着嬴子瑜的样子,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时不时感慨几句“蒙毅治理的不错”之类的话。
“不过有件事情我其实早就想问了,咱们在洛阳城内都待了好多天了,要想见蒙毅直接去郡守府见就好了。
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到城外,派人通知蒙毅,装作是刚到的样子接受蒙毅的隆重迎接仪式?
这不是兴师动众嘛!”
说着,公子高的眼神还在嬴政和嬴子瑜身上转了一圈,心里计较了一番,他父亲嬴政也就算了,讲究排场很正常。
但是他家小鱼儿可不是这种人啊。
嬴政看着公子高明知故问的样子,懒得搭理这个时而蠢笨时而聪明的儿子,“你真不知道到还是假不知道?”
被点名的嬴子瑜虽然不是嬴政肚子里的蛔虫,但是猜几个理由还是很容易的。
“咱们当初微服进城就是因为大父想看看洛阳百姓真正的生活是如何的。
如果一开始就直接大摇大摆的明牌进城,看到的还是我们要看的东西吗?”
公子高毕竟也不是真的蠢人,三两句点拨也就明白了,“所以后面回去假装没来过也只是不想让蒙毅他们察觉?”
嬴政回了个简短的两个字,“自然。”
“我还以为是因为大父想要偷偷祭奠文信侯,不想被人发现呢。”
虽然嬴政肯定有这个原因且这个原因一定是占了绝大部分,但是嬴政他不要面子的吗?
所以公子高这不过脑子的话成功让嬴政的注意力从嬴子瑜身上挪了开来,想打人了。
整天说点让他这个做父亲丢脸的话。
嬴政不想听公子高没水平、没情商的话,自己岔开话题道,“小鱼儿,之前大父给你的《吕氏春秋》看的如何了?淳于越教的怎么样?”
“我已经看了一遍了,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懂,淳于先生自己也在学,等淳于先生弄明白了我再请教。”
这个回答嬴政比较满意。
嬴子瑜还记得当时嬴政将这本《吕氏春秋》拿给她的场景。
当时因为嬴政要一个人静静,所以公子高和嬴子瑜以及一直处在状况之外的项羽,三个人就围着吕不韦的府邸到处转。
美名其曰就是探险。
“仲父,你别不相信,一般这种地方都能发现宝藏的。”
虽然嬴子瑜信誓旦旦,但是公子高仍然是嗤*之以鼻。
嬴子瑜一边漫无目的的“挖宝藏”,一边询问公子高知不知道嬴政和吕不韦之间的事情。
“我一直以为大父和吕不韦关系不好来着的。”
说道这个,公子高可就不无聊了,兴奋的和嬴子瑜分享着他知道宫闱辛秘。
要不说公子高是个优秀的文娱工作者呢,简单的过往被他一番描述下,惊心动魄又充满遗憾,就连状况之外的相遇都凑了过去。
“所以,其实很长一段时间父亲与文信侯之见的关系非常融洽,只可惜最后败给了时间和权利。
不过,无论如何,父亲对文信侯还是有感情的,所以过来祭拜也无可厚非。”
公子高最后做了总结,语气里满是遗憾和可惜。
抛开公子高带有非常浓重的个人主观色彩和描述,嬴子瑜还是能从故事里听到相对真实的嬴政和吕不韦的过去。
真情夹杂着利益。
“也不怪父亲,毕竟哪个君王能接受叫臣子‘仲父’的,这不得寸进尺嘛。”
嬴子瑜点点头,“你说的对,仲父!”
不知道是不是公子高的错觉,嬴子瑜这句“仲父”有点别的意味。
“我这不算,我是你真的‘仲父’!”
公子高如此强调。
嬴子瑜一脸无辜,“我知道啊仲父,你在害怕什么呢仲父,别自己吓自己啊仲父。”
公子高如果现在还看不出来嬴子瑜在戏弄他,他就白活了,“你以后还是别这样叫我了,我惜命!”
嬴子瑜可不管公子高赌气的话,眼珠子一转,十分好奇的凑到公子高身边,“仲父,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
公子高还想拿乔的,但是架不住嬴子瑜的软磨硬泡,端起了架子,说道,“我要纠正小鱼儿你的一个错误认知,父亲和文信侯的关系不算什么秘密。
大秦上下知道那段过去的人不少,我是秦公子,随便找个人威逼利诱一下,很快就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
表面上“威逼利诱”,实际上只有“威逼”。
只是,嬴子瑜不明白公子高为什么要去问这些。
她一个嬴政粉丝都没想过深入探寻自家大父年轻时候的事情,“仲父,你这个行为很可疑啊。”
公子高不乐意了,他理由很充分的,“什么很可疑,我这是为我的旷世巨作搜集素材呢。”
“旷世巨作?你不已经写好《嬴子说》了吗?”
公子高摇摇头,“这只是我的开山之作,并不是我的巅峰之作,我的巅峰之作将会是我手上正在创作的《秦》!”
公子高想的很美,他的《秦》如果写好了,将会和大秦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嬴子瑜充满了怀疑的眼神激起了公子高的胜负欲,“小鱼儿你别不信,我这本《秦》讲的是我大秦从成立到兴盛再到辉煌的故事,以父亲的视角展开,绝对具有开天辟地、划时代的价值!”
到这里嬴子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公子高这是打算自己亲自动手操刀一部长篇小说,比前世的长篇章回体小说早了一千多年。
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是划时代的突破。
不仅是嬴子瑜,就连一旁不爱看书的项羽都来了兴趣。
公子高得意洋洋,有点找不着北了,“吕不韦写了《吕氏春秋》,说是一字不改,我以后写出来的《秦》也是这样的。”
说什么来什么,公子高吹牛还没结束呢,嬴政就从他身后来了一句,“说这话之前看过吕不韦的《吕氏春秋》了吗?”
这一声差点吓到公子高。
公子高抚摸着胸口,有些惊慌失措,“父亲,你站在人后面太吓人了。”
嬴政不在意,一锤定音道,“你被吓到说明你刚刚说的话非常心虚。”
公子高需要辩驳,“我虽然没看过《吕氏春秋》,但不是我的问题啊,还不是因为这书不给看嘛。”
公子高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
嬴子瑜看热闹不嫌事大,立刻举手表示,“仲父没关系,我这里有书,可以借你的。”
公子高勉强微笑。
嬴政则表示不用,“朕正好在吕不韦书房中找到了新版《吕氏春秋》,更好给你学学。”
说完作势就要把书给公子高,公子高一开始是真的浑身抗拒,他爱写书不代表他爱看书,这完全是两码事。
但是到后面公子高就发现,其实嬴政不是真的想把《吕氏春秋》给他。
得出这个结论的公子高非常高兴,嬴政则也没有不好意思,而是非常理直气壮的表示,“这书只有一本,当然是给小鱼儿更加有用。”
嬴子瑜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个吃瓜群众,结果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她的身上,“大父我不需要啊,我有的,之前你让阿父带给我的。”
嬴子瑜企图让嬴政回想起来。
但可惜,嬴政没有忘记。
“这本是最终版,是吕不韦死前才修改过的,和之前给你的不一样。”
“修改过?可是吕不韦当初在这书完本之后可是放出话来说,这书一字不可改啊?”
当初吕不韦说《吕氏春秋》一字不可改一方面是个噱头,传播他的书。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当时正处于权力巅峰,正春风得意,和后来晚年不受重用的心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产生不一样的想法也是正常,然后自行修改年轻时候偏激的观点也是正常的。
当然这些嬴政没有太细说,“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行吧,嬴子瑜接受了这个解释。
“但是这书之前不是还不让人看嘛,现在怎么还逼着我学呢?”
嬴子瑜更想问的是,不能因为祭拜一次吕不韦,她家大父就对吕不韦改观了吧,难道恋旧的实际上是她大父?
“想什么呢,让你学不过是因为这本书很重要而已。”
嬴政反思过了,以前他虽然也知道这书有用,对大秦未来有用,但是那时候的他年轻,还是比较意气用事的,是非黑白太绝对了。
等后来阅历跟上了,他也忘了吕不韦和《吕氏春秋》了。
好在现在还不晚。
本着不能自己一个人受苦的嬴子瑜发扬着有福同享的好精神,“仲父也说了,文信侯的《吕氏春秋》对治理国家和地方都有好处。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可以只有我一个人看呢?”
突然被提及的公子高很想表示,这话他没说过。
“正好咱们印刷术已经很成熟了,多印刷一些也不难。”
嬴子瑜的意思是让嬴政陪着她学,但好像嬴政理解错了嬴子瑜的意思,“你说得对,你父亲在邯郸治理国事也需要这书,印好了找个人给他送几本。”
虽然但是,嬴子瑜当然不会阻止自家父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甚至还想为他添砖加瓦。
“我在大父你身边,大父随时可以检验我的学习成果,但是阿父不行,为了阿父好,阿父每个月交一篇学习心得最好。”
而且她阿父坐镇陪都之一的邯郸需要学,那她姑姑坐镇寿春也不能厚此薄彼。
对此,嬴政表示顺手的事!
至于收到嬴政的“关心”的两位什么样的心情,这就不在嬴子瑜现在的考虑范围内了。
不过正是因为这本书,阴嫚后面对百越的征伐才不至于伤亡过大。
第144章 忽悠蒙毅
蒙毅等人接到嬴政之后,原本打算先带嬴政他们去行宫休息的,但是嬴政有别的想法。
“自从学宫建成,寡人还未见过,还是先去学宫吧。”
蒙毅有些犹豫,“君上一路舟车劳顿,臣恐君上不耐,不如先去行宫,反正学宫一直在,休整好再去也不迟啊。”
蒙毅这话完全是从嬴政的角度来考虑的,但是嬴政并不是像蒙毅想的奔波许久。
“不用了,寡人更想看看学宫。”
蒙毅的劝阻不过是之前照顾嬴政照顾惯了,嬴政当然也知道蒙毅平时的贴心,于是开了句玩笑,“蒙卿这样极力阻止寡人,难道是学宫有什么寡人不能看的?”
蒙毅知道他们君上的性格,并不是真的生气,但是跟在一旁的郡丞不知道。
郡丞以为嬴政因为被反驳所以生气了,于是立马挤开蒙毅,“君上误会了,郡守并非是这个意思。
学宫一切都好,若是君上恩准,臣斗胆为君上引路。”
要不说嬴政宠爱蒙毅不是无缘无故呢,在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蒙毅就发现嬴政对眼前搭话的人毫无印象。
所以第一时间就不留痕迹的为嬴政介绍他的副手——郡丞陈方。
虽然即使是介绍了,嬴政还是没有想起来,但不妨碍嬴政表现出对他的赏识,让陈方前面带路。
陈方以为自己因此入了嬴政的眼,立刻有些逾距地安排自己和嬴政同行,故意遗忘了身后的蒙毅。
同样被嬴政落下的还有嬴子瑜。
嬴子瑜仰着头询问道,“蒙卿,你能带一带我吗?”
蒙毅是打算追上嬴政的,但是看看拉着自己衣摆的嬴子瑜,又看看了已经走远的嬴政,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嬴子瑜。
说是带着,不过是因为嬴子瑜还小,要做马车,需要蒙毅陪同。
嬴子瑜仔细打量着这位史书上都承认的嬴政的心腹重臣,与他兄长蒙毅正常的五大三粗的将军相不一样,蒙毅偏文臣书生气一些。
蒙毅被嬴子瑜直勾勾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又想到兄长曾经跟他提到过的嬴子瑜的神异之处,总感觉嬴子瑜要做些什么。
“不知道太孙殿下如此看着臣做什么?”
自己吓自己也不是办法,蒙毅选择先下手为强,询问清楚。
嬴子瑜则是摇摇头,“我是觉得蒙卿长得好看才看你的,可没有什么坏心思啊。”
嬴子瑜要不这样说蒙毅可能只是猜测,但是都已经这样说了,蒙毅可就确定嬴子瑜要给他下套了。
“太孙殿下说笑了,说起伟岸英武,臣是比不上张少相张子房的,更不用说您仲父公子高也是姿容绝艳的。
在他们面前,臣怎敢当太孙一句‘长得好看’啊。”
嬴子瑜不喜欢蒙毅这样妄自菲薄的样子,“蒙卿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和仲父以及张先生是不一样的好看。
他们是超越性别的美,的确是人间少有,但蒙卿你也是和阿父一样的美男子啊。
真不用自谦!”
嬴子瑜说的很真诚,蒙毅只能勉强微笑,“太孙说的是。”
嬴子瑜很开心自己的话起了效果,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说到张先生和仲父,不知道蒙卿觉得他们如何?”
对于嬴子瑜非常真诚的问题,蒙毅也非常真诚的回答道,“太孙殿下容禀,臣与他们两位并无多少交集。
只知道两位都是我大秦不可或缺的人才,臣才疏力短,恐评价有失偏颇。”
总之一句话,蒙毅非常谨慎,不愿意在领导或者未来领导面前说同事的不好。
早在之前,嬴政就已经给嬴子瑜提醒过蒙毅的性格了,是一个谨慎到认死理的古板,平时逗逗非常有意思。
但是在马车上,嬴子瑜都跟嬴政夸下海口了,为了让嬴子瑜实施,嬴政和公子高都贴心的给两人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所以即使蒙毅说话滴水不漏,但是嬴子瑜照样有办法自说自话下去。
“说起我仲父,不知道蒙卿知不知道我仲父呕心沥血之作——《嬴子说》?”
话题属实转的有些僵硬。
“臣只是知道,但确实是没时间翻看过。”
蒙毅甚至表示,如果有需要,他现在立马派人买一本回来研读一遍。
嬴子瑜当然说不需要,“不用这么麻烦,我随身就带着的。”
说着就从马车坐垫底下翻出了一本《嬴子说》。
蒙毅都看呆了,“看来君上非常喜爱这本书,都随身携带。”
嬴子瑜摆摆手,“大父才不喜欢呢,大父看完一遍之后就下令仲父这本书不许出现在他面前。”
“那这是……”蒙毅不明白嬴子瑜随手就能拿出一本书,这明显不对啊。
“虽然大父觉得仲父这书写的一般,但是仲父不这样认为,所以这次来洛阳城,仲父带了一箱子的书,期待洛阳有慧眼识珠的英雄同好。”
蒙毅翻看的手一顿,心里暗自揣测,难道太孙刚刚的反常是为公子高推销?
当然不是。
“蒙卿先翻着看看。”
面对嬴子瑜的催促,蒙毅只能硬着头皮读起了这本书。
看了三分之一,蒙毅终于知道为什么嬴政不喜欢这本书了,不是这本书不好,而是因为这本书太接地气了。
如今能出书的除了近几年刚刚兴起的话本小说这种故事书,其他的都是语言短小精悍的精英阶层的奢侈品。
说白了就是读起来是有门槛的。
这些年因为故事书背后站着的公子高,是嬴政,所以即便很多人抨击这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算是“书”,不然就是玷污书本的神圣性。
久而久之,这些读书人之见就有了个默契,精英阶层的书是教人的,而话本故事则是普通人打发时间的消遣,是流行于戏子和说书人之中的另类。
但是公子高这本书不一样,形式像是所谓精英阶层的书,但是内容、措辞都是三教九流的习惯。
不被人接受也是正常的。
但是嬴子瑜不打算放过蒙毅,所以问道,“蒙卿看了之后觉得如何?”
蒙毅斟酌了一下措辞,“读起来很好懂。”
嬴子瑜听了,一拍手,很高兴,“蒙卿也觉得这书很适合做幼子的启蒙之书对吧。”
蒙毅将刚刚自己的回答在心里反复回忆了好多遍,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让人误解的意思。
“太孙殿下怕是说笑了,臣刚刚的话并非是这个意思。”
嬴子瑜摆摆手,“蒙卿就是说话太委婉了,其实蒙卿想说的我都懂的。”
到这里,蒙毅就觉得嬴子瑜开始不安好心了。
不是他太疑神疑鬼,实在是嬴子瑜的前科太多,很多人的经验告诉他,这就是“前辈”跳坑的开始。
“太孙殿下,您不懂,我是想说公子高这书写的比较接地气。”
嬴子瑜点点头,“对啊,读这本书的人不需要有太多的知识储备,书里面的一些小故事也是那种通俗易懂的,很适合做启蒙书。”
蒙毅有必要提醒嬴子瑜一点,“太孙殿下可能有所不知,现如今世卿贵族家的孩子启蒙之书虽然都是不外传的,但是都是经过他们家族传承的,即便没有我们读的书那样复杂,但和公子高所做的相比,还是有些门槛的。”
蒙毅虽然没有说的很直白,但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如果有人家用了公子高这书做启蒙教材,肯定会被其他人取笑落魄的。
“我还当是什么呢,不就是世卿贵族有自己的骄傲,看不上我仲父的书嘛,我还不乐意给他们用呢。”
嬴子瑜下巴微微一抬,一副是自己看不上他们的样子。
“不给这些人用,那给谁用?”
蒙毅灵光一些,“难道太孙是想将这些书卖于那些落魄的小贵族或者是商人?”
说这话的时候,蒙毅试想了一下,“这方法倒是可行。”
但是嬴子瑜却摇摇头,“这些人太少了,我仲父在教育界可是要做比肩孔子的至圣先师的,还要扩大范围的。”
嬴子瑜眼睛眨也不眨就给公子高扣了一个帽子,可怜现在跟在嬴政身边巡视学宫的公子高一无所知。
等公子高知道之后,他在天下学子心中的形象已经毁誉参半了,公子高心里苦,公子高的眼泪只能往回流。
蒙毅属实没想到平时名不见经传的君上第二子居然有这样伟大的理想,肃然起敬的同时也难免觉得这位公子眼高手低。
“不知道太孙殿下可有想法?”反正他蒙毅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嬴子瑜此刻也不卖关子了,“蒙卿你忘了,咱们还有学宫啊,这里面聚集了很多学子。”
蒙毅还当是什么办法呢,原来只是小孩子的一厢情愿。
“太孙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大秦学宫招收的学生都是有一定基础的,不适合用这种启蒙类的书。”
说白了学宫就是再教育的地方,不是启蒙的地方。
蒙毅看着肉眼可见低落了的嬴子瑜,心里有些不忍,于是安慰道,“太孙殿下想法是好的,只是弄错了条件,这书适合给私塾学子用,不是给学宫弟子。”
说道私塾,蒙毅甚至建议嬴子瑜,因为孔子的原因,现在民间似私塾很多,这书或许在他们中间比较有销量。
被蒙毅这样一说,嬴子瑜眼睛都亮了,看蒙毅就像看到了发光的圣人,“大父说的没错,蒙卿果然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为了大秦的百姓能够读得起书,竟然想到开县学、乡学这样利国利民的政策!”
单纯夸奖还不够,甚至还给蒙毅画饼,“蒙卿此举若是成功,定然能名留青史,受万人敬仰。”
嬴子瑜夸的真情实感,蒙毅听得一头雾水,“太孙殿下是不是搞错了,臣没有说要开县学和乡学啊。”
第145章 反思忽悠失败的原因(明天小修细节)
嬴子瑜摆摆手,看着不明所以的蒙毅非常贴心的解释道,“放心蒙卿,我没有弄错。”
那就更不对了,他什么时候说了要开县学、乡学了。
嬴子瑜安抚道,“刚刚蒙卿也说了,我仲父的启蒙书只能给一些民间私塾学子用,但是我也知道民间私塾毕竟有限,而且人家为什么一定要用仲父的书。
所以蒙卿你的意思不就是让大秦开县学和乡学,这样学的人就会多起来的。”
嬴子瑜说完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蒙毅单从好友那边知道太孙殿下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大,但以往毕竟没有真实体验过,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这次真真实实体会到什么叫曲解,什么叫有口难辩了。
“太孙殿下……”
蒙毅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嬴子瑜一把抓住了手,“我知道蒙卿想要说什么,但是蒙卿不必多言,你为了大秦所做的大秦一定会记住的。”
他为大秦做了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只是现在嬴子瑜完全一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样子,蒙毅说的任何解释都不管用,所以蒙毅只能从现实出发,点明目前的困境。
“太孙殿下,县学、乡学虽然说起来容易,但是办起来却是非常困难的,其中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在少数。
大秦怕是一时间无法在各地办起来啊,所以还需要太孙殿下再仔细斟酌才好。”
嬴子瑜觉得这个问题不算问题,“蒙卿放心,县学乡学这些大工程,我们都是要弄一个试点的,看看在试点推行的情况如何,有什么问题,改正之后才能全国推广。
蒙卿也不用灰心,毕竟这是蒙卿提出来的建议,第一个试点肯定是在洛阳的。”
蒙毅面无表情,他并没有很灰心,甚至听到这个回答更加死心了。
“但是洛阳虽然看似繁华无限,但要供应起县学还是有点难度的。”
简单来说就是洛阳也没钱。
嬴子瑜更无赖了,“蒙卿不用担心,我和大父相信你的能力,放手干!”
蒙毅差点被嬴子瑜的这句话气笑了,他就算再有能力也不能变出钱财啊。
这时候嬴子瑜悄悄暗示蒙毅,可以学之前嬴政修建水泥路的时候,让商贾巨富们出钱出力的方式,“用一些他们拒绝不了的利益作为交换,相信他们不会拒绝的。”
说完嬴子瑜还唾弃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自己也变成了曾经讨厌的样子,卖官鬻爵,收受贿赂,哎!
但是没办法,谁让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不过嬴子瑜转念又想到,如果自己不用这么和平的方法要钱,那就是直接抄家的,这么一想自己还是太善良了。
瞬间就把自己哄好了。
这边嬴子瑜没用多长时间就和自己和解了,那一边蒙毅瞧着嬴子瑜一意已决,不可更改的样子,拿出了最终杀手锏。
“太孙殿下,您勿怪臣多言,您说的这个县学乡学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君上若是不愿意也是办不成的。
臣斗胆问一句,这事儿君上知晓吗?君上同意吗?君上支持吗?”
蒙毅说这话的时候是算准了嬴子瑜这事儿没有和嬴政说过,或者最起码嬴政没有很直接表示同意做这件事。
事实也确实像蒙毅想的那样,但是谁让嬴子瑜脸皮厚呢。
“蒙卿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利国利民的好计策怎么是我想出来的呢,明明是蒙卿想出来的,我可能不能抢了蒙卿的功劳。
后面上奏还需要蒙卿整理好措辞呢,我相信凭借蒙卿在大父心中的分量,再加上我在一旁的帮忙,咱们的计划一定能够实现的。
到时候蒙卿可就是天下学子的恩人,被天下学子感恩,蒙卿难道不心动吗?”
即便嬴子瑜描写的未来再如何光明灿烂,蒙毅始终一个态度,“臣不敢自傲,不敢违背君上的意见。”
无论嬴子瑜如何解释,蒙毅任然是这样一幅油盐不进的态度。
一直到马车停在学宫门口,嬴子瑜说破了嘴皮子,蒙毅都没有松口。
嬴子瑜累了,蒙毅这人果然和嬴政说的一样死脑筋啊。
最后嬴子瑜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一退再退,“行吧,这事儿我去和大父说去,蒙卿就等着好好接住本殿下给你送的名垂青史的好机会吧。”
蒙毅也不懂为什么嬴子瑜非要心血来潮开县学、乡学,若是想要培养大秦的人才,如今识字的人相较于之前已经很多了,人才储备已经够了。
再继续开民智下去就和商君之法相违背了。
嬴政也是这个意思。
嬴子瑜没有直接提出来开县学、乡学的时候,嬴政都是当做不知道的,但是嬴子瑜直接开诚布公的谈了,嬴政拒绝了。
不过嬴政和蒙毅不一样的一点是,嬴政没有忍受住嬴子瑜的软磨硬泡,答应了一半,“你要是能说服蒙毅,让他为你所用,朕就不再反对。”
嬴子瑜原本听到这个赌约的时候是不放在心上的,凭借她三寸不烂之舌忽悠的人不在少数,一个小小的蒙毅还不在话下。
可惜现实不如她所愿。
嬴政和公子高早就到了学宫好一会儿了,甚至都召见了一批学宫的优秀学子了。
这时候看到像霜打了茄子一样的嬴子瑜走过来,嬴政放下手中的茶杯,“怎么样失败了吧。”
嬴子瑜跳上嬴政旁边的椅子,顺便指挥仆人给自己倒水,喝完一口就开始控诉,“大父欺负人。”
嬴政不接这个指控,“朕哪里欺负你了?高你给朕说说。”
公子高可不想参与这祖孙二人的争辩,毕竟哪个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嬴子瑜也一声不吭的。
“这么看我们小鱼儿在蒙毅那边吃了亏了啊。”
好在蒙毅被嬴政支出去了,不然听到这话,蒙毅要准备请罪了。
“大父还说没有欺负人,蒙毅这么难搞也不提醒我一下。”
嬴政非常有理由,“朕怎么没有提醒,再说了,即使朕告诉你蒙毅难搞,你说服不了他还是说服不了,结果不会有变化的。”
“但是若果提醒了,我就会更加花心思的。”
听到这话,嬴政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小鱼儿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嬴政很早就觉得自家小孙女一直一帆风顺不是一件好事,想要做什么事情就能做成功,渐渐地她会懈怠,就像这次一样。
嬴子瑜看到嬴政严肃的表情,再听到他的话,想到之前大父和阿父对自己说的话,还没有什么不清楚的。
“大父,这只是一次意外,你不能因为我一次的失败就否认我。”
嬴子瑜虽然明白,但还想给自己申辩。
“但是你也说了,你这次的失败是自己大意导致的。”
嬴子瑜不这样认为,“失败是我导致的没错,可是没有一个证据能说明如果我非常小心谨慎了我就能成功的。
大父你又不是不知道蒙毅为人如何,可以说如果没有你的命令,我甚至是阿父说的再天花乱坠的,他都不心动的。”
说到后面嬴子瑜都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我都拿名垂青史来诱惑他了,他都没心动,可见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因为他是石头做的。”
嬴子瑜的回答不知道哪里触动到了嬴政,嬴政按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蒙卿对朕的忠心真是知道的,所以还是小鱼儿你不行啊。”
嬴子瑜听出来了,这明晃晃是自家大父的炫耀。
嬴子瑜能怎么办,只能发挥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向嬴政撒娇耍赖,“失败是我的问题,可是没有谁会一辈子成功啊,大父,我还年轻,你要允许我犯错的。”
嬴政原本还想继续教育嬴子瑜的,但是这时候郡丞陈方进来了。
朝着嬴政、嬴子瑜他们行礼,“君上、太孙殿下,公子,天色也不早了,郡守命我来请您用餐的。”
一开始,蒙毅是将接风宴安排在郡守府的,但是没想到嬴政第一时间去的是学宫。
如果现在回到郡守府肯定会错过用膳时间,好在学宫内有专门的会客厅所以蒙毅就做主将接风宴换了个地方。
一开始郡丞是有所顾忌的,“学宫简陋,会不会怠慢了君上和太孙殿下?”
这何尝不是蒙毅的顾忌。
不过暂任学宫祭酒、曾经是大秦丞相的王绾表示,“放心,君上没有这么矫情。
若是你们觉得会让君上感觉被怠慢,不如叫刚刚见过君上的几个学子在一旁陪同,说起来也算是君上重视大秦的教育。”
嬴政听到接风宴上还有这样一个安排,倒是觉得新颖,嬴子瑜没见过这些所谓的学宫出色的弟子,听到可以见一见,兴致比嬴政还要高很多。
嬴子瑜甚至还很美好的想着,说不定还能遇上几个历史名人呢。
“这个主意好,我和仲父都很期待他们的。”
说着就催促陈方在前面带路。
嬴政觉得自家小孙女这么积极肯定不是因为好奇学子,而是因为不想听自己的教育。
不过嬴政向嬴子瑜提及刚刚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怪罪嬴子瑜懈怠了或者是失败了,最主要的还是让嬴子瑜明白失败。
不过现实比嬴政想象的要更好一些。
于是也就没有继续追着不放,而是跟上他们。
刚刚嬴子瑜进入学宫是坐着马车的,所以学宫内的很多风景都是没有看到的。
现在不一样了,嬴子瑜拒绝了马车,而是和嬴政、公子高走过去,美名其曰享受学宫浓厚的文化氛围。
“仲父,这就是你未来要工作的地方,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喜欢?”
可惜,公子高并没有像嬴子瑜期待的那样想。
嬴子瑜不理解,“为什么啊,这里学术氛围这样浓厚,仲父你在这里肯定能很快将自己的著作写出来的。”
公子高勉强一笑,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谁会喜欢上班?
嬴子瑜觉得自家仲父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工作是让我们体会到生存的价值,仲父你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才好。”
公子高呵呵一笑,捏了捏嬴子瑜的鼻子,“你仲父我现在学聪明了,才不会被你这小混蛋三两句话骗的团团转呢。”
嬴子瑜遗憾的摇了摇头,感慨了一句,现在自己忽悠人的本事真的退化了,连她家一向好骗的仲父都不上钩了。
嬴子瑜站在原地,捏着下巴思考道,“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懈怠了?”
就在嬴子瑜自我怀疑的时候,嬴政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看来朕说的没错啊。”
第146章 法家对儒家的碾压
对于饭桌上的寒暄交际,嬴子瑜向来是不乐意也不耐烦的。
只是嬴子瑜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大秦的太孙,是储君,更是未来的三世皇帝。
这些身份限制她不能任性,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嬴子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但是嬴子瑜乖巧懂事,嬴政也是心疼自家小孙女的。
于是大手一挥,非常善解人意道,“你还小,不用太勉强自己,还可以任性一段时间的。
这次就不逼着你陪伴大父了。”
有了嬴政这话,嬴子瑜不用听宴会上无聊的废话,她当然是开心的。
但是开心不妨碍她贫嘴,“大父之前一直让我快快成长,现在怎么允许我偷懒了?”
嬴子瑜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嬴政狠狠敲打了一下以示警告。
对着公子高故意说道,“看来咱们家小鱼儿十分孝顺,坚持要跟在朕身边,朕很欣慰啊。”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句话。
在公子高还没有回答之前,嬴子瑜果断抛下嬴政和公子高跑了。
边跑还边说,“这种快乐还是留给大父和仲父吧。”
嬴政看着仿佛避若蛇蝎的嬴子瑜,觉得十分好笑。
“不就是接见一些学子而已,也不知道小鱼儿抗拒些什么。”
“父王,小鱼儿不是抗拒接见学子,她是抗拒一切宴会。”
公子高的回答嬴政更觉得不理解,“宴会不过是促进关系的,哪里有她想的那样可怕。
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嬴政这话只是随口的一句吐槽,根本没想过要有人回答他。
但是可惜公子高没有这方面的情商。
公子高非常惊讶的表示,“这个问题父王你居然还要问别人?
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从小隐瞒小鱼儿的身份,又不带着小鱼儿参加宴会,小鱼儿现在不喜欢很正常啊。”
这是实话,但是嬴政不爱听。
要不是现在身边还有其他人在,这些人又没资格知道皇室秘密,不然嬴政高低要为自己辩解几句。
隐瞒身份这件事是他想要的吗,这难道不是扶苏夫妻俩主导的吗?
公子高看准了嬴政此时此刻不会指责自己,于是非常蹬鼻子上脸道,“好了父王,那些学子还等着咱们呢,那些可都是大秦未来的栋梁啊。”
一边说就一边推着嬴政往宴客厅走去,身后的人虽然在嬴政和嬴政开玩笑的时候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自处了,但现在这情况只能跟上。
另一边的嬴子瑜带着项羽离开了成年人的名利场之后,感觉自己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果然,无论过了多久,我还是非常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客套场面。”
出来之后,嬴子瑜感慨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项羽非常赞同的点点头,“我也不耐烦这种宴会,总是一群人说来说去的,吃饭都吃不畅快。
宴会嘛,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对,结果我参加的都是饭吃不了几口,全在说话耍心机的宴会,真累。”
项羽虽然长得高大俊美,比大牛斯文很多,但是真相处起来,五大三粗的大牛比项羽八面玲珑很多,也比项羽更能处理各种弯弯绕绕。
所以项羽不爱这些,但大牛你能处理好。
嬴子瑜听到项羽这样说,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到一件事,然后噗呲笑了出来。
在项羽疑惑的表情中,嬴子瑜收敛了好多说道,“我只是觉得你不喜欢宴会很正常。”
语毕又强调了一下,“我说的是所有。”
项羽非常莫名其妙,不懂嬴子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嬴子瑜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想起了一个非常著名的宴会故事——鸿门宴。
主角之一正好是项羽。
就是不知道现在这样,鸿门宴还能不能发生了,估计悬了。
嬴子瑜艰难遗忘刚刚想到的地狱笑话,也为了避免项羽锲而不舍的追问,嬴子瑜提出往学子多的地方走一走。
嬴子瑜想起来曾经封禅的时候,有一队工匠画下了当时的情景,还打算复刻在学宫的墙壁上的。
“咱们就去那处,看看在墙上的以封禅为主题的壁画画得如何。”
得益于这处封禅壁画是学宫学子最喜欢“打卡”的地方,所以嬴子瑜简单问了几个人就找到了。
见到壁画的第一眼,嬴子瑜脑海里想到的就是那些工匠还是太谦虚了。
她是看过工匠在画本上画的原稿的,那时候只觉得非常真实。
但是画纸毕竟有限,对画作尤其是这种规模宏大、内容丰富的画作的气势还原度有限。
而壁画就不一样,整面墙都是他们创作的画布,只一个“大”就将画纸所不能体现的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
“难怪这里成为这么多学子喜欢来的地方啊。”
只简单扫了几眼,嬴子瑜就看到了三个对着这些壁画作赋的学子了。
为了让这些学子能更好的观赏这些壁画,学宫后来还在这片地方补建了一些小亭子、露天石桌石凳这些。
就在嬴子瑜和项羽为这壁画惊奇的时候,项羽身后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吓了他们一跳。
“两位是新来的学子吗?”
原本是把嬴子瑜他们当做是新进来的学子的。
项羽准备否认的,但是嬴子瑜为了少一些麻烦就默认了。
看到这两人承认了,过来打招呼的学子显得非常开心。
然后神神秘秘的凑到他们面前,问道,“你们新来的知道这里的规矩吗?”
这位学子说话的时候非常小声且严肃,弄得嬴子瑜以为在他们大秦学宫里出现了恶性霸凌事件。
简直不能忍。
收到嬴子瑜的暗中命令,项羽一把抓起和他们搭讪的学子的衣领,“你要做什么?”
这位学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就被人拎了起来,还是一位看着比他年轻很多的人,丢脸之余还非常崩溃。
“我要做什么?我没想做什么啊!我还想问问你们俩要干什么呢!”
这位学子说到后面越来越委屈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新来的有没有选好想要追随的老师,选好自己想要学的学派。
你们至于把我拎起来吗?难道问问也不可以,问问也有罪吗?”
话说到这份上了,嬴子瑜和项羽哪里没有明白他们这是误会了。
所以嬴子瑜立马让项羽把人放了下来,然后非常不要脸的将锅甩给了项羽。
“对不起啊,我这位兄长脾气比较急躁,他以为你是要对我不利才出手的。”
被放下来的学子松了松自己的领口,拍了拍受到惊吓的心脏。
“你这兄长我看不是急躁,而是头脑简单,我这样玉树临风的,难道长得很像坏人吗?”
嬴子瑜还真顺着他的话仔细打量了这位学子一番,说他玉树临风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嬴子瑜只能非常委婉的说道,“你长得非常端正,怎么可能像坏人呢,只是我兄长一贯担心我罢了。”
虽然嬴子瑜没有夸到这个学子的心坎上,但也不差,于是他非常大度的原谅了项羽刚刚的无礼。
“说来小妹妹你长得粉雕玉琢,乖乖巧巧的,独自出来上学家里人不放心,让兄长陪同也是在理的,就是你这兄长人情世故太欠缺了,容易得罪人。”
说着还摇摇头,一脸可惜的样子。
大秦学宫不仅招收男子,也招收女子,虽然不多就是了。
这位学子对项羽的诋毁只换来项羽一个不屑的眼神。
嬴子瑜瞧见被翻了白眼的学子好像又要和项羽置气了,连忙拉住,岔开了话题。
“对了,我叫赵子瑜,这是我兄长赵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被嬴子瑜一句话打断的学子像是想到自己要来做什么的一样,不再纠结刚刚项羽对他的无礼。
“我叫韩益,我在家排行第一,所以你们也可以叫我伯益。”
双方交换了姓名之后也算认识了,嬴子瑜率先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伯益兄,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自己选择跟随的老师?”
虽然大秦学宫是嬴子瑜提议建立的,但是里面如何运行,她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很具体的东西她并不特别清楚。
韩益听到这话就知道,这俩一定是刚入学没多久,还没被法家和墨家这些强势的学派污染的萌新,是非常适合发展的对象。
于是非常热情的回答嬴子瑜的问题。
“赵姑娘,赵兄弟你们有所不知,咱们学宫包罗万象,诸子百家在这里都能学到,只要你想。
但正因为如此,人的精力本就是有限的,有些学派之间观点还对立。
所以我们或是学了基础之后,或是本身就有信仰,不约而同的都会选择不同学派的老师,学习自己想要学习的内容。”
嬴子瑜听懂了,这不就是现代社会的分科选专业嘛。
只是她不懂的是,这如何选择是自己学了一段时间才知道,韩益为什么在自己刚来就突然跟自己说这些。
韩益叹了口气,“这不是为了壮大我们学派,不得已出此下策嘛。”
什么学派居然需要弟子前来拉人?
“冒昧问一下,伯益你是什么学派的?”
嬴子瑜本以为弟子这么努力拉新人,大概是什么阴阳家这种冷门学派的。
结果韩益非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是儒家的。”
“儒家?”这可出乎嬴子瑜的意料了,在她的印象里,儒家怎么可能缺人?
就连项羽这种不爱学习的人都知道儒家,儒家曾经的地位可高了,稷下学宫的最后一任祭酒就是儒家大佬。
韩益见嬴子瑜和项羽不信,解释道,“赵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曾经儒家十分辉煌是不假。
但是如今是在大秦,大秦以法家治国,为了更好融入大秦朝堂,更好投上级所好,能学法家的都学法家了。
就算一些人法家学不好,也去学了在大秦地位稍逊一筹的墨家,实在不行还有农家,再再再不济,还可以学小说家。
而很明显被大秦排除在外的儒家则成了他们不会看一眼的存在。”
说到这里的时候,嬴子瑜很明显看到韩益的失落。
刚想安慰一句,韩益又说到,“曾经儒家辉煌一时,巅峰时期就连法家,道家都要避其锋芒。
现在我等弟子虽然没有先辈才学,但是仍然想为心中的‘儒’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得了,这人心态不错,不需要嬴子瑜给他安慰。
不过听伯益的意思,现在大秦学宫内选科都是按照大秦喜好来的。
虽然这是封建教育下的必然,毕竟这些人追求的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自然是帝王要什么,他们学什么了。
但长此以往下去,思想太容易僵化了,不是一件好事啊。
韩益看着陷入沉思的嬴子瑜,非常贴心的表示,“赵姑娘若是想要学法家或者墨家也没关系,益不会强求的。”
很明显,韩益遇到的拒绝他的人太多了,多到他已经麻木了。
“你都知道讲明白其中内情大家都会学法,为什么不说的模糊些呢?”
韩益觉得奇怪,“我是找和我们一样热爱儒家的人的,又不是结仇的。虽然能骗一时,但骗不了一世啊,他们以后知道真相了怪我怎么办?”
嬴子瑜觉得不对,“既然你认为我们一定要学法家,那你为什么还要问呢?”
“万一呢,万一这一万个人里面就有一个想学儒家我们也不亏的,总要试试的!”
说完韩益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不过嬴子瑜拉住了韩益,韩益不解,嬴子瑜笑了笑,“现在你找到人了!”
第147章 去见叔孙通(上)
嬴子瑜指了指自己和项羽,表示他们两个就是韩益口中的热爱儒家的人。
很显然,这样一句话让以为失败准备离开的韩益看到了希望,以至于在韩益带着嬴子瑜和项羽去见叔孙通的时候,他一直都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之中。
他居然真的在法家和墨家的强势包围下抢到了两个非常有天赋的苗子?像大海捞针一样捞到了两个沧海遗珠?
还是很难想象,于是在路上的时候,韩益悄悄掐了一把自己。
嘶,疼的,不是做梦。
韩益的动作幅度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仍然被眼尖的嬴子瑜发现了端倪。
嬴子瑜也难以置信,不就是要学儒吗,有必要激动成这样?
“有必要,真的有必要!”
说到这个,韩益又变的非常严肃,“你不知道,现在大秦风气太差了。
虽然这话不对,但是我还是要说,如今大秦的学习风尚和曾经的稷下学宫相比,相差远矣,当年的稷下,各种思想学说喷涌而发,哪像现在规定在了方框之中。”
说完忍不住摇了摇头,但转头看到嬴子瑜他们,又找补了一句,“当然这话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我也是将你们当做是自己人才说这些的,可不能传到祭酒耳朵里啊。”
项羽微不可察的看了一眼嬴子瑜。
嬴子瑜则表示,“祭酒不是限制舆论的人,不会干涉学子的言论自由的。”
韩益觉得嬴子瑜的话太苍白无力了,嘀咕了一句,“祭酒宽宏大量,但是君上不一定啊。”
嬴子瑜觉得韩益这个人很有趣,“你既然认为君上乾纲独断,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呢?”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明知道是错的还要做嘛?
韩益也很无奈,“我这张嘴口无遮拦惯了,同辈师兄弟都说迟早要因为这张嘴出事,但这不是我管不住嘛。”
大概是心虚过头反而会更加理直气壮,“不过我这话说的又没错,如今大秦的风气的确不好。
学宫之中,什么学派有前途大家就学什么,什么学派受重视就学什么,什么学派最容易献媚君上就学什么,完全就是功利在支配。
法家和墨家都快人满为患了,汲汲于此的人还是很多,而我儒家如今却门庭冷落。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大秦学宫完全丧失了传道受业的本质,简直荒唐。”
说到这里,韩益的表情是抑制不住的愤怒,非要嬴子瑜举个例子的话,大概就是前世她遇到的愤青,还是极端愤青。
不过之前也说了,韩益这个人的心态好,所以没一会儿就整理好了心情。
对着嬴子瑜和项羽十分郑重的说道,“但我知道,你们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能在人群中选到你们两个,就是因为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有着崇高理想的年轻人,不随波逐流,不汲汲于功名利禄。”
为了稳住好不容易上钩的两个人,韩益开启了无限赞美模式。
甚至对着项羽那种即便穿了很多层衣服,也能清晰看见肌肉线的身材,也能睁眼说瞎话,“春秋时期,我儒家随先师孔子周游列国,如羽兄弟一般身体强壮的弟子不在少数。
所以羽兄弟不用自卑,你很适合的。”
项羽很想冷笑,并且告诉这个眼瞎的人,他并没有自卑!
但是项羽知道自己不能坏了嬴子瑜的计划,哪怕他不知道嬴子瑜的计划是什么,所以项羽只能恶狠狠的咽下韩益的污蔑。
但是有一点项羽要极力维护,“我这一身是从战场磨炼出来了,和你们那种小儿过家家完全不一样。”
韩益则摆摆手,“差不多,差不多。我儒家周游列国时,遇到的也不都是好人,若是遇上土匪强盗也需要战斗的。”
这话不知道嬴子瑜和项羽信没信,反正一路上韩益是把自己哄骗住了
即使现在项羽在韩益面前露出强壮的身体,舞一套枪法,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夸赞项羽非常符合儒家的收徒标准。
所以等到了叔孙通面前的时候,叔孙通见到的就是一个自我说服了的韩益,十分无辜的孩子和非常不情愿的少年。
“伯益,这是怎么回事?”
叔孙通不理解,这个韩益说的好像不太一样啊,而且他们要的是心甘情愿的人,而不是半哄半骗的。
叔孙通不太确定,又看了一眼,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眼睛里都是灵气,还能勉强说可以培养。
但那个大一点的少年,左脸写着桀骜不驯,右脸写着狂妄自大,完全不符合啊。
“我和兄长听了伯益先生的话对儒家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听说这里可以遇到真正的儒家,所以特意央求了伯益先生,冒昧拜访,还请先生勿怪。”
要不说淳于越的礼仪培训非常奏效呢,这一套下来,别说韩益了,就连叔孙通看嬴子瑜的眼神都发光了。
“不……”
“不用这样客气,叫我伯益或者伯益兄就好。”
叔孙通刚出声就被韩益打断了,不过他也没生气。
嬴子瑜和项羽顺着韩益的话,对着韩益叫了句“伯益兄”。
“这……”
“这处简陋,你们随便坐。”
韩益这话也是叔孙通想说的,所以他依旧没有生气,引着二人落了座,顺便用了平辈的礼仪招待嬴子瑜他们。
“这……”
“这是最近学宫流行的茶,你们尝尝看如何?”
一而再,再而三,除了第一句话,到现在叔孙通一句话也没说全。
不过,他不生气!
虽然茶这种东西嬴子瑜见怪不怪了,但第一次见面,即便是项羽也非常给面子的喝了一口。
“如……”
“如何?这可是最新的茶,据说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了一点呢。”
韩益又抢了叔孙通的话。
这下叔孙通是忍不了了。
所以嬴子瑜还没回答呢,叔孙通就制止了韩益,“伯益,你说话比较直接,还是我来和两位小友交谈吧。”
言外之意,赶快闭嘴。
韩益如果这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叔孙通就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于是韩益退到了叔孙通身后。
没了韩益的没眼力劲,叔孙通这才有机会和嬴子瑜正式交流。
“两位小友既然是伯益带来的,伯益肯定告诉二位如今的儒家不是曾经显赫一时的儒家了。
如今的大秦,崇法、尚墨、重农,甚至支持小说家,但唯独缺了我儒家,可以说朝堂之上半点没有我儒家立足之地,因此也就越来越少人愿意学儒家。
此消彼长,未来儒家的衰败已成定局,即便如此你们也愿意跟着我学儒家?”
说这话的时候,叔孙通虽然很委婉,给了嬴子瑜很大的自主选择权,但是实际上步步紧逼,就要嬴子瑜马上说出答案,然后立马收徒。
嬴子瑜当然不可能真的拜师学儒,不说嬴政同不同意,但凡李斯知道嬴子瑜要学儒家,他都能立马放下咸阳的政事,到嬴子瑜面前,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所以嬴子瑜没有正面回答叔孙通的问题,只是问到,“按你所言,曾经儒家也是显赫一时的,为何未来就一定会衰退呢?”
“儒家讲究‘仁’,与大秦如今的行事作风不太相符。”
因为还没有摸清嬴子瑜的背景,所以叔孙通这话说的比较克制。
“即便儒家与大秦不太相符,但你又如何坚定认为未来儒家一定会衰败甚至消失?
在这点上我就和你不一样,我认为不会,而这大秦的学宫就是最好的证明,未来大秦学宫将会开遍大秦,在学宫之中,仍然是各种思想百花齐放的。”
叔孙通嗤笑嬴子瑜的想法太过美好和不切实际,“只有少年人才会只看到理想的未来。”
“为什么这样说?”
叔孙通挑了挑眉,“你还小,你不会明白君王所喜,必有所效,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曾经楚王好细腰,所以士人约食束腰;吴王好剑客,吴国国内形成尚武之风。
而结果呢,一个宫中多饿死,一个百姓百姓多疮瘢。
如今大秦的君王推崇法家,实行严刑峻法,若是不改,我儒家不过是君王喜好下的牺牲品罢了。”
叔孙通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是仔细一看完全不对。
“楚王、吴王是个人喜好,而大秦不是。”
“这是你认为的不一样,在我看来其实没有区别。
大秦推崇法家,官员考核只考法家,长此以往那些学子知道如果想要为官做宰只要学好法家就可以了,渐渐的其他学派还有什么生存空间。
甚至可以说,我不是单纯在位儒家哀悼,而是为其他学派一起哀悼。”
嬴子瑜本来想反驳的,但是不巧她想到了前世,那个独尊儒术的时代,这样看来似乎叔孙通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想是这么想,嬴子瑜还想为这些人辩驳几句,“天下多的是普通人,他们为自己的未来更好无可厚非。”
叔孙通说这话当然不是指责这些人,甚至说句实话,他自己都是这类人。
不是指责普通人,那就是指责皇帝了。
嬴子瑜简单粗暴的结论卡住了叔孙通,他有些无奈,“倒也不用这样非黑即白。”
最重要的是,不要给他扣大不敬的帽子。
嬴子瑜习惯性做不解状,“既然你认为这不是学子的错,也不认为是君王的错,那是谁的错?”
别告诉她是时代的错。
叔孙通当然不是这样回答的,“学子无错,君王也没有错,只是我觉得选贤用人的方式还不够完善罢了。”
简而言之,叔孙通的想法是希望大秦如今在官员考核时,不要非常偏颇于法家,而是雨露均沾。
为此,叔孙通找到的办法是让更多的儒家之人在大秦的政治舞台上拥有话语权,这样他们就能改变。
但可惜现实与他想象的相差有些大。
嬴子瑜毫不惊讶这个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这是因为儒家所推崇的思想与现在大秦要走的道路背道而驰呢?”
这点,嬴子瑜已经说倦了,儒家那一套强调家族利益、提倡分封的观点与嬴政追求的中央集权和君主专制的政治目标相违背,不受重用才是常态啊。
“若是君王只用自己喜爱的思想,与楚王、吴王有何不同?”
得了,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嬴子瑜放弃和叔孙通争论这个问题,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认为人为什么要学习?”
虽然叔孙通没懂嬴子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依旧认真回答,“知耻明礼,规矩自身。”
“如果一个人学会了礼义廉耻,知道要用道德规范自己之后又该怎么办?”
“自然是男有分,女有归,各行其是,选贤与能,实现天下大同。”
说到问题的关键之处了,嬴子瑜反问,“你觉得这样就能实现天下大同了吗?”
叔孙通当然知道这样不可以,但不妨碍他拉葛垫背的,“但是只靠法家绝对做不到。”
“法家做不到,目前的儒家更做不到。”
看着叔孙通不善的脸色,嬴子瑜继续拱火,“法家或许还有可能,但是儒家,像你说的它已经没机会了。
毕竟一个学派想要救世最起码要被重用,而儒家好像不太行了。”
“你!”
“我只是按照你的说法说下去的!”
叔孙通刚想要发火,嬴子瑜抢先一步用他的话堵了他的嘴,逼得叔孙通无话可说。
于是这两个人只能怒目而视,或者说叔孙通单方面对嬴子瑜怒目而视,而嬴子瑜却不急不慢的喝了口桌上的茶。
项羽看着嬴子瑜这个样子,即便她是太孙也会被打的,更何况还没有表明身份,身为护卫,很自然的抱着武器以一种防御姿态站在嬴子瑜身边。
叔孙通不是个蠢人,眼前这两个人的关系明显不是普通的兄妹,也不可能是普通的学子。
思索良久之后还是叔孙通先败下阵来,“你说的没错,若是儒家被那群蠢货拿着对抗君上,一直被大秦抗拒,那儒家才是真的要亡。”
此刻,叔孙通像是受了打击一样,双手掩面像是在哭泣一样。
“如果我的老师没有拒绝出仕大秦,而是听调成为大秦的官员,即便是个博士,但在君上身边,或者是太子、太孙身边,潜移默化之下未必不能出一个心向儒家的君王。
这样的话,儒家的未来就能更轻松了。”
当然,叔孙通说这话不是想责怪自己的老师,就像他说的,这是一场遗憾。
而叔孙通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原因的,嬴子瑜能理解。
第148章 参见太孙殿下
“如今大秦朝堂上活跃的学派简单可以分为法、墨、农三家。法家的核心人物是李斯,他是大秦的丞相;
墨家的核心人物是钜子相里野,虽然在朝中官职不显,但他直接交好太子,他的儿子和太孙又是同门,未来前途不会差;
农家虽然表面上没有核心人物,但是自从李由将杂家粮食研究出来,使得大秦粮食大幅增产,农家内部早就将其视作是领头人了。
这个李由也不简单,他既是丞相李斯之子,又是皇帝的女婿,因此农家背靠大树好乘凉,日子过得也不错。
只有我儒家,不说得到重用,因为一些蠢货的原因惹怒了君上,又没个领头人,用打仗来比喻就是还未开展就丧失了一大片领土,这仗必败无疑。
难啊!”
嬴子瑜眼神微闪,“先生看起来很了解朝堂之事啊。”
叔孙通直接承认了嬴子瑜的说法,“身为大秦学宫的学子,未来也是要进入大秦朝堂的,我早了解还是晚了解有什么区别吗?”
嬴子瑜当然说没有区别,“只是刚才听了先生的话还以为先生不愿意出仕大秦呢。”
叔孙通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我也是个俗人,我也追求一个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也想做名留青史的人。
怎么,不像?”
“既然先生想要出仕,那先生的烦恼都可以迎刃而解啊。”
叔孙通摇摇头,“孤立无援,独木难支啊。”
懂了,这就是叔孙通想要在身边聚集同道之人的原因了。
只不过叔孙通点头又摇头的行为嬴子瑜又不太懂了,果然她最讨厌谜语人了。
“想要找同道之人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在惋惜我老师一身才华要被埋没,独留我一个人奋力平博啊。”
这是叔孙通第二次提及他的老师,成功勾起了嬴子瑜的好奇心,“冒昧问一句,你那不愿出仕大秦的老师是何人?”
这话一出,刚刚还故作伤感的叔孙通也演不下了,下意识指着自己问,“你不知道我老师是谁?
不应该啊!”
虽然知道这很可能很伤人,但嬴子瑜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说谎话,“我和羽兄长不仅不知道你老师是谁,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
而且因为来到这里之后咱们是直接进入正题的,容我提醒一句,先生大概率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看着嬴子瑜不似作假的样子,叔孙通彻底愣住了。
然后转头看向了一直做着背景板的韩益,他忘记介绍这两个人情有可原,但是不情有可原的是,“之前你没有和二位小友介绍过我?
就这样你都能把这两位带过来?”
叔孙通一时不知道该说韩益嘴皮子溜呢,还是说这两人没有警惕心呢。
韩益被叔孙通问的面露羞愧和尴尬,“当时一直沉浸在终于有人慧眼识珠的喜悦之中,所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叔孙通都要气笑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
他怎么不把自己给忘了呢!
但现在很明显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叔孙通要做的是重新、正式介绍自己。
“我是叔孙通,家师乃是孔鲋。”
有名的人不需要很前缀名号修饰,简单几个字就能让听的人恍然大悟又心声敬佩。
叔孙通很自信,自家老师孔鲋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孔鲋博古通今,文采绝妙,更重要的是,他是孔子第八代孙。
所以叔孙通已经做好了嬴子瑜惊讶道无以复加的准备了。
可惜叔孙通高估了嬴子瑜的知识储备。
孔鲋在历史上最出名的一则典故是鲁壁藏书。
大概内容是在秦始皇准备焚书时,孔鲋因为不舍前人心血被毁,于是将家中的《论语》《孝经》《尚书》等经典简册藏在孔子故宅的墙壁之中。
而这些书也正因为孔鲋的保护才得以保存,最终在汉武帝时期重见天日,流传后世。
对于嬴子瑜来说,提到鲁壁藏书这个典故,她可能稍微有点印象,但是只提起孔鲋这个人,她却是两眼抹黑的状态。
但是即便没反应过来孔鲋是谁,嬴子瑜还是给了叔孙通一个满意的反应。
只因为相比孔鲋,她更了解叔孙通,这人在历史上同样鼎鼎有名。
这个人曾经六易其主,但是却没有像吕布一样被骂“三姓家奴”,反而被后世称为“汉家儒宗”,就单凭这一点,嬴子瑜就不得不承认其本事之大。
前世嬴子瑜作为大秦狂热粉时,也曾对叔孙通粗粗研究过,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清朝毗陵七子之一的洪亮吉评价过他,“秦之亡,亡于赵高,实亡于叔孙通一言。”
想到这里,嬴子瑜带着惊讶和兴奋的神情围着叔孙通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大量一边在心里评价,一边评价一边摇头。
史书中记载的叔孙通希世度务,非常善于与时变化,又擅长投其所好,所以才能在各个君王手下混的很好。
而且书中的叔孙通思想很明显更加务实,且善于改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叔孙通才能将儒家从纯理论的学派变成具有可实践性的武器,为后面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建议奠定了基础。
所以,要么是史书记载有误,要么就是眼前这个叔孙通还有所保留,还没说实话。
不太确定,嬴子瑜再看看。
而被嬴子瑜打量的浑身发毛的叔孙通非常不自在,因为项羽抱着武器站在一边的原因,只能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叔孙通不断给自己解释,嬴子瑜是因为听到自己老师孔鲋的名号才这样激动的。
可能真的起了效果,叔孙通慢慢有了底气,他打算再违背自己老师一次,再用一用“孔子第八代孙”“孔鲋”的名号。
为什么说叔孙通用孔鲋的名号是违背孔鲋呢,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
在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与张耳、陈余等反秦积极分子交好的孔鲋虽然对大秦抱有敌意,不愿意出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同意叔孙通出仕。
只不过叔孙通没有按照孔鲋的规划直接去咸阳求官,而是跑到洛阳,以一个普通学子的身份去大秦学宫求学。
自认为见识过稷下学宫辉煌的孔鲋如何能忍受弟子去一个冒牌学宫,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大秦学宫说的是学宫,实则不过是东施效颦的产物,无论从老师还是学生的质量都无法和稷下学宫相媲美。
我真不懂见识过真正的百家争鸣的辉煌的你如何能忍得了小丑大家,愚不可及!”
孔鲋的话即便是对大秦没有太多好感的叔孙通都觉得有失偏颇。
所以叔孙通极力争取,“虽然稷下学宫曾经很辉煌,是求学的殿堂,学术争鸣的中心,但是秦统一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孔鲋打断了,“你既然知道稷下学宫因秦而毁,为何还要去那个冒牌的学宫!”
叔孙通理智上很能理解自家老师的愤怒,但还是好好安抚,“学生去大秦学宫并不是认可大秦学宫优于稷下学宫,只是因为如今能继承稷下学宫的只有它了。
学生想去看看,大秦学宫是否有资格。”
叔孙通这话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孔鲋就是不听,“你要去也可以,出了这门就别说你是我的弟子,我们师徒情分就此断绝!”
孔鲋很明显就是在气头上,这话一出就后悔了,但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叔孙通也很了解自己的老师,当然也知道这是一时的气话,所以只是给孔鲋磕了个头,“等到学生证明完心中所想再回来和您请罪。”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离开了孔鲋,来到洛阳学宫的叔孙通也像他承诺的一样,从来没有用过孔鲋的名号。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叔孙通有预感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既然老师的名号这么好用,傻子才不用呢。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儒家再次兴盛,他是有正当理由的!
大不了之后一起负荆请罪。
现在,他有自己的节奏。
于是,叔孙通在心里过了一遍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正准备和嬴子瑜多聊聊他的老师孔鲋呢,就看到嬴子瑜像看到鱼的猫,兴奋上前抓住他的手。
言辞十分恳切,“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叔孙通,久仰大名,失礼失礼!”
这反映给叔孙通整不会了,不是应该对自己老师感兴趣吗,怎么是对自己?
叔孙通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韩益,韩益也是同款不明所以。
嬴子瑜好心拍了拍叔孙通的肩膀,“不用惊讶,我就是对你感兴趣。”
虽然很多时候叔孙通认为自己很厉害,但他绝对没有那种认为自己已经超过自己老师的傲慢。
“不知道小友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呢?”
既然不懂,叔孙通就直接问了出来,嬴子瑜也很贴心,保证绝对不会拐弯抹角。
然后回答道,“直觉!”
好一个没有拐弯抹角,叔孙通都被眼前这个孩子弄得没脾气了。
嬴子瑜却让叔孙通不要这么急躁,顺便将茶水递了过去,“我真的没有骗你,一切都是直觉。”
叔孙通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你说是就是吧。”
叔孙通也不话茬,不过嬴子瑜也不需要他接就是了,“其实我有一个疑问,先生能为我解答吗?”
嬴子瑜就是这样,说的是请,语气中却是不容拒绝。
“你说说看。”
“还是刚刚的问题,既然儒家在大秦生存不下去,先生可有什么想法?”
问完之后,嬴子瑜想了想又补充道,“先生可别说自己没想过这点,我是不会相信的。”
见话题又重新回到的之前上去,叔孙通整个人也很放松,“我不是说了吗,等到儒家有人身居高位,就可以改变了。”
嬴子瑜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先生之前咱们都互相保证了要坦诚相待,你这不诚实啊。”
叔孙通也觉得好玩,“光我一个人诚实有什么用,你这小娃娃也不诚实啊。”
嬴子瑜把脸一板,十分气愤,“谁说我不诚实的,你这是污蔑!”
叔孙通看出了嬴子瑜的雷声大,雨点小,所以毫不担心。
眼看自己就要被拿捏了,这还了得,嬴子瑜眼珠子一转,神神秘秘来了一句,“其实先生不说我也知道。”
“哦?你知道?不知道什么?”
叔孙通很明显不相信嬴子瑜真的能知道什么,毕竟那个想法自己谁都没告诉。
“我知道,先生对儒家的未来很忧虑,所以想走一条不一样的路。”
叔孙通眼眸微动,虽然嬴子瑜这话搭到一点边了,但不排除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乱猜的。
“这猜的不够准,你说我想走的不一样的路是什么?”
“让儒家工具化。”
要不是叔孙通当时极力稳住了自己,嬴子瑜说完他就要倒吸一口凉气的。
居然真的猜出来了?
虽然叔孙通没有失态,但是看向嬴子瑜的眼神带上了审视。
嬴子瑜也不慌,就这样任由他打量,嬴子瑜很公平,之前她打量他,现在他打量她,合情合理。
然后猝不及防下,就看到叔孙通给嬴子瑜行了大礼,还是君臣之礼。
嬴子瑜还没很大的反应,叔孙通身后的韩益倒是先一步上前,“先生怎么行如此大礼!”
韩益没把叔孙通扶起来,反而是他自己被叔孙通摁着跪了下去。
韩益刚想反抗就听见叔孙通说道,“参见太孙殿下!”
第149章 淳于越的乐极生悲
其实一开始,嬴政来洛阳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祭拜吕不韦的,其他的什么送公子高、巡视都是顺带,所以待个半个月就够了。
但没想到嬴子瑜不干了,说是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在洛阳停留了两月有余。
这两个月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不过谁不开心都影响不到淳于越,他最近容光焕发的,因为这段时间他的弟子、太孙殿下一直和儒家的走得很近。
这意味着什么自不必说,在淳于越看来嬴子瑜有了点贤明君王的雏形了。
当然另外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就是,他碰到了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非常合他口味的学子。
淳于越时常和人夸奖这个学生,“孟渝虽然平民出身,但是为人刚正不阿,又有情有义,我保证没来不可限量。”
当然淳于越夸奖是一回事,别人信不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天,淳于越本打算和孟渝继续上次没有聊完的话题,但是听孟渝的同学说孟渝有事出去了,淳于越不好打扰。
于是淳于越调转了个头,去找嬴子瑜了。
美名其曰,“许久未见太孙殿下了,是该好好督促太孙学习了。”
至于另一边的嬴子瑜,看到淳于越的那一刻,心情都不明媚了。
嬴子瑜悄悄戳醒了身边昏昏欲睡的保镖项羽问到,“淳于先生怎么来了?”
项羽被惊醒了,抹了一把嘴角不存在口水,茫然看着嬴子瑜。
淳于越最近开心,所以不计较一些细枝末节的不合礼的地方,“因着太孙殿下连续几日不曾学习,我特意前来看看,了解一下太孙殿下在忙些什么,功课可有拉下。
听闻太孙殿下最近对儒家格外感兴趣,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可以为太孙殿下答疑解惑的。”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的,嬴子瑜还是不难看出淳于越就是闲了。
以前他俩虽然算不上争锋相对,但是绝不是可以互相串门的交情。
毕竟嬴子瑜觉得淳于越古板迂腐,淳于越认为嬴子瑜跳脱随性,不似儒家推崇的圣主。
好吧,其实在淳于越眼里,大秦三代也就个扶苏能入眼一些,有圣主的潜质,其他两个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一个比一个听不进劝谏。
所以很多时候除非必要,比如上课,其余时候淳于越都不怎么凑到嬴子瑜面前的。
而今天,嬴子瑜看了一眼特意过来的淳于越,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没从西边出来啊,难道淳于越变性子了?
心里这样想就算了,嬴子瑜倒是没有让一个老头一直站着,立马让人搬来桌椅。
淳于越看着这非常不合礼仪的桌子椅子,皱了皱眉,“虽然这话太孙殿下可能不是很爱听,但是臣还是要说的。
桌椅这些虽然能让人坐的比较舒服,但是在正经场合还是要正坐的,这是先祖传下来的,代表的是身份和礼仪。
太孙殿下年纪尚小,切不可因贪图舒服而丢失身份和规矩。”
做师徒也做了这么久了,嬴子瑜也知道淳于越的性子,这番挑刺的话在嬴子瑜那边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不过谁让淳于越最近开心呢,这番话说完之后还补了一句,“当然,臣也知道太孙殿下这样也只在平时,在正式场合还是很知礼守礼的。”
说完也就没有任何负担的坐了下去。
嬴子瑜抽动了一下嘴角,但是为了自己的耳朵和心情,没有继续和淳于越掰扯,这些天她在淳于越身上学会了一个技能,选择性听。
“淳于先生今天过来找我是?”嬴子瑜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的样子,又说道,“最近的功课我都有好好写的,大父那边也都知道的。”
淳于越喝了口项羽倒的茶,摇摇头,面容舒展,“太孙殿下不必紧张,不是你功课的问题。
相反这几次的功课太孙殿下都完成的相当不错,一些见解,尤其是关于儒家的见解非常深刻。”
“那淳于先生这次过来是因为?”
淳于越微笑,“刚才也说了,我听说最近太孙殿下与儒家的学子走的近,又对儒家感兴趣,所以过来看看。
顺便也想瞧瞧那位让太孙殿下改变想法的人是何方神圣,互相交流一番想必也是能有所收获的。”
淳于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欣赏,仿佛叔孙通就是让嬴子瑜改邪归正的能人异士。
倒是嬴子瑜,她听了淳于越这话,心里想的是,你要是见到了叔孙通大概不是欣赏,是气晕。
毕竟最近她和叔孙通暗中做的事情可不是单纯发扬儒家学派,而是叔孙通想要改造儒家学派。
还好现在叔孙通不在,嬴子瑜还能和淳于越打一下太极,“叔孙先生有事儿,所以今天没有来,等有空了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如何?”
别管,遇事不决先拖一拖。
淳于越不知道嬴子瑜的打算,知道对方也有事,只觉得可惜,“这一个两个的都有事儿,今天难道是什么好日子不成?”
这话淳于越也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嘴,不过嬴子瑜在淳于越旁边听了个正着。
嬴子瑜好奇,“今天还有谁有事儿?”
这个问题问到了淳于越的心坎里去了,就像是话茬子打开来,淳于越拉着嬴子瑜详细说了他最近如何认识了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学子,这个学子如何的聪明过人。
侃侃而谈、兴致勃勃的样子是嬴子瑜从未见过的,至少淳于越从没有这样夸奖过她。
当然,嬴子瑜不是吃醋,她反而还怂恿道,“既然淳于先生这么喜欢这个学子,何不将他收为弟子,带在身边教导呢?”
当然嬴子瑜心里想的是,要是这个学子离不来大秦学宫,淳于越跟着留在这里就更好了。
可惜,这件事情不可能如嬴子瑜所愿。
听到这话的淳于越收敛了笑容,“刚刚才夸了太孙殿下有长进,怎么立马说了这种话。
现在臣是太孙殿下的老师,如何还能做别人的老师,收别人为徒!”
被骂的嬴子瑜一愣,摸不着脑袋,什么时候淳于越这么有君臣之别了?
淳于越板着脸数落完嬴子瑜后,又变的和煦,“孟渝这孩子年纪不大,但是很有天赋,性格刚直,就算我不在身边,他也能学得很好,我期待在咸阳看到他。”
嬴子瑜庆幸,还好她自己不是真小孩儿,不然谁家小孩儿经得起这样踩一捧一的教学方法啊。
不过有一点嬴子瑜感到奇怪,“孟渝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啊。”
但是这个记忆特别模糊,死活想不起来。
就在这是,嬴子瑜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太孙殿下,你再看看我这版如何!”
是叔孙通。
叔孙通有些邋遢的举着一本书册,还没进门就吼了一句。
在进了门后发现嬴子瑜身边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浑身气质不像是普通人,立马知道自己似乎打扰了,就想要行礼道歉,然后离开。
倒是淳于越先嬴子瑜一步,拦住了叔孙通,“这位想必就是叔孙先生了吧。”
叔孙通现在才三十左右,被一个看起来就学识渊博的老者称一句先生,无论如何都是担待不起的。
“通当不得您一句‘先生’,若是先生您不在意,唤我名就好。”
淳于越本来那句先生就是客气话,见叔孙通这样说了,也就顺势应下。
两人简单客套了一下,淳于越感慨道,“我见你才识渊博,果然和孟渝说的一样。”
听到这个名字,叔孙通眼睛一亮,“先生和孟渝交好?”
淳于越点头,“他与我算是忘年之交,他的才华品德高出一般人许多。”
叔孙通也像是找到了认同感,“孟渝很好,只差个机会了。”
到这里,嬴子瑜也想起来她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感到熟悉了,因为叔孙通有一次在她面前提到高。
当时叔孙通话里话外都是为这个朋友感到可惜,因为没有一个好家世,否则早就能有机会了。
嬴子瑜记得,当时她的回答是,“如果他真的像先生所言这般有才华,我大秦的官员考核制度又不是摆设,女子和平民子弟皆可去考,择优录取。”
未尽之意就是,如果官员考核都过不了,那就不要说是沧海遗珠了。
“太孙殿下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官员考核制度就是完美的,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
但是在嬴子瑜问叔孙通有什么不合理的时候,叔孙通又闭口不言了,因着这个态度,嬴子瑜下意识就给抛到脑后去了。
现在想起来,嬴子瑜还是坚持自己原先的想法,除非这个孟渝真的有说服她的理由。
这边嬴子瑜还沉浸在回忆中,那边叔孙通和淳于越就吵起来了。
嬴子瑜一看,这还了得,赶快劝架,一边拉架一边说道,“两位先生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将两个人拉开后,淳于越因为年纪稍占上风,拍了拍因拉扯而稍显凌乱的衣服,“老夫不与这个欺师灭祖的小儿计较!”
原来两个人其实的确是相谈甚欢的,只是聊着聊着,淳于越就问叔孙通来这里的目的,“老夫刚才听到你说什么这版书如何,可是写了什么见解,不知道老夫可有机会拜读?”
叔孙通自然不会不答应。
只是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了,淳于越气炸了,“满纸荒唐言,你这写的什么东西!”
叔孙通当然要维护自己的书,“这是我写的儒家经意注解,结合目前形式做出了一些的删减……”
叔孙通话还没说完就被淳于越呵斥住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胆敢删减圣人所言。
别说你了,就是你老是孔鲋来了他都不敢说这样的大话!”
淳于越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叔孙通不配删改,而且删改的狗屁不通,简直就是在侮辱先圣。
但是叔孙通有他的理由,“这是让儒家适应现在的大秦,他这是去芜存真。”
“什么狗屁的去芜存真,我看你这就是披着儒家的皮,内里全是法家那套,什么发展儒家,你就是想着让儒家灭亡!”
淳于越这话说的太狠了,也太不给叔孙通面子了。
叔孙通也不再敬着这是位老者,直接说了一句,“淳于博士也没必要如此反应大,我能这么改除了因为这样才能就儒家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是太孙殿下同意了的。
太孙殿下同意难道不是意味着君上同意,君上认可我对儒家的改变吗!”
叔孙通甩了甩衣袖,一副背后有人撑腰的样子。
淳于越锐利的目光立马转向嬴子瑜,“他说的是真的!”
嬴子瑜没想到这火能烧到自己身上来,张了张嘴,最后默认了。
叔孙通说的嬴子瑜同意不算错,但也不全对,叔孙通本来就有改革儒学的念头,而嬴子瑜只是将他的这个想法引导的说出来而已。
所以这两人最后一拍即合了。
第150章 是儒是杂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当时叔孙通跪拜嬴子瑜,嬴子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是一旁的韩益被吓到了。
一连问了好几遍,“太孙殿下?什么太孙殿下?谁是太孙殿下?赵姑娘不是叫赵子瑜吗,怎么成了太孙殿下?”
可惜嬴子瑜和叔孙通各有自己的心思,所以一个也没有回答韩益。
好在,项羽在自家祖父和父亲的特训下,稍微懂得了些察言观色,知道嬴子瑜现在有话要和叔孙通说,还是私下不想让人打扰的那种。
所以项羽一把拉住韩益的胳膊就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安抚韩益,“弟弟和伯益兄简直一见如故,一块儿切磋切磋啊。”
至于韩益愿不愿意和项羽切磋,无人在意。
于是,等无关人员走了之后,院子里就剩下嬴子瑜和叔孙通两个人了。
“你是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嬴子瑜虽然是这样问,但是没有一点慌乱,倒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而叔孙通也因为没有别人在,整个人就更加放肆了些,“这应该是太孙殿下故意为之吧。
从见面开始就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身份,甚至对伯益介绍的名字还是曾经的真名。
如果这样我还猜不出来,那岂不是愧对太孙殿下刚才对我的夸奖了?”
“因为我的名字?”嬴子瑜不得不感慨一句,“难不成我现在已经这样出名了?”
她才十岁不到啊。
叔孙通安慰道,“太孙殿下谦虚了,您是太孙,是储君,是未来大秦的皇帝,为人所知是很正常的。”
早在嬴政泰山封禅顺便册封太孙之后,这个新鲜出炉的太孙殿下早就被有心人研究了个底朝天。
“通不才,虽然暂时还没有进入朝堂,但是为了之后的打算还是留意过的。”
叔孙通这话说的不是一般的委婉了,什么留意过,怕是自己的祖宗八代、生平所事都被挖的干干净净了吧。
看到嬴子瑜非常反感的样子,叔孙通立马解释,“不曾,书册中只是简单介绍了太孙殿下的基本信息,以及这些年太孙殿下为大秦谋得的福利,别的再没有了。”
到这里嬴子瑜也猜到了,这书册很大概率是自家仲父搞出来的。
目的也很简单,大众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太孙肯定很好奇,各种妖魔化的猜测肯定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与其让一些离谱的小道消息甚嚣尘上,还不如自己先出手,最起码还能控制。
“那你的意思是,这个对我的介绍的小书册卖的很火?”
叔孙通不太明白嬴子瑜的意思,保守的点了点头,毕竟不是谁都想韩益那样死板和好骗的。
嬴子瑜在心里给自家仲父狠狠记了一笔,有机会一定要自家仲父把那笔钱吐出来。
远在嬴政身边的公子高莫名感到一阵心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离自己而去。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嬴子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既然你猜到我是谁了,也应该明白我刚才没有兴师动众的过来就是不想要人知道。
你是聪明人,为什么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点破我的身份?”
这点叔孙通有点冤枉,刚才只有四个人,且都是信得过的人,不算是大庭广众吧。
只是叔孙通还有脑子,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如果不点破太孙殿下的身份,那我如何能有机会实践自己的研究理论呢。”
终于到嬴子瑜想听的地方了,“你想实现什么?”
“如何解决儒家目前的困境。”
一开始他们就是围绕这个话题讨论的,现在重新回到这个话题上也没问题。
不过嬴子瑜听到这里,像是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如何解决儒家的困境,之前你不是和我说了吗,你想要让大秦接受儒家。
但我也告诉你了,现在的大秦与现在的大秦不适合,不匹配,强行融合在一起,要么一块崩盘,要么其中一个发生改变。”
在叔孙通明显发亮的眼神中,嬴子瑜泼了盆冷水,“你想也不要想,大秦不可能为儒家做出改变的。”
不仅是因为现在在位的是嬴政,即便现在在位的是嬴子瑜自己,没有经过改造的儒家她也是不会用的。
不过即便这盆冷水下去,叔孙通的热情并没有被扑灭,眼神反而更加炽热了。
“如我说,我的计划就是改造儒家呢?”
虽然这个说法说到了嬴子瑜的心坎里去了,但是嬴子瑜依旧不露声色,“不怎么样,你想改变儒家?你有计划吗?你有没有问过你老师意见?”
没有经过重大变故,嬴子瑜不认为这种改变有效果。
改造儒家的想法叔孙通一直都有,只不过之前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知道大秦一统之后,这个想法才清晰起来,这么久了,完美的计划虽然没有,但是理论已经有了雏形了。
至于自家老师知道之后会怎么想,抱歉,叔孙通暂时只能先委屈一下老师了。
但他有信心,只要自己成功了,老师会接受的。
叔孙通这时候又想到了他自报家门之后,嬴子瑜脱口而出的“儒宗”,不合时宜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么高的评价,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太孙殿下愿不愿意支持了。”
嬴子瑜没想到这才刚见面,这人就把自己也算了进去,“你什么都没说呢,凭什么就觉得我会帮你?”
“当然是凭借太孙殿下对我的看重了。太孙殿下曾赞我是儒宗,能得神仙下凡的您的夸奖,我自然要自信一点,脸皮厚一点。”
嬴子瑜没想到那小书册上面这个都写了,看来是时候需要拿一本回来研究一下了。
嬴子瑜对着叔孙通看了又看,打量了又打量,在叔孙通不见慌乱反而全是自信的表情中,问了一句,“你一向都是这样锋芒毕露吗?”
嬴子瑜此时很难不怀疑这样的有想法,有追求的人,在原本历史中怎么会对二世胡亥献媚进谗的。
“不是,只是我认为太孙殿下喜欢张扬自信的人,而非死气沉沉或者是郁郁不得志的人。”
这点,叔孙通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自己什么性格大家都知道。
“如果今天见你的是大父呢?”
“自然是小心谨慎,尽全力展现自己的价值。”
“如果是我父亲呢?”
“只需展露最原本的自己和自己的才华即可。”
简而言之,在叔孙通这边,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是他的行为准则。
这点嬴子瑜很赞同,于是一拍桌子,“你觉得这样很聪明吗?自认为将君上摸透?”
叔孙通不认可嬴子瑜的指责,“为臣者自然应该是针对不同君上的性格转变自己的态度,我们是适应君上的,而非让君上适应我们。
更何况,只是转变说话方式而已,又不是真的改变说话内容,让自己的见解更好被君上采纳,又不是谄媚欺君,我依旧是能臣贤臣。”
要不说叔孙通能在大汉寿终正寝呢,看看人家这觉悟,这情商,某位淳于博士可要好好学学。
嬴子瑜在心里对淳于越指指点点,但是表面上却是对叔孙通的满意,“叔孙先生不愧是大才。”
好在贫嘴不是叔孙通的性格,给自己贴了些金之后,他开始陈述自己的想法了,话里话外依旧是满满的自信。
嬴子瑜听着,提炼出他最核心的见解后,她很明显就能知道叔孙通这些想法不是自己现在编造的,而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打磨。
说不定早就想好要找个机会学张良献策呢。
嬴子瑜听了这么多,对其中一句生出了些兴趣,“儒家境遇的尴尬或许可以从百家之中寻求破解之法,吸纳百家之长……”
这个想法很好,嬴子瑜在叔孙通说完之后并没有急着对他刚说出的见解发表什么评价,而是问了一句,“你可知文信侯吕不韦和他的《吕氏春秋》?”
也许是了解到了嬴子瑜说话的没头没脑和话题的跳脱,叔孙通也只是愣了一下就立马回答,“知道。”
“你既然知道《吕氏春秋》,那有没有读过这本书?”
叔孙通摇摇头,然后叔孙通就看到嬴子瑜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摸,就从身上摸出了一本书,封面上赫然写着“吕氏春秋”四个大字。
嬴子瑜非常贴心的将这本书放到叔孙通手上,“没看过不要紧,我这里有最新版,借你看看。”
“这是为何?”
叔孙通不明白嬴子瑜拿出《吕氏春秋》的用意,明明他们刚才在讨论的事儒家啊。
嬴子瑜不赞同叔孙通的想法,“你既然说要博采众长,那《吕氏春秋》也是其中之一,肯定是你需要的!”
说完就将它塞进了叔孙通的怀里。
“就这样你们两个就狼狈为奸了?”淳于越简直不敢置信,连骂了好几句“荒唐!”
嬴子瑜不高兴了,这怎么就狼狈为奸了?
她要为自己正名,“明明就是我们两个共同努力,挽救儒家。”
就冲这点,嬴子瑜觉得淳于越不该骂自己,反而要感谢自己。
当然,看着淳于越这样子,这话嬴子瑜还是咽了下去。
“挽救儒家?”这简直是淳于越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儒家如日中天,其他学派望尘莫及,何谈挽救?
再说了,就算你说得对,儒家需要挽救,需要博采众长,但是再怎么采也采不到吕氏春秋上去。”
那是个什么东西?吕不韦一个商人搞出来的,登不上台面的四不像。
不属于任何一个学派,不被任何一个学派承认,只能自己给自己挽尊,说是杂家,可笑至极。
“淳于博士这话就有失偏颇了,孔子曾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对于书本和学说来说也是如此,每一本都有可取之处。”
“你既然这样说,何不把公子高所著的《嬴子说》也那来看看。”
淳于越本意是讽刺,谁想到叔孙通一本正经道,“果然和淳于博士一见如故,实不相瞒,这书我也看了,并且还认为其中有可取之处正打算化用一番呢。”
“那你这样东采采,西纳纳,最后出来的是儒是杂?”
“虽然看了其他学派的书,但是博士放心,我依旧是坚定不移的儒家人。”
什么淳于越放心,淳于越一点也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