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鸟鸟哭完丧, 临走前还拿了一朵小红花出来贴在赵云峰的墓碑上,说他没什么能给的,这是他最爱的东西, 他想送给舅舅,让舅舅拿小红花去找哥夫换吃的,又说会想他, 以后会经常给他烧香和烧很多纸钱, 让他在下面做大佬。
他们也是真的感觉难过,蒋小二和蒋小三见了, 也掏了一朵小红花出来,贴在赵云峰的墓碑上。
来的时候他们都问清楚了, 是要给舅舅扫墓,他们这个舅舅命不好, 年纪轻轻就走了, 虽是没见过, 但三个小家伙还是觉得挺伤心,哭得真情实意。
那小红花是个啥子玩意, 赵富民和赵主君不晓得, 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召唤辣条。
但赵云澜却是懂的。
他觉得这三个孩子有良心了。
毕竟这小红花三个孩子有多看重他最是清楚。
几个小的爱小红花爱得厉害,前儿赵云澜见他们在院子里玩着玩着,就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撩起衣服,小心翼翼掰开口袋朝里头看,大概是见着里头的东西还在, 他们松了口气, 又笑得很高兴,然后继续玩起来。
赵云澜纳闷, 过去问他们口袋里头装了什么,后头见他们掏了几多红纸剪的小红花出来。
他们说这小红花能召唤辣条,还有营养快线……多多的。
晚上睡觉都不舍得收起来,好像贴身放着才能放心,他们还叫蒋小一帮忙,把小红花贴胸膛上。
先前只沈鸟鸟光着膀子睡,后头蒋小二和蒋小三也学他。
家里没糊纸的东西,蒋小一把手放舌头上一舔,然后拿了点口水涂在小红花上,接着啪的一声,拍到了他们的身上。
几个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下来。
前儿起来,蒋小三贴咪/咪上的小红花大概是被被褥蹭掉了,三个小家伙把龙猫床翻便了都没找着,难过得晌午都少吃了半碗饭。
这会儿能二话不说的给出去,着实让赵云澜感到有些惊讶。
香烛燃到半,大家烧了纸钱,等着灭完了,赵云澜才带着他们回去。
三个小家伙刚哭猛了,一路打着哭嗝,赵云澜都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厉害,说哭就能哭,前儿五花肉不见了,他们三个都没这么伤心。
今儿集日,路过南街,见着有人在街边卖猪崽子,二十来斤左右,正趴在竹笼子哼哼叫,三个小家伙瞬间走不动道了。
村里人大多都是把猪养大了才卖,小猪崽儿买的时候得花上百来文,二三十斤卖出去,也就赚个百来文,但养大一些,能卖上一两左右,因此大家都会养上十来个月才会把它卖了。
但养久了猪肉老,镇上有些老爷就爱吃软一些的,因此二三十斤的猪仔子也好卖。
沈鸟鸟看着它,扯了扯赵云澜的袖子,仰着头看赵云澜,巴巴的说想要。
他很少开口问要东西,平日都是给什么他就要什么,就上次见了排骨,没忍住开了次口。
一头猪崽子不值什么银子,但赵云澜不太想给他买,毕竟这玩意儿是活的不好拿,直接买肉还可以放背篓里,而且这猪一看就有点凶,蒋小三刚碰一下那猪笼子,它就嗷嗷叫,买了等会怎么拿回去?赵云澜怕吓着他们。
谁知沈鸟鸟无所畏惧:“鸟鸟不怕,爹爹,鸟鸟想要,你给鸟鸟买一头好不好?”
赵主君劝道:“你是不是想吃肉了?小外公给你买肉吃行不行?”
“不是想吃肉,鸟鸟想养它。”上次蒋小一说春天要到了,到时候外头草多,那么养猪就容易了。
一头猪一两多银子,卖了猪,就能赚银子和哥夫换东西吃了。
蒋小二和蒋小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但他们不好意思开口同赵云澜要,沈鸟鸟同赵云澜不客气,他赚了银子,换了东西,肯定要分给爹爹吃,因此,客气做什么?
孩子想,赵云澜虽无奈,但这不过份,他只能给沈鸟鸟买了。
三个小家伙很高兴,也很容易满足,一头猪崽子就能让他们乐得噢耶噢耶的叫,猪崽子太重了不好拿,他们直接拿了麻绳套在它脖子,高兴得连赵家都不想回了,想直接牵着猪崽子回家。
赵云澜又叹了一口气,扭头同赵主君和赵富民说让他们自己回去,他先带三个孩子回家。
他说的自然,可赵富民和赵主君却都听愣了。
回家?
他家哥儿也把蒋家当家了?这蒋家怕是有毒啊!
……
猪崽子出了笼子就想跑,路都不好好走,四处蹿,三个小家伙玩儿似的,溜狗一样,叫它好好走路,说了不见它听,还追上去拍它屁股。
蒋小三脑子不好使,还想去骑它,那猪崽子被它一骑就受惊的带着他乱跑。
蒋小三小身子往后一倾,叫了一声,赶忙抓住它的耳朵,待身子稳了后,他似乎觉得这样还挺刺激,立刻嘎嘎直笑,回头喊道:
“好好玩啊!二哥,弟弟,你们也来。”
赵云澜在后头看着他趴在猪崽子身上,不由觉好笑。
一到村里,一些老阿奶和老阿叔坐路边闲聊,见着他们骑着猪崽子回来,也是乐得不行,有瞧见他们三个衣裳有些脏,想来是从猪背上摔下来过,还问他们好玩不?有没有摔疼。
……
今儿带着豆腐少,出完摊,蒋小一跟着蒋父一起去采买。
因着是今年最后一次集,街上人来人往,都是拖家带口来买东西的。
街边小摊摆的也很多。
大家都想趁着年节赚一笔,然后过个好年,还有一些外地来的商贩,买的都是寻常没见过的玩意儿,有人卖盆栽,有人卖鱼,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吃食。
村里人,树木野草见得多了,不过这盆栽里头的绿植却是长得相当好看,树下头还摆着鸡蛋大的小房子,还有绿苔铺的小草地,看着挺美,那鱼也好看,有的通体金黄,有的尾巴跟蒲扇似的,游动时如透明的蝶翅,非常好看,蒋小一都看得眼花缭乱。
但这些东西虽是好看,但对村里人来讲,是华而不实。
蒋小一只看了几眼,便和蒋父往南街去。
两人买了一大推东西,后头跟着村长搭了牛车回来。
到家东西该归整的归整,该收的收,该放的放。
吃的放厨房里,红纸香烛啥的,得放堂屋里头,买的几只鸡,也得赶紧的放出来。
刚忙完正歇着呢,蒋小一就听见了蒋小二的笑声,一出来,见着蒋小二骑在猪崽子身上,蒋小三和沈鸟鸟则是跑在后头。
大概是累得慌,那猪崽子狗似的吐着舌头,气喘如牛,蒋小一脸都干了。
“怎么买了猪崽子啊?”
蒋小三一宿不见蒋小一了,想他想得紧,这会儿见了人,立马扑过去抱着他的腿才说:“弟弟想养咧。”
蒋小一闻言非常支持,不过想到后院还有四十只鸡,大肉猪如今也才百来多斤,他想再养大个些才卖,他要出摊,下午才能回来,再来一头,也不晓得到时候忙不忙得过来。
蒋小二说忙得了,他们会帮忙找多多的猪草。
蒋小一点点头:“那就养吧!”
可蒋父盯着那猪看了半响,总觉得它熬不过这个年。
猪崽子直接和大肉猪关一块,毕竟猪圈也宽敞,住两头也不会挤着,倒是不用再另外做个猪圈了。
蒋小二牵着蒋小一的手,说:“哥夫晚上回来,知道我们买猪猪了,一定高兴。”
白子慕今儿忙,没能和蒋小一一起回来。
要过年了,小二们的年礼他早准备好了,也不多,就每人两斤肉,半斤香油,还有一斤面。
虽不算多,但却是比去年好。
之前生意不景气,赵掌柜给的年礼都不多,就每人一斤肉,半只鸡,还有半斤糖。
今年生意好,白子慕也不是个抠门的,给他们涨了工钱还不算,年礼也给得多,猪肉这些小二们倒是不多稀罕,可那香油却是个好东西,只半斤都直好些银两。
大家都知道这玩意儿香,也贵,要是拿回去,不管是放面条还是搁粥里,怕是都好吃得不得了。
因此早上发的时候,个个喜笑颜开,尽挑好话说,白子慕听高兴了,心情一好,就给他们画大饼,他说得感慨激昂,小二们则听得热血沸腾,活像被洗脑了似的,那表情,激动得跟什么一样,就好像一夜之间赚了几百亿的身家,要笑死了。
年节阖家团圆的日子,普通老百姓大多不会跑客栈里头吃,但有些做生意的老爷肯定要招待人,因此不能全员放假。
白子慕让小二们轮着上工,大家刚拿了年礼,心里高兴,因此听了这话也没谁不乐意,正想说应该的,就又听白子慕说明儿开始到初八,这期间工钱翻倍。
小二一懵,过了片刻后,直接乐起来了。
怎么还有这种好事儿啊?
阿瓜直接跳出来,激动道:“白掌柜,明儿我不歇了,我来上工,不,我可以八天都不歇。”
反正客栈离家又不算得远,晚上回去和家人吃个饭就行。又不是说离家远,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的时候见一面,晚上还能回去,因此小二们都觉得不算啥。
大家争先恐后,生怕这种好事儿没了。
“我也来我也来。”
“白掌柜,你看看我……”
季老先生都看得目瞪口呆,往年这时候让大家留客栈里头,个个老大不乐意,毕竟过年,谁不想搁家里歇息,和家人团聚,可今儿……
还好赵掌柜不在,不然见着大家这样,怕是要胸闷气短了。
白子慕领导似的,扬起手让他们安静下来,才开始发话:“不用那么多人,一天六个就行,怎么安排我心里有数,肯定会让大家都排上。”
小二们一听就松了口气。
白掌柜做事还是公平的,三楼坐的都是贵客,出手阔绰大方,大家都想上三人去招待,可蒋大石来,却是在一楼大堂干,要是偏心,那蒋大石就该去三楼才对。
可白掌柜没把自个小舅子放三楼,而是让人在一楼干,这说明啥子?
先头负责二楼的小吴犯了错,被白掌柜直接贬到了一楼,一楼的小周则是因为表现良好,被他调到了二楼。
这事儿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那便是做得好了,就有上迁的可能,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在一楼干就得永远在一楼干,不管干得再好,都没有出头日。
白掌柜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小二们心里都舒坦,也越发的对他唯命是从,平日即使他不在,大家也没想着躲懒。
第162章 第 162 章
安排好事儿, 白子慕便让他们去忙,季老先生就见他欠欠的靠到自己身边,说今儿去了十二斤香油, 小本生意,概不赊账,麻烦给他算一下。
季老先生闻言, 又见他把荷包掏出来, 一副早有准备的架势,瞬间是恍然大悟。
他就说这人咋的突然想拿香油来做年礼, 这会儿总算是懂了。
香油相当是客栈买的,客栈‘用’得多, 这臭小子可不就能赚得多了。
荷包又鼓了,白子慕掂量掂量, 心里那个美啊!
正高兴呢, 一股浓郁的胭脂味飘过来。
白子慕抬头一看, 柜台前头不知何时站着一姑娘。
这姑娘打扮得很漂亮,但似乎皮很厚, 大冬天的穿得很是单薄, 显得身段玲珑有致,见他看过去,还对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大概是练过,这一笑有些迷人多姿。
“白掌柜,久仰大名。”
吐气如兰,千娇百媚, 不简单啊!
白子慕略一挑眉:“要吃饭吗?”
江娘子早就听客人说过, 福来客栈早几月前来了一掌柜,俊郎非凡, 比得她还要好看,先头她还不服气。
如今一瞧,果然是没夸大,方才人那一抬眼,都让她有片刻晃神,而且……
那腰看起来,好像也很不错。
白子慕颜值界的杠把子,那脸自是好看的。
江娘子笑了起来,贴着柜台,说:“不吃,奴家就是想和白掌柜聊聊。”
这么个美人,要是换了旁的汉子,怕是要着急忙慌的点头了。
可白子慕情场杀手鬼见愁,水泥封心不再爱,当场义正言辞:
“我们又不认识,聊什么聊,不吃饭你让一边去,站在这里有客人来了我都看不见。”
江娘子:“……”
季老先生看见江娘子那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人乃怡翠楼的花魁,颇是有些姿色,平时招招手就能钓到人,寻常出街,那些个汉子为着看她,频频回头,脖子都要扭断了,石榴裙下不知拜倒了多少汉子,却没想到,今儿竟是在白子慕这里碰了壁。
江娘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她又笑了起来,玉手搭在柜台:“白掌柜,你一直盯着荷包做什么,怎么不看看奴家?是奴家长得不好看吗?”
江娘子是有点姿色在身上的。
白子慕实诚道:“好看啊!”
江娘子立马笑起来:“那……”
“可是你又不是我夫郎,长得再漂亮,我都不能多看。”白子慕说完,江娘子笑脸隐隐有些僵:
“白掌柜真会说笑话。”
她芊芊细指引诱似的轻轻碰了白子慕一下:“白掌柜,奴家钦慕你已久,你可愿随奴家去怡翠楼玩玩?我们那里有许多美酒,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玩玩骰子,或者是同奴家吟诗作对,奴家保证你去了肯定觉得好玩。”
说完还含情脉脉的朝白子慕眨了一下眼。
“玩?玩什么?我看你是想让我玩你吧!”白子慕一脸淡定的移开手,姿态随性的抬眼看向她,心想天上就没掉馅饼的好事儿,这小娘皮三脚猫的嘴皮子还想忽悠他,当他是蒋小三啊?
“你赶紧走吧!我知道去了肯定没好事,你虽是楼里的姑娘,但也不可能让人白玩。”
就算是白玩,他个良家妇男,那也是不能去的。
去了蒋小一怕是又要磨刀了。
江娘子有些怔:“你怎么知道奴家是楼里的?你之前见过奴家?”
“没有啊!可正经姑娘谁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勾引人啊!”白子慕想起邹盛,微微靠过去,声音小了些问道:“是不是有人找你,想让你给我灌酒,然后套我话啊?”
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前几天邹掌柜想和蒋小一买香油方子,没买到,但那人瞧着就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江娘子脸色一变,但随即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没有的事儿,白掌柜咋的那么想,奴家真的是仰慕与你。”
白子慕一直盯着她,见那瞬间她变了的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得了得了,我又不傻。”
江娘子大概是近些年被汉子们捧惯了,骤然碰上白子慕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还半点不卖她面子,也微微有些脑,但还是捏着嗓音,声儿百转千回:
“白掌柜,奴家诚心相邀,你真不愿赏个脸?”
白子慕摇摇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才不做这种事儿。你也别再这么说话了,我听着都尴尬得不行,不知道你是怎么坚持一直这么说话的,你自个听着都不觉变扭吗?”
江娘子勉强忍着气:“白掌柜可知,还从没人拒绝过奴家。”
“是吗?”白子慕轻笑道:“那我建议你仔细品尝一下,毕竟机会难得。”
江娘子哑口无言,再也忍不住,玉手指着他,恼羞成怒道:“好好好,你……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这语气相当不客气,有点高人一等的感觉。
白子慕一听这话就有些气了,这江娘子是楼里的人,原先他还想给点面子,不想说难听话。
虽说人是妓子,但这年头世道动荡,人如货品一般,被买卖成性,那些楼里的人,有多少个是愿意进去的?
有的可能是年幼时,家中遭了难,不得已自卖自身。
又或者是被奢赌成性的爹卖了进去,有些可能是遭了人贩子。
里头的姑娘、哥儿大多命苦,因此这会儿见了江娘子,他多了两分忍耐,可这人没见好就收,还似乎是想要上天,竟敢跟他叫嚣。
白子慕也气了:“你什么人啊!给我脸我就得要了?你当自个什么东西?”
这小娘皮,真当他没见过世面啊,似乎觉得好像她一勾勾手指头,他就会猴急猴急的直接往上扑一样。
什么样的美人儿他没见过?
以前那些个小美人穿着旗袍,开叉都快要开到胳肢窝了,人从他面前经过,他都能淡定的继续炫饭,江娘子同人比,都差远了,就这,还想钓他,真是想得美。
也亏得这人长得不咋地,不然按照这德行,要是长得再好看一点,不知道得狂成什么样子。
他这话也不客气,江娘子脸色都僵了一下。
大堂客人多,有好些人都看着,正巧的楼上下来两妇人,是贾员外和马老板家的。
这两人一看见江娘子脸色就不好看,毕竟自家男人常跑怡翠楼寻她作乐,回来有时夜里做事,兴头上的时候,还会拿着江娘子说事,说她咋的好,怎么怎么会服侍人,又怎么怎么会来事。
拿她们去跟楼里的比,这搁谁谁高兴?
而且这花魁包夜不便宜,一宿就得好几两,谁家银子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她们也是心疼,可也不敢说当家的,毕竟家中银两都是当家的赚的。
因此这会儿听见江娘子那么说,又好不容易逮着这么机会,贾家妇人立马笑嗤道:
“给脸不要脸?区区娼妓,还有什么脸?给脸不要脸这种话,也是你配说的?”
马家夫人也笑着附和:“可不是,那帮汉子愿意捧你,你当为啥?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还敢跑外头来嚣张?”
江娘子气得脸都红了,她大概是顾忌着对方的身份,火气不敢往她们身上撒,就想冲着白子慕去。
白子慕也不惯着她,还从柜台后头走出来,插着腰骂了她两句。
江娘子哪里是他的对手,白子慕骂得狠,江娘子骂不赢,又见周边好些看热闹的无一人上前来帮忙,一跺脚,抹着眼泪走了。
……
季老先生在一旁看着白子慕,佩服道:“那么漂亮的姑娘邀你前去,你都不心动的吗?你竟还骂得出口,看看你,把人都给气哭了。”
白子慕似乎气不过,朝着江娘子离去的背影哼了一声,才瞥了他一眼:“你老眼昏花了吗?母夜叉都差点让你吹成天仙。”
当年那些娇滴滴的美得冒泡的小女星都没能让他心动,只个江娘子,又不是蒋小一,哪里能迷得了他。
江娘子回了怡翠楼,直接进了雅间,邹昌正在里头等着,见她一个人回来,后头没跟着人,瞬间眉头紧锁:“人呢?”
江娘子委屈道:“人不愿来,他还羞辱了奴家一顿。”
“什么?”邹昌眼底闪过一丝差异,觉得不可能,他仔仔细细看了江娘子一眼。
寻常小地方的馆子,里头的姑娘即使被吹得跟朵花一样,但姿色同着外头大地方的比,到底还是逊色一筹。
毕竟小地方,大家能有什么世面。
他先头也是这么想,可见到江娘子的时候,他才知道,外头人没有夸大,江娘子确实是好看,也有魅力,加上年纪稍大,虽是没了小姑娘的青涩,却有着一股成熟的韵味,迷得他来了平阳镇之后,就一直呆在怡翠楼里不愿出去。
他同邹盛打听过白子慕,晓得这人模样好,这种人一般眼光高,寻常姑娘过去,怕是叫不动人,因此他才派了江娘子过去。
可……
连着江娘子都亲自出手了,还不能把人勾来么?
要是来了,喝点小酒,醉醺醺的套话就容易了,即使套不出来,押着他摁个同意售卖方子的手印也是行的。
当然,此乃下下之策。
白子慕连着推了几道菜,谁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还会旁菜式。
沈正阳森*晚*整*理想尽力拉拢他。
可如何拉拢?不是用钱便是用人和权。
先头邹昌让邹盛去买方子,许了八百两,可就这了,人都不愿卖,要么嫌价少,要么就是对方对银子不感兴趣。
可到底是遭了难逃亡而来的流民,八百两,寻常村里人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个数,怕是一听,就得乐得头昏眼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毕竟这个价实在是高。
如此,白子慕还是不愿卖方子,想来不是嫌价低。
人如今又做了小生意,怕是不咋的缺银子。
此道行不通,邹昌才想着让江娘子出马,要是白子慕对江娘子感兴趣,他便‘顺水推舟’,赎了江娘子送给他。
但如今人都不愿来,想来是对江娘子并无兴趣。
这可难办了啊!
“少爷给的时间不多了,明儿就得回去复命了。”邹昌站了起来,略微烦躁的不停徘徊,过了片刻才道道:
“不行,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江娘子没拦他,邹昌出手不大方,不过是府城来的,妈妈不好推辞,才让他这几天一直霸着江娘子。
这人长得又逊活又挫,江娘子早盼着他走了。
一出怡翠楼,邹昌就匆匆往福来客栈去,半道上却是碰上了正打算来寻他的邹盛。
第163章 第 163 章
“大哥。”邹盛率先喊了他一声。
邹昌停了脚步:“你咋来了?”
邹盛道:“少爷派人传了话来。”
不用问, 邹昌就知道是来问香油的事儿,先头觉得这事好办,没个一两天的也就能办完了, 如今……
邹盛看着他:“大哥这是准备去哪?”
“找白子慕。”一说起这人,邹昌就气:“这王八犊子,他娘的真是油盐不进。”
邹盛知道他的打算, 闻言眉头也微微拧了起来, 往怡翠楼那方向看了一眼:“他没来?”
“没。”邹昌脸沉得厉害:“银子不好使,美人也不好使, 这可难办了。”
邹盛垂眸沉思良久。
这人,不为名便是为利, 不贪财不好色,无欲无求的, 大多都在寺庙里。
那王八犊子一看就不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
江娘子没能把人勾来, 不是人的问题, 没准儿是他们出错了招。
——那王八犊子可能是不好这一口。
想到蒋小一那凶巴巴的样,邹盛双眼微眯:“大哥, 也许是我们出错招了。”
皱昌:“此话怎讲?”
邹盛一说, 邹昌就觉得十分有理,两人立马又回了怡翠楼,叫了里头的小倌,吩咐他两句,让去找白子慕。
那小倌虽不是头牌,也不是花魁, 但却是楼里妈妈亲手养大的, 平日不接客,就打打杂, 楼里旁的小倌花枝招展,模样比他好,为什么不叫他们去?
见江娘子都铩羽而归,回来还一副愤愤不已的样,他便不太想去。
总感觉去了,会被打残的样子。
邹盛见过蒋小一,那哥儿穿得朴实无华,他就觉得白子慕好这一口,叫别的哥儿去,怕也是白跑一趟。
那小倌不想去,无非是筹码不够。
“跑一趟,我给你这个数。”
一听事成之后有六两银子,那小倌立马走了,可没一会功夫却是又回来了。
看他出去不过一炷香就回,邹昌脸又黑了几分:“他还是不愿来?”
“来了。”那小倌朝他伸手:“白掌柜说他稍后就来。”话落,他拇指和食指相互搓了搓。
邹昌:“当真?”
“哎呦,邹老爷,我还能骗你不成,要是白掌柜不来,我把银子还给你就是了,我就在楼里,邹老爷难道还怕我跑了?”
此话倒是有理。
在江娘子不可思议的、极度震惊的目光下,邹昌掏了六两银子给他。
那小倌喜滋滋的下去了。
邹昌松了口气,看向邹盛笑盈盈的:“还是老弟你行啊!”
邹盛在大哥面前不敢托大,谦虚道:“大哥你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哪里是小弟我行。”
邹昌搂着江娘子,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他以为白子慕要下工了才过来,便朝邹盛聚起杯子:“是及是及,咱两兄弟好长时间没聚聚,来,喝酒喝酒。”
邹盛撇了江娘子一眼,也举起了杯子,问邹昌,卖方子的契书可是都写好了?又问江娘子,烈酒备好了没有?
江娘子小心翼翼:“真这么做,白掌柜醒来后会不会……”
“无事,大不了赎个小倌哄哄他便是。”邹昌无所谓道:“就算哄不好,方子到手了就行。”
兄弟两喝得正欢,门哐的一声被人从外头踹了开来。
兄弟两吓了一跳,拧眉正要扭头骂过去,可脖子一转,就见白子慕手里拎着一板砖,眼神狠厉,满脸凶恶,浑身上下都写着‘老子不好惹,今天想拍人’这么几个字。
白子慕一见这两老货就气。
这两果然想给他下套,他奶奶个腿的。江娘子前脚走,后脚那小哥儿就来,白子慕还有什么不懂的,毕竟甄嬛传没少看。
如今听了片刻,这两人打的算盘果真如他想的一样。
看来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
他二话不说,反手关了门后,一个健步冲过去,揪着邹昌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后,一个巴掌便抽在了他的脸上。
一抽完他就后悔了。
这老货一把年纪了,竟还满脸痘痘。这些痘痘要是挤完了,怕是能直接瘦两斤。
不过抽都抽了,那就再抽一次吧!
邹盛看见白子慕就眼皮子直跳,慌忙起身过去:“大哥……”
白子慕看了邹盛一眼:“你还想帮忙?我下个巴掌打的就是你。”
话一落,他将邹昌甩到一边,又追着邹盛打。
方才那一巴掌他用了十成力,邹昌毫无防备,被抽得眼冒金星,一被松开,便直接摔到了地上。
清醒过来后,见着江娘子躲在一旁,一副想过来扶他却又不敢的样,再一看,他老弟死狗一样被人压在地上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血液瞬间逆流倒涌到了脸上。
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
在老相好跟前被人抽趴了,疼痛是其次,丢脸才是首要的。
他们老邹家,蒙羞了啊!
有些汉子总觉面子大过天,邹昌也气了,面目都狰狞了起来。
他扶着桌子指着白子慕要破口大骂,可未来得及开口,迎面却是一板砖急速砸来。
那板砖那么大,要是真砸下来,脑瓜子怕是就得当场开花。
邹昌眼眸一缩,差点尿了裤子。
白子慕也没真砸下去,那板砖在离邹昌鼻尖半厘米时停了下来,邹昌双腿发软,耳边传来对方冷冷的声音:“你想说什么?”
我想骂你!
但对方那架势猛如虎,邹昌哪里敢实话实说啊!
“……白掌柜,你这是合意?作何的冲进来就打人?你就不怕我去告官吗?”
白子慕上下打量他一眼,而后微微垂下眼眸,似笑非笑:“我为什么打人,你他娘的算计都打到我的头上来了,你说,我为什么打人?”
邹昌一噎,晓得方才他怕是听见了,可:“是,我是想算计于你,可是你不也没上套吗?既是如此,咋的还打人?”
白子慕眼里的攻击性几乎藏都藏不住,目光冷得像渣子,整个人微微朝着邹昌倾压过去,极具压制意味的看着他:
“让你们得手了还得了。没落套那是我厉害,你们有这想法就该打,我要把你们的阴招都扼死在摇篮里,说吧,今天你是想被抬着出去,还是想自个从这儿爬出去。”
邹昌两手紧握成拳,极力强忍着怒气:“白掌柜,我们是真心想同你买方子,万事好商量,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子慕觉得他口气比自己还大,他还是清明宗的小太子时,尚且都不敢说这种话,要什么都给……
真是猖狂。
他伸出手:“我要黄金万两,你给我,我方子立马给你。”
邹昌:“……”
你咋不说你想上天?还黄金万两。
邹昌差点吐血。
见他不说话,白子慕嘴巴撇了一下,这人就知道吹牛。
邹昌和邹盛到底是亲兄弟,连着脾气都差不多一样,见白子慕油盐不进,怎么说都不愿把方子交出来,他怒火攻心,瞬间忘了方才那一耳刮子,阴沉着目光,说让白子慕卖他沈家一个面子。
白子慕拽得不行:“你们沈家的面子在我这里行不通。”
邹昌咬牙切齿:“白掌柜这是想和赵家同我沈家做对了?你可知道同我沈家作对是何下场,你是想像赵家那样吗?”
“像赵家一样?”白子慕略略挑眉看着他:“那你们可以试一下,那么你们就会知道,我和赵家在遭受打压这事儿上的不同。”
他冷笑一声,目光淡淡,一下一下抛着手里的砖头。
邹昌都看得心惊胆战,白子慕走了两步靠近他,而后站立不动,冷冷的注视着他:
“赵家能任由你们打压,我白子慕可不是,你们想搞我对吗?正好,我早想收拾那渣渣了,你们尽管来,谁怕谁孙子。”
他说得很严肃,又很认真,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不像说笑的。
因着个头比邹昌高大,白子慕视线居高临下,看着好像轻飘飘,却格外的有震慑力。
邹昌微微仰视他,只觉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这些年什么人物没见过,可即使见了知州大人,他那时除了紧张,却也并未有这种害怕到胆寒的情绪。
他垂眸思索一阵,又瞥了白子慕一眼,总觉得琢磨不透这个人,要说逃难来的,可人又识得字,还有这个子,这模样,这气度,不像穷人家养出来的。
穷人家,无钱无势,所以怕惹事。
因为嚣张,也是需要有些资本的。
没有任何的依靠和背景,对方敢这么狂妄?
那定是不可能。
对方这么有恃无恐,一看就知道以前过得滋润,受人奉承,因此才能这般无所畏惧。
可要说是富贵人家出身,那何须逃难此至?还做那上门婿?
难道是因为搭上了县令家的公子,所以对方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可瞧着也不像。
思前想后,邹昌还是觉得不要招惹此人为好,不然对方要是真的有来头,真惹怒了人,一旦出了事儿,按照少爷那性子,估计不会保他,而且没准还会弃帅保卒。
这事儿,还是让少爷来吧!
邹昌不敢再说话,扶着邹盛跑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江娘子和白子慕两人,对方眼眸太过凌厉,那板砖又大,想到方才对方打人时那狠样,江娘子仍觉惊魂未定,见白子慕看过来,皮都紧了。
“白掌柜,刚……刚那些都是邹老爷的主意,跟奴家无关啊……”
这人脾气不好,白子慕不耐烦同她说话,拎着板砖又走了,先头去喊他那小倌楼哥儿见邹盛两人离开,立马跑二楼来,等在外头。
怡翠楼做的是皮肉生意,广纳闲人,什么客人都有,有些客人爱拿姑娘、哥儿撒气,怕着出意外,楼里寻常都会安排打手巡逻。
方才屋里动静大,打手没有过来,那是因为楼哥儿提前吩咐过了,他是妈妈养的哥儿,在楼里说话还是有点重量的。
“白掌柜。”见人出来,他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然后悄悄把二两银子塞到了白子慕的手里。
白子慕朝他露出个笑脸。
“叫什么白掌柜,合作一场,咱就是兄弟,下次来我客栈嗦螺啊!我让人给你打八折。”
楼哥儿眼睛一亮:“真的?我可喜欢吃你们客栈的烤鱼了,那田螺鸭脚煲我也吃过,不过让人去买了好几次都没买到。”
“还有这种事?那下次你让人来买,报我名字。”
楼哥儿笑眯了眼:“白掌柜,你真好。”
“废话,这个人尽皆知。”白子慕摆摆手:“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白掌柜慢走。”
外头静下来后,江娘子才出来,看见楼哥儿正要下楼去忙活,赶忙叫了一声。
楼哥儿停住叫:“咋了江姐。”
江娘子上下打量他。
楼哥儿姿色平平,没半点出众,也不爱打扮,脸上连个唇脂都没有抹,她想不通:“你是怎么说动白掌柜来咱怡翠楼的?”
楼哥儿挠着头实诚道:“也没怎么说啊,白掌柜方才一见了我,就同我说不想找骂就赶紧走,后头我就同他讲,邹老爷说了,事成后给我六两银子,他要是来,我就给他二两银子,白掌柜就说好好好,他去找个板砖,然后马上过来。”
江娘子:“……”
还能这样吗?
她是目瞪口呆。
白子慕安排好客栈的事,又去后厨拿了四块肉,四斤面,还有两只鸡,便打算回去了。
他是掌柜,年礼自是要比小二们丰厚些,往年赵掌柜也是如此。
但季老先生觉得今年白子慕委实厚得过分。
之前人就有恃无恐,如今沈鸟鸟是东家的哥儿,又喊他一声哥夫,白子慕贪起来就越发的无所畏惧了。
下午回到家,他就发现猪圈里头多了只猪崽子,大概是刚喂过,肚子圆鼓鼓的,应该是刚到地儿还不习惯,正在猪圈里头到处拱,竹围栏都被它拱得摇摇晃晃。
白子慕高兴道:“谁买的?怎么知道我想吃烤乳猪了?”
三个小家伙最喜欢跟他混,白子慕只要回来不忙的时候,他们就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
沈鸟鸟闻言仰头看他:“是鸟鸟叫爹爹买的,哥夫,什么是烤乳猪啊?”
“烤乳猪你都不知道?这么孤陋寡闻可怎么是好。”白子慕摸着下巴,一脸猥琐的盯着那猪崽子看,说:
“这烤乳猪啊可好吃了,烤出来那皮脆得很,香喷喷的。”
三个小家伙一听这话,初衷立马抛在脑后,眼睛亮得跟灯泡一样:“哇,哥夫,真那么好吃啊?”
白子慕点点头:“我觉得比卤猪蹄和糖醋排骨好吃。”
“啊?”蒋小二三个小家伙觉得糖醋排骨已经非常的好吃了,这烤乳猪竟然比糖醋排骨还好吃,那……那得安排上啊!
于是三个小家伙马上挨上去抱住白子慕的腿:“哥夫哥夫,我们想吃烤乳猪,你给我们做好不好?”
蒋小一虽然也馋,但是这猪崽子还小,现在杀了未免可惜:“……不是说这猪崽子买回来养的吗?”
三个小家伙猛摇头:“不养了不养了,我们想吃烤乳猪。”
烤乳猪大过天,还养什么猪啊!
白子慕发现这猪崽子挺大的了,当初他和蒋小一买的那头小小个,都花了百来文。
这头怕是更贵,他戳了戳沈鸟鸟的脸蛋儿:“这猪崽子你爹爹花多少银子买的?”
沈鸟鸟说:“三百多呢!”
“啊?这么贵。”白子慕顿时有点不舍得杀了。
买的时候,沈鸟鸟和蒋小二、蒋小三还想同人砍个价,可赵富民说这个价很便宜了,而且银子不是自个掏的,于是沈鸟鸟眨着大眼睛说:
“哥夫,不贵啊!才三百多,很便宜了呢!”
白子慕:“……”
才??
这臭小子说话什么时候口气这么大了?炫富也不能这么炫啊!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了还得了。
蒋小一想了想,觉得这猪是沈鸟鸟买的,那他最具有发言权,他既然不想养了,那:“夫君,你啥时候给我们做烤乳猪啊?”
他笑得很高兴,白子慕刮他鼻子:“明天我休假,又正巧春节,我给你们弄。”
蒋小一眼睛亮如大灯泡:“夫君,你真好,那我明天起来帮你热水,啊!家里的菜刀许久都没磨了,明儿要刮毛,我去给你磨,保管明儿让你刮得溜溜的。”
他迫不及待:“小二。”
蒋小二立马站直了身子:“小二在。”
蒋小一吩咐道:“你带弟弟们拿箩筐去院子外头把那几块石头搬进来,厨房里头窄,在里头热水不方便,明儿我们在院子里杀。”
蒋小二:“嗯,小弟,弟弟,我们赶紧走。”
“好。”
像是等会儿就要杀了一样,蒋小一几人急吼吼的,一副相当卖命的架势。
白子慕:“……”
也不用这么急吧!
赵云澜见他们几人从后院出来,就有些不对劲,脸红扑扑的,眼睛又亮晶晶,似乎很激动,又见蒋小一去磨刀,几个小家伙哼哧哼哧的搬石头,他拿了个小凳子,坐到蒋小一旁边,问他这是要干什么?家里又买猪头了?
蒋小一两手推着刀不停磨动:“没有,今儿买了猪蹄和五花,猪头倒是没有买,在叔公家买的那个都还没吃呢。”
赵云澜不解道:“那这是?”
“明儿杀猪。”蒋小一高兴的说。
赵云澜刚在厨房烤火,见着碗柜旁边的大缸里都装满了肉,几个猪蹄都装不下,就放箩筐里。
怕老鼠啃,那几个猪蹄最后被蒋父拿竹条穿过去挂到了房梁上,家里这么多肉了,还要杀?
“过了年怕是就要暖起来了,那猪太大了,杀了吃不完可就要臭了,前几天回来,我见着村里人就开始杀猪了,想来想买肉的也都买过了,家里人不多,厨房里头那一缸应该是够吃了。”赵云澜说。
蒋小一抬头看他,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是杀赵叔你买的那只。”
“啊?”赵云澜一顿,问道:“不养了?不赚钱了”
“不养了,先宰了吃先。”蒋小一说。
他现在只有眼前的烤乳猪,哪里还有什么诗和远方。
这猪崽子如今也就二十来斤,想养大了卖,没有五六个月哪里行,赚钱那么遥远的事,以后再说吧。
赵云澜:“……”
他不反对,便也没再说。
可蒋父看蒋小一那兴冲冲的样,活像昏了头,便有些迟疑,不太愿,毕竟这会儿杀了亏。
蒋小一进了厨房认真劝他:“父亲,杀了就杀了吧!经过我这一下午的观察,我觉得这猪留不得。”
他说的很严肃,又很认真。
不像是开玩笑的。
蒋父纳闷道:“咋的留不得?”
蒋小一把菜刀放案板上,信誓旦旦说:“今儿晌午我喂了它半桶猪食,结果它就拉了一泡尿,一看身子就不太好,而且我辛辛苦苦的喂它,它也不晓得跟我说声谢,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蒋父:“……”
赵云澜:“……”
白子慕:“……”
他夫郎可真幽默。
蒋小一用肩膀轻轻的撞了白子慕一下。
白子慕扭头朝他看去。
亲密的恋人之间,大多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视线一对上,白子慕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这是想叫他帮忙。
夫郎的忙不能不帮。
白子慕沉默了片刻,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道:
“父亲,他们想吃就杀了吧!其实我方才也仔细看了一下,这猪崽子一身的毛,一看就不像是个正经猪,而且它还到处的拱,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这种留不得啊!”
蒋父:“……”
赵云澜:“……”
蒋小一:“……”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沉默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不停蔓延着。
蒋父和赵云澜那表情简直是难以言喻,一时间都哑了。
哪只猪不是一身的毛?要是没有毛光嘟嘟,那才是不正经呢。
蒋小一呐呐的瞥了白子慕一眼,暗想夫君竟然比他还能吹。
蒋父看着他两,是噎得半死,要不是有屋顶拦着,他这会儿估摸要气上天了。
可猪不是他买的,沈鸟鸟既然也愿,他就不说了,方才也只是怕孩子脑子一热做‘糊涂’事儿,吃完了又后悔,就想提醒两句。
这会儿他万万不敢再说了,不然这两孩子怕是又得瞎扯。
真真是当他傻的。
这猪崽子中午牵回来那会儿,他瞧着,就觉得它熬不过这个年,没成想,他还真想对了。
见他松了口,蒋小一高高兴兴,又去竹棚子寻二伯。
原先大房三人来,那是从早干到晚,如此做的豆腐和油泡堪堪够买。
不过今儿是年了,客人不多,那福来客栈要的油泡定是会少一些。
蒋小一让他们每天炸个四十斤的就行了。
二伯记下了,说:“行,那明儿我们少做些,家里今儿该买的东西可是都买全了?”
“都买全了,今天好像没见伯娘她们去赶集,是不是先头就买好了?”蒋小一问。
二伯:“家里不缺啥,就是想着你大姐二姐初二那天可能会回来,上次去给柳家买礼的时候,饴糖、酒肉这些你大伯娘都已经顺带的买好了,家里本来也不缺什么。”
过年就是吃,大多人家除了备点肉,还有香烛和对联,再给孩子买点糖,或者扯点布匹给他们做身新衣裳,也就没啥好添的了。
一到年关,大人不见得有多高兴,因为过年多多少少都要花点银子,可孩子不懂事,只觉一年到头就过年那会儿最是好,村里到处都是热热闹闹,不仅能看人杀猪,还能约上小伙伴们一起烧炮,还能有肉吃,有糖舔,还有新衣裳穿,而且出嫁的大哥大姐一回来,还会给他们压岁钱,他们多是盼着年。
第164章 第 164 章
大概是近几天村里到处的杀猪, 孩子们能吃肉了,高兴得紧,于是都不嫌冷了, 一直拉帮结派的在村里蹿。
今儿天气也好,大家去地里头摘菜,是一到菜地里, 就三三两两的凑一起坐田埂上聊天——你家今年买了多少肉?红糖哪里买的?一斤几多钱?又说谁家这次买的年货比得去年多, 估摸着是今年没少赚。
反正都有话题聊,连着老人家也坐村道边唠。
处处都是唠嗑声, 村尾这边虽是人少,可前头菜地里人瞧着比往常也多了。
到处都是热闹。
沈鸟鸟搬石头搬得兴冲冲, 一看就晓得期待得很,如此, 明天若是带他回去, 他不会闹, 但肯定不会太高兴。
可不回去,明儿又是春节。
天下的父母大多都一个样, 宁可自己吃苦受累, 也总会想方设法给予孩子最好的呵护。
要是同着赵主君说了,他们疼小外孙,定是会让他留村里,不用回去,孩子开心就好。
但赵云澜开不了这个口,大过年, 举家团圆的日子, 他如何独留两老父亲孤零零的在家里头?
手心手背他都不舍。
赵云澜帮几个孩子搭好灶台,想了想, 还是寻了蒋小一,说明儿他能不能带两老过来,会不会麻烦?
蒋小一正夹着猪蹄在灶台里头烧,闻言还有点高兴,因为沈鸟鸟明儿不用回去了,沈鸟鸟不在,这猪崽子他也不好杀,而且大过年的,把两个老人家留镇上,确实是冷清了些。
上次去,两老人家很是和蔼,蒋小一对他们印象也好,来家里过年,人多还能热闹些。
“不麻烦啊!“他道:“两个外公自己在家怕是也会想鸟鸟,赵叔若是不嫌家里简陋,就把两个外公接过来,明儿我们一起过节。”
蒋父也没反对。
赵云澜高兴道:“那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这会儿已下午,一来一回的怕是已经晚了,白子慕站起身道“我去叫人帮你递个话。”
“也行。”赵云澜掏了二十文给他。
白子慕直接去了隔壁钱家。
钱虎子赌过,他虽是口口声声说改了,但钱阿叔听人说这种事儿轻易戒不掉,这几个月都没让他往镇上去。
这会儿白子慕过来,钱阿叔客气道:“银子拿回去,就是跑一趟的事,还给什么银子,客气了不是,等会你钱大哥挑水回来,我就让他去。”
白子慕说了地址,把二十个铜板丢桌子就跑了。
钱阿叔拿了银子想追上去,可一到门口白子慕就不见影了。
他嗔了一声:“这孩子……”
白子慕晚上炖了鸡汤喝,今年蒋小一没能去山里捡菌子,往年他都会抽空去捡一些,晒干了留着买,今年没去,但雨哥儿和文娘夏季那会儿却是捡了不少,都晒干了。
冬日菜少,山上几乎没什么野菜。山菌这种野货炒冬日的时候卖,价格能比平时多好些。
雨哥儿几个念着蒋小一,也没拿去卖,而是送了好些过来。
鸡肉炒过一遍,再加入泡过的野山箘,味道十分好,鸡汤鲜得很。
蒋小一汤喝多了,晚上一躺床上他就喊饿,吃夜饭的时候三个小家伙也跟着吃。
这夜饭吃多了,慢慢的怕是会行成习惯,孩子夜里吃饭其实不太好。
白子慕觉得下次应该避开这几个小子才行。
蒋小二见他不眨眼的看着自己,还朝他甜甜的笑了一下:“哥夫做的云吞真好吃,小二下次还想吃。”
夜饭做的是云吞,里头加了点虾仁干,瘦肉剁得细,又加了葱花,不说孩子,就是蒋小一都喜欢得很,赵云澜见他们吃得香,也跟着吃了点。
白子慕摸了摸蒋小二的脑袋,暗想下次煮的时候都不会让你见着,还下次,真是想太多。
隔天一早,大家伙就起来了。
大概是晓得老百姓要过年了,连老天爷都赏脸,今儿虽是没出太阳,但没再落雪,也没再刮风,跟前儿一样,算是个好天气。
鸡崽子不能饿着,蒋小一带着三个小的去地里摘菜叶。
蒋父则是洗锅准备煮点粥,赵云澜跟着白子慕洗酸菜,打算等会儿炒点送粥喝,忙活一通,吃了早饭,就要热水杀猪了。
烤乳猪需要腌制,不早点杀,怕是弄到半夜都不能吃。
猪崽子小倒是不难杀,可把猪抓出来摁凳子上的时候,却是出了点问题。
白子慕把刀递给蒋小一,原是想让他捅猪脖子,可蒋小一哪里敢!他就敢杀鸡杀鸭,白子慕见他摆手说不行,心里那个气啊!
这会儿说不行,那当初磨刀霍霍向他的时候,怎么就行了?
这哥儿真的是欠打的。
蒋小一又把刀递给蒋父,像是菜刀烫手一样,蒋父立马又塞回白子慕手里。
“白小子,你来吧!”
转了一圈竟是又回到了自个手上,白子慕:“……我倒是想来,可我不会啊!”
余光瞥见站一旁的赵云澜,白子慕刚想开口问他会不,赵云澜早就知道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这会儿看他准没好事儿,于是在白子慕开口前,他往后退了几步。
白子慕:“……”
蒋小三和蒋小二、沈鸟鸟正趴在猪崽子身上,使了劲儿的摁着它。
猪崽子昨儿人挑来卖的时候已经被洗干净了,回来在猪圈里头待了一宿,猪圈蒋小二三个小家伙天天打扫,也很干净,猪崽子也没怎么脏。
但这会儿人多,旁头大铁锅里头还冒着热气,前头那人手上还握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颇有些屠宰场的既视感。
大概是晓得命不久矣,猪崽子嘶叫着,挣扎得厉害。
三个小家伙都快没劲儿了,蒋小三仰着脑袋看他们,一个劲儿的催促:“父亲,你们推来推去干什么呀?快点快点,捅它脖子,捅它脖子,小三要摁不住了。”
“小二也快没力气了,哥夫,快点呀。”
“哥夫,上啊!鸟鸟抓住他了。”
蒋小一自己不敢下手,但却是敢喊的:“夫君,捅它,捅它。”
白子慕也怕猪跑了,看他们几个要摁不住了,一急,脑子一热,哪里还管的了三七二十一。
没杀过猪,但吃过猪肉啊!杀个猪而已嘛!
白子慕手一缩再一伸,一刀捅到了猪崽子的下颚上。
猪都是捅脖子才死得快,捅旁的地儿痛了,它挣扎的会更厉害。
蒋小二几个原本就没多少力气了,这会儿直接被猪崽子掀翻在地,眼见着猪崽子要跑,蒋小一一拍大腿就想去追,谁知那猪崽子刚跑两步,一闷棍直接迎面朝它打来。
那猪直接跑不动了。
白子慕几人看看赵云澜,然后视线下垂,落在他手中的大棍子上,又看了看躺地上嗷嗷叫的猪,默默的咽了下口水。
这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斯斯文文,像个温润书生,没想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整这么狠。
蒋小一伸长脖子咽了口口水,然后偷偷瞥了沈鸟鸟一眼。
还好沈鸟鸟够听话,不然要是像张大宝那么调皮,这会儿没准已经残了,看来寻个时间,他得好好叮嘱叮嘱沈鸟鸟,让他以后回家了,要乖乖听话,不然要是哪天赵云澜心情不好,那么今天这猪崽子的下场,就是他以后的下场。
赵云澜手还隐隐有些抖,可孩子想吃肉,跑了麻烦,他只能下此毒手了。
蒋小一觉得大概都是动物,所以他夫君不敢宰,不然怎么靠那么近了,猪脖子不捅捅下颚?偏得实在是厉害了些,再让他下手,没准等会儿不是捅猪身上,怕是要捅到自己身上来。
他想了想,喊了蒋大树一声。
蒋大树从竹棚森*晚*整*理里伸出个脑袋:“怎么了?”
蒋小一:“二哥,你来帮忙杀下猪。”
“行,等我洗洗手。”蒋大树没拒绝,叔公家办白事的时候,他跟人杀过,蒋小一成婚的时候,他也杀过,有过两次经验了。
专业人士一下手,只一刀就能完事儿了。
那猪崽子本来还想挣扎,不过被蒋小一和三个小家伙死死的摁住了。
过了片刻,就没再动了。
蒋小一总觉这猪崽子死得太可怜了,也遭了老大罪。
为啥子村里屠夫少,这活儿能赚些银子,但却没什么人做,也不是没有原因。
毕竟这种活儿,心不硬的都干不了。心软捅不死,猪又要活受罪。
哎。
本来高高兴兴,但这会儿大家看着猪崽子死了,心头都不是滋味。
但是烤乳猪大过天,先头天天的吃猪肉,现在谈良心,实在是虚伪。
沉痛不过两分钟,想到即将到嘴的肉,大家又笑起来。
蒋小一急吼吼去找镰刀,想带几个小家伙去割点芭蕉叶回来,等会刮猪毛的时候铺地上,不然泥土院子,湿了不好打扫。
白子慕又搭‘烤炉’,条件有限,也就是用石头弄了个四四方方的长形灶台,等会下头生碳,猪崽子就可以直接搁上头烤。
蒋父和赵云澜则是听他吩咐,去准备佐料,二伯几人也出来帮忙生碳火。
各自忙碌着,没一个闲。
但想着待会儿就能有好吃的了,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赵富民和赵主君坐着马车来的时候,锅里的水正准备烧开。
王二路赶着马车送两老来的,之前来过一次,这会儿也算熟门熟路。
……
昨儿钱家老大过去通知时,老两口晓得要来蒋家过年,第一反应便是觉得不合礼数,又不太好意思。
可老管家说没啥儿,村里分了家的兄弟,过年的时候也会聚一起吃几顿,感情好的亲朋好友也是如此,没啥子。
赵富民想想也是这么个理。
原本以为不能跟小外孙一起过年了,还颇是遗憾落寞,可这会儿……
两老人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匆匆忙忙的想去买礼。
不过到底是太晚,又缝年节,好些铺子都没开,有些铺子虽是还开着门,但晚上也是早早就关了,毕竟人家也要过年。
没得法子,老两口早上起来去外头逛了一圈,朝食都没吃就赶过来了。
村里空气到底是新鲜些,闻着就能让人心旷神怡。
赵富民刚扶着赵主君下来,就听见蒋小一和三个孩子的声音。
他们扭头看去,见他们四人每人头上都顶着一绿油油的芭蕉叶走在田埂上,一见着他们,又高高兴兴的跑过来。
“外公,你们来了。”
“嗯!刚到。”
蒋小一让他们快进门,院子里也正吵吵囔囔的。
蒋小一指着二伯几人,挨个介绍给赵富民和赵主君认识。
人多了,两老只觉热闹得紧,还撸起袖子说要帮忙。
第165章 第 165 章
芭蕉叶拿回来了, 那就要开始烫毛了,白子慕想到蒋小一肚子里那两个孩子,还虚心的向蒋大牛和蒋大树请教了一番。
蒋大树笑道:“这刮毛也没啥子讲究, 就是水要够烫,滚过的才行,然后趁热刮, 用点力, 这猪毛就能刮下来了。”
白子慕:“……”
那算了,这用热水烫, 他那两个孩子哪里受得了啊!
算了算了,没准的也不一定会长毛。
……
春节算是大节日, 前儿除夕,村里人要是分了家的, 就已经开始凑一起吃了, 往年这一天, 蒋小一父子几个都会去大房那边吃,今年家里赚了银子, 合该叫大房过来吃。
可一头猪二十来斤, 真杀干净了,把里头的下水全掏出来后,其实也没有多少。
两家一起吃,汉子多,胃口大,猪也小, 地方也不够大, 不能叫叔奶奶一家过来吃,但再小都是杀, 怎么的都得给叔奶奶家送一斤过去,如此,一头猪崽子怕是不够吃。
蒋小一问白子慕,要不要再杀两只鸡?
白子慕最疼他:“也行,正好有热水,既然要做烤乳猪,那我顺道给你做叫花鸡吃。”
蒋小一高兴起来:“好啊!那我先去跟大伯娘说一声,不然怕晚了她们自个煮了饭。”
白子慕摆摆手:“去吧!回来去叔公家鱼塘边摘点荷叶回来,再带三个小的去和点黄泥给我。”
“好。”
蒋小一去到大房家,想起赵主君似乎爱唠嗑,便和张大丫先扶了堂奶奶过来。
赵主君就见他跑出去这么一趟,再回来后头又跟着几个半大的娃子。
蒋小二几个见了燕娘他们就高兴,在他们旁边蹦蹦跳跳,说:“姐姐哥哥,我们家今天要做好吃的,我们一起去帮忙啊!”
“好,要做什么。”
沈鸟鸟左手牵着燕娘,右手拉着雨哥儿说:“哥夫说要杀鸡,雨哥哥燕姐姐,走,鸟鸟带你们去抓鸡,抓大大的。”
这话,这模样,真真是当自己家一样。
蒋小三和蒋小二则是牵着竹哥儿和蒋大石跟在他们身后。
赵主君和赵富民对视一眼,心头万般感慨。
堂奶奶比赵主君大了将近二十岁,但算起来都是老人家。
两人很能聊得来,一个爱听家长里短,一个又只会说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刚坐到一块儿没一会,两人就说说笑笑,蒋小一经过旁边,就听见他们已经老姐姐赵弟弟的称呼起对方,一副相见恨晚,聊嗨了的样子。
“这白小子果然是俊。”赵主君坐屋檐下,看着在院子里忙活的白子慕,忍不住赞叹:“先头几个孩子总说起他,夸他夸得厉害,如今瞧着人了,我算是才晓得,三个孩子没说大,这小子,真是俊得晃人眼。”
他是第一次见到白子慕,方才一进院子,见着白子慕,他眼前就是一亮。
堂奶奶点了下头:“可不是,有时我瞧着瞧着都瞧迷了,不过我家小一模样也好,大家都说他们登对得紧。”
“嗯,老姐姐这话在理,小一他们三兄弟像他爹,都好看着呢。”
“好看是好看,不过小一就是太瘦了些,也就这几个月胖了一点,不然以前瘦得哟,跟猴一样,之前还天天的去山里砍柴,哎哟,老弟你可能没砍过柴所以不知道,这砍柴啊累得很……”
蒋小一:“……”
他堂奶奶真是太会夸孙子了,竟说他像猴一样。
赵富民嫌不住,和三个小家伙去田里挖泥巴去了。
赵云澜见此,也是松了口气。
这村里虽说穷苦,但年味儿比得镇上浓,大家也比镇上的百姓有人情味。
他喜欢这样其乐融融,没有尔虞我诈的气氛,却不晓得双亲是否能适应,到了旁人家,又会不会觉得不舒坦放不开。
如今瞧着,两老乐呵呵,倒是他多虑了。
蒋小一和蒋父在屋檐下杀鸡,白子慕跟着蒋大牛、蒋大树刮猪毛。
这活儿有点累人,白子慕干到一半就跑路去准备菜籽油和蜂蜜。
蒋小一爱吃甜,先头还热的时候,白子慕见一老汉卖这玩意儿,就买了两斤回来,想着让他无聊了泡水喝,不过家里零食多,这玩意儿倒是没怎么吃,如今还剩挺多。
烤乳猪好吃,但做起来麻烦,肉厚的地方要切花刀,如此腌制的时候才好味。
烤之前,还得下次锅,过次血水,而后再泡冷水里,如此烤出来的猪皮就脆了,烤的时候,得不停的翻转,还得时不时的刷一下油……
虽是麻烦,但人多力量大。
猪架到火上的时候,两只鸡也已经腌制好,被蒋小一拿泥巴裹了起来,白子慕将两只鸡埋到了碳火底下。
大家就没见人这么整过,那鸡虽说是用荷叶包了起来,又拿竹子皮绑住了,可外头裹着泥巴,火那么大,也不晓得会不会是烧到里面。
不过大家都晓得白子慕的手艺,虽是有些担心,但随着烤乳猪渐渐变得焦黄,还散发着一股股勾死人的香味儿后,大家更多的是期待。
干等着也是等着。
叫花鸡和烤乳猪估摸着等许久才能吃。
蒋小一又去割了五花肉出来烤。他说他今儿没什么胃口,先整半斤五花肉开开胃。
白子慕在一旁听了这话,只觉砰的一声,头顶又落了一座大山。
整半斤肉开开胃,这还是没有胃口。
那有胃口的时候得是什么样子?
人多,蒋小一和赵云澜串了六十来串,大家围着火堆烤,不过竹签串的,没点技术,很容易烤焦不说,那竹签也会被烧着。
蒋小二拿了一串烤,烤到一半,竹签中间竟是燃了起来,三块五花肉啪啪啪掉到了火堆里。
蒋父眼疾手快那火钳子夹了起来。
洗洗还是能吃的。
蒋小二原本垂头丧气,可扭头一看蒋小一连烤了好几串,串串焦黄还香喷喷,他眼里立马冒起星星:
“大哥,你真厉害,第一次烤肉肉就能烤得这么香。小二都烤掉了,还是大哥厉害呢。”
白子慕和蒋父几人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白子慕一边转着烤猪,一边摸他头:“傻瓜,你大哥这是熟能生巧。”
蒋小二闻言蹙起眉头,摇头说:“哥夫你这话不对,熟能生巧你有教过小二,孰能生巧说的是事情做多了,就能熟练的掌握技巧或找到窍门,可大哥明明是第一次烤啊!”
蒋小三趴在蒋小一背后,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道:“对,是大哥厉害,小三都崇拜大哥了。”
“鸟鸟也崇拜,不过,爹爹也厉害呢!”
“对哦,赵叔叔也牛逼。”
蒋小二一脸崇拜:“大哥和赵叔叔确实是牛,看着好像烤得很熟练,第一次就能做得这么好,厉害厉害的。”
白子慕见蒋小一和赵云澜一句话都不敢说,面对三个孩子的夸奖他们似乎臊得紧,低着个脑袋都不好意思抬起来,白子慕笑得要死。
赵富民也是乐得不行。
这三个娃子,白子小子都这么说了,他们竟是还没反应过来。
真是傻得厉害了些。
吃了香喷喷的烤肉,大伯娘和二伯娘进屋去蒸了两锅包子。
有烤乳猪又还有两只鸡,晚上就不煮饭了,弄点包子,再在院子里架口锅,里头炖着先头蒋小一劈好的猪头骨,再放勺香油,那想吃菜就放菜,想吃豆腐就放豆腐。
人多,燕娘和雨哥儿洗了好些菜,白菜有,豌豆尖有,茼蒿也有,还有蒋小一喜欢的豆腐皮。
这豆腐皮是上个月做的,想着过年的时候可能要打火锅,白子慕就想着做点豆腐皮。
豆腐皮做的简单,就是煮豆浆,煮开了,等着稍凉的时候,豆浆上头会结一层‘膜’,用筷子轻轻把这层膜夹起来晾晒,晒干了就是豆腐皮。
不过入冬后天气不太好,不是落雪就是下雨,这豆腐皮做的就难了,一个弄不好很容易发霉。
上次他做的时候,还是蒋小一拿到厨房里头用柴火烘干的,就做了二十来斤,先头煮过一次,那次放了香油,豆腐皮裹满红油,吃起来爽得要命,家里老小都很喜欢。
蒋小一有时候嘴馋了,还拿豆腐皮出来用热水泡,豆腐皮薄,泡一会儿就软了,要是懒得煮,直接搁点酱油和豆瓣酱,搅拌搅拌就能吃。
先头他喊肚子饿,见着离做晚饭的时辰还早,白子慕就给他这么整,想着让他先垫垫肚子,蒋小一觉得好吃,后头一嘴馋了就拿豆腐皮出来泡,和几个小的一起,只三天就造了八斤。
如今都没剩多少了,那次做的时候,为了让豆浆凉得快一些,蒋小一和三个小的拿了竹皮编制的草帽在一旁猛扇,连着扇了几天累的够呛,白子慕就没再做了。
今儿好不容易凑一起吃,蒋小一拿了三斤出来。张大丫搬了桌子放在院子里,上头摆了满满一桌子菜,瞧着就丰盛得很。
到了傍晚,烤乳猪做好了,叫花鸡也好了。
蒋小一又去大房那边搬了一张桌子,上头铺了芭蕉叶,烤乳猪直接放在了上头,再把两只叫花鸡放旁边。
叫花鸡肚子里塞了干菇,笋片还有大房秋季时晒的干板栗,又因为涂了香料,荷叶一打开,那香味儿就直冲众人头顶,一闻,瞬间让人些欲罢不能。
烤乳猪涂了蜂蜜,表皮金黄,一看就觉好吃,大房口味重,怕他们觉得味道不够,白子慕又调了几碗蘸料搁一旁。
蒋小三实在是馋,仰头环视一圈,见大家都没注意自己,便是悄咪咪的伸出了手,想偷偷摸一块尝尝,蒋小一眼睛雷达似的,利得很,抬手就照他手背‘扇’了一巴掌。
“哎呦喂啊!”蒋小三急忙缩回手。
“去洗手。”蒋小一说。
蒋小二几个呼啦啦跑厨房去,没一会儿又呼啦啦跑出来,一看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好吃的东西,个个激动得捏紧了小拳头,急得直跺脚。
“大哥,小二想吃。”
“小三也想了。”
“鸟鸟先,鸟鸟先。”
旁边大人也差点看直了眼。
烤乳猪一整只不方便吃,白子慕拿刀切了小块,忙完了,见着能开吃了,蒋小一立马夹了块猪皮往嘴里塞,猪皮嘎嘣脆,又香又甜。
白子慕笑了:“好吃吗?”
蒋小一拳头都攥紧了:“好吃。”
蒋小二几个尝了一口,也捧着脸,一副已经醉了的样子,飘得忘乎所以。
赵云澜看得直叹气。
大家围着火堆,吃着肉,烫着菜,样样都香,赵主君胃口都好了很多,连着吃了好些肉都不觉得腻。
小猪崽不算得肥,肉质软嫩,确实是比老猪好吃一些。
赵富民和赵主君啥好吃的没吃过,但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这烤乳猪和叫花鸡确实是好吃。
家里凳子不够多,孩子小,没有人权,只得蹲地上吃。
看着七八个娃子蹲在地上啃肉吃,一脸油汪汪,再看沈鸟鸟吃得那个凶猛样,鸡腿肉都吃完了,骨头他都还要龇牙咧嘴咬上一咬,嚼一通后他才肯吐出来,赵主君和赵富民见他那样,都有点吓着了。
小外孙吃得真是厉害,不过再看蒋小二和蒋小三……一样的凶猛。
蒋小一吃得香,一口肉一口豆腐皮,美得很,没管他们。
蒋父去摸他们肚子,发现鼓了,怕他们夜里肚子疼,立马想收了他们手里的包子,三个娃子又躲赵云澜身后去。
“父亲,我们还想吃一点点。”
赵云澜疼他们,刚想说要不让他们吃完手上这个吧!
蒋小一却已经出手了:“夫君,你去拿麻绳来,茅房这几天没人吊里头,怕是都寂寞了。”
“拿什么麻绳,直接塞茅坑里算了。”白子慕一站起来,三个小家伙立马两手捏着包子举过头顶,乖得不像话,说:
“父亲,我们不吃了不吃了,你把包子拿走吧!我们最听话了。”
蒋小二还挨到白子慕旁边,左手拍着凳子,右手拉着他的衣袖,讨好道:“哥夫,你别站着,坐下来,坐下来,站着很累人哦。”
这个孬样,可把大房众人都看笑了。
赵主君也是乐得不行。三个小家伙没了吃的也不闹腾,蒋父见蒋小一吃得正香,便起身去厨房打了盆热水出来,三个小家伙乖乖伸手让他拿皂荚搓,毕竟实在是油,光拿热水洗洗不掉。
洗好手,蒋父又拿了条小布巾挨个给他们擦脸。
赵主君收回视线,暗想这汉子倒是贴心,难怪小外孙爱他。
洗干净了,蒋小二三个小家伙便拿玩具在一旁玩,然后时不时的瞄一下桌上的肉。
烤乳猪和叫花鸡真是太好吃了,肉嫩嫩的,还香得厉害,希望大哥他们不要吃完,这样剩了明天他们还能吃一点。
可是人多,哪里会剩,三个小家伙看着猪肉鸡肉一点点变少,那是心痛如绞,眼不见为净,他们干脆不看了,踩着滑板车到处溜。
大家从来没这么吃过,吃完肉,又一边烫菜,一边唠嗑,满院子人,瞧着就热热闹闹。
蒋小一都感觉有些饱了,可他肉吃得多,菜都没吃多少,白子慕硬是叫他再吃点菜才肯放他走。
一顿饭,大家吃吃聊聊,说说笑笑,硬是吃到了晚上。
村里人平日都睡得快,一是早上要急着起来干活,夜里自是要歇快些,另外也是为着省点油灯,晚上戌时家家户户基本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到底是过年了,今儿又要守夜,这会儿村里还热闹着呢!亲戚好友聚一起吃饭,喝酒唠嗑,哪能那么快结束,不晓得谁家的打了孩子,正哭得哇哇响。
家家户户都生了火,火光照到院子外头,虽不算得亮堂,但有些家屋檐下还挂着红灯笼,瞧着处处都是生气。
隔壁钱家也正在堂屋里头唠闲。
白子慕洗了手,拿了前儿买的爆竹给孩子们玩。
大房家的四个带着他们三个在外头道上烧,一会儿就砰的一声响,没一会儿又是砰的一声响。
大周炮竹也就那么几个花样,要么是一长串,要么就是一小个儿,或是一长条,烧的时候不响,但会喷出火花,还有圆圆的一种,这种烧了会在地上旋转。
这种响声不大,也没什么危险性,寻常都是给孩子们玩的。
七个小家伙在外头玩得厉害,炮烧多了,浓烟滚滚,瞧过去是乌烟瘴气,也不知道烧个炮有什么好玩的,一直在嘎嘎笑。
白子慕看了会儿,直接烧了一个扔到蒋小三脚下去,蒋小三直接跳起来,嘴上嗷嗷叫。
“哥夫……哎呦喂啊!泥土都飞小三嘴里了,哥夫讨厌。”
蒋小一和赵云澜在一旁都看乐了。
往年过了节,天气就转暖了,大家就得忙起来了。
该锄草的锄草,该耕地的耕地,村里就村长家有牛,牛犁地就快了,一天能犁好几亩,要是没有牛,只能靠人一锄头一锄头的翻,一天不停歇忙下来,也翻不了一亩地,因此得早早忙活起来,才能赶在二月底前播种。
大家坐院子里说着农活,大伯娘拨了拨火堆说:
“今年红薯得多种些,家里的猪吃得多,今年存的猪草都差点不够喂,我瞧着就还剩两袋,也不晓得能不能熬到开春。”
“今年不是种了四亩了?去年也是种这么多,不是正好够?”二伯问。
“是种了四亩,但南山坳那边那地儿今年被野猪啃去了大半。”二伯娘道:“这事儿我不是跟你提过一嘴?”
二伯一拍脑袋:“瞧我,刚都忘了。”
二房地少,堂奶奶看向蒋父,说家里生意做起来了,要是存了银子,要不要去寻村长买点地?
这事儿蒋父先头倒是同白子慕和蒋小一商量过,蒋小一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对土地很得看重,庄稼人就靠土地吃饭,土地越多自是越好。
先头家里迫于无奈,卖了好几亩出去,他可惜了好几年,那阵子做梦都想把地再买回来。
蒋父提这事儿的时候,白子慕倒是想买几亩,但是买了谁来照料?要是留着不种,衙门登记在册,收税时就是按的亩数来,不种这税也得交,那不得亏死。
蒋小二和蒋小三一年年的大起来,可一个是病秧子,指望不上,蒋小三倒是能干,但白子慕宠他,哪里舍得让他一个人去干,但土地是根本,买些留着确实是安心些。
白子慕便说买六亩,要是种不了就租出去。
上月银子存够了,但一直忙,蒋父都还没能去寻村长。
堂奶奶晓得他有这个打算就放心了,毕竟在他看来,这做生意总归是有些风险,就像卖菜一样,也许今儿好卖,可明儿来,却也有可能一颗都卖不出去。
有地,不管咋样,都饿不着。
“我上回听唐家的说,陆家想卖两亩田,就在河岸那边,也不晓得真假。”大伯娘说。
蒋大牛挠挠头:“好好的,陆家卖地干啥子?”
大伯倒是门清:“还能为啥,陆家两老年纪大了,种不过来了,那陆汉子又没讨着媳妇儿,一个人又能干得了多少,不卖种不了,又年年的交税,不划算。”
堂奶奶想了想:“要是真卖,倒是可以买下来,他家那块地大,又平,离河边又近,平日灌溉啥的都容易。”
赵主君听了半响,他虽是没在村里住过,但也不是啥事儿都不懂,早上来那会儿,太过高兴,一路撩着车帘东张西望,就想看看他小外孙呆了几个月的小山村啥个样,见过了,自是懂什么情况,他微微拧着眉头说:
“离河边太近了怕是也不好,要是哪年下大雨,河水涨了怕是会淹到地里。”
蒋父点点头:“这话倒是在理,不过陆家在河岸那边有好几块地,也不晓得他们想卖那块,要是是卖挨着唐家那块,那倒能买,那里离河边远。”
往年夏季下大雨的时候,河道会上涨些,但寻常不会淹到地里来,不过也有那么几年雨实在是多,河水都淹到了旁边的地里。
不过陆家那汉子先头想讨蒋小一做夫郎,后头没成,照理说,亲家当不成,但到底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都不至于结怨。
但自这事儿后,有好几次蒋父在外头碰上陆家那两老,要是搁以前,他们先见着蒋父,还会主动打声招呼。
可如今别说招呼了,有时路上碰着,那两老看他的眼神阴森森的,让人极为不舒服,似乎是怨他不把蒋小一嫁过去,让着他们陆家绝了后。
有好几次蒋父都被看得心慌慌,不过这两老得厉害,他也不好说什么,反正被瞅两眼,他又不会掉块肉。
而且这陆家,都是窝里横的,若是同外头人结怨,他们也就敢瞪个眼,在多的就不敢做了,陆家那汉子大体是像他父母,被人惹了,也只敢把气撒媳妇身上。
因此蒋父也不怕他们做啥子。
但两家关系不好,要是想同他们买,陆家晓得了,怕是不会卖给他们。
不过这事儿可以让村长或是旁人帮着买,买好了再过户就行。
蒋父打算过完年了,就去找村长问问,要是陆家真的卖,他早点买,没准的还能干得上春耕。
大家说着家常,倒也不觉无聊。
外头几个小家伙嘻嘻笑。
“哥夫,你来打我呀,你来打我呀~”
声音欠得要命。
蒋父听见了,默默起身回屋拿了张帕子出来,赵富民问他拿帕子干啥,他说等会给三个娃子擦眼泪。
赵富民静了片刻,想说孩子正笑得欢呢,哪里会哭:“你……”
啪啪啪三声巨响传来。
那巴掌声十分响亮,毫不夸张的说,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
第166章 第 166 章
赵富民和赵主君扭头一看, 三个小家伙捂着屁股,哭汪汪的,正仰着头跟蒋小一和赵云澜告状, 但这两人没理会,于是他们又捂着屁股进来找蒋父。
蒋父拿出早准备好的帕子给他们擦眼泪,蒋小二泪汪汪:“父亲, 哥夫又打人了。”
蒋小三和沈鸟鸟猛点头, 还脱了裤子撅着屁股给赵主君看。
赵主君就见他们两屁股上头明晃晃一个大巴掌印。
三个孩子觉得屁股疼死了,希望赵主君见了, 能可怜可怜他们,给他们做个主, 讨伐一下哥夫。
蒋父好笑道:“不是你们叫他打的吗?”
“……”三个小家伙瞬间哑口无言,默默拉起了裤子。
大家又没忍住, 笑了起来。
三个小家伙记吃不记打, 屁股不辣了, 又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外头找白子慕玩。
临近亥时,张大丫回家拿了面粉来。
大家又在院子里捏饺子, 捏汤圆。
子时一到, 村里家家户户都烧了炮竹,蒋小一也在院子门前烧了两串。
今儿按照规矩,得给祖宗上点香,他烧完炮,又拿两个碗,打了几个饺子和汤圆, 端到祖宗台上, 白子慕拿了几根香到院子里搁碳火上燃好后,又拿堂屋里去给他。
插完香, 倒完酒,又鞠了三个躬,两人才出来跟着众人吃汤圆。
这一晚要守夜,但蒋小二几个能熬到子夜已是能耐,吃完汤圆,他们就开始闭着眼睛东倒西歪,像醉了的酒徒一样,路都走不了了。
蒋小一和赵云澜领了他们进屋,挨个脱了衣裳,又洗了脚,才把他们塞被子底下去。
一沾枕头他们就不省人事了,打呼噜的打呼噜,咳嗽的咳嗽。
赵主君就出去帮忙倒个水的功夫,再进来见他们已经睡着了,到龙猫床边看了片刻,才笑轻声道:“这三个孩子睡得真是香。”
赵云澜伸手到被子里挨个摸了摸,都暖乎乎的,才道:“之前睡得快,今儿又玩了许久,想来是累得紧了。”
他抬起头看着赵主君:“爹,你困了吗?我去给你打些热水泡泡脚吧!”
赵主君确实是有些乏了,他指着旁边已经铺好了的床铺,看得出被褥很厚实,也干净,问道:“今儿我跟你睡?”
蒋家屋子少,赵云澜点点头:“嗯,我们睡这屋,父亲和蒋大哥睡堂屋那边。”
家里的床都宽敞,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赵主君早就困倦,泡完脚后便睡了。
白子慕熬不了夜,蒋小一怀了身子后也有些嗜睡,只蒋父和赵富民两人在堂屋守着。
可洗漱完了躺床上却又睡不着,白子慕还在厨房,蒋小一翻了个身,默默的盯着门口看,片刻过后白子慕才从门外蹦进来。
屋里油灯不算明亮,白子慕个子比较高,在油灯的映照下,五官深邃又稳重。
见蒋小一还挣着眼睛,白子慕笑着柔声道:“怎么还不睡?”
“等你。”蒋小一往床里头挪了挪,又掀起被子:“夫君,快进来。”
白子慕钻入被子,躺好后翻身面向他,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问他今儿累不累。
今天蒋小一跑来跑去,就没歇过,但他高兴,于是摇头说:“不累,夫君,我想亲你。”
仗打不了,但搓个油还是行。
白子慕眼中带了些许纵容的笑意,蒋小一心跳莫名漏了两拍,眼亮如星,没忍住,他直接仰头亲了过去,白子慕握住他的手压在枕边,低下头回吻他,然后轻咬他柔软的双唇……
鼻间气息缠绵,唇齿相依。
大概是真累着了,蒋小一被亲了两下,舌尖发麻,手指微微卷起,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心满意足,没两下就睡着了。
白子慕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才不舍的放开他,给他掖好被子,喘着气,目光落在他微微胖了些的脸上,静静看了片刻。
这小哥儿长得不是那种一扫过去就让人觉得很惊艳的类型,但他模样很温润,笑起来的时候,嘴边荡漾着两个小酒窝,一副很阳光的样子。那模样很有感染,让人瞧着了不由心生好感。
生气的时候,最爱磨刀子。
困了,也最喜欢抱着他睡。
以前不晓得周幽王为什么能为博得美人一笑而不惜燃烽台戏诸侯。
那美人笑不笑的,关他啥事儿。
但跟蒋小一在一起后,他才算是晓得了,只要这小哥儿一开心,他自个就乐得跟什么似的。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情绪,会被旁人所牵引着。
每回只要蒋小一对着他笑,他都会想亲他。
乐他所乐,忧他所忧。
为了这个人,或者说是为了现在这安宁的一刻,似乎付出什么代价,都让他觉得值。
白子慕默默注视他片刻,又抱住了他,把脸埋在蒋小一的脖颈边,轻轻笑了起来。
房中静谧微暗,窗边月光微微倾洒而进,浅浅的呼吸声回荡在屋里。
外头传来微微声响。
光坐着到底是无聊。
今儿来的时候,赵富民没空着手来,买了些酒水,还要一些点心和干果子。
大伯腿脚未好,不能饮酒,加上桌子都摆满了,蒋父就没拿出来,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他问赵富民要不要喝点?喝的话,他就去炒点花生。
赵富民也好这口,当即一拍大腿,说去帮忙。
两人进了厨房,炒了花生,到堂屋一边烤着火,一边喝着酒,甭提有多美了。
大概是晚饭蘸料蘸得多了,半夜蒋小一生生渴醒了过来,他想去厨房喝点水,路过堂屋,见着里头黑漆漆,还十分纳闷。
——怎么他父亲和外公守夜连个油灯也不点,火也没有烧。
不冷的吗?
他推开门进去一看,两人已经搁床上不省人事了。
蒋小一:“……”
先头父亲还说这个家,就他一个靠谱,如今瞧着,也没靠谱到哪里去。
蒋小一给他们盖好被子森*晚*整*理,去厨房喝了点水,又立马蹿回床上。
……
乡野有采菊东篱下的悠闲,却也有锄禾日当午的苦楚。
赵主君明显是喜欢呆村里的,隔天起来,王二路赶了马车过来,赵富民问他要回去吗?
他直摇头,但大过年的,哪有去别人家过的道理,总归是不太好意思。
赵主君不想回去,可却又不晓得怎么开口留下来,蒋小一见此,微微弯着嘴角,忍着笑说让他们住家里,不回去算了,一起过年,人多热闹。
一听这话赵主君顿时喜笑颜开,吃过早饭就让三个小家伙领他去大房家,不过半道见了叔奶奶正坐路边在和人唠闲。
三个小家伙一打招呼,叔奶奶一问,晓得赵主君是谁后,立马拿了凳子拍拍,说小老弟,过来坐。
在场的也有老夫郎,赵主君就坐下去了。
这一坐屁股好像就生了根,一早上都没舍得回来,见大家不光说话,还纳着鞋垫,他还凑过去,那老夫郎先头跟赵云澜说过话,赵云澜好相处,想来他爹也不差。
于是那老夫郎还问他会不会,赵主君说会,不止会,还会好些花样呢。
这话一出来,大家瞬间就把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同他讨教。
赵云澜出来看了一眼,见他和人聊得畅快,还帮人择菜,相处很融洽的样子,便回去了。
家里还要忙呢!又要贴对联,又要打扫,还要做花糕,做粽子,做糍粑,一堆的活儿。
小山村这边有习俗,过年祭祖的时候,案台上得摆三个粽子,这是给老祖宗吃的,因此不管咋的忙都得做。
蒋小一一个人显然是忙不过来,这粽子蒋父和白子慕也不会包,赵云澜只能帮忙搭把手。
拜祖用的粽子得包大个的,村里人一般爱拿柊叶来包,这种叶子大,寻常能包半斤糯米,有些人家会在菜地里头种一些,蒋小二几个不挑食,昨儿蒋小一问他们要不要吃,吃的话糯米和黑豆他就泡多一点。
粽子大不好煮熟,糯米泡过再拿去做,会好煮一些。
三个小家伙说他们也要吃,蒋小一早上起来就让白子慕去山里找些箬竹叶回来,这个寻常拿来包三角小粽子。
白子慕带着三个小家伙去了。
赵富民闲不住,拿了根拐杖跟着。
赵云澜和蒋小一去大房菜地里头割了点柊叶回来,坐厨房里头洗,蒋父拿了红纸进来坐在桌边,想剪一些,拿米糊粘几个小红袋子。
大周没有红包,平日要是走亲戚或是喝喜酒,都是直接给的银子。
但要是过年,为图个喜庆,大家也会拿些红纸把压岁钱包起来,再给孩子。
家里这三个要给,大房那边,蒋大牛成婚了不用给,但蒋大树还没成婚,没成婚的,在村里人看来都是孩子,他是三叔,也得给压岁钱,还有雨哥儿他们几个。
文娘、桂娘那边还有四个小外孙,蒋父算了算,今年怎么的都得包十来个红纸包。
赵云澜见买的红纸多,便说给他也粘几个,虽不是亲戚,但孩子来了,又叫他家鸟鸟做舅舅,这一声总不能白叫,他怎么的都得表示表示。
蒋父也晓得这么个理:“那我给你做四个。”
赵云澜想了想,说:“给我做十四个。”
十四个?
这么多?是把后院的猪都算进去了吗?
但蒋父不好多问,赵云澜做一百个那都是他的事,这人银子多,爱做几个做几个,蒋父点头道:“行。”
过年,家家户户都要做粽子,周边的箬竹叶早几天前就被村里人给搜刮干净了。
找了几处都没找着,白子慕还扛着蒋小二,倒不觉得累,不过走多了,穿得又厚,倒是热得够呛。
连着找了半个时辰,他没忍住,拍了领路的蒋小三一下:“你不是说这边有吗?”
蒋小三挠挠头:“这边以前确实有啊!小三来捡柴火的时候都在山脚下见过呢!”
白子慕忍了又忍,都忍得没脾气了:“那现在怎么连根毛都不见啊?”
箬竹叶才能包粽子,寻常人家来要,都是摘大片的,顶头小的叶子和枝干都不会要,这儿要是有,没道理连片箬竹叶都见不着。
“不知道啊!”蒋小三举起一根手指头:“哥夫,小三还知道有个地方有。”
白子慕:“哪里?快带路。”
几个人又跟着蒋小三走,从南山走到北山,还是没找着。
蒋小三到了地方左看右看,然后说咦,这边也没有?哦,一定是小三记错了,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有。
几人跟着他,绕了道,然后又从北山走到了南山,回到了原先他们转圈圈的地方。
白子慕和赵富民都服了他了。
赵富民气喘吁吁,看了白子慕一眼,说要不咱们在山里找找吧!再跟着蒋小三这么走下去,今天怕是一整天都得在山里晃悠了。
第167章 第 167 章
白子慕见他喘得厉害, 怕他累挂在山上,也只能这么干了。
蒋小三闲不住,都累得冒汗了还有脸和沈鸟鸟说笑, 白子慕扭头看了他一眼,直想打他屁股。
五人在山里找了一上午,才摘了半箩筐箬竹叶。
蒋小二一直坐在白子慕的肩膀上, 半点都累不着, 可蒋小三和沈鸟鸟个头矮,腿又短, 走了几个山头,腿几乎要抽筋, 摘完箬竹叶,他们两便坐地上, 说哥夫, 外公, 累多了,走不动了, 怎么办啊!
赵富民没应声。
怎么办?问他他问谁?
他自个两条腿都在抖, 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
平日出行远一点儿都是坐的马车,何时走这么久过,而且爬山不像走平地,累人得很,孩子真真是抱不动了。
白子慕看他那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只得叹口气。
两个孩子感到累不奇怪, 爬了几个山头,现在才喊, 都算是厉害,他自个气都喘粗了。
背篓只带了一个,还装了箬竹叶,也小,孩子塞不进去,三个他哪里抱得了,倒也不是重,而是这里离家远,一直抱着手酸得紧。
山上雾气大,歇山里头,又潮湿得要命。
远处推着一堆柴火,不晓得是哪家砍的,看切口的痕迹,应该是半个月前砍的,大概是想着搁山里留干了再挑回去。
白子慕扯了两根草藤,又去抽了一胳膊粗的柴火当扁担使,一顿操作后,直接把蒋小三和沈鸟鸟五花大绑的绑在柴火上,准备把他们挑回家。
赵富民就见他一手抱着蒋小二,背篓挂在身后,肩膀上各一扁担,扁担两端绑着两个小娃头。
活像个人贩子。
他那小外孙还嘎嘎笑,再看蒋小三,也乐呵呵的,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
怎么还能这样?
活了一大把岁数了,他就没见人这么整过,一时间都看呆了。
白子慕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喊了他一声:“外公,不走吗?”
先头白子慕叫他老东家,赵富民不太高兴,说蒋小一都喊他外公了,他喊老东家生分,硬叫他改口。
赵富民抹了把脸跟上白子慕,一回到家,他整个人就累瘫在凳子上,动都不愿动,只有蒋小二三个小家伙神采奕奕,一被放下来就冲厨房去找吃的。
中午在山上转那么久,肚子里存货早消化完了。
赵云澜和赵主君在白子慕回来的时候,见两个孩子被绑在柴火上,整个人都是愣的,下巴几乎要掉地上。
蒋小一是见惯不怪,还问白子慕怎么去了那么久,一去就是几个时辰,还以为他们摘了几箩筐的箬竹叶呢,结果就这半箩筐,你们是拿嘴巴摘的吗?
白子慕想拍死他:“你问小三,这个傻蛋,今儿尽带我们转圈圈,从南山走到北山,又从北山转到了西山腰……”
叔公家的大婶子去摘猪菜,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从这头转到那头,又从那头转到这头,她摘了一筐猪菜回家,又去河边洗了衣裳,洗完了站起来,还见他们几个在山腰转,叽叽喳喳的。
后头没忍住,还朝山腰喊了一嘴,问白子慕咋的了?昨儿是不是吃撑了?要是想消食,在村里逛就行了,跑山里逛干啥?路都不好走。
白子慕和赵富民呐呐的,都不知道怎么回。
蒋小一闻言怔了一下,嘴巴动了动,又不发一语,白子慕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就说啊!”
蒋小一忍着笑道:“小三脑子不太好使,你们怎么让他带路?还跟他屁股走?”
这不是摆明了比蒋小三还傻吗?
白子慕瞬间哑口无言。
是了,他怎么就能忘了,他这个小舅子脑子不好使呢!
看来昨儿肉吃多了,都塞脑了。
可蒋小三说的时候信誓旦旦,以前又天天跑出来捡柴火,白子慕就觉得这小子没准的真的见过,他自个对周边山里又不太熟悉……
这个蒋小三,真是高看他了。
赵主君也晓得过年家里忙,晌午的时候就回来帮忙了。
大家见他走远了,纳闷的问:“鸟鸟和他爹爹不回家过年也就算了,咋的如今连着两个外公也来了?”
叔奶奶前儿去大房坐过,倒是晓得一些:“鸟鸟他爹和他父亲合离了。”
倒不是堂奶奶多嘴,而是晓得赵主君几人在二房家过年,外头人见着了,定是会好奇。
与其让人胡乱猜测,倒不如实话实说。
“啊?”几个老阿奶和老夫郎都吃了一惊:“鸟鸟他爹那么好的模样,咋的……是不是嫌他不能生?”
有人自觉窥探到了真相:“一定是了,这鸟鸟爹可真是倒霉,不晓得是哪个汉子,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有老夫郎叹了一口气:“哥儿本来就不好生,要是嫌没儿子,抬个小的也就行,何必休了人,合离了,家里头都没个汉子,让他们孤儿寡母的咋的过。”
“可不是,不过鸟鸟他们外公不在家和儿子儿媳过年啊?咋的也跑蒋家来。”
叔奶奶听得都叹气:“赵老弟是个哥儿,我听我大嫂子说,他就生了鸟鸟爹和一个汉子,不过那汉子命不好,早早的就去了,鸟鸟和小二他们玩得有多好,你们也不是不晓得,那混得就跟亲兄弟似的,想来是不愿回去。”
“鸟鸟爹疼他,哪里能押着他回家啊,鸟鸟他爹又想陪着孩子,可要是待蒋家,那家里两老咋的办,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他们自己过。”
大家懂了:“是这么个理,昨儿早上我见着赵老弟坐着马车来,我还羡慕得紧,想着我这辈子都要入土了,可马屁股都没能摸过一回,咋的都是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可如今听大姐你这么一说,哎,赵老弟也是可怜了。”
“要不咋的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虽富裕不缺吃喝,可人也有人的苦恼,咱虽穷,但儿子孙子都好着,所以说啊,不用去羡慕谁,各有各的活法。”老夫郎大概心思豁达些,看得开,他摸着刚刚绣好的花样,笑道:
“刚赵老弟绣的那花儿可真真是好看,我都会了,下回给我家小孙子做衣裳的时候也绣两朵,不知道赵老弟啥时候有空,我下回炒点南瓜子给他尝尝。”
赵主君不晓得他一走,别人又唠他,回家就进了厨房去帮忙。
村里人包粽子都习惯在里头放点肉,这样会好吃一点,毕竟糯米除了比大米黏糯一点,香一点外,也没旁的区别。
要是啥都不放,就跟吃白饭一样,没滋没味。
蒋小一切了五花,又洒了点盐,这样包的粽子吃起来才会有味道。
往年穷,糯米买不起,粽子没怎么做,都是大房做了拿过来给他们拜祖,蒋小一也不晓得洒多少盐合适。
淡了粽子不好吃。
放多了又会咸。
好在有赵主君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赵主君有经验,站一旁指导他。
赵云澜则是在一旁洗黑豆。
今儿晚饭在大房那边吃。
粽子都包好蒸锅里,下头塞了大柴火,大家才关了院门往大房那边去。
到的时候蒋大树不在,蒋小一问二伯娘,才知道蒋大树今儿一大早就去山里屯找柳哥儿去了。
蒋小一恍然想起来,手掌一拍,笑道:“难怪昨儿二哥叫我包几块烤猪肉留着,我还想留着干啥,感情是想拿去送给柳哥儿,他咋的突然想起来要去找柳哥儿啊?”
二伯娘扫了白子慕一眼:“你二哥那榆木脑袋哪里能晓得这事儿,还是白小子给他出的招。”
白子慕顶着胸膛:“伯娘你放心,今儿二哥走这么一遭,那是千里送肉,柳哥儿肯定是感动得一塌糊涂,非他不嫁。”
二伯娘笑起来,要是换她,她也感动,倒不是馋那点肉,而是这其中心意,她乐道:“还是你小子馊主意多。”
白子慕:“……”
这人和蒋大牛一样,真是不太会说话。
什么叫馊主意?
蒋大树一个人,走得快,傍晚就回到家了,他叫上白子慕,同他勾肩搭背到了院子外头,白子慕问他怎么样,那柳哥儿有没有眼睛泪汪汪?
蒋大树拍他肩膀:“我到的时候叫他出来,他见了我,那个吃惊啊!还问我来干啥,我一把肉掏出来,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想起柳哥儿那高兴、感动却又尽量克制着不掉眼泪的样,蒋大树只觉得今儿跑这么一趟值了。
“弟夫,真有你的。”
白子慕胸膛差点顶到天上去:“那是,我这把妹的招,那是招招灵,只要一出招,什么哥儿拿不下。”
蒋大树点点头,一副这话相当在理的模样。
家里没啥好东西,方才大伯娘让张大丫和蒋大牛去叔公家抓几条鱼来,这会儿两人刚从外头回来,蒋大牛手里拎着三条鱼,那鱼被草藤从腮子那儿穿过,正扑棱扑棱的扇着尾巴。
蒋小一掂了掂:“好重啊!”
张大丫笑起来:“这三条差不多十斤,肯定重了。”
蒋小一跟着她往厨房走:“都煮了吗?”
张大丫朝大伯娘看去。
大伯娘刚洗好锅,手在衣兜上擦了擦,听见他问话,说:
“人多,都煮了,下次要是想吃再去买就是了。”
她往厨房外头看了看,赵云澜几个正在堂屋里头烤红薯,几个小的抱着玩具在院子里玩:“白小子呢?”
蒋小一指着院外头:“和二哥在外面呢,怎么了?”
“想叫他帮忙做下菜。”大伯娘有点臊着笑道:
“我这手艺不得行,这鱼要是给我做,怕是没人吃,上次在你家吃了次酸菜鱼,回来这几个孩子一直念叨。”
大伯娘自个就挺想,今儿早上她和二伯娘就商量了,今儿买点鱼,让白子慕做。
这不算啥,蒋小一应了,跑外头去喊白子慕。
有什么菜,都已经洗好了搁案板上,大伯娘说让白子慕自个看着来。
昨儿一顿,中午一顿都是肉,正巧的有些腻。
白子慕做了道酸菜鱼,红豆酸菜汤,又凉拌了一道包菜。
村里人吃包菜一般不是炒了吃就是煮着吃,上次他弄了个凉拌,蒋小一和蒋父都挺爱吃的。
他记得那天蒋小一去种菜,饿了一个大中午,回来见他没事干,正和几个孩子玩,便叫他炒菜吃,见他没切肉,就弄了凉拌包菜,还不太高兴,后头包菜一端上桌,蒋小一咽了好几次口水,吃了一口后眼睛瞬间亮如灯泡,而后埋头干了三碗饭。
蒋父吃完了,说今年种的包菜少,明年得多种些。
白子慕想到此,包菜没有炒,还是做了凉拌。
第168章 第 168 章
这包菜做凉拌也简单, 包菜切开用手撕成小块,加入盐巴,用清水洗一下, 水开了倒入包菜,煮熟捞出,再过次冷水, 然后挤干水分放盘里, 加蒜末、葱段、干辣椒面,再淋点热油激发出香味, 再搁点糖,盐, 酱油陈醋,再抓拌均匀即可。
有红彤彤的辣椒面在, 再难吃的菜, 看上去也会很有食欲。
大伯娘和二伯娘几人在一旁打下手, 见他这么弄,虽是还没吃, 但瞧着就挺下饭, 都不由咽了咽口水。
大伯娘看着白子慕,越看越觉得这哥婿真真是好,不仅会做菜,那腿还长得哟,那脸又俊得……
不得了。
白子慕忙活一通,见都弄了三个菜了, 装了整整三大盆, 量很足,家里人多, 但想来也是够吃了,他看了大伯娘一眼:“伯娘,还要做什么吗?”
大伯娘看了看,素的多,就一道鱼是荤的,她想了想,见案板上还搁着块肉,说:“要不再做道肉菜吧!大过年的,怎么的都得吃顿好。”
那肉想来是在叔奶奶家买的,上头一层全是肥肉,下头就一小层瘦肉。
白子慕干脆弄了个红烧。
四个菜,荤素搭配,行了。
人多,昨儿在二房吃的时候就坐院子,站的站,蹲的蹲,野炊一样,今儿显然是不能了。
不过大房人本来就多,寻常都是分的两桌吃,今儿二房过来,两桌有点挤,但好在柴房里头还有一张旧桌子,先头一直没劈了烧,就是想着过年的时候要用。
毕竟就算二房不来,以后下头孩子各自成了家,娶了媳妇添了人,那桌子自然就用得到了。
这会儿摆堂屋里,大家吃得热热闹闹。
凉拌包菜酸辣脆爽,酸辣鱼也好吃,一点鱼腥味都没有,红豆酸菜又开胃,红烧肉要是吃腻了,喝点红豆酸菜汤,就又能多吃一块红烧肉。
赵主君见着人多,不由得有些羡慕堂奶奶人,活到这个年纪,儿孙满堂,身无疾病,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蒋小一吃得美极了,家里红豆少,先头炖了次猪蹄就没了,这菜先头他都没吃过,这会儿尝了,发现下饭得要命,伴着饭吃,香得咧。
白子慕自个也整了三大碗。
赵富民带了酒过来,二伯高兴极了,几个汉子喝得脸红脖子粗。
女眷们在一旁烤火,听着他们吹。
白子慕不爱喝酒,在一旁逗着蒋小一,顺便的给蒋小二他们三个削陀螺。
这三个臭小子,先头削的陀螺碗那么大,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玩的,前儿泪汪汪,抱着陀螺的‘尸体’来找他,说陀螺被抽坏了,求求哥夫,再给他们做一个。
做一个到底是不够他们玩,白子慕打算给他们每人都做一个。
大伯喝不了,只能眼巴巴的坐一旁看。
三个小家伙还过去安慰他。
“大伯,你不要伤心,来和小三玩泥巴吧!”
“不玩泥巴,想玩玩具车也得。”
“就是啊!大伯,你别这样。”
大伯感觉心里暖了,挨个抱了一下:“你们有心了。”
蒋小二拧着眉头:“瞧大伯你这话说的,我们本来就有心啊!没有心不得翘辫子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
粽子不好熟,晚上回去,又煮了许久,蒋小一开了一个大的瞧,发现还没熟,里头糯米粒还是散的,不过三角粽小,开了一个倒是熟了。
三个小家伙见了还想吃几个再去睡觉,但是糯米不好消化,蒋小一没给。
又煮了半个时辰,大粽子才熟透。
忙碌的时间过得快。
初二一大早,蒋大牛带着礼,同着张大丫回了娘家。
文娘、桂娘也带着汉子、孩子回来了。
彼时白子慕正带着蒋小二几个在院子里拔鸭毛,打算晌午时炒了吃。
豆哥儿几个上次刚来,还记得蒋家往哪里走,一进村他们就呼啦啦的往村尾跑,急着要去看小舅子。
到了院门外,看见蒋小二几个,高兴得直喊。
“三舅夫,七舅舅,八舅舅,九舅舅……”
“啊?是小外甥。”
“哎呦喂啊!小外甥来了。”
蒋小二几个鸭毛都顾不得拔了,亲亲热热的跑过去。
蒋小一闻声出来,七个小豆丁正扎院子里拥抱,豆哥儿还扒在白子慕腿上,白子慕拍了拍他的屁股,他便笑呵呵的,见了蒋小一又匆匆跑过来喊:
“三舅舅过年好呀。”
一点都不见外,也丝毫不像第一次来时胆怯。
蒋小一应了一声后把他抱起来,豆哥儿才两岁多,小小的个头,抱怀里软乎乎的,蒋小一都有些爱不释手。
见桂娘气喘吁吁的跑在后头,大概是累得很,正扶着门喘气,蒋小一看了看时辰,上前纳闷道:“大姐,今儿怎么回来这么快?”
七里屯远,往年初二她们回来,都是大中午的才到家。
“早上村长他家儿媳正巧回娘家,我和你二姐同她搭了一段。”桂娘看向豆哥儿,无奈道:
“我原想先带他们回趟家,谁知这几个话都不听,一进村就往这边跑,我追都追不上。”
蒋小一笑道:“留他们在这边玩儿,等会我再让小二领他们回去。”
“也行。”她脚边放了个背篓,里头装着几斤肉,还有几个粽子,一些蛋,以及自家做的红薯干,装了大半箩筐,这会儿提起来说:
“这是我和你二姐给你们带的,你拿进厨房去。”
这是外嫁女带回娘家的年礼,不能不要。
蒋小一便也没推辞。
他拿了箩筐,领着大黄几个进屋去,赵云澜和赵主君三人正在厨房里头烤火,他们穿着富贵,气质也同村里人稍稍不一样。
上次送鸡崽的汉子之所以认错人,不是眼挫,而是他们村李家的汉子娶了个镇上的姑娘,那李家汉子自己过得苦巴巴的,一点好的都不舍得吃,却对媳妇相当大方,衣裳、胭脂啥的都舍得给她买,还从不让他下地,说是舍不得。
后头劳累过度,那李家汉子三十几岁的人,看着像四十好几,而他媳妇儿却是白白嫩嫩,半点不像村里妇人。
大家还笑话,说李家汉子哪里是娶媳妇,明明是娶了个娘。
那李家汉子也不介意,他觉得他媳妇漂亮,能嫁给他,是他的福气,因此哪里敢让她干活。
那卖鸡的汉子见赵云澜穿着虽是好,但没见着旁的女主人,加上村里又有李汉子这么件事儿,他自是没多想,只以为赵云澜也是镇上下嫁过来的。
他们穿得好,和村里人不太一样,看着还有点威严,糖哥儿、大头几个有些怕。
见他们穿着沈鸟鸟的旧衣裳,赵云澜就晓得他们是谁了。
他笑了笑,朝他们招手,叫他们过去。
糖哥儿几人不敢过去,还躲到了蒋小一身后,不安的攥着衣角。
沈鸟鸟牵着豆哥儿,很有长辈风范的说:“我爹爹叫你们,你们过去给我爹爹看一下。”
糖哥儿立马看他:“这是九舅舅的爹爹?”
“嗯啊!”
“哦。”大黄说:“那我们该叫他什么呀?”
沈鸟鸟卡壳了,挠了挠,也不知道,他朝蒋小三看,蒋小三拧着眉头:“弟弟,你不要看我啊!小三也不知道。”
两人不约而同朝蒋小二看去。
蒋小二想了想,说:“应该叫外公。”
大头悄咪咪指着正朝他们笑得一脸和蔼的赵富民和赵主君问:“那这两个呢?”
娘娘的爹爹叫外公,娘娘的弟弟叫舅舅,那么舅舅的爹爹也叫外公,可是外公的爹爹叫什么?蒋小二也不懂了,见赵云澜和蒋小一几个笑着,也不出声,他立马召唤白子慕:“哥夫,哥夫。”
“干嘛?”白子慕拎着拔了一半毛的鸭子走过来。
蒋小二一问,白子慕想都不想,一边拔着鸭毛一边道:“当然是大老外公和小老外公啊,这还用问。”
赵云澜几个直接噎住了,扭头一看,发现蒋小一似乎还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糖哥儿几个懂了,立马凑过去叫人。
赵云澜挨个问了名字,又捏了捏他们的脸,关切的问他们冷不冷?
“不冷,外公,我们穿新衣裳了,暖暖的。”
蒋小一拿了点心出来,想招呼他们吃,糖哥儿和豆哥儿还记得娘的话,这会立马抱住他的腿,甜甜道:“谢谢三舅舅给我们送衣裳。”
蒋小一好笑道:“这是你们九舅舅的衣裳,要谢就谢你们九舅舅还有外公他们。”
“啊?”糖哥儿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红色袄子,说:“这是九舅舅的衣裳?”
蒋小一点点头:“嗯!”
“九舅舅的衣裳真好看。”四个小家伙又挨到赵云澜和赵主君跟前去,说谢谢他们,新衣裳他们很喜欢。
赵主君心里酸得要命,这哪里是新衣裳,明明是……
几件旧衣裳,可这几个孩子却开口闭口说是新衣裳,还乐得跟什么似的。
他到底是穷苦出生,能晓得他们为啥子高兴。
正是因为晓得,所以心里才不是滋味。
糖哥儿几个转圈圈给赵云澜看,似乎想全方位展示一下今儿穿的衣裳,蒋小二几个还在一旁鼓掌,糖哥儿几个小的转得更起劲了。
白子慕进来喝水,瞄了一眼,见他们撩着衣裳转过来又转过去,看得眼都晕:“真是臭美。”
糖哥儿闻言靠到他旁边,奶呼呼的说:“才不臭咧,昨天娘说要来外公家,还特意热了水给我们洗澡了。”他撩起衣裳,说:“三舅夫你闻闻,一点都不臭。”
白子慕笑了一下,捏他鼻子:“你个傻的。”
几个孩子在厨房玩够了,又吃了点心和干果子,豆哥儿几个平日零嘴少,最便宜的饴糖都很少能吃到,更不用提什么点心了,这会儿吃得香喷喷。
蒋小二三个这两天吃多了,但也没有腻,跟着他们一起把一盘点心干完了,蒋小三和沈鸟鸟才带他们回屋拿了玩具车、滑板车,然后呼啦啦的跑外头村道上玩去。
七个孩子,吵得不得了,羊癫疯发作了一样,一直呵呵呵的,一下摇头大笑,一下蹦蹦跳跳,白子慕听了几耳朵,总觉得他们像是要下蛋。
这七个娃子,都没屁大,可却像是比别人多了个舌头,叽里呱啦。
赵主君和赵富民还拿了凳子出来坐一边看他们玩。
蒋小一没去管他们,村里孩子只要不跑山里去,都不会出事儿。
晌午时大伯娘寻过来,想叫几个小的回去,豆哥儿几人依依不舍,大伯娘笑骂道:“你们只想舅舅,不想外祖母啊?竟是一回来就往这边蹿,哎呦,你娘给你们买新衣裳了?”
第169章 第 169 章
大伯娘见他们四个都穿得好, 那颜色亮堂堂的,一看就打眼得很,她摸了摸大头身上的衣裳, 柔柔软软的,想来是不便宜。
大头说娘没有给他买新衣裳,这是九舅舅的。
大伯娘想起来了, 方才桂娘和二伯娘烤火时提了一嘴, 说什么蒋小一给他们送了好些衣裳,今儿都给孩子穿来了, 一路上那个小心啊!走一步看一步,生怕衣裳脏到了……
她当时忙着杀鸡, 倒也没听清,这会儿大概也懂了, 她摸着大头:
“那你跟九舅舅还有几个外公道谢了没有?”她怕大头不懂, 还指了指赵云澜。
大头道:“大头和外公说谢谢了。”
“我和弟弟们也说了, 外公说不用客气。”大黄说。
“那就好那就好,走, 回家吃饭。”大伯娘想着回家同闺女说一声, 虽说是沈鸟鸟的旧衣裳,但刚摸的时候她就懂了,这料子好,软滑滑的,竟然晓得了,合该过来同人说声谢。
正玩得高兴, 大头不太想回去:“大头想在三舅舅家吃。”
“大黄也想在这里吃。”
这边孩子多, 孩子都爱跟孩子一起玩儿,而且白子慕炒个白菜都香喷喷, 孩子更喜欢在这边吃了,蒋父在厨房里喊了声,说留他们在家里吃吧!
这几个外孙一年到头都不能见几次,大伯娘也不舍得打骂他们,二房是孩子的外家又不是旁的人家,大伯娘便也随他们了,同赵主君和赵富民聊了两句,她就回去了。
七个孩子总是呵呵笑,也不知道到底笑什么,白子慕觉得家里就像个菜市场,到处都是母鸡。
刚吃过饭,晒谷场那边传来货郎叫卖的声音。
每年这个时候,村里孩子手头都‘阔绰’,大人也会一改往日抠搜,舍得花些银子给孩子买些零嘴儿,货郎挑这个时候来,生意都比往常要好。
听见叫卖的声音,蒋小三立马蹿到厨房去找蒋小一。
“大哥,有人来卖东西了。”
蒋小一正在清洗前儿没来得及处理的小猪肠,闻言道:“货郎来了?森*晚*整*理”
“嗯!”
蒋小一见他趴到自己腿上,笑起来:“想买东西啊?”
蒋小三点点头。
这几天家里零嘴多得要命,不止有糖,还有各种点心和干果子,把堂屋那桌子都搁满了,大部分都是赵富民带来的,可货朗卖的东西虽是没有这些精贵,但也是好吃的。
蒋小一洗了手:“那行,我带你们去。”他看向白子慕:“夫君,你去不去?”
“去呗。”白子慕也洗了手。
两人带着七个娃子浩浩荡荡,鬼子进村一样,直接往晒谷场去。
到的时候好些妇人、夫郎正牵着娃儿在买东西,见了蒋小一和白子慕,还笑着招呼了一声。
那货郎带的东西大多都是些小吃食,怕搁箱子里大家看不全,那货郎还拿了张大油纸铺在地上,把小零嘴都拿了出来,摆在上头。
有麦芽糖,还有柿子饼,还有瓜子酥糖,麻球,江米条,芝麻饼,都是村里人家会做的吃食,蒋小一让他们想吃啥自个挑。
七个孩子高兴得蹦蹦跳跳,蒋小一在一旁看了会,问那货郎:“都是零嘴?”
“还有一些针线,小夫郎可是要买?”过年闲,大家爱一边唠嗑一边做点针线活,那货郎也带了些,正要从旁边另一箱子里掏出来,蒋小一先摆手道:“不买针线,我想看菜种。”
如今都二月快中旬了,过不了多久估摸着就暖和起来了,南瓜籽发芽慢,想五六月份吃,就得天气一暖和了就种下去。
往年南瓜籽,黄瓜籽,豆角籽啥的他都会自个留一些,如此便不用花银子去买,南瓜种子好留,老南瓜切开了,把里头的种子淘洗干净,再晒干后仔细收好就行。
村里家家户户都这么留种,不过今年实在是忙,先头晒干的时候他放簸箕里头,想着回头买点油纸回来包,结果忙着忙着就忘。
前儿找簸箕用的时候,才发现里头的南瓜籽、黄瓜籽、还有豆角种,全不见了,上头就零零散散几片种子皮,还有一颗黑不溜秋的老鼠屎
蒋小一哪里还能不晓得,这八成是被老鼠啃了。
他娘的,吃了他的菜籽,还在他的簸箕上拉东西。
蒋小一都气得不行。
家里没了菜种子,自是得买的。
菜种子镇上杂货铺子也有卖,不过人家留得久,今年卖不完就留明年卖,种子留久了,和衣裳一样,会被虫子蛀咬,村里人在镇上杂货铺买过几次,拿回来种都不怎么长。
等开春了,家家户户都要种菜,那货郎摇头道:“这次菜种没带来,小夫郎要是想要,开了年我再过来。”
蒋小一点点头。
几个孩子不贪心,货郎卖的零嘴虽是多,但他们都只拿了一样就没拿了,蒋小三和沈鸟鸟几个都选好了,只蒋小二还看来看去。
白子慕觉得他好像有选择困难症,他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都不喜欢吗?”
蒋小二手心捧着三卷线,举着给白子慕看,问道:“哥夫,你说这么多颜色,哪个好看啊?”
白子慕哽了一下,不敢置信:“……你要买针线?”
“嗯啊!小二最近和赵叔学了好多针线活,家里的线都没有了,我想再买一点。”蒋小二盯着手里的线看,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这三个颜色都很好看,该买哪一个呢?”
蒋小一最近和赵云澜学了点针线活,但一点皮毛都没学会,他磨刀的时候就跟装了马达似的,是溜得飞起,砍柴也厉害,小腿粗的柴火,他匡匡砍三下就能把它砍倒了。
但做针线活,真是不行,上次不知道怎么学的,那针还能扎到额头去。
白子慕见他左手食指都是小洞洞,活像是被容嬷嬷狠狠扎过似的,心疼得够呛,便说算了,不学了,大不了以后都买衣裳穿。
蒋小一觉得针线活确实是太难学了,也没执拗,倒是蒋小二,见他和赵云澜在做针线活,便说他也想跟着学。
已经学了几天了,白子慕不知道他如今技术怎么样,但想到之前他没和蒋小一好的时候,离开那天穿的那件裤子,他一蹲下去□□就裂了,想来技术也不咋样。
但这小舅子实在是贤惠,不能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没准这是蒋小二的爱好也不一定,一点线儿又不值什么银子,白子慕大手一挥,豪迈道:“买了,都买了。”
蒋小二眼睛亮晶晶,挨到他怀里亲昵的蹭了蹭,说:“哥夫,你真好。”
白子慕又问他喜欢什么零嘴,蒋小二也不贪心,蹲下来拿了一个柿子饼就说好了,不要多了。
见其他几个都已经吃上了,白子慕才拍了拍他:“去,叫你大哥结账去。”
蒋小一付完银子,想领他们回去,不轻意扭头,正巧的看见孙老婆子和娟子站人群外瞪他。
为啥子,蒋小一大概也明白,不过没听村里人说过娟子的事,想来刘虎子被辞的事儿还没传出去要是村里人晓得了,不可能不唠两句。
今儿初二,是外嫁闺女、哥儿回娘家的日子,见到娟子蒋小一并不觉得奇怪,可怪就怪在他没见到刘虎子,方才从孙家外头经过,孙老汉和两儿子正在院子里劈柴,要是刘虎子来了,他们不可能不搁屋里招待。
虽是略微有些好奇,但蒋小一也不愿去多想,这是旁人家的事儿,想那么多干啥子?有那功夫,还不如想想等会儿该吃啥。
……
买的东西不算多,就去了二十来文,可看蒋小一掏荷包给银子时那豪爽的样,娟子却觉得刺眼异常,手中帕子拧来拧去。
蒋小一过得越好,她心头越发的酸,如今就像喝了满满一瓶醋。
凭啥啊?
她哪点不比蒋小一好?蒋小一样样不如她,却又能过得比她好。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娟子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
在晓得刘虎子没了活的时候,她没像刘老婆子反应那么大,是因为她知道,刘虎子其实有些看不上她,觉得她嫁过去,是高攀他们刘家了,不止刘虎子这么认为,整个刘家都是这么想。
可刘虎子要是没了活儿,还能如此吗?
她还暗暗高兴。
可今儿早上回来,孙老婆子没见着刘虎子,便问她,刘虎子还上工啊?大过年的,蒋家那哥婿都歇了,他咋的没歇。
娟子说:“没上工。”
孙老婆子和孙老汉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
要是娟子嫁过去已经有个十来年,是‘老’媳妇了,刘虎子没跟着来,那还说得过去。
可今年是第一年,不管咋的,刘虎子都应该跟着来,要是因为要上工,那还能谅解一二,可既不上工,还不跟着来,这便是赤/裸/裸的瞧不上他孙家了。
外头人晓得了,还不知道背地里要咋的笑话呢!
孙老婆子追问,他咋的不来?
娟子没啥主见,又是自个娘,便也没瞒着。
刘虎子大过要面子,先头大家都在笑话丘大柱,那么他呢?
他总觉得他丢了活儿这一事村里人都知道了,都在暗地里笑话他,他压根就不敢不出门,觉得臊得慌,天天的搁屋里,就怕出门了会被人指点。
今儿就没跟着来。
孙老婆子像是受了打击,一脸错愕,就连孙老汉和刚回来的英子都愣了,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啥?虎子被开了?”
“嗯。”娟子见她们反应过大,还宽慰道:“娘,其实他丢了活儿也挺好……啊!娘,你干啥子打我。”
话都没说完,孙老婆子就动手拍她:“好啥好?你说,好啥好?”
娟子是家里老幺,不说孙老婆子和孙老汉,就是上头几个哥哥姐姐都疼她,娟子何时受过骂?顿时委屈得颜眼眶都红了。
“当家的一直瞧不起我,公爹婆婆他们也是,平日叫我干活,那口气就像镇上的老爷叫奴才一样,这为啥子啊?还不是因为虎子有工作,我就想着他要是没了活,他们就不敢这么轻瞧我了。”
“可你有想过没有,虎子要是没了活儿,以后拿啥子养家?”孙老婆子问。
娟子道:“家里有地,村里人家在镇上也没活儿干,可种地不也是能过日子?”
孙老婆子见她脑子不开窍,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
“靠地头过活,你说得轻巧,刘家十来亩地,虎子下头还有个弟,以后两兄弟要是分了家,你们能分得几多?等着你婆婆和家公老了,干不动了,地里的活儿你能光指望虎子?你用不用去干?”
娟子闻言顿时有点慌。
英子也道:“是啊!你看看村里,哪家妇人不干活?就是我都得干,你以前没做过活不晓得其中辛苦,虎子要是还有活儿,月月都能挣些银子,如此你们便不用指望地里那点嚼头过日子,等着你家婆公爹干不动了,你还能把地租出去,收点粮就行了,毕竟又不靠这个过活,你后半辈子就轻松了。”
“可虎子没了活计,光靠地里头产的,哪里够吃够用?以后你若生了娃儿,又拿啥来养?”
“他若是出去打短工,那地里的活儿谁来照料?”
村里汉子平日出去找活儿做,要是家里汉子少,那么地里的活便会落到妇人、夫郎身上。
英子并不是故意吓唬她:“你当家的没了活儿,你还高兴,可高兴啥呢?他没了活你以为你还能像如今这般,只用打打猪草就行了?”
娟子从没想过这么多,压根也没想到这一层,这会儿呆呆的,心里害怕得很,更无法去想象:“可是……”
第170章 第 170 章
娟子想说可是刘家的瞧不起她。
孙老婆子直拍她脑袋。
说瞧不起就瞧不起, 等她生了孩子,等着刘家两老动不了了,不就好了?
刘虎子整天去上工, 只要能给她银子花,不短着她吃喝,还不用伺候汉子, 这不好?
娟子一听, 确实是如此。
她完全慌了,也彻底怕了, 她都没干过活,打了几次猪草她便觉得已是辛苦万分。
以后若是得像着村里妇人那样, 农忙时还得顶着烈日去割谷子,那可怎么活?
于是那股迟来的难过和恐慌瞬间涌了上来, 简直是比刘老婆子晓得这事时还有悲痛。
“娘, 那我该咋办?”
她无法想象以后自己整天干活的样子, 夏天那么热,搁屋里坐着都难受, 如果还得干活……
孙老婆子是叹气连连。
她哪里晓得咋办, 让她去求蒋家,她哪里有哪个脸?
村里人又该咋的笑话她。
可要是……
孙家大儿媳撇了她一眼,坐一旁阴阳怪气,说她那老脸可以不要,但孙家却还是要脸的,让她不要只想着闺女, 也得想想她两个儿子还有底下几个孙子。
当初她那般说蒋家, 对蒋小一万般瞧不上,如今她若是求上门去, 那就是把孙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刘虎子的事儿肯定满不了多久,到时外头人晓得了,肯定要笑话孙老婆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再求上门去,又要被笑话一次。
先头晓得白子慕在福来客栈当掌柜,孙家就已经被村里人取笑了一次。
后头娟子没怀,孙老婆子去给她寻偏方,村里人又笑话了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大儿媳都觉得遭不住了,再来两次,她出门怕是都得往脸上蒙条头巾。
要是以前孙老婆子定是要呛回去,这个家哪里轮得到她做主,但如今一年老过一年,以后还要靠儿子儿媳过活,因此她也不敢说。
……
这会儿孙老婆子见到白子慕和蒋小一,那是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们一块肉。
那眼神存在感十足,白子慕扭头看过去,立马也脑了。
孙老婆子见他东张西望,似乎是想找木条,心里噗通一跳,赶忙拉着娟子跑了。
蒋小一又是笑得不笑。
白子慕哼了一声:“真是不经吓。”
蒋小一脸上全是笑意:“谁叫你当初抽张伯抽得那么狠,弄得村里人都怕你。”
白子慕一听,恍然大悟:“难怪呢!我刚去上工那会儿回来路上无聊,就捡了根小棍子。”
原是拿了挥着玩,解解闷,可结果一到村口,唐家的爷爷正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歇息,一见着他,直接蹦起来跑了,连一旁的拐杖都忘了拿。
唐家的老爷子跟大伯一样,以前在山里摔过一次,那腿就不太好使,老了更是走都走不了,平日都要拄着拐杖。
白子慕见他走得飞快,似乎是瞬间腿不疼了,腰也不痛了,有了力气,重返二十岁了一样。
白子慕以为他吃了什么药,回去还同蒋父讲,说让他有空了去唐家问问唐家老爷子吃了啥药,那么好的,让他也去抓点回来吃。
蒋父当时脸色那是一言难尽,看着白子慕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
……
晌午吃完饭,桂娘、文娘几人就过来了,对着赵云澜和蒋小一又是一番谢。
晚上在大房家吃,桂娘、文娘住不久,家里还有活儿,明儿初三就得回去。
隔天天不亮,蒋小一又拉了白子慕起来,赵云澜跟着帮忙,做好菜,才喊了大房一家过来吃饭。
晌午两个外嫁的女儿就要走了。
七个孩子又抱成一团哭,说舍不得小舅舅小外甥了,怎么才玩了一天就又分开了,他们好可怜啊。
白子慕都听不下去,炸了三只鸡,几个小家伙吃得美了,才抽抽噎噎的松了手。
蒋父和赵云澜给他们压岁钱,豆哥儿几个收了,然后一一鞠躬说谢谢外公。
到底是外孙,看他们伤心,豆哥儿和糖哥儿那金豆豆水花似的往下掉,蒋父也不忍心,蹲在他们跟前,安慰道:
“不哭了,等月底你们二舅舅办喜事儿,你们再跟着过来,到时候在家里住几天再回去。”
二月底天气暖了,孩子好照看些,这会儿冷,要是留家里,一个不慎孩子要是受寒了,都不好交代。
大黄抹眼泪:“三外公,二月底是什么时候啊?”
蒋父摸着他的头,说:“现在是中旬了,再有十来天就是了。”
大黄几个眼睛一亮,立马扭头去看文娘。
文娘看他们巴巴的模样,点了点头,几个小家伙才乐起来。
蒋小一都看得好笑。
蒋小二难受,但他没有哭,蒋小三和沈鸟鸟是泪汪汪,将人送到村口,没忍住又哭了。
赵云澜和赵主君几人哄了几句,蒋小三和蒋小一一个样,脑子里不爱装烦心事,没一会儿就又高兴起来,沈鸟鸟到底是哥儿,心思细腻些,见他依旧难受,赵云澜几个也无奈了,赵主君在一旁看着都着急,心疼得不行
蒋小一哪里不晓得他什么德性,走过来,问他想不想吃辣条啊?沈鸟鸟举着手指头,说他实在是太难受了,估计要吃三包辣条才能好。
白子慕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要三包还不是想着和蒋小二他们一起分享。
但这孩子讲义气,给了就给了。
沈鸟鸟一得了辣条,立马呼吸粗重,鼻孔粗大,笑得十分荡漾,脸上哪里还有半点难过之情。
“二哥,三哥,走,我们回家吃辣条去。”
蒋小三哇一声,懊悔得小脸都皱成包子:“早知道难过久一点就有辣条吃,小三都不笑那么快了。”
赵云澜:“……”
赵主君:“……”
蒋小一都想打他屁股。
白子慕是行动派,当场就给了蒋小三屁股一巴掌,他嗷的跳起来,然后捂着屁股跑了。
蒋小一笑得不行。
赵富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笑了笑,这个蒋小三,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今儿村长家的牛车被他家老大拿去了岳家,不在,文娘几个只能走回去。
路上大黄几个把小红袋上交给文娘,大房几个也给了,但不多,每人三十文,蒋父是六十六文,赵云澜给的那个摸着薄,但有些重。
赵主君和赵富民疼孩子,见着豆哥儿几个乖,昨儿都没少夸,今儿给压岁钱时,他们让赵云澜多给一些,每人三个碎银子。
文娘几人眼都不由得瞪大了。
一个碎银子,相当一千文了。
文娘觉得这银子都烫手,一时间不晓得该咋办:“大姐,这……我们要还回去吗?这,这也太多了。”
“还回去干啥子?”桂娘也不敢要,实在是太多了,可已经收了,再还回去不像话。
方才见赵云澜给他们压岁钱,她想拦,但赵云澜说他不能让孩子白叫他一声外公,也不多,就点心意,给孩子们买点东西。
桂娘以为他可能会给个几十文的,没成想人一给就给了三个碎银子。
文娘也晓得这压岁钱再送回去不好,只得收了。
黄大力背着个背篓,里头都是两家给的回礼,塞得满满当当,他叮嘱几个孩子,下次见了人,可得乖乖的。
文娘看了他一眼:“下次要是还能再见着就好了,我问了娘,娘说他们住府城那边,可能过了年就要走了。”
黄大力:“啊?这……”
邵东想了想,也说:“哥儿不好生娃,我爹爹就生了我一个,平日虽总骂我,可小时候他看我看得严,上个茅房都得跟他通报一声,赵叔就鸟鸟一个,肯定要把他带走的。”
桂娘道:“鸟鸟怕是要难过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爱呆村里。
送走大姐二姐,回了家还得忙。
鸡崽子一天天大起来,那鸡笼子明显不够住了。
如今还有时间,蒋小一想着去山里砍点竹子回来,把鸡圈修缮修缮,不然后头既要春耕,又要出摊,怕是没时间。
家里还有点肉没吃完,比较肥,蒋父想着切了炼油,不然没人吃,怕是要坏了。
赵云澜带着几个小在后院给鸡崽子换松叶,蒋小一和白子慕自己去,磨好柴刀,刚到村口就见大伯娘走在前头,蒋小一喊了一声,到近前了才发现她脸色有些愁。
蒋小一担忧道:“伯娘,怎么了?”
大伯娘道:“你大哥大嫂昨儿回娘家一直没回来,我不太放心,想去柳江村那边看看。”
初二一早,去的时候,蒋大牛说晚上就回来,两村近,赶得回来,就没必要歇那边,回来了,还能见一下几个外甥。
可昨儿晚上直到天黑了,也不见两人回来。
张猎户爱喝酒,之前蒋大牛去,总要被他拉着喝几杯,这会儿大过年的,大房一家只以为蒋大牛被他拉着喝,醉得厉害回不来,压根没多想。
可这会儿都大中午了,文娘和桂娘都走了,蒋大牛和张大丫依旧不见踪影,大伯娘坐不住,就想去看看。
蒋小一想起刘虎子,宽慰道:“伯娘你先别担心,没准是被旁的事儿给耽搁了。”
大伯娘正要说话,白子慕微眯起眼,一指前头:“那个笑得傻乎乎的,是不是大哥?”
蒋小一和大伯娘牛头看去,远远的就见前头一牛车正慢悠悠的往他们这边驶,太远了,看不清人,待到近了些,那笑眯了眼的,果然是蒋大牛。
张大丫不晓得咋了,正躺在牛车上,身上还盖着一被褥,张猎户和张氏正坐在她旁边。
蒋小一和大伯娘跑过去。
“大哥大嫂,这是怎么了?”
蒋大牛笑呵呵,说:“你要做叔叔了。”
“啊?”蒋小一朝张大丫看去,张大丫点了点头,摸着肚子,一脸温润:“大夫说都快三个月了,可先头吃得好睡得香,我也一直没感觉。”
张氏闻言就气,戳她头:“你个头大,这心也大,葵水没来你都不多想一下,要不是这次突然晕过去,怕是肚子大了你都以为是胀气。”
张大丫壮实,干活厉害,之前秋收忙,累得厉害的时候,有那么几次葵水也没来,这断时间她跟着大伯捣辣椒,这活儿也累,因此见着葵水没有来,她也没放心上,哪里晓得是怀了呢!
“娘你咋这么说我,我还是不是你闺女。”她看向蒋小一,道:“不过大夫说没事儿,不用担心。”
大伯娘松了口气。
蒋小一露出个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蒋大牛成婚至今都快一年了,先头没动静,张大丫还有点急,同蒋小一念叨过几次,蒋小一高兴完了,才问道那咋的坐了牛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