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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三千境7

    她不愿意说, 燕迟只好出帐找大夫问,恰巧碰上了来给计繁抓药的陈少微。

    “他怎么了?”燕迟随口问了一句。

    陈少微摆了下手,“这两天没吃好没睡好, 受了凉, 再加上年纪小, 身体扛不住, 有点发热。”

    拿好药后,有心想交待燕迟几句,便在一边等着。

    “大夫, 您今日看的那位姑娘,她的病还有办法吗?”

    大夫闻言多看他一眼, 见他容貌不俗,又穿着一身红衣, 瞧出他就是虞幼泱说的人。

    “那位姑娘体内的寒气侵入骨髓, 想要根治是不可能了, 只能想办法调和。”

    燕迟一听,果然问道:“那该怎么做?”

    “所谓阴阳调和, 自然是要采阳补阴。”

    那不就是采补?

    陈少微听完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燕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治法,愣在原地。

    怪不得……他问的时候, 她会是那个反应。

    他沉默着往外走, 陈少微怕他钻牛角尖,连忙跟在他身后。

    “咳……师弟啊,这采补虽然听上去不太光彩,但是你们两人也算是两情相悦,这情到浓时自然就……”陈少微含糊几句, “总之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燕迟停下,转身看着他, 语气平静,“师兄,你是在劝我做她的炉鼎吗?”

    炉鼎在修仙界可是人人唾弃的存在,陈少微没想到他说的这么直白,愣了一下,委婉道:“这怎么能算是炉鼎?你们情投意合,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还是说……”他打量他几眼,“其实你不喜欢虞幼泱?”

    他见燕迟没反应,哼了一声,“也是,她性子太差,言语刻薄,说话做事不考虑后果,哪哪都是缺点。”

    “不过你也没比她好哪去。”他语带嫌弃,“这么看来你们两个还挺般配。”

    燕迟还是没说话,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少微挑眉,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七师弟这么爱面子。

    过了片刻,燕迟忽然抬头看他,“两情相悦……就不算是炉鼎吗?”

    “自然,”陈少微点头,难得说了几句好话,“而且你是身负大气运之人,阳气鼎盛,有你在,她肯定没事,若换其他人,恐怕还真受不住。”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

    这件事……似乎有些太巧了。

    思忖片刻,陈少微暗道自己多心,他之所以看出燕迟的不同之处,是因为他当时在小阳山练习开天眼,这才无意中发现他身上金光耀眼。

    虞幼泱既然不是他陈家的人,开不了天眼,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呢。

    “先不说这个,你应该知道帮他们取到定风珠一事对我们来说何其重要,我担心如果取不到,我们会被一直困在这里,此行一定要慎重。”

    燕迟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陈少微见状也不再多说,叹口气离开了-

    初冬的清晨寒风刺骨,地上凝着一层白霜,远处雾凇挂满枝头,瞧着白茫茫一片。

    燕迟依旧是那副打扮,鲜红的外袍,腰间缠着那条绕了几圈的细碎金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响声。

    陈少微带着计繁过来送行的时候,他正弯腰准备往马车上装行李。

    “虞幼泱呢?”

    燕迟说道:“她刚起。”

    这个时辰天都已经大亮了,陈少微嗤笑一声,“好吃懒做,像什么样子。”

    他打量燕迟几眼,见他穿的单薄,也没多说。

    燕迟毕竟与他们不同,身上的阳气连一般的邪煞都近不得身,即使在这三千境里没有灵力也不会觉得冷,像他和计繁,就不得不地穿上了夹棉的袍子。

    计繁鼻子冻得通红,说话还瓮声瓮气的,努力为自己争取,“小师兄,我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吗?”

    “你去干什么?”陈少微狠狠揉了下他的头,“老老实实和我留在这,这段时间,我亲自监督你的功课,就练画符吧。”

    计繁生无可恋地垂下头。

    教训完计繁,陈少微又对燕迟叮嘱道:“你做事我最清楚,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若是没有旁人盯着,把人打死都有可能。师父让我跟着你们,也有看着你的意思。此番我不能和你们一同前往,你自己要多多注意,这里毕竟是两百年前,万不可伤人性命,否则因果只会更大,即使你身负大气运也未必能承受得起,到时毁的也是你自己的仙途,明白吗?”

    怕劝他不住,又添了一句,“而且还有虞幼泱在,她一个姑娘,万一吓到她怎么办。”

    他罗里吧嗦说这么一堆,燕迟皱了下眉,“我知道了。”

    时辰差不多了,贺年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长袍,一路小跑过来,说话时还带着哈气,“燕兄,这是你托我找的手炉。”

    里面新装的炭火,还在不停往外冒着热气。

    燕迟接过,用布缠了两圈防止烫手,回身放进马车里。

    贺年往他身后看看,“虞姑娘还没出来吗?”

    陈少微见缝插针地说她坏话,“姑娘们都这样,梳妆打扮起来,没小半个时辰是出不了门的。”

    话音刚落,虞幼泱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自然是比不上你这个臭烘烘的邋遢道士,随随便便就能出门。”

    听她声音,已经走到了营帐门口。

    下一刻,帘子被她挑开,她从里面探出头,露出柔美清丽的一张脸。

    水杏般的眼睛一转,直接停在燕迟身上。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师兄这么说我坏话,你怎么都不向着我。”

    虞幼泱穿了身雪青色的长裙,裙摆用银线勾的花纹闪着细细的银光。

    她今天刻意打扮过,唇上涂了口脂,笑起来眉眼弯弯,又添几分娇俏,一眼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任谁在清晨看见这样的一张脸都会觉得心情变好。

    燕迟上前,动作自然地帮她系好斗篷。

    “不用理他,下次穿好再出来。”

    陈少微:“……”

    外面太冷,虞幼泱跺了跺脚,提裙先上了马车。

    陈少微看着两人,还是觉得不放心,拉下面子到马车边,敲敲窗。

    虞幼泱挑帘看他,“什么事啊?”

    陈少微忽略她那副懒洋洋的表情,严肃道:“记住要大局为重,管好你那张嘴,别与人起冲突……”

    虞幼泱不想听他唠叨,又把帘子放下,眼不见为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陈少微忍着脾气,“还有拦着点燕迟,能骂人就别打人,能打人就别杀人!当然骂人也是不对的……”

    另一边元帅也对着贺年叮嘱道:“你们走之后,我会挂起免战牌,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好在迎仙岛离这里不远,快去快回。”

    他拍拍贺年的肩,沉重道:“小越国的存亡系在你一人身上,遇事千万要慎重,记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务必取回定风珠。”

    贺年肃容道:“定不辱命!”

    大家都在道别,计繁也期期艾艾地走到燕迟身边,好半天憋出一句,“小师兄,你和虞姑娘也要多多保重!”

    此番小师兄一走,他又要独自面对四师兄的折磨,想到这,计繁吸吸鼻子,觉得自己真是命苦。

    燕迟不喜欢有人在自己耳边哭哭啼啼,摸出一包蜜枣——是虞幼泱觉得不好吃,让他挑出来的。

    “给。”

    计繁接过,感动得热泪盈眶,更加舍不得燕迟离开。

    那边虞幼泱终于受不了陈少微的啰嗦,大声喊了一句,“燕迟,好了没啊?”

    她这一嗓子声音清脆,元帅想到昨天她出言顶撞自己一事,对她意见很大,“有此妇人同行,何成大事?”

    他说完,没一个人搭腔。

    贺年是觉得这几人怎么说也是帮了他们,应该以礼相待。

    陈少微虽然无比认同,这种时候却也没心情和元帅一起诋毁她。

    燕迟置若罔闻,计繁更是装作没听见。

    虞幼泱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反问:“你确定要我留下来?”

    这语气让计繁莫名想到她之前挑衅朱绪那次,心里一紧。

    他觉得要是把这位小姑奶奶留在军营里,怕是不用等到定风珠回来,小越国就已经乱成一团被灭国了。

    好在虞幼泱现在还没这个想法,“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留下的,我才舍不得和他分开。”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到底这几人也没犯什么大事,还将定风珠的事说了出来,若此事为真,那是要奉为上宾的。

    他自然不能苛待几人,否则传出去,以后谁还敢来帮小越国?

    想到这,元帅也不再多说。

    “此行我无法派人护送你们,否则难免会引起东卢国的怀疑,反倒对你们更加不利,一路小心。”

    贺年点点头,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转身上了马车。

    虞幼泱抱着热乎乎的小手炉,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马车里面厚垫软枕,小桌上还放了两块点心,都是燕迟为虞幼泱准备的。

    贺年坐在里面十分不自在,他手臂上受了伤,军医叮嘱过不能受冻,他这才进的马车。

    他保证道:“虞姑娘放心,我不会出声打扰到你的。”

    虞幼泱拍拍软枕,垫在自己腰后面靠着,“随便。”

    马车外燕迟坐好,提醒一句,“走了。”

    在听见虞幼泱应声之后才驾车出发。

    陈少微在原地看着,心里百感交集,总在想让虞幼泱管着燕迟是不是错了,就怕到时候燕迟打人,她还在一边拍手叫好。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担心,马车已经渐渐驶远了。

    第32章 三千境8

    马车行驶得很稳。

    虞幼泱吃够了, 怀里抱着小手炉,把厚毛毯盖在腿上,身子一倒, 蜷在座位上开始睡觉。

    她很爱在路上睡觉, 燕迟知道这一点, 驾车时一句话没说, 他本身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一直到虞幼泱睡着,贺年才松口气。

    马车里太热,他穿的也不少, 然而当着虞幼泱这么个姑娘的面,就算只是解开外面的夹袄, 他也觉得很是不妥。

    贺年本来就受了伤需要休息,现在被这暖洋洋的热气一熏, 又有个熟睡的虞幼泱在旁边, 睡意像是能传染一样, 他竟也有些昏昏欲睡,不停地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 贺年感受到一股寒意,习武之人的本能还在, 他睁开眼睛, 燕迟正撩着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忙坐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低头一看,甚至还不小心压到了虞幼泱的裙角。

    顶着燕迟仿佛能吃人般的目光,他甚至不着边际的想, 还好只是压到了虞幼泱的裙角,这要是不小心压在她身上, 他是不是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清醒过后,贺年顾不上腿麻,急忙下了马车,正好旁边就是客栈,“我先去客栈订房间。”

    说完一溜烟跑了。

    “下车。”燕迟敲敲车壁提醒她。

    虞幼泱早在马车停下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懒得动而已,尤其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她就更不愿意出去了。

    她哼唧两声,“要不你抱我下去吧。”

    她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燕迟真的低身上了马车。

    ……然后在她呆愣的目光下,拿走了她怀里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手炉。

    虞幼泱撇了下嘴,不情不愿的起身。

    什么嘛,她还真以为他是过来抱她的。

    那手炉上还带着余温,燕迟指尖摩挲一下,余光看见她满脸写着不高兴的样子,笑意从眼底一闪而过。

    房间开了两个。

    贺年想的简单,他一心认定虞幼泱和燕迟是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所以给他们两个开了一间,甚至为了避免晚上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声音,还把自己的房间订得离他们远远的。

    燕迟对此倒是没说什么,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又把被褥铺在地上。

    这可不行。

    虞幼泱想,按理说他现在应该知道她需要采补他一事,怎么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其实就算承认大小姐的身份直接采补他也未尝不可,可她现在就是想用“虞幼泱”的身份采补他。

    不是碰他的时候他觉得恶心吗?

    不是很厌恶她,也很厌恶自己炉鼎的这个身份吗?

    那她偏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被她采补,偏要让他再成为她的炉鼎。

    她很享受这种慢慢征服他的感觉,也很期待他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光是想想就让她觉得身心愉悦。

    橘黄色的烛光盈满房间,虞幼泱踢掉鞋子,光着脚踩在他刚铺好的被褥上,把他的枕头踢到一边去。

    很明显,她做好了大闹一场的准备。

    “……”

    燕迟动作一顿,站起身。

    三年时间过去,他腰身更加挺拔,身姿修长,比她高出不少。

    两人离得近,虞幼泱要看他,还得微微仰起头。

    无声的对视。

    烛光从他身侧铺过来,落在他脸上,被他高挺的鼻梁挡住,留下一小片阴影。

    烛火跃动,他整张脸半明半昧,低垂着眼眸静静看着她。

    他一身红衣,身上唯一的配饰就是腰上缠着的那条细碎的金链——也是她当初赏给他的。

    没想到他这么听话,一直都缠在身上。

    抛开其他的不谈,她是真的很满意他。

    会审时度势,任劳任怨,还懂得讨好她。

    还有他这张脸,配上他这副冷淡的表情……每次看都让她心里痒痒的。

    可惜。

    他就不能一直都这么听话么?

    非要背叛她。

    讨厌“炉鼎”的何止他一个?

    她虞幼泱何等天资,可偏偏就身带寒气,只能靠采补他活着。

    这么令人难堪的手段,难道她就很情愿么?

    燕迟真是学坏了。

    他明明知道她现在想要什么,却偏偏不说,就等着她主动开口。

    虞幼泱看着他,只觉得外面的风声都快远得听不见。

    他们两个早就做过世上最亲密的事了。

    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直接亲了上去。

    她站不稳,燕迟伸手扶住她的腰,脸一侧,她的唇就贴着他的面颊滑了过去。

    “你躲什么呀?”

    “干什么?”他声音有些哑,在她耳畔响起,酥酥麻麻的。

    她身上的斗篷早在进房间之后就脱了下去,燕迟轻轻掐了下她的腰,总觉得一只手就能握住。

    虞幼泱怕痒,被他这一下弄得腰软,没忍住咯咯笑了几声,“别……”

    她侧着脸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说起话来理直气壮,“我瞧你那么看我,以为你是想亲我呢。”

    她扶着他的肩,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一双眼睛转盼含情,柔着嗓子问他:“那你到底想不想……还是我猜错了?”

    燕迟盯着她看,眸光越发深邃。

    灯光下,虞幼泱能清楚地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于是不等他回答,她又仰头亲了上去。

    再一再二不再三,算上她之前在农房里主动那次,如果这回他还是避开,那她就……

    那她就怎样?

    她还没想好,也不用费劲去想了,他这次没躲,任由她亲了上来。

    一个若即若离的吻。

    三年间虽然采补过他那么多次,可她从来没有亲过他。

    新奇的体验。

    她唇瓣贴着他的,两个人的呼吸也纠缠在一起。

    他下唇偏厚,很柔软,含弄的时候口感很好,她没忍住轻轻舔了一下。

    像是在逗弄他玩一样,等他压过来想吻得更深些的时候,她偏又往后躲,等他撤回去了,她又继续去撩拨。

    三番五次,燕迟终于忍不住,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不容拒绝地亲了上来。

    这下她想躲也躲不开了,只能仰头承受着,感受着他的唇舌,和他同样灼热的呼吸。

    许是被她前几次后退弄得烦了,他亲得格外凶狠,等确认了她不会再逃开之后,才慢慢放松了对她的钳制,修长的手指穿在她乌黑的发间,不轻不重地压着她,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把她按向自己。

    从没这样清楚地感受到过他的气息,虞幼泱的手慢慢不自觉地滑落,抵在他的肩上。

    又亲了一会,她哼哼两声。

    不是她不想说话,实在是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是想让他先放开她,结果一出声,他反而亲得更用力了。

    她只好用手捶了捶他的肩,示意他松开。

    “怎么了?”

    他额头抵着她的,说话时还用鼻尖蹭了蹭她。

    虞幼泱道:“脚疼,脖子也疼。”

    嘴唇也有点麻酥酥的,不过她没好意思说。

    虽然他已经弯腰低头来迁就她了,可她这样时间久了,还是会有点不舒服。

    燕迟托起她的腰,几步走到桌边,把她放上去。

    烛台就在桌子一旁的木架上,暖光透过她外层的薄衫,那层轻纱像是变成了水一样贴在她身上。

    燕迟看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滚了滚紧涩的喉咙。

    现在一样高了。

    可她还是不满意,“桌子好脏,裙子会……”

    不等她说完,燕迟又亲上来,咬着她的唇,声音有些含糊,“我给你买新的。”

    姿势一变,他带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总算消退了一些,虞幼泱身子慢慢软下来,感受到他的急切,手不停在他精壮结实的背脊上抚摸着,像是在安抚什么大型犬科动物一样。

    等他平静一些,她又不安分起来,顺着他的耳廓捏到耳垂,又去摸他不停滑动的喉结。

    他就站在她身前,身上有什么反应她都一清二楚。

    原来他不用药也能……

    三年前她也还小,什么都不懂,药是爹爹给她的,该怎么做是山上的几个小妖怪告诉她的。

    有的说:“男人只有对着喜欢的女人才想做这种事。”

    也有的说:“只要是个好看的女人,男人都想,所以化成美人的狐狸精们最容易得手。可也有些男人,不管怎么撩拨,都不动如山。”

    那个时候她才懒得分析他是哪一种,直接喂药最省事。

    但她现在还真有点好奇。

    只要是个好看的女人这么对他,他都会这样吗?

    这个问题不用问就有了答案。

    他说过,别人碰他的时候会感到恶心。

    可他现在却紧贴着她,唇舌还和她的缠在一起,按在她背后的手是那么用力。

    所以,只有她。

    这个想法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曲起膝盖在他腰侧蹭了一下。

    他一顿,从她颈边抬起头,像是看猎物一样,目光紧紧黏着她。

    她现在心情好得不行,捧着他的脸,眼眸中水光盈盈,明知故问道:“你去找那个大夫了是不是?”

    燕迟低低地“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她颈侧带着水光的红痕上。

    “那你……”她嗓音因为他而变得有些甜腻,为他设下一个甜蜜的陷阱,“愿意吗?”

    愿意做她虞幼泱的炉鼎吗?

    第33章 三千境9

    燕迟避开了这个问题, 反问道:“你需要吗?”

    “……”

    虞幼泱认真感受了一下,觉得现在应该是他更需要她。

    反正她一定要亲口听见他说愿意。

    虞幼泱不满道:“是我在问你,愿不愿意被我采补。”

    燕迟静了片刻, 纠正她:“不是采补。”

    “……那是什么?”

    “是两情相悦, ”他看着她, 指尖来到她的衣带处, “是水到渠成。”

    虞幼泱:“……”

    这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见她愣住,燕迟表情冷了几分,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 “你不是说喜欢我?”

    虞幼泱反应过来,心里觉得好笑。

    他是想用两情相悦的说辞来欺骗他自己, 以此来遮掩他被她采补的事实?

    她搂住他的脖子,讨好地亲亲他的下巴, “当然喜欢你啦。”

    又慢慢亲到他的嘴角, 嘴里不停重复着, “只想要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啦!”

    她挑他想听的说,不过几句话就让他连呼吸都重了不少, 他单手又将她抱了起来。

    这一次,她倒在了客栈的木床上。

    床“咯吱”一声, 她刚想支着胳膊坐起身, 他却已经压了上来,再然后,是他的唇。

    ……就这么喜欢亲她?

    有了刚才的两次经验,他显然迅速掌握了技巧,才亲了一会, 虞幼泱就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上一次他这么伏在上方,好像还是在五合镇的山洞那里, 不过那次他是想要掐死她。

    晕晕乎乎间,他的手已经解开了她的衣带。

    虞幼泱被迫清醒了几分。

    她可从来没和他在做这种事的时候脱过衣衫。

    一时间紧张、羞赧、心慌……她忍不住将手抵在他胸口,想制止住他的侵占。

    她那点力气哪能推得开他?

    燕迟没停,反而道:“两情相悦就是如此。”

    他捏了一把她腰间的软肉,“别怕。”

    指尖挑开她的小衫,露出里面浅紫色的小衣,上面绣着几朵紫鸢花,堪堪兜住她,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伏着。

    尽管虞幼泱努力想适应,但还是觉得不习惯。

    这次是真的不一样了。

    从前都是她在上面,对他任意施为,现在她被他用这么……灼热的眼神盯着,好像她成了他的盘中餐一样。

    察觉到他的动作,虞幼泱连忙捂住小衣,“别……”

    至少……至少也该留一件吧!

    燕迟目光回到她脸上。

    虞幼泱不自觉咬着嘴唇,第一次在和他的对视中,先移开了视线。

    他完全地罩在她上方,虞幼泱有些心颤,那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十分明显。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他的手从她小衣上拿开,然而还没等她松口气,他的手又从她裙摆探进去,虎口卡住她左腿的回弯,向上一推。

    这次她没来得及出声,因为他俯身堵住了她的嘴。

    三年里,早已采补过他数次,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带给她的感觉这样明显。

    “放松些。”他声音沙哑。

    这怎么放松?

    虞幼泱觉得自己一点也放松不了。

    之前她不仅会给他喂药,自己也会跟着吃,就是为了能好受一些。

    反正药效一上来,这样那样也就过去了。

    可是这一次……

    她控制不住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一点一点感受着他。

    早知道提前吃药好了,也犯不着受这种折磨。

    她很少会觉得热,现在却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没完全脱下去的小衫贴在背上。

    迷蒙之间,她抓住他的胳膊,却摸到了紧紧裹住他小臂的黑色护腕,皮质的,刚摸上去的时候还有点凉。

    虞幼泱忽然有点恼。

    她现在乱七八糟,他自己反而还穿的这么整齐?

    男的果然就是方便,只要能拿出来就行了!

    燕迟却无瑕顾及她的情绪,半眯着眼睛,喉间是隐忍压抑的粗喘,热汗顺着脖颈滴落。

    现在完全由他主导。

    所以,不是采补。

    以往都有很明显的割裂感,无论身体怎么需要,可心里都是止不住的恶心犯呕。

    但是现在……只是看着她就觉得心里欢喜,欲望更是密密麻麻地爬满背脊,让他忍不住想做得更过分些。

    可以不用竭力控制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还是要控制一些的,不然伤到她怎么办?

    动作间,她刚才护着的小衣有些松散,燕迟看她一眼。

    虞幼泱根本没注意到,或者说分不出心去注意这些事情,她的注意力已然全都被他夺去。

    燕迟勾了下唇角,在他刻意的动作下,紫鸢花越来越歪,露出了藏在后面的红梅。

    他低下头,如愿以尝。

    虞幼泱:“!”

    她就说他刚刚怎么莫名其妙地……!

    他紧紧贴着她,低喘一声。

    “再说一遍。”

    她眨了下雾气迷蒙的眼,眼尾有些泛红,“什么?”

    “你方才说过的。”

    虞幼泱脑子乱成一团,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是想听刚才她说的那些,“最喜欢他”之类的话。

    ……她才不说!

    反正她现在就是说不出口。

    见她迟迟不出声,燕迟加重力道,声音带着不悦。

    “说。”

    哪有他这样的?

    虞幼泱很是憋屈,觉得还是自己当大小姐的时候好,哪能让他这么放肆?

    但是……现在她没有灵力,这种时候甩他巴掌,恐怕不太好收场。

    于是她只好又一遍遍地说,他这才满意。

    等到他鸣金收兵之时,她实在忍不住,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

    失神间,她看到他眉宇间似痛苦似欢愉的微妙神情,然后是一声满足地喟叹。

    “……”

    原来这种时候他是这种表情吗?

    以往他都蒙着红带,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

    细微的“叭嗒”一声,房间内昏黄的光线消失不见。

    蜡烛燃尽了。

    虞幼泱:“……”

    她记得他们开始前,蜡烛才刚被点燃不久?

    怎么回事!

    她终于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她震惊到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而且怎么这么长时间才一次??

    以往采补他的时候,他不是很快的吗?

    黑暗中,燕迟轻轻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餍足,“是我想多做一会。”

    虞幼泱呆住。

    这种事情,居然也是能控制的吗?

    所以之前采补的时候他那么快,是根本不想和她过多接触?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燕迟低下头,在她唇上亲了几口。

    “再续一次,可以吗?”

    虞幼泱:“……”

    她忍不住想起他刚来到沧夷山的那晚。

    即使她再不愿意采补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阳气精元的确遏制住了她体内的寒气。

    那时候他还瘦骨嶙峋的,远不如现在这么结实,一眼瞧上去还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她什么都不懂,从他那得了好处,难免想多要些,喂了他好几次药,他也没有反抗过。

    大概有……五六次?

    后来他爹爹见燕迟脸色实在太差,问了燕迟之后,才委婉地提醒她一晚不宜过多。

    那时候她还很嫌弃他没用来着……

    现在她觉得这一次比那五六次都累!

    不等她说话,燕迟将她翻过去,从后面压上来。

    虞幼泱一惊,挣扎着想爬走,却被他握住腰。

    她羞恼:“……我还没同意呢!”

    “嗯。”他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听起来有些愉悦,“我想过了,你体内有寒气,一次不够。”

    虞幼泱:“……”

    滚啊!-

    折腾大半夜,早上该起床的时候根本睁不开眼。

    她赖床,燕迟没说什么,只是就着姿势,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肚子。

    见她还是不起,开始慢慢往上。

    虞幼泱忍无可忍,拿开他的手,回头瞪他一眼。

    他倒是舒坦了,甚至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虞幼泱承认她是很喜欢他这张脸,冷眼看人的时候显得很凶,现在笑起来又有些慵懒温驯。

    想到昨晚的事,她现在存心想要膈应他,故意问道:“你和大小姐也这样吗?”

    他果然敛了笑意,却也并未着恼。

    淡淡道:“她从不让我碰她,包括她的东西。”

    在大小姐面前,他只能接受。

    接受她给予的一切,包括厌恶打骂。

    他下地帮她取了套新的衣裙。

    “到马车上再睡。”

    他现在更纵着她了,连鞋袜都亲自蹲下帮她穿。

    虞幼泱理所应当地享受着他的服侍,顺便对他得手后的殷勤体贴感到鄙夷。

    挽头发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他,回头斜了他一眼。

    “你应该也学下这个,以后就让你来替我梳头。”

    省得她自己来还手酸。

    燕迟走到她身后,帮她把发饰戴好。

    “嗯。”

    虞幼泱觉得现在她不管说什么,他都能答应。

    又磨蹭了一会才出门,贺年已经急得在马车前来回踱步,见他们两个出来才松了口气。

    虞幼泱上车的时候,他不小心看到她耳后的一小块红痕,更是觉得如坐针毡,眼睛都不敢多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虞幼泱有些累,上了车就开始接着睡觉。

    她睡着后,贺年探出身子,拍拍燕迟的肩,低声道:“兄弟,我知道你们两个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但是明天咱们能不能早点出发?”

    “……”

    第34章 三千境10

    白天在马车里睡觉, 晚上被迫采补燕迟。

    虞幼泱这段时间虽然有些精神不济,但是气色明显要好了许多。

    令她感到费解的是,燕迟的气色居然没什么变化。

    明明之前采补完, 他都看上去虚得不行。

    ……果然是要少量多次吗?

    这么一来他是没事了, 她这几天可没少被折腾。

    就这么过了六七天, 三人终于到了迎仙岛附近的一个小镇。

    贺年指着地图, 兴奋道:“没错,就是这里,从这个码头出发, 就可以到迎仙岛了!”

    他冲到码头,向船夫询问去迎仙岛的价钱。

    “迎仙岛?”几个船夫面面相觑, “公子,这迎仙岛上可住着神仙呐, 从来没有船能到迎仙岛上面。”

    迎仙岛在小越国也算是小有名声。ῳ*

    这座岛自从十几年前被发现后, 就从来没有人能上去过, 据说不论怎么向岛的位置行驶,都不会到达, 离近了之后岛反而会消失不见,等走得远了, 又会重新出现。

    一传十十传百, 迎仙岛的名声越来越大,传言也演变成了只有有仙缘的人才能到达岛上。

    越来越多的人都想来试试自己有没有仙缘,可没一个能到岛上。

    都已经到了这里,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贺年也是要闯一闯的, 几位船夫见他执意要去,有一人便道:“我们可要在这讨生活的, 不敢冒犯神仙。公子若真想去,我这船便租给你们,你们自己去,这样可以吗?”

    贺年一口应下。

    这迎仙岛听上去这么神秘,虞幼泱还真起了点兴致,想亲眼去看看。

    只不过她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难免有些倦怠。

    燕迟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算了算距离,还是决定带上她。

    虞幼泱看着他往船上搬东西,撇了下嘴,“就算到了岛上,也是他自己去取定风珠,咱们帮不了他。”

    他们这些被召到三千境里的人,最多只能干预,却无法直接帮忙,否则是要背负因果的。

    贺年听后,连忙道:“我知道二位都是有本事的人,只要二位能将我送到岛上就好。”

    虞幼泱瞥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在这里没有灵力,仙器法宝一样也用不了。

    她虽然不是很想动,但还是上了船。

    船不大,他们三个人刚刚好。

    贺年上船前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上了船之后,没一会就趴在船边吐个不停。

    虞幼泱嫌弃得不行,挪着身子又离他远了一点。

    他胃里吐了个干净,气若游丝道:“抱歉,我此前从未坐过船。”

    见他这样,虞幼泱只好把自己带的那包果脯递给他,嫌弃道:“你吃几个吧,可别再吐了。”

    贺年一脸尴尬地接过,“多谢。”

    这片海域还算平静,行驶了半天的时间,果然看见了一座岛。

    贺年精神为之一振,“这就是迎仙岛。”

    风平浪静。

    虞幼泱认真看了看,没看出这岛有什么不同。

    燕迟朝着岛的方向前进,然而离得近了之后,这座岛果然如传言一样,凭空消失不见。

    贺年连忙道:“是不是什么障眼法?我们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划试试。”

    他急得和燕迟一起划船,然而海面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虞幼泱若有所思。

    偌大的一个岛屿,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拍拍燕迟,“往回划。”

    燕迟言听计从,立刻调转方向,贺年虽然心里不认同,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和燕迟一起往回划。

    果然,离远了之后,迎仙岛又露了出来。

    贺年怔怔看着如同海市蜃楼般的迎仙岛,口中喃喃道:“难道真的只有神仙才能上岛?要有仙缘之人才可以……”

    虞幼泱听后却笑出声。

    倘若真的要有仙缘才能上岛,那么她和燕迟,一个是半步飞升之人的女儿,一个是此间大气运之子,连他们两个都上不了岛,那恐怕就没人能上得了了。

    除非她爹爹也来试试。

    可惜两百年前她爹爹还没降世呢。

    她抬头看了眼天,天还没完全黑,只有有零星几颗星子散落在天上。

    两百年前的星星倒是没什么区别。

    虽然只有这几颗,但是也够用了。

    虞幼泱在心里算了一下,道:“去坎位,大约十里。”

    贺年刚才那句话算是说对了,这还真是障眼法,是布下的一个阵。

    从看到迎仙岛开始,他们就入了阵,他们看到的,也只是迎仙岛的幻影而已。

    燕迟毫不犹豫,连问都没问,向她说的位置划去。

    虞幼泱继续算。

    “坤位,约十二里。”

    ……

    “兑位,约三里。”

    这一次停下,船靠在了岸边。

    贺年看向身后,不可思议道:“这是……迎仙岛?”

    他回头看了眼虞幼泱,“你真是神了!”

    说完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船,往岛上走去。

    虞幼泱本也想试着下船,然而只走了几步,便开始觉得头晕目眩,一旁的燕迟也是一样的反应,伸手扶住她,两人又退回到船上。

    所有的负面反应瞬时消失不见。

    这座岛和三千境主人的执念有关,这份执念对他们这种被召到这里的后世人来说,带着两百年的因果,根本近不得身。

    贺年从两人的动作中也察觉到了什么。

    虞幼泱道:“我们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剩下的,全都靠你自己了。”

    贺年揖礼道:“二位能将我送到这里,在下已经感激不尽……”

    燕迟打断他:“道谢的话等你拿到东西再说也不迟,十日之后,我们会来此处接你。”

    贺年点头,“好。”

    随后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向着岛上走去。

    既然无法上岛,燕迟只能带着虞幼泱回到来时的镇上,好在回去不必像来时那般繁琐,只是天色昏暗,远处漆黑一片,寻不好方位。

    虞幼泱坐在他身后,见他停了下来,伸出脚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背。

    “都怪你,我说了不来的,如今还要和你在海上漂着,现在怎么办?”

    燕迟收好船桨,回身看她,顺便握住她的脚腕。

    “等再晚一些,岸上的人家点了灯火,就能找到方向了。”

    现在离天彻底黑下来还有段时间,她有些不满,“那现在干什么?”

    燕迟没说话,暗示性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踝骨。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嗔了他一眼,“真不要脸。”

    他的手已经顺着摸到了她的小腿。

    “你不想?”

    虞幼泱:“……”

    就算她想了,现在也不会承认的!

    她想把腿抽回来,但是船小,她不敢太用力。

    燕迟道:“你的寒气……”

    她瞪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做,少这一天又不会怎样。”

    “会冷。”

    他刚说完,仿佛印证他的话一样,天上竟然开始落雪。

    细密晶莹的雪慢慢从空中飘落,坠入无边的海中。

    他的手继续向上。

    虞幼泱连忙夹住,“这可是海上,过会起风怎么办?”

    “我算过了,今夜无风。”

    虞幼泱:“?”

    什么时候算的?

    好了,现在她合理怀疑他是有预谋地把船停在了海上。

    夹住之后,他的存在反而更加明显,她呜咽一声,还试图阻止他:“不行!万一船翻了怎么办?”

    毕竟这船很小,有点动静就开始晃,要不然贺年能吐成那样吗?

    “我可以轻些。”

    见他好像是动真格的,虞幼泱干脆道:“木板太硬!我躺着硌得慌!除非你让我在上面!”

    之前用大小姐的身份采补的时候,她可一直都是在上面的,他既然那么讨厌炉鼎的身份,想必也很不愿意用这种姿势吧?

    出乎意料的是,燕迟只是顿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虞幼泱:“?”

    他究竟是有多想和她水到渠成啊,这都能答应?

    看来他的面相她没看错,嘴唇上薄下厚的人果然重.欲!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雪已经从盐粒大小变成了棉絮大小,开始成团地落下。

    像极了她和他躲在芦苇荡里的时候。风一吹,芦花便飞了起来。

    她扶着他,磨蹭了好一会,才慢慢坐下去。

    ……还是用药好,用药之后,不管当时再怎么欢愉,过后也都能将感受忘了个七七八八。

    这才几天的时间,她就已经将他每一寸都记了个清楚,那种感受更是忘不掉,否则也不会被他这么一勾,就头脑一热地坐了上来。

    就算一点风都没有,海水也是动着的,小船轻轻摇晃,激起一圈圈涟漪。

    雪花缓缓洒落,船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

    燕迟忽然坐起来。

    虞幼泱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轻,忙圈住他的脖颈。

    这样一来,可就和之前在山上采补他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了。

    到底是在船上,不能做得太过火。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船带动的水声,还有他在她耳边的喘息声。

    最后一刻,她没忍住,失神间像以前那样,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她伏在他肩上喘息着,没留意到他身体僵了一瞬。

    雪花恰巧落在她脖颈上,虞幼泱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他也跟着轻轻吸了口凉气。

    “……”虞幼泱推他一下,“快点回去,我还想睡觉呢。”

    燕迟这才放开她。

    岸边果然有了万家灯火,燕迟整理好衣服,又背对着她划动小船。

    虞幼泱抱着膝盖,歪头看了他一会。

    为了保持平衡,他们两个要坐在两边,不然她早就抱着他不撒手了。

    看了一会,她觉得有点困了,眯上眼睛准备小憩片刻。

    燕迟似是不经意间开口,“你知道的很多,三千境的事,还有阵法的事。”

    还有……锁心珠的事。

    她的声音里带着困倦,瓮声瓮气的。

    “我家里有很多书啊,我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第35章 三千境11

    迎仙岛不是很大, 贺年一路往岛的中央走去。

    这就是传闻中住着仙人的岛吗?

    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兀自走了一会,忽地听见身后的林子里有响动。

    行军作战之人大多机敏,然而他只是顿了一下, 没有回头, 继续向前走。

    下一刻, 有东西从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向他飞了过来。

    贺年忍住想要躲开的身子, 咬牙一动没动。

    ——这样会不会显得更诚心一些?

    背上砸了个东西,不痛不痒的,他一愣, 低头,一颗小石子滚落在他脚边。

    这……

    难道有什么他参悟不透的深意?

    他捡起石头看了看, 怎么瞧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石子。

    就在他认真查看的时候,又有两颗小石子向他飞来。

    一颗落了空, 一颗碰巧砸在了他的头上。

    这是不欢迎他, 给他的警告?

    贺年什么心思都顾不得了, 当即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大声道:“在下贺年,无意冒犯仙人, 来此处只为求仙人可以将定风珠借我一用, 助小越国渡过此难。”

    “……”

    什么声音也没有。

    莫非是仙人觉得他不够诚心?

    “在下贺年,无意冒犯……”

    “这里没有仙人。”怯生生的声音。

    贺年一愣,扭头看向身后的灌木。

    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躲在后面,正警惕地看着他。

    “也没有你要的什么珠,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年纪不大, 有点细,像是一个小姑娘。

    “这里不欢迎外人。”

    贺年犹豫片刻, 对着她又磕头道:“请仙人借定风珠一用,在下愿意为仙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说了没有你要的东西,你听不懂么?快离开这里!”

    “这……”

    燕迟和虞幼泱没道理骗他,否则又怎么会想办法将他送到岛上?

    更何况燕迟的师兄师弟还被留在营中。

    “敢问……”贺年想了个称呼,“小仙娥,这岛上还有其他仙人吗?”

    “我不是小仙娥,我叫阿宝,岛上也没有你说的仙人,只有我和我师父。”

    贺年闻言心中一喜,想必她的师父就是仙人了。

    “好好,阿宝姑娘,能否带我去见你师父?定风珠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阿宝还是道:“师父说外面的都是坏人,请你离开。”

    贺年怎么可能离开,但是他又不敢对她无礼,当下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若不能借到定风珠,他又有何颜面回去?

    贺年只能对着她不停磕头,没几下额头就有些红肿,他诚恳道:“求你带我去见见你师父。”

    阿宝一惊,“你、你别这样……”

    贺年动作太大,一个油纸包从怀里滚落到地上,绳结松动,味道飘散出来。

    阿宝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盯着油纸包,刚要站起来,看了眼贺年,又蹲了回去。

    “这是什么?”

    是虞幼泱给他的那包果脯!

    贺年看见她盯着这包果脯,才意识到自己努力错了方向,这位阿宝姑娘年纪不大,他只一昧磕头,还远不如这包果脯能够打动她。

    他真是急糊涂了。

    贺年想了想,把油纸包打开,分了几块果脯放好,剩下的重新装好,慢慢向后退去。

    “这是果脯,很好吃的,你可以尝尝。”

    阿宝看着他,“你再往后一点。”

    贺年从善如流。

    见他又退远了一些,阿宝这才从灌木后出来。

    贺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和那个叫计繁的小道士年纪差不多大。

    阿宝拿起果脯,放到鼻尖闻了闻,又看了看他,没说话。

    贺年觉得这姑娘的眼睛真像会说话一样,他从剩下的果脯里面拿出一个,放进嘴里,示意她这个可以吃。

    阿宝见状,这才尝了一块。

    她出过几次岛,但是外面的东西都要钱,她没有钱,也就从来没有吃过。

    “好吃!”她眼睛一亮,贺年分出来的几块全被她吃了个干净。

    她又看向贺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怀里剩下的那些。

    贺年握拳掩唇咳了一声,“只要你带我去见你师父,剩下这些就都是你的。”

    虽然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一个小姑娘有些卑鄙,但只要能拿到定风珠,他也管不了这些了。

    “你放心,我只是来借东西的,借到我就走,绝不多留!”他再三保证。

    阿宝舔舔嘴唇,似是在回味,“你这人真奇怪,我都说了岛上没有你要的东西。”

    贺年道:“我只求能见你师父一面。”

    “那好吧。”

    阿宝带着他来到一个木屋前。

    “我师父就在里面。”

    贺年连忙跪好,叩首道:“在下贺年,求见仙人一面!”

    等了片刻,屋里没有声音传出来,他看向身旁一脸镇定的阿宝,“阿宝姑娘,这……”

    阿宝摇头道:“师父他听不见。”

    贺年一愣,“那、那能否借墨宝一用,好让我禀明来意?”

    阿宝还是摇头,“师父他也看不见。”

    听不见也看不见?

    贺年迟疑片刻,觉得自己是被她耍了。

    “那能否让在下进去,瞧上一眼?”

    现在他开始怀疑是否真的存在“师父”这个人了。

    阿宝想了想,推开门,示意他往里看。

    贺年探看一眼,攥紧拳头。

    “阿宝姑娘,你为何要戏耍于我?”

    阿宝被他突然含怒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进屋去看,才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师父?”

    阿宝焦急地在房间内转来转去,可这里就这么大,有没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师父你在哪?”阿宝快急哭了。

    贺年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将信将疑地陪她在屋里左右看看。

    他指着桌上的一封信,“这是不是你师父留给你的?”

    他人信件,未经允许不可偷看,贺年十分守礼地背过身去,但还是不经意间撇到了一眼。

    歪歪扭扭,字迹似乎很丑。

    阿宝突然哭出声。

    “阿宝姑娘?”

    “师父……师父不要我了……”她哭得满脸是泪,悲痛欲绝,似乎随时都能昏过去。

    贺年犹豫着劝道:“也许你师父是躲起来了也不一定,不如我和你一起在岛上找一找。”

    他有私心,想借机寻找定风珠,既然阿宝熟悉岛上,由她领路自是再好不过。

    阿宝擦干净眼泪,“好。”

    这岛就算再小,想全都找完也足足花费了九日的时间。

    日月轮转九次。

    阿宝没有找到她的师父,贺年也没有找到定风珠。

    明天,燕迟和虞幼泱就会按照约定来接他。

    贺年颓然地坐在地上。

    来到了迎仙岛,他竟然连仙人的面都没能见到。

    这让他怎么有脸和元帅交代?

    阿宝也一脸沮丧,一对大眼睛已经肿成两颗核桃了。

    她想不明白师父为何突然离开,也想不通师父抛下她还能去哪里。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来到了岛上,师父才会离开!你这个坏人!”

    从有记忆开始,师父就一直陪在她身边,阿宝开始不停地捶打着贺年。

    贺年胡子拉碴,眼白浑浊,动都没动一下。

    心想还不如就这么被阿宝打死,也好过他空手而归。

    可阿宝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现在又悲痛至极,打他那几下和挠痒痒也没差多少。

    阿宝打累了,停下来。

    她看着贺年,咬了下嘴唇。

    现在师父不见了,岛上就只剩下她和这个人了。

    她擦擦眼泪,嗫嚅道:“对不起。”

    从他登岛的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盯着他了,师父的离开又怎么会和他有关系呢?

    现在发泄完了,冷静下来,她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贺年摇摇头,身心俱疲,根本说不出话。

    阿宝看了他一会,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睡着了。

    贺年没动,就这样枯坐到天亮-

    在燕迟的努力下,虞幼泱的气色是越发的好了,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般清丽娇艳,燕迟将她看得更紧,几乎寸步不离。

    虞幼泱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享受。

    没了邋遢的臭道士和聒噪的小道士碍眼,她这几天过得越发惬意,尤其是燕迟,对她面面俱到,事无巨细。

    虞幼泱对此很是满意。

    至于陈少微担心的事情则是一件都没有发生——下了雪之后,本就懒怠的虞幼泱更不愿意动,几乎整天都窝在客栈里,最多嫌闷的时候打开窗看一看远处的海。

    临出门,燕迟帮她把兜帽系好,毛绒绒的白色滚边将她脖颈上的红痕挡得严严实实。

    虞幼泱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你还怕被别人看见不成?”

    燕迟不置可否,带着她离开客栈。

    虞幼泱穿着他准备的鹿皮小靴,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跟在他身边。

    冷风迎面而来,她打了个喷嚏。

    燕迟顿住,想到她这几天还算老实安分,便道:“不如你留在客栈等我。”

    虞幼泱想了想,“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再这样待下去,她骨头都要变软了。

    只走过那么一次,燕迟却已经记得八九不离十,这回没用虞幼泱开口,驶着小船东拐西拐地来到了迎仙岛。

    结果却见到了一个精神萎靡的贺年。

    他来时还意气风发、眼神里充满势在必得,与此时的状态实在是大相径庭。

    虞幼泱疑惑,“你没找到定风珠?”

    贺年本就没抬起来的头更低了。

    这次虞幼泱是真的觉得有些意外。

    按理说,既然陈少微在书上看到小越国凭借定风珠战胜了东卢国,那么贺年此行也一定会拿到定风珠才对。

    燕迟和虞幼泱两人都上不了岛,不能下去帮他。

    燕迟问道:“你确定岛上没有?”

    贺年点头又摇头。

    疲惫道:“我没能见到仙人,岛上的地方都找遍了,什么也没有。”

    虞幼泱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心里觉得这个贺年当真没用,她都已经把他送到这迎仙岛上了,难道还要别人把肉喂进他嘴里才行吗?

    就在此时,不远处阿宝的声音传来,她躲在一颗树的后面,不安地看着这边,紧张问道:“你、你要走了吗?”

    燕迟蹙眉,盯了阿宝片刻,骤然出声问道:“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贺年闻声也看过去。

    戴在阿宝脖子上的,是一颗莹绿色的碧玉珠子。

    贺年是普通人,看不出来,可虞幼泱和燕迟是修仙之人,这珠子上面灵气缭绕,显然不是凡品。

    她眼睛弯起来,抚掌笑道:“好了,这不就是定风珠么?”

    第36章 三千境12

    “我不走, 我要留在这里等我师父。”

    贺年劝了半天,阿宝还是躲在树后面不肯出来。

    贺年急得不行,想了想, 又道:“你师父是个很好的人对不对?”

    他这话问得讨巧, 糊弄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足够了。

    阿宝点点头, “师父是世上最好的人。”

    贺年循循善诱道:“你身上戴的珠子, 能够救好多好多的人,说不定你师父知道之后,一高兴, 就会回来见你了。”

    阿宝果真有些犹豫,“你没有骗我吗?”

    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望着贺年, 就算贺年知道怎么说才对自己有利,却也说不出欺骗她的话, 只是道:“你师父一定会以你为骄傲的。”

    “……”

    坐在船上, 阿宝显得很局促。

    她攥着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珠子, 不停地问:“确定吗?没错吗?这个珠子真的能救人?”

    贺年一扫之前的颓靡之态,回头看向燕迟, 等燕迟点头之后,他才安抚道:“错不了, 放心, 等此战完毕,我就送你回迎仙岛,到那时说不定你师父就在岛上等着你呢。”

    阿宝听后,扶着船,回身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迎仙岛, 什么话也没说。

    返程的路总是要更快一些,元帅见到阿宝戴着的定风珠, 激动得一整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着喊了三声“好!”

    既然有了定风珠,那么接下来就是等。

    按照虞幼泱的说法,两国交战,等到小越国胜利,因果被补全,他们也就可以从三千境里出去了。

    元帅对几人的态度也是大转变,陈少微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阿宝是个小姑娘,在军营里不方便,便被安排着和虞幼泱住在了一起。

    虞幼泱自然是不愿意的,凭什么她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被别人安排了?

    她不高兴的时候很明显,一点都不遮掩。

    传话的贺年有些尴尬,“虞姑娘,阿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陈少微看了一眼燕迟,本想让他劝劝虞幼泱,但燕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并没有收到他的眼神。

    “……”这小子搞什么?

    他只好对着虞幼泱道:“只这么几天的时间而已,不然你让人家一个小姑娘住哪去?”

    她爱住哪就住哪,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是当看见阿宝那双期盼的眼睛,虞幼泱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虽然很不情愿就是了。

    也罢,就这么最后几天了,忍一忍。

    到了晚上,虞幼泱对阿宝一点都不客气,把枕头放在两个人中间,凶巴巴道:“不许过这条线,否则就把你扔出去!”

    阿宝默默抱紧被子,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好在阿宝睡相还算乖巧,反倒是虞幼泱睡着睡着,像是在找人一样抱住了枕头,也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另一边,燕迟只好和师兄师弟睡在一起。

    虞幼泱的那间营帐已经是军营里较好的一间,至于陈少微计繁两人住的虽然条件差些,但胜在地方够大,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陈少微知道他有个不能让人碰的死毛病,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若是不愿意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就自己去地上睡,也省得碰一下就发癫。”

    计繁经过陈少微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小师兄不喜欢别人碰他,严重的时候还会吐出来。

    他连忙抱着自己的被褥下了地,“小师兄去床上睡罢,我来打地铺就好。”

    论资排辈,他入门最晚,哪能让师兄去打地铺?

    燕迟瞧他一眼,“不必。”

    他将被子放在最边上,中间是陈少微,燕迟脱靴上床之后,连外衣都没脱,准备和衣而眠。

    他能上床,陈少微颇感意外。

    这是和虞幼泱一起睡了几天,连不能让人碰的毛病也好了?

    他本想出言揶揄几句,但想到还没成年的计繁,又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半夜,陈少微睡得正熟,斜里却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摸到他露在外面的手臂,熟练地扯过被子想给他盖好。

    陈少微一个激灵,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推开半梦半醒的燕迟,“去去去,少来恶心我。”

    燕迟被他这么一推,才清醒过来,揉揉额角,“抱歉。”

    陈少微鄙夷地连人带被挪远了一点。

    燕迟却是再也睡不着了,过了片刻,他轻声道:“师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燕迟天资不凡,拜入师门后几乎从来就没在修炼上遇到过绊子,陈少微曾私下里阴暗地诅咒过,总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解不开的难题。

    如今这个难题来了。

    陈少微闻言精神大振,燕迟竟也有请教他的一天!

    他话语中藏着兴奋,“什么问题?”

    黑暗中,只听燕迟慢吞吞地,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女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反应都一样吗?”

    陈少微:“……”

    陈少微:“?”

    说完,燕迟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师兄你元阳尚在,应该不知道吧?”

    陈少微:“…………”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嘲讽和侮辱,如果不是知道燕迟的性格,他简直以为燕迟是故意的。

    半晌,陈少微压着怒意道:“你多睡……”顾忌到还睡在一边的计繁,他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你多睡几个女人不就知道了?”

    燕迟不赞同道:“师兄莫要胡说。”

    陈少微回道:“呵呵。”-

    阿宝久居岛上,这么多年,出岛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来到军营,和这么多人同吃同住,浑身都不自在。

    贺年想到她是他带出岛的,就难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总是会抽空过来陪她待一会。

    阿宝对他也是满满地依赖,只不过问得最多的还是她什么时候能够回岛。

    元帅自然有元帅的计划,贺年也不知道,只能安慰她说快了。

    每到这个时候,贺年心里想的都是另一件事。

    阿宝回了岛上,又该怎么生活?

    倘若她的师父真的遗弃了她、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那阿宝回了岛上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岛上……

    就算她师父在,可是阿宝还这么小,理应见识更广阔的世界,不该被困在那座孤岛上。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贺年对她难免心生怜爱,得了时间,还会带着她去城里逛上一整天,为她买衣裙首饰,和她最爱吃的八珍梅。

    可阿宝玩得再开心,也还是会问什么时候回岛,最多只是添上一句,“那你会来岛陪我玩吗?”

    贺年看着她,那句“可不可以不回岛”始终都没问出口。

    等到战事结束再问好了。

    结束之后,他就有大把的时间,回岛也好,留在这里也罢,他都可以陪着她。

    一旬后,在一个风雪天,元帅决定出兵。

    贺年匆忙赶过来,“阿宝,我们该走了。”

    定风珠既然是阿宝的法器,便只能带着她一同上战场。

    阿宝在军营里也住了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对于战争,她有了些许模糊的概念。

    “要打仗了,你会死吗?”

    贺年心里觉得好笑,看着一脸担忧的阿宝,认真道:“你放心,有你的定风珠在,他们没人能伤得了我。”

    阿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戴着的定风珠,郑重其事道:“我会努力的!”

    此战关系到几人能不能回去,陈少微拉着几个人上了城楼,时刻注意着,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风雪吹得人都快睁不开眼,虞幼泱往燕迟的身后躲了躲,不满道:“出意外又能怎么着?你还能准备亲自上场不成?”

    那自然是不能的。

    陈少微“哼”了一声,“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强。”

    虞幼泱懒得再理他,不管外面多冷,但燕迟的怀里始终是暖的,他这么虚拢住她,比待在帐篷里还暖和。

    计繁扒着墙沿,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看,“要打起来了。”

    和之前一样,风从东卢国的后方吹过,他们顺着风,一路冲进了元帅特意为他们布下的陷阱里。

    虽然离得远,但也能听见马蹄声阵阵,和着兵器相击声和人们的嘶吼声。

    只见小越国这边红蓝旗子交错挥动,即使是在风雪中也格外明显,那两面旗子有规律地挥动着,虞幼泱一下就明白过来,战场之上声音杂乱,这定是用来传达命令的旗语了。

    果然,旗子挥动后不久,小越国后方有绿色的光芒亮起。

    几人都紧盯着看,知道那就是定风珠的力量。

    他们在城楼上能将战场看得一清二楚,定风珠亮起后不久,东卢国阵势大乱,小越国势如破竹,将他们打得溃不成军。

    其实两边兵力相当,但东卢国因为一直依赖着的八卦呼风袋突然失去了效用,军心大乱,自然就有了可乘之机。

    贺年一骑当先,领着一队兵直捣黄龙。

    计繁忍不住道:“他好厉害。”

    就连陈少微也赞道:“此人倒是骁勇。”

    “只是……”他皱眉,“《六国记》我看过几遍,怎么从来没记得上面提到过有姓贺的将军?”

    “谁知道,也许他不幸殒命了呢?”虞幼泱吹了半天冷风,不悦道:“我就说你多此一举,有了定风珠,能出什么岔子?”

    的确没出岔子,东卢国兵败如山倒,这一战,胜负已成定局。

    “……”陈少微冷笑,“那你说,我们怎么还没有离开这个三千境?”

    虞幼泱也觉得奇怪,小越国在他们的指导下,已经将大局逆转,补全了这段因果。执念已消,他们也应该回去了才对。

    现在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按照这两人脾气,再待一会恐怕又会吵起来。

    燕迟用手背碰了碰她微凉的面颊,道:“回去再说。”

    他们说的这些计繁都听不懂ῳ*,乐颠颠地跟在后面。

    对于他来说,反正天塌下来也有两位师兄顶着。

    下了城楼,陈少微拧眉道:“总不能让我们等到东卢国被灭的那一天吧?”

    “三千境不可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虞幼泱摇头,“除非……三千境的主人执念未消。”

    可只有国仇家恨这样浓烈的情绪与执念才有可能创造出三千境,既然战胜不是执念,那又能是什么?

    就在她凝神细思之时,贺年却骑着战马一路冲了过来,怀里还抱着昏过去的阿宝。

    “虞姑娘!你快看看,阿宝这是怎么了?”

    第37章 三千境13

    阿宝其实不懂自己从小戴到大的珠子, 怎么就成了可以救好多好多人的宝物,也不懂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师父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可是贺年说了,如果她救了人, 师父会高兴的。

    好嘛, 那她救就是了。

    当红蓝的旗子挥动起来的时候, 阿宝按照约定, 将珠子握在手里,高高举起。

    她感受到了,定风珠的灵力在一圈一圈地荡开, 而刚刚还呼啸在耳边的风骤然停了下来。

    阿宝听见周围的人兴奋地喊出声。

    “风真的停了!”

    “冲啊!”

    ……

    阿宝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可以了吗?

    然而她刚松懈下来, 就能感受到风的起势。

    不能放松!

    阿宝聚精会神,哪怕定风珠在一点一点地汲取她的生命力, 她也一直没停。

    她希望贺年不会受伤, 希望可以救好多人, 更希望师父会高兴。

    阿宝觉得自己晕乎乎的。

    周围好像有人在说话,阿宝费力地睁开眼睛。

    “贺年……贺年!风停了吗?”

    贺年一双眼睛红得吓人, “停了!”

    “你有受伤吗?”

    贺年嗓子像是被堵住一样,他哽咽, “没有。”

    “那你怎么在哭?”

    贺年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这是喜极而泣!我们赢了,你救了好多人!”

    “是吗?”阿宝笑出来,“那就好,师父一定会很高兴。”

    她想伸出手去擦掉他脸上没干的眼泪,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抬不起手, 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她愣了一瞬,似有所感。

    “贺年, 我是不是要死了?”她轻声问。

    “不会的!”

    贺年跪在虞幼泱身前,哀求道:“虞姑娘,你想办法救救她啊!”

    虞幼泱也是直到刚刚才看出来,阿宝并不是普通的人类女孩,而是定风珠的器灵。

    当今世上早已没有了器灵的存在,想不到竟然在两百年前被她遇见了。

    要不是她爹爹和她提到过器灵的事,她是怎么都无法把阿宝和器灵联想到一起去的。

    虞幼泱摇头,“阿宝是器灵,定风珠才是她的本体,使用定风珠就是在消耗她的生命。如今定风珠的灵力被消耗殆尽,她也该消散了,我救不了她。”

    贺年愣愣地看着她,“什么器灵?什么消散?”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阿宝,怎么看都和普通的姑娘一样。

    怎么会是器灵呢?

    “那……如果是器灵,再等几年,她会重新出现吗?”他声音艰涩。

    虞幼泱道:“也许定风珠会再生出器灵,但也绝对不会是阿宝了。”

    陈少微家中藏书甚多,他也勉强算是博览群书,却从未听说过器灵这一件事。

    “你说的器灵,确定吗?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虞幼泱不屑地“哼”了一声,理所当然道:“都说了是你读书少。”

    陈少微:“……”

    阿宝听着他们讨论自己,心里却很平静。

    “贺年……我想回迎仙岛。”

    她已是强弩之末,扯出一抹笑,“是我想让师父开心,才答应帮你的,我是自愿的……贺年,你长得和我师父好像……”

    她的话断断续续,说到后面已经几不可闻。

    贺年深深地看她一眼。

    阿宝是被他带出岛的,是被他哄着,才使用了定风珠的。

    如果不是他,阿宝还好好地待在迎仙岛上。

    她还什么都不懂。

    是他害了她。

    他不后悔找到定风珠救他的家国,可是……可是阿宝不该为了他而承受这一切。

    她本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都是因为他。

    他将她带出了岛,却不能把她好好地带回去。

    阿宝的身体开始慢慢化作光点,逐渐消失,只留下那颗定风珠。

    虽然并不相熟,但怎么说也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此时难免有些唏嘘。

    贺年颤抖着把定风珠握在手里。

    “虞姑娘,你懂的那么多……求你……救救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明明帮小越国获得了胜利,却还是无法离开的三千境、与国仇家恨有关的执念、为什么此战贺年居功甚伟,但《六国记》上却没有他的名字、还有刚刚阿宝说的话……

    虞幼泱福至心灵。

    原来贺年就是创造出三千境的主人。

    她沉吟片刻,“任何代价?”

    贺年:“是,任何代价。”

    “我的确救不了她,可是能让她回到她还活着的时候。”虞幼泱道:“我知道一门禁术,需要用使用者剩下的时间和五感来做交易,以此回到十五年前。”

    说这话时,她紧盯着贺年,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反应,“你带着定风珠回去,十五年前阿宝也才诞生没多久,你可以陪她度过十五年。”

    “十五年……”贺年喃喃道。

    他闭了闭眼,“好,我愿意。”

    陈少微一听是禁术,立刻警惕起来。

    “你话说清楚点,既然是禁术,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虞幼泱瞪他一眼,这才继续道:“既然是用五感做交易,便是从你回到过去的开始,每三年消失一样感觉,十五年后五感皆失,没的就是你的命了。也就是说,从我施术的时候开始,你就只剩下了十五年。”

    “所以,你愿意放弃现在和未来的一切,回到只有十五年的过去吗?”

    五感会随着时间消失?

    一旁听着的计繁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可怕。

    那到最后岂不是会变成一个又聋又哑又瞎,什麽都感受不到的人?

    然而贺年只是沉默了片刻。

    “至少我还有十五年的时间可以陪她,不必再说,我愿意。”

    “好!”他如此干脆,虞幼泱也不多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

    虞幼泱将燕迟几人赶出了帐外,免得他们打扰到她施术。

    她走到桌边,在纸上画了几笔,交给他。

    “你到迎仙岛后,按照上面说的改变岛上的布局,自然就没人能登岛打扰你们。”

    贺年沉默着收好。

    虞幼泱很少会因别人的事而产生什么情绪,但此时她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你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贺年面上一片苦涩。

    “她说过,她师父听不见也看不见。”

    原来,竟会是这样。

    所以他注定会回去。

    把阿宝好好地养大,然后再等着她被自己接走。

    他轻声问:“我这么做,对吗?”

    虞幼泱只道:“阿宝说过,她是自愿和你离岛的。”-

    外面天寒地冻,燕迟抱臂守在门口。

    陈少微走来走去,越想越不对劲,“什么三千境、器灵、禁术……她怎么懂这么多?”

    “可疑,”他面色凝重,“太可疑了。你究竟怎么遇到的她?知不知道她的底细?”

    燕迟垂眸,一言不发。

    不论是大小姐的底细,还是虞幼泱的底细,他一个都不知道。

    陈少微打量他几眼,“怎么回事?从刚才起就一句话没说。”

    燕迟瞥他一眼,表情淡淡的,“说什么?”

    “就说虞幼泱啊,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燕迟面无表情:“你也很奇怪。”

    陈少微一愣:“我?”

    燕迟:“明明是陈家人,却要到小阳山来修炼……”

    “停!”陈少微打断他,面色很不好看,“什么陈家人。”

    他拒不承认。

    燕迟言简意赅:“丹阳城,你用了天眼勘破梨娘的结界。”

    而天眼秘术,只掌握在陈家手里。

    “……”被他戳穿,陈少微黑着脸,狠狠瞪了一眼试图溜走的计繁,“你告诉他的?”

    计繁一脸委屈,“这个难道不能说吗?”

    陈少微深吸一口气,烦躁道:“我只是恰好姓陈而已,和那个陈家没有任何关系!”

    燕迟看着他,继续道:“据我所知,陈家嫡系一脉的子孙,都是以星宿为名。陈少微,少微星……”

    “好了好了!”陈少微再次打断他,再说下去他的老底都快被揭穿了。

    该死的!他为什么对陈家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不问虞幼泱的事了还不行吗?而且我问这么多还不是怕你上当受骗?”

    先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越想越蹊跷。

    虞幼泱稀奇古怪的东西懂得不少,要是能看破燕迟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也并非绝无可能。

    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怎么就一个身带寒气,一个又阳气灼灼?

    虽然觉得燕迟有些不识抬举,但陈少微还是提醒道:“总之你多注意些,别被她骗了。”

    燕迟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动了动,向他看去。

    “她能骗我什么?”

    这句话可把陈少微给问住了。

    也是,虞幼泱能骗燕迟什么?

    骗身?

    这明显已然骗到了啊!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燕迟见他噎住,收回视线,看着脚边的雪堆出神。

    ……她有什么好骗他的?

    倘若……虞幼泱和大小姐是一个人……

    采补他,不过是大小姐一句话的事,她又何必换个身份来接近他?

    大小姐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再清楚不过,可虞幼泱是不一样的。

    她会背着他下山、会将保命的法宝偷偷还给他、会担心他、会因为他受伤而难过……她喜欢他。

    没错。

    她喜欢他。

    燕迟在心底又重复了几遍,一直紧握着的拳才松了些许。

    所以,一定都是巧合。

    第38章 灵光宝玉1

    禁术完成的那一刻, 几人都感受到了一阵晕眩。

    燕迟冲进营帐,将快要站不住的虞幼泱抱在怀里。

    一阵白光闪过,虞幼泱再睁开眼, 发现几人回到了当初的那片空地, 一副被狂风卷过的凄凉景象。

    “我们……离开三千境了。”

    这股晕眩来得突然, 计繁跑到一边, 扶着树吐了一会,才慢慢缓过来。

    陈少微虽然也有些难受,好在一离开三千境, 灵力也全都回到了身上,不至于像计繁一眼抱着树吐。

    这里还是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 天上重重的云散开,露出皎洁的圆月。

    惨白的月光下, 不远处是朱家那几个弟子的尸体。

    陈少微神色一变, 快步走过去查看。

    六个人, 全都死了。

    尸体还是温热的,他们在三千境里过了近两个月, 现实中恐怕连两个时辰都没过。

    计繁看清之后吓得白了脸,捂着胸口后知后觉道:“还好我们去了三千境, 不然肯定也和他们一样了。”

    那么多鬼兵, 光是扑过来就能把他们压死。

    陈少微担心的却不是这件事。

    朱家如今的掌权人是朱红流,此人年纪轻轻,虽为女子却有雷霆手腕,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便让朱家隐隐成为三姓之首,手段可见一斑。

    朱红流极为看重朱家脸面, 如今朱家六位亲眷弟子却死在了这里,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多半会将此事算在他们的头上。

    “师兄!”身后燕迟急急地喊了他一声。

    陈少微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愣了一瞬。

    清寒的月色下,虞幼泱半躺在燕迟怀里,面色苍白。

    陈少微轻叹一声。

    看他师弟这副样子,虞幼泱便是真的有意而来,燕迟恐怕也不会放手了。

    他走过去,把了一下虞幼泱的脉。

    “想必是那禁术太耗心神,放心,她并无大碍,好好休息几日便可。”-

    虞幼泱醒来的时候是在客栈里,头还丝丝地抽痛着,让她不自觉地蹙起眉。

    有人扶着她坐起身,那人气息灼热,虞幼泱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燕迟。

    燕迟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将温好的汤药喂到她嘴边。

    “喝药。”

    虞幼泱乖乖张嘴。

    缓了这么一会,终于从眼前泛黑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她哼了几声,“头疼。”

    燕迟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修长的手指在她头上不轻不重地按着,动作有些生疏。

    他温驯的态度远比他按摩的手法让虞幼泱感到满意,她闭目养了一回神。

    “我把贺年和阿宝送回到十五年前了。”

    燕迟“嗯”了一声。

    她感叹道:“五感皆失,灵魂被困在□□里,一点都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贺年竟然会同意。”

    她拉过他的手,用自己的和他比着玩。

    “换做是你的话,你愿意吗?”

    燕迟声音平静,“不会。”

    他说的是不会,却没说愿不愿意。可虞幼泱才不管这种弯弯绕绕的心思,听他说完之后,不高兴道:“你怎么连句哄人的话也不会说?”

    她坐直身子回头看他,燕迟没动,任她打量。

    “是你自己说的,两情相悦,难道你说的都是骗我的?”

    燕迟目光沉静,反问:“你想我如何?”

    虞幼泱想了想,“当然是能为我生、为我死。”

    燕迟眼眸中带着冷意,“我的性命属于大小姐,我说过,不会背叛她。”

    又是这种话!

    虞幼泱已经快听腻了。

    她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恼怒。

    左右都是要为了别人背叛“大小姐”的,为什么不能是为了“虞幼泱”背叛“大小姐”?

    这种心思连她自己都觉得别扭,但她做事向来只凭心意,背后的缘由才不会去细究。

    她气道:“那你还让我采补你?”

    燕迟冷声道:“不是采补……”

    “是两情相悦是不是?”

    虞幼泱气得用力推他,燕迟见她好像很认真,只好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她坐在床上,虽然是仰头看着他,但气势却丝毫不弱,对着他大声喊:“我现在不喜欢你啦!什么两情相悦,在我这都不作数了!”

    这么明显的气话,燕迟听后身体却僵了一瞬,好像浑身的血液都结成了冰一般,脑中一片空白。

    随后屈身上前,左腿跪在床上,右手握住她纤薄的肩膀,甚至因为用力而显出青筋。

    “收回去!”他厉声道。

    这姿态,这语气,像是在和仇人说话一样。

    他握得紧,虞幼泱挣了挣,没挣开。

    “你弄疼我了!”

    燕迟没松手,只是稍微卸了点力道。

    他目光狠戾,“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

    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虞幼泱瞧他这副神态,心里的气倒是散了不少,再开口说话时声音软了几分。

    “凭什么?我偏不收,我就是不喜欢你了,我现在讨厌你,你能怎么着?”

    难不成还要动手打她?

    燕迟脸色更加难看。

    偏偏虞幼泱还挑衅地看着他,像是拿准了他不敢把她怎么样。

    “……”

    他右手用力,虞幼泱惊呼一声,被他按倒在柔软的床榻上。

    燕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左手去解缠在他腰间的细链。

    虞幼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

    没说完的话被他俯身堵在嘴里,他熟练地拆她衣服上的绳结——那还是他亲手给她系的。

    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她那张乱说话的嘴唇,又继续探进去勾她的舌尖。

    独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虞幼泱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跟着软了几分,手臂被折叠着挡在他胸前,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

    暧昧的水声伴着喘息,就连呜咽声也被他搅得细碎。

    只这么一晃神,他随意扯开,直接摸进她小衣里,狠狠揉了几下。

    他松开她,看着她水杏般潋滟的眼眸,像是在等着她认错。

    虞幼泱才不会如他的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讨厌你!不想采补你了!”

    燕迟冷笑一声,轻轻一勾,捻了下湿润的指尖。

    “不想?”

    “……”她水艳的唇动了几下,面上因羞恼而变得薄红一片,像是涂了上好的胭脂。

    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算了,她又不吃亏-

    陈少微靠着树,嘴里指挥着:“你挖深点啊,六个人呢。”

    初冬时节,计繁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停下,“四师兄,我真的挖不动了。”

    陈少微这才慢悠悠走过来,“行了,挤一挤应该够用,把他们拖过来吧。”

    计繁看了看地上的几具尸体,刚才还只是手臂无力发软,现在觉得腿也跟着变软了。

    “我……我不敢。”

    “……”陈少微无语了一会,只得亲自动手,为这几人收尸。

    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大家好歹能称上一句道友,陈少微埋好之后,顺便为几人超度。

    若不是这几人硬要和他们动手,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陈少微想到朱红流,又是一阵头疼。

    明明都已经离开了陈家,为什么还是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倘若被朱红流发现是他,恐怕最后会演变成朱家和陈家之间的争斗。

    还是能避则避吧……

    回了客栈,虞幼泱的房门还是紧关着,陈少微走过去,在门口重重地咳了几声,才抬手敲门。

    过了片刻,燕迟打开门。

    “师兄。”

    陈少微见他衣冠还算整齐,点了下头,“她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里面飞出来一样东西,燕迟反手抓住。

    虞幼泱生气的声音一同传过来,“和你师兄一起滚出去!”

    陈少微:“……听上去还挺精神的,既然没事了,过会便下来商量一下去西河的事吧。”

    燕迟表情没什么变化,把她扔过来的鞋又放了回去。

    “我在楼下等你。”

    大堂,计繁已经点好了菜,虽然学习的时候总是忘,但每个人的口味他却记得清楚,点的都是几人爱吃的菜。

    陈少微端起师兄的架子,表情严肃。

    “朱家弟子的事虽然与我们关系不大,但毕竟是六位亲眷弟子,想必朱家不会息事宁人,恐怕会来找我们的麻烦。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计繁弱弱地应了一声。

    他明白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虞姑娘去哪,小师兄一定会跟着,自然出不了事。四师兄若是单独出门就算遇上了也有办法脱身,他反而是最危险的那个。

    陈少微又耳提面命道:“便是遇上了朱家人,切记,不可直接动手,不管他们听不听,咱们都要先解释一遍。当然了,他们要是先动手,咱们也别站着挨打,但是绝对不能下手太重!”

    燕迟很给面子地“嗯”了一声。

    陈少微:“尤其是虞幼泱,你看住她,别让她惹事,咱们能早日到达西河才是正经。”

    “一过来就能听见你说我坏话。”虞幼泱落座,菜刚好上齐。

    她骄矜道:“你教他管我,真以为他管得住吗?”

    燕迟将刚剥好的虾递给她,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虞幼泱吃什么都是尝个新鲜,五个虾正好,多了她就嫌腻了。

    陈少微对自己师弟不值钱的行为视而不见,道:“我只知你要去西河寻人,其他的师父没有详说,如今就要到了西河的地界,你也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第39章 灵光宝玉2

    陈少微拿起灵光宝玉仔细看了看。

    “先不说那生魂的事, 你这块玉倒是不错……朱绪想要的就是这个?”

    虞幼泱“哼”了一声算是承认,“怎么,你也想要?”

    陈少微立即烫手山芋一样还给她, “收好, 可别哪天丢了怪在我身上。”

    虞幼泱白他一眼, 这才动筷准备吃饭。

    她拿筷子的手刚抬起来, 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陈少微看她筷子停在空中,鄙夷一番, 随口说道:“还真是个大小姐,您就先凑合着吃几口吧。”

    他这声“大小姐”是调侃, 燕迟却顿了一下。

    虞幼泱本来就挑剔,这一桌子的菜, 卖相实在太差, 让她连尝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筷子举了半天, 最后忍着夹起了燕迟给她剥好的虾。

    她很有先见之明的尝了一小口,随后心平气和地放下筷子。

    燕迟见状, 也跟着放下筷子,“想吃什么, 我去买。”

    虞幼泱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随便报了几样菜名,准备回房间等着。

    这菜难吃得要死,计繁连忙跟在燕迟身后,“小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他那点小心思陈少微一眼就看破。

    算了算了, 孩子还在长身体,就让他吃点好的吧。

    最后只好自己忍着恶心, 把这一桌子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这间客栈的位置很偏,两人走了好一会才找到间大一些的食肆。

    眼下正是晚饭时间,食肆里来了不少人,计繁听了几耳朵,发现讨论的全都是曲家要和陈家联姻的事。

    修仙界两大世家联姻,即便是凡人也都很关注此事,此地离西河又近,每个人都能说上几嘴。

    “听说这次联姻,朱家家主会来亲自献礼!”

    “可是这朱家不是一向与曲家不和么?”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更何况自从锦绣仙子继任之后,朱家可从没差过礼数。”

    “且陈家这次要联姻的人可是陈家二公子!这位将来可是要接手陈家的,这样的大事,锦绣仙子怎么可能不亲自来?”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计繁却听得一知半解,“小师兄,他们说的锦绣仙子是谁啊?”

    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燕迟竟然真的回答了他。

    “朱家家主,朱红流。”

    计繁想了想,语气中充满向往,“能在修仙界中有这样的名号,那她一定很厉害。不知道咱们这次去西河,有没有机会见到这位锦绣仙子。”

    燕迟没说话,拎着装好的饭菜往外走。

    他们现在住的客栈是陈少微找的,特意找了个位置偏的地方,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想到临近夜晚,去向客栈的人反而多了起来,大多坐在一楼的大堂,点了两盘下酒菜,目光频频向楼上看去。

    燕迟略一皱眉,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计繁也没想到这么破的客栈晚上会有这么多人,有人瞧见他,笑得很是奇怪,“这么小的道士也来这里开荤?”

    他们虽然是在笑,但计繁却从中感受不到一点善意,忙抱着自己的食盒回了房间。

    正在房间内修炼的陈少微不悦地睁开眼,“着急忙慌的,有人追你?”

    “没有,只是觉得外面的人都怪怪的,”计繁把饭菜摆好,“四师兄要不要再吃一些?”

    陈少微倒是想,只可惜他吃得太多,已经一点都吃不下了。

    “吃你的吧!”

    计繁见状不敢再说,大口吃了起来。

    这饭菜香味太浓,陈少微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修炼了,正心烦意乱间,却不期然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婉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乎还能听见床板咯吱的声音。

    陈少微一下就黑了脸。

    燕迟不是才回来吗?

    他们连饭都不吃?

    计繁听得一脸莫名,陈少微敲敲桌子,“快吃!”

    过了片刻,这声音愈演愈烈,还带着几声男人的低吼。

    隔壁,燕迟画了张隔音符贴在墙上,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虞幼泱被这声音扰得心烦,只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那发出声音的房间就在他们隔壁,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别人做这种事,总觉得……十分一言难尽。

    燕迟喘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好听,隐忍又难抑。

    可隔壁的声音她听了只觉得恶心。

    燕迟看出她脸色不好,道:“我带你出去住。”

    虞幼泱犹豫了会。

    现在时辰晚了,她实在懒得再动。

    燕迟几乎立刻看出她在想什么,手里银光一闪,握着冥光开门就要隔壁走去。

    “你干什么?”虞幼泱错愕地看着他。

    倒也不至于要过去杀人吧?

    另一边的陈少微此时也已经忍无可忍,准备过来警告一下。

    “我说你们两个——”

    虞幼泱和燕迟齐齐向他看来。

    而那声音还在继续。

    “……”陈少微面上的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最后干笑了几声。

    “你这是准备去干什么?”

    燕迟:“除煞。”

    他不过多解释,单手结了几个手印,向前一推,破邪的法阵将那房间封住,那淫靡之音终于变了调,惊恐地喊出声。

    陈少微一愣,“竟还真是个邪煞。”

    燕迟抬腿踹开房门,里面的男人提着裤子,骂骂咧咧道:“谁啊!等不及了是不是?不懂这的规矩吗?老老实实去排队!”

    闹出的动静太大,等在大堂的人坐不住,冲上来了几个。

    陈少微见状,横剑站在楼梯口将那些人拦住。

    “里面是邪煞,还请诸位不要影响我师弟除煞。”

    “什么邪煞!我看你这道士就是想独占!”

    “就是!好好的,哪来的邪煞?”

    “谁敢上前?”陈少微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手里天师剑一挥,远处的桌子应声裂开。

    这一下颇具威慑力,那些人堵在楼梯处,面面相觑,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

    陈少微观他们面色,十个里面有六七个面色灰败,精气亏虚,一看就是被采阳补阴了。

    至于其余几个面色好的,想必是新来的。

    他挑了个看上去最虚的,执剑问道:“这间客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道:“这原本就是个废弃的屋子,一个月前被人买下来重新装成了客栈,客栈里有个女人,只要给老板钱,就能、就能和那女人过夜。”

    陈少微额角跳了跳。

    怪不得这客栈饭菜做那么难吃还没倒闭,原来做的根本就不是客栈的生意!

    被陈少微要求背静心咒的计繁偷偷溜出来,想过去看燕迟除煞,虞幼泱拎住他后脖颈的衣服,笑吟吟道:“小孩子家家的,这种热闹就别凑了,嗯?”

    房间里那男人被打断,怒意冲昏头脑,竟不知好歹地向燕迟冲过来,燕迟手一抬,冰冷而锋利的破甲锥抵在他咽喉处。

    “滚出去。”

    男人吓得白了脸,后背出了一下冷汗,当下也不敢再出声,忙拎着裤子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床榻上的女人——或者说女鬼,在燕迟刺过来的那一刻化作青烟,躲进了窗子边的瓦罐里。

    外面有眼尖的看见这一幕,惊叫一声,“她、她居然真不是人!”

    最虚的那个人面色更差了,他最近可是天天来!

    陈少微听见动静回身看去,那瓦罐上贴着符箓,显然这是一只被人豢养的邪煞。

    这种事陈少微听说过不少,有些个不入流的修士会豢养女鬼,让女鬼出去采补男子,再用秘术与女鬼共分修为。

    “误会!”客栈老板姗姗来迟,“道友手下留情啊!”

    他从人群后面挤了上来,“她可从未伤过人的性命,还请留她一命。”

    陈少微冷哼一声,“邪门歪道,师弟,不必留情!”

    “慢!两位道友,她好歹与我主仆一场,由我来为她超度还不成吗?”

    陈少微沉吟片刻,这才答应。

    客栈老板将多余的人全都赶走,心里叫苦不迭,亲自度化了女鬼。

    “我不过是取了他们一点精气而已,于他们身体又无害,十天半月便可以养回来,还请几位道友别去仙盟检举。”

    “十天半月?那里面有一人,若是再多来几次,便可以直接死在你这客栈的床上了!”

    “这……我劝过他几次,是他非要来……”

    最后陈少微念在他并未伤及性命,答应不去仙盟检举他,客栈老板连连道谢,这才离开。

    陈少微看向燕迟,一脸欣慰,“这次做的不错,我会将这件事告诉师父的。”

    竟然会主动除煞,而不是像之前那般视而不见,任由邪煞害人,真是有了很大的进步啊。

    燕迟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幼泱问道:“他方才提到的仙盟是什么?”

    “是由仙门百家成立的盟会,会清理一些邪修什么的。”陈少微想了想,“他们还专门有个名单,我记得榜首是……明夷散人?那可是修仙界里人人喊打的存在了。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没听说有谁真的和他交过手。”

    虞幼泱:“……”

    她爹爹也没做什么事吧?怎么就人人喊打了。

    经此一事,几人还是连夜换了客栈。

    这次找的客栈饭菜做得很好。

    只是……虞幼泱无语地看着桌子上燕迟点的几道菜。

    枸杞羊肉粥、冬虫夏草炖鸭汤、甚至还有牛那个炖鸡肾……

    这一桌子菜太明显,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看这边,陈少微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些人看见虞幼泱后又露出了然的目光,罪魁祸首倒是面不改色,坦然自若地喝了一口粥。

    虞幼泱见他要去夹那道鸡肾的菜,面色涨得通红。

    “停!恶心死了,你不许吃那个!快撤走!”

    怎么吃菜的是燕迟,害臊的却成了她啊?

    燕迟见她抗拒,又去夹韭菜。

    “那个也ῳ*不行!”虞幼泱忿忿地看着他。

    韭菜味道那么重,他要是吃了那个,就别想和她亲嘴了!

    她喊来店小二撤了好几道菜。

    “你以后不许再点这些乱七八糟的!”

    燕迟看了眼还留在桌子上的,看来这几道还是可以点的,默默记下。

    “好。”

    第40章 灵光宝玉3

    在三千境里过了半个冬季, 出来之后又是初冬。

    先是下起了小雨,不多时便成了雪,虽然不大, 但覆在雨水刚结成的冰面上, 赶路定是不方便的。陈少微决定让大家在此处休息几天, 正好他也可以趁机打听一下朱家的事。

    燕迟留在客栈房间内打坐吐纳。

    他这几天都在补身体, 将过多的精力消耗了在她身上。

    云雨初歇,房间里还残留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虞幼泱有些犯懒,趴在枕头上看他。

    他在三千境里已经足够鞠躬尽瘁, 出来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她现在是真觉得有点腻了。

    什么好人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再这样下去, 她也该吃补肾的菜了。

    燕迟感受到她的目光,睁开眼看她。

    “想继续?”

    “……才不是。”她撇了下嘴, 委婉道:“你不觉得咱们两个现在, 太频繁了吗?我觉得你需要节制。”

    燕迟皱起眉, “我已经在补身体,供得起你。”

    虞幼泱:“……”

    说得好像她有多饥渴一样!

    更何况照他这个“供”法, 怕是女鬼都该能还阳了吧!

    她认为很有必要和他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虞幼泱爬起来坐在床上,严肃道:“不如你今晚还是打地铺吧。”

    燕迟见她表情认真, 起身走到她身边坐好。

    “盘腿, 将手给我。”

    虞幼泱照做,两人双掌相对。

    燕迟的灵力缓慢地探入她的经脉,虞幼泱有些不适地蹙起眉。

    倒也不是不舒服,只是……很奇怪。

    她爹爹、朱绪、还有陈少微都曾探过她的经脉,但也只是粗略地一扫, 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燕迟……他的灵力也像他一样,灼热又危险, 侵略性极强,从掌心开始,凡是他灵力所过之处,仿佛连血液都会跟着微微发热。

    虞幼泱忍不住想抽回手,他的手指却从指缝中扣过来。

    “别动。”

    他控制着灵力慢慢流过她的奇经八脉,无一处遗漏。

    光是这种对灵力的控制,在修仙界中便鲜少有人能够做到。

    他的灵力逐渐占据了她的身体,虞幼泱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便是探看经脉也不必如此细致吧?

    几乎身体里每一寸经脉都被他用灵力走过,连心口都在发热。

    他已经在极力控制着灵力,尽量保证不会让她感受到不适。

    虞幼泱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他用温水煮着的青蛙。

    奇经八脉被他走了个遍,她额头上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这简直比采补他的时候还要热。

    她感受到经脉里的寒气被他一点点逼着聚到了丹田处。

    她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想一鼓作气,除净她体内的寒气。

    想来是他发现不论他怎么努力,都化不掉她体内的寒气才会如此。

    这寒气自从出生起就有,伴她而生,与她缠绵了近二十年,哪是他想祛除便能祛除的?

    “停下来。”

    燕迟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继续。

    他已经将灵力控制成了极细的一小股,试图慢慢化解,可他的灵力甫一接触到她的丹田,虞幼泱的金丹便感受到了一阵刺痛。

    疼痛的作用下,虞幼泱猛然回神。

    她怎么能允许别人把灵力探进丹田里?

    更何况还是会背叛她的燕迟?

    这对修士来说是大忌,只有关系极亲密且相互信任的人才会如此。

    修士的丹田何其脆弱,一旦丹田受伤,受到的伤害都是不可逆的。

    而且只要他想,现在随时可以毁去她的灵力修为。

    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极度糟糕的境地,虞幼泱身上的汗毛都快竖起来,背后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他为何要这么做,真的是要帮她祛除寒气吗?还是说他其实早就发现了不对,就是想借这次机会毁了她的丹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忠诚之人,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如今怎么还能将自己的软肋放在他的手上?

    一念起,百障生。

    灵力进入到他人的丹田,是一件对双方来说都很危险的事,她这么一抵抗,燕迟避之不及,灵力受到反噬,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下意识把血咽了回去。

    毕竟上一次只是受了些外伤,她就要哭不哭的,担心得不行。

    “我没事——”

    别担心。

    “啪!”

    清脆的巴掌声。

    虞幼泱余怒未消,冷眼看着他。

    “我说了,停下来。”

    她这一巴掌不轻,燕迟脸都侧了过去。

    直到面颊上浮现出红印,燕迟才动了动。

    “是我弄疼你了吗?”

    他眼里满是茫然无措,甚至还想伸出手去摸她的脸。

    虞幼泱拍开他的手。

    燕迟从没在她的脸上看见过这样冷冰冰的神情,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无助地站起身,半跪在脚床上,试图通过降低姿态来讨好她。

    “到底怎么了?”

    虞幼泱眼眸微动。

    是了,她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他准备的,他若是想害她,何必用这种危险的方式,还尽心尽力地帮她梳理经脉,化去寒气?

    是她风声鹤唳了。

    冷静下来后,眼睛一眨,里面便蓄满了泪,她瘪了瘪嘴,委屈着撒娇,“我刚刚好疼,都快疼死了。”

    她现在的语气分明与平常无异,可燕迟却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虞幼泱俯身去抱他,把下巴担在他颈窝上,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刚刚有多疼多害怕,又起来仔细地查看他的脸。

    “我是太害怕了,对不起,有没有打疼你?”她小心地捧着他的脸,动作轻柔地吹了吹,“好点了吗?”

    她看着他,水眸里的担心是那样明显。

    燕迟看了她片刻,“我没事。”

    他重新将她揽进怀里,“抱歉,我应该先告诉你的。”

    虞幼泱拱了拱,没吭声。

    怎么可能没事?

    灵力反噬,这内伤没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不过既然他不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燕迟轻抚着她的细发,低声询问:“还疼吗?”

    她摇摇头,“不疼了。”

    反而身体里还暖烘烘的,通体舒泰。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她想了想,“糖炒栗子!”

    燕迟关好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

    他当然知道此举对双方来说都很危险,但是只要双方足够信任彼此,便不会有事。

    ……她并不信赖他。

    甚至按照他被反噬的程度来看,她还十分地抗拒他。

    为什么?

    出了客栈,刚好碰上回来的陈少微与计繁二人。

    计繁一瞧见他,刚要咧开的嘴角僵在脸上,显得有些怪异。

    “小师兄……”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和虞姑娘吵架了吗?”

    小师兄和虞姑娘能在一起,他虽然一开始很震惊,但是却很为小师兄感到开心。

    虞姑娘长得那么漂亮,他们两个人站一起的时候特别般配,而且自从有了虞姑娘,小师兄也变得更有“人气”了,不像之前那样,总是独来独往,孤僻冷漠。

    而且两个人看上去感情很好,所以……小师兄脸上为什么会有一个巴掌印啊?

    这种惊诧、疑惑、想问又不敢直接问的感觉,和当初在五合镇的客栈里,瞧见他脸上有巴掌印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被他这么一问,燕迟这才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

    他不得不面对刚刚被虞幼泱打了一耳光的事实。

    她动怒时的语气,还有打他时的力道,都很像。

    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却总能让他联想到一起。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更何况当初在丹阳城的时候,大小姐和她可是同时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的脸色实在难看,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迷惘,这样类似于脆弱的情绪让陈少微不禁打了个寒颤,推了推计繁,示意他先回客栈。

    计繁虽然很想留下来,可是又不敢反抗他,只好耷拉着脑袋回了客栈。

    “咳,惹她生气了?感情破裂了?”

    陈少微看他们两个不顺眼好久了,现在看见他这样,难免点幸灾乐祸。

    燕迟默了默,“没有。”

    陈少微认定他是在嘴硬,“好心”劝道:“姑娘家嘛,尤其是虞幼泱那样的,蛮不讲理,你就让一让她,不过她也真是的,再生气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燕迟重复道:“她没有和我生气。”

    是他不小心弄疼她了,她才会如此。

    眼看着再揶揄几句燕迟就该生气了,陈少微这才敷衍道:“好好好,没生气没生气,那你出来是干嘛?”

    燕迟:“买糖炒栗子。”

    陈少微一听就知道是虞幼泱想吃,看来燕迟虽然挨打了,但是却并没有和虞幼泱计较。

    “这就对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认个错,哄一哄也就过去了。”

    不像他,只能伸,不能屈。

    燕迟沉默片刻,这次没有再坚持虞幼泱没有生气的说法,而是问道:“倘若她还是生气怎么办?”

    对男女之情完全没有经验的陈少微大手一挥,不屑道:“那就对她再好点呗,好到让她离不开你不就行了。”

    燕迟听着,点了下头,“好。”

    他这么认真,陈少微难得心虚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道:“不过我才从外面回来,好像没看见有卖糖炒栗子的?”

    看在他刚刚悉心解惑的份上,燕迟没有无视他,“我可以等。”

    说完,抬脚往街上走去。

    燕迟现在心情欠佳,陈少微担心他遇到朱家的人会闹出人命,只好跟在他身后,“我和你一起去吧。”-

    虞幼泱留在客栈,心里乱得不行。

    方才的意外给她敲了一次警钟,凭借燕迟对她的了解,早晚能看透她的身份。

    她不该对他毫无防备。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时,房间的门被人猛地一脚踹开,有人大喝一声,“女鬼,还不乖乖受降!”

    虞幼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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