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院。
卧病在床的谢老夫人望着面前的韦夫人, 气得直拍床。
“住口!这话我今日只做不曾听见,今后你也休得再提!”
被谢老夫人这般不留情面地呵斥,韦夫人不禁面红耳赤,泪盈于睫。
她抬手, 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泪痕, 委屈道:“姑母, 芊娘也算是侄媳瞧着长大的, 她自小在您膝下教养, 虽是庶女,却不曾沾染那些姨娘妾室腌臜小家子气的做派, 又生得温柔貌美, 体.态丰腴, 其实从前,侄媳便有些中意她,并不是如今才有的念头……”
顿了顿,韦夫人小心觑着谢老夫人的神色,方才敢继续解释。
“我晓得您老人家疼爱芊娘, 要为她精心谋划,可侄媳……可侄媳真的也是一片好心,想要玉成此事,让咱们两家亲上加亲罢了, 铭瑄如今升任了司隶校尉, 位高权重, 不知多少人家踩着韦家门槛要做媒呢……”
谢老夫人闻言,气得愈发狠了, 她指着韦夫人道:“一片好心,你……你怎有脸皮说这种话?咳咳咳……且不提铭瑄那一院子的通房妾侍, 只说他半年前方才病逝了第三任正妻,你教他歇歇罢,别来打我芊娘的主意!芊娘的婚事我已经定下了!你死了心罢!咳咳咳……”
韦夫人见苍白瘦削的谢老夫人气成这般,怕她本来便有伤病,再气出个好歹,忙忍泪上前轻拍她的后背,顺气道:“姑母莫动怒,若这件亲事您觉得不妥当,只当侄媳今日什么都不曾说过,只是来陪您聊聊天,话了话家常……”
谢老夫人厌烦看她一眼,缓缓躺下阖眸假寐,不再置一词,摆明了在向她下逐客令。
从前韦夫人便知晓,谢老夫人甚是疼爱养在身旁的谢芊。
但韦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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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料到,谢老夫人竟疼爱谢芊疼爱到这般地步,将来谢芊在夫家后宅的方方面面都谋划得周全。
自己的独子如今身居高位,虽有克妻之名,但也不过是些风言风语,上门说媒的人家照样门庭若市。
但饶是韦家如何富贵显荣,到底远不及权势煊赫,烈火烹油的谢家,将来谢老夫人百年后,韦家不愿失了这门姻亲。
听闻谢家几位姑娘近来在相看,韦夫人便动了心思,原本她以为,凭儿子铭瑄如今的官职,谢芊不过一个庶女,谢老夫人听到这门婚事,定会喜不自胜呢。
韦夫人讨了个没趣地离开寿安院,心绪复杂地想,看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
掌灯时分。
韦夫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子,嬷嬷瞧着倚在床榻石青引枕闭目养神,恹恹面容上难掩厌烦的谢老夫人,上前为她按摩双腿。
忽地叹了口气,谢老夫人睁开眼眸,神色复杂道:“如今韦家六郎是不行了,长房前脚来说亲,后脚便将芊娘许给了韦家四房,今后便是结了亲,成了那韦六郎夫妻伉俪的结发妻子,芊娘在韦家也难免过得困窘尴尬。”
嬷嬷晓得那位年龄相当,知根知底,品貌才学皆是良配的韦六郎,是这段时日谢老夫人费心相看了许久,方才挑出来的儿郎。
谢老夫人毕竟是韦家的姑奶奶,为谢芊尽心操持,也并没有全忘了自己娘家。
这本是件双喜临门,皆大欢喜的喜事,谁料半路杀出韦夫人这程咬金来。
嬷嬷看了看被伤痛折磨得瘦削憔悴,却还要操心这些事的谢老夫人,酸涩心疼不已。
她低头仔细为谢老夫人按摩,安慰道:“老夫人是最疼爱五姑娘,为她筹谋最多的,可儿孙自有儿孙福,五姑娘将来也有自己的造化,老夫人还是好生顾及自己的身子。”
谢老夫人默了默,复又阖上眼眸,静静靠在床头,不知在思量什么。
……
回廊。
两个女使怀中各抱着装着主子们换下来的衣裳的笸箩,送到浣衣房去。
左右张望,瞧了瞧四下无人,女使对同伴神秘道:“今日在老太太房中,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她们不是一个院的,只是顺了路碰到,又从前有旧,所以攀谈起来。
另一个女使见她卖关子,随口接话:“什么?”
女使压低几分声音,越发神秘道:“老太太娘家侄媳,那位之前常来看望老太太的韦夫人,竟替她家中大公子来求娶五姑娘了。”
闻言,听者皱了下眉,不禁有些诧异。
“韦家大公子……我隐约记着,韦大公子不是早该过了成亲的年岁了吗?”
寿安院女使点头不迭:“谁说不是,听说那位大公子虽是韦家本家,长房的嫡长孙,又在朝廷里做大官,却不料,实在是个命硬的,前面克死过三位正头娘子呢……”
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她继续道:“而且一把年纪了,也没个儿子,谁不晓得他有克妻,命中无子的名声,老太太那般看重五姑娘,怎会同意这样的亲事,气急之下,臊得韦夫人当即哭起来,直说便作她今日什么话都不曾说呢……”
见自己的老友说起主子的八卦来,津津乐道的模样,女使谨慎道:“这种事,事关姑娘闺誉,除了我,旁人面前你切不可再乱嚼舌头,不然还不知要招惹多少祸事!”
寿安院女使闻言,愈发低声道:“好姐姐,我又不是傻子痴子,怎会四处宣扬这种没谱的事,不过是同你说几句罢了。”
两个女使不再言语,抱着笸箩走出回廊。
待到这两个丫头子消失在回廊尽头,谢芊自拐角廊檐下走出来,身后跟着的贴身女使偷觑她一眼,噤若寒蝉。
手中提着要为谢老夫人送去的食盒,谢芊逆光走在回廊间,面上神色淡淡,教人看不出什么来。
……
玉衡院。
油灯如豆,柔和灯影映得房中如白昼一般。
窗畔灯下,身段曼妙的少女坐在高大男人膝上,娇小身.子被笼罩在怀中。
靠着身后桌案,听着含混不清的咂咂水声,卢宛不晓得自己被男人这般强势汹涌地吻了多久,直到唇.瓣.肿.胀,舌.根.发.麻。
她被松开时,阖着眼眸,额前湿淋淋地靠在谢行之怀中,头脑晕沉,抬指的力气都没有。
修长指节慢条斯理拨开她沐浴之后,披散在肩上的长发,谢行之垂首,轻轻亲了亲卢宛的后颈。
卢宛被他灼热的气息惹得发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引得男人在她耳畔,低沉沉笑了一声。
贴着她愈发滚烫的绯面,谢行之捞着怀中少女复又捉弄似的深吻几下,暧.昧低喃道:“好甜的胭脂。”
浑身发软的卢宛红着脸,抬眸瞧了他一眼,眼波盈盈,尽是羞赧。
她娇容绯红,眉目含.情地默默抬手,纤白指尖挑去谢行之唇角与自己勾连的一缕晶莹。
觉察到男人的眸光,因为自己这个动作愈发深沉,卢宛妩媚狡黠地浅浅一笑,抬起软绵绵的手,想要推开他。
只是她力气本来便不敌谢行之,如今更是乏力,推搡的举动,仿佛欲拒还迎一般。
谢行之眸色愈深,要抱她起来。
卢宛却按住他的手,睁着水润润的眼眸,浅笑着摇头:“今日不行。”
想到女子每月都会有不方便的几日,而怀中的小妻子,自嫁入府中,便夜夜随他孟浪……
谢行之脑海中似有念头什么稍纵即逝。
但不待他继续思索,卢宛轻轻开口,打断了今晚原本要体贴她的男人的思绪。
她眼波如丝,嗔怪望着谢行之,娇娇道:“昨夜摄政王莫名其妙吃醋,不听妾的,妾说把妾弄疼了,您也不肯停下来。”
顿了顿,她凑到他耳畔,气息如兰:“所以今晚,妾要罚您不许碰我。”
谢行之眼底含笑,摩挲着她年轻貌美,娇艳如花的面容,神色略有些拿她无法的无奈。
“促狭鬼。”
见她不再反抗,他打横将她抱起。
落下帐幔,男人慢条斯理动作的长指,又在处处点火……
把玩着卢宛一缕散落耳鬓的青丝,谢行之略有得意地亲了亲气息不定,软得仿佛一汪春.水的女郎的嫣唇:“宛娘真的不想要吗?”
卢宛睁开水雾蒙蒙的眼眸,羞恼地推了他一下,将属于他的另一半锦被皆夺过来,抱在自己怀中,防备得将自己裹得严实。
望着整个人缩在被中,只有半张绯容露在外面,阖眸休息,眼睫却颤得厉害的女郎,谢行之愉悦地沉沉笑出声来。
第027章 麝香
卢宛坐在窗畔桌案前, 垂眸烹茶,女使上前,将双手捧着的木椟打开,放在案上, 只见木椟里俨然是一串雕工精细, 美轮美奂的紫檀手钏。
望着神色淡淡, 不显山不漏水, 面上瞧不出什么来的太太, 女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犹疑片刻,女使疑心重重道:“太太, 您说, 这是不是二姑娘在向您示好?”
卢宛抬手, 撩了撩氤氲的茶雾,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顿了顿,安静地思忖了一会子,卢宛抬眸看了身侧侍候的女使一眼,吩咐道:“你自后门离府, 寻郎中来。”
听到太太这般吩咐,女使想到上回文翠院生事的那个墨梅,眼皮不禁跳了一下。
曲膝礼了礼,女使应道:“是。”
郎中很快便被寻来, 隔着一道屏风, 郎中将切开的檀木珠子给了女使, 女使奉给卢宛。
屏风之外,郎中低着头, 拱着袍袖行礼,回禀道:“夫人, 这木珠中空,里面盛放的乃是麝香。”
顿了顿,郎中将头低得愈发厉害。
他虽是德高望重,医者仁心的名医,但却有些不愿招惹谢家这种权势显赫的高门大户的是非,是故踌躇片刻,方才硬着头皮不安地开口。
“妇人长期佩戴麝香,于子嗣怕是有损,夫人还是莫要将这手钏随身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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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宛坐在屏风之后,此时听到郎中这般说,心中却并无甚波澜起伏。
颔了下首,卢宛教女使带郎中下去领赏钱。
神色平静地坐在桌案前,卢宛抬手去拿放在托盘中的檀木珠子,引得侍立一旁的陈嬷嬷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不过,卢宛只是短暂地瞧了一眼,便将那檀木珠子放了回去,用帕子慢条斯理拭着指尖。
陈嬷嬷见卢宛面色淡淡,摸不准她的心思。
她面上有些惊魂未定的庆幸:“太太,这二姑娘一个尚未出阁的在室女,行事竟这般狠毒,若不是她的手段太拙劣愚蠢,太太又多长了心眼,怕是便要被她害了去。”
微顿一下,陈嬷嬷迟疑地看着卢宛,问道:“太太,可要去寻摄政王来?”
卢宛垂眸不语,似在思量什么。
半晌,她摇了摇头,淡声道:“将这手钏收到库房去,不必声张。”
见卢宛要冷处理这件事,陈嬷嬷虽有预料,却还是有些为她打抱不平:“太太,真的要忍让了这位心狠手辣的二姑娘这次吗?恐怕这次不成,她下回会变本加厉,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啊……”
卢宛将擦过手的帕子一道放在托盘上,眉眼清淡,难辨喜怒。
她抬头望了一眼忧心忡忡的陈嬷嬷,勾唇笑笑:“谢芙是摄政王的女儿,便是酿下弥天大祸要处置,也是要过了摄政王那里的。”
她毕竟刚嫁进来,孑然一身,根基尚浅,并不觉得自己在丈夫心中,会重要到未曾伤及分毫,便能重创谢芙。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先将谢芙的把柄攥在手中,必要时再一同爆发。
看着陈嬷嬷,卢宛浅浅笑着宽慰这个从自己小时候便侍奉在侧的忠仆:“今日既规避过去,处置也伤不了她的筋骨,便暂时放在一旁,嬷嬷不必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嬷嬷心疼地望着卢宛,敏锐地发觉,姑娘方才说的是,“暂时”将这件事放在一旁。
她心中悲愤这才消退了些,但仍旧觉得不平。
很多时候,饶是陈嬷嬷在高门宅院活了大半辈子,心性坚毅,深知木已成舟,无可转圜的道理,却还是为卢宛惋惜。
谢家二老爷身体衰弱,后院虽姨娘通房不缺,但这么多年,终究只有二夫人所生的大姑娘与二公子。
大姑娘已经出阁,二夫人常年吃斋念佛,听闻性子最是温善随和。
虽然长房风光煊赫,富贵尊荣,相比之下,二房有些黯淡无光。
但谢家毕竟是谢家,更不必说,二房跟长房一样,也是谢家主家嫡.宗。
当初姑娘与二房二公子定亲,在京中是一门面子里子,都甚为丰厚的好婚事。
若是嫁到谢家二房,便不会有如今这般多是非。
陈嬷嬷不明白,平素闲云野鹤,只是富贵闲人的卢二爷,当初为何会忽然改变主意。
但这个念头,陈嬷嬷也只敢在心中暗暗困惑,毕竟如今姑娘的夫婿手握兵权,掌控朝堂,姑娘又诰命在身,受专房独宠。
明眼人皆知如今天下风云变幻,待姑娘生下长房嫡长子,在谢府真的扎根立足,凭着谢氏一门如今在天下的权势,今生,姑娘还不晓得会有何等造化。
……
寿安院。
谢芊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上,望着卧病在床的谢老夫人,怯怯柔声细语道:“祖母,这是芊娘亲手做的糖渍甜梅子,您用了药之后,拿它好甜甜口。”
看着走过来,乖顺坐在自己床畔绣墩上的谢芊,谢老夫人面上浮现慈和笑意,十分受用。
“你有心了。”
抬手拍了拍为自己轻轻按摩的谢芊的手背,谢老夫人欣慰道:“这些时日我打量着你常去玉衡院,年纪长大了,总算开些窍。”
打量着面前谢芊,谢老夫人笑着循循善诱:“从前我便常常劝你不要总是窝在寿安院,年岁跟花蓇朵一般的小姑娘,便是好好的,跟老婆子这么呆闷着,时间久了,也怕闷出什么病来。”
听到谢老夫人这般说,谢芊不禁莞尔一笑:“芊娘是何种性子,祖母是最晓得的。从前芊娘总担心在人前说错话,行差踏错,惹人耻笑,担心明明是芊娘做错了事,却连带着给寿安院,给祖母丢人,所以不敢不愿出去。”
默然了片刻,谢芊的耳朵与面颊红了红,她眼眸亮亮地望着谢老夫人,一派天真赤诚之色。
“可是祖母,您晓得吗?阿娘真是个心善的好女子,待芊娘温柔可亲,如沐春风。说声托大的,虽然阿娘并不年长芊娘几岁,但在她跟前,芊娘却好似在真正的亲生母亲身旁一般,半点不觉得拘束窘迫。”
听到谢芊有些不好意思地盛赞自己的那个新儿媳,谢老夫人唇畔虽还带着笑,但眸中慈祥的笑意却淡了几分。
卢宛嫁进谢府不过堪堪两个多月,却招惹得二孙女芙娘被打之后中邪,掌管谢家后宅多年的孙姨娘也因她被禁足。
谢老夫人长年吃斋念佛,不喜看到争斗。
她最厌恶这些勾心斗角的后宅倾轧之事。
一家上下和睦体面才是最紧要的,有道是家和万事兴,遇到腌臜祸事,不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解决,反倒要闹大,要打击报复,比那挑起事端的都混账。
再加上自己品貌才学皆备的二孙子在新儿媳刚嫁进来的时候,卧床重病了一场,谢老夫人虽明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对卢宛一开始便无甚好印象。
只是……
只是,想到自己每况愈下的身子骨,与卢宛如今长房主母的身份,谢老夫人勉强按捺心中的不快与厌烦,笑意淡淡地握着谢芊的手。
“你这个母亲当初嫁进来,悔了你二哥哥的婚,进门得不光彩。”
提及这件事,谢老夫人便有些心绪复杂:“那卢家几百年清流世家,如今却一副攀龙附凤,踩低捧高的低贱小人做派,教人不耻,但,接触久了方才发现,你嫡母虽然有时得理不饶人,但并不是什么坏性子,心机叵测的人。”
顿了顿,谢老夫人笑意愈淡地继续道:“你能跟她要好,便是今后出阁不在家中,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芊懵懵懂懂地点点头,踌躇半晌,方才向谢老夫人道:“祖母,之前在玉衡院,芊娘听闻,三姐姐的亲事仿佛快要定下了,听说是门很好的姻缘呢……”
看着面前的小孙女,又听她这般说,谢老夫人一时有些心绪翻涌,着急上火。
忽地开口打断了谢芊的话,谢老夫人气恼骂道:“真是混账,她一个宗妇,跟你这闺中女子说什么姻缘不姻缘的!也不晓得卢家是怎么教养姑娘的,破落户一般!”
见谢老夫人眉心紧锁,极为不快,谢芊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补救道:“祖母莫要动气,这件事芊娘不是从母亲那里听来的,是……是偶然自玉衡院女使口中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的……”
闻言,谢老夫人难看的面色,方才和缓了些。
心中余怒未消,谢老夫人道:“这起子爱嚼舌根子的婢子,虽是难免,但有时可恶得教人恨不得将这些长舌头的都打杀了出去!”
谢芊望着气恼的谢老夫人,眼眶微红,潸然欲泣。
她抬手拉了拉谢老夫人的一角衣袖,目光怯怯道:“祖母莫要生气了……”
看着面前胆小怯懦的小孙女,又想到她的婚事,谢老夫人一时头疼。
她目光复杂,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自古婚嫁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闺阁女子,问这些很是不该,我平素是怎样教导你的,皆都忘了吗?”
谢芊闻言,立时眼眶通红,眸中含泪地认错:“芊娘晓得了,今后定会谨遵祖母教诲。”
看着乖巧温顺的谢芊,谢老夫人只觉昨日因娘家侄媳而生的一肚子闷气,皆好转些许。
她握着谢芊的手,语重心长道:“放心罢,祖母不会教人亏待了你的,也不会教你后半辈子面上风光,
里子里受罪的。”
谢芊听到谢老夫人这意有所指,似是而非的话,心中微微紧了一下。
第028章 偏爱
后花园。
卢宛手中拿着团扇, 慢慢打着扇,顺着小径往前走去。
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卢宛倦意沉沉,正待回去休息。
身后忽地传来一道语调带着敌意的熟悉声音:“太太这是要到哪去?”
卢宛转身, 却见身后亭亭玉立的不是旁人, 正是教人厌烦的二姑娘谢芙。
扫了一眼手中提着一只形状精秀的鸟笼, 鸟笼中有两只珍珠鸟的谢芙, 卢宛不愿理会她, 淡淡瞧了瞧她,抬步欲离开。
谁料, 谢芙却挑衅一般, 快步上前, 拦住卢宛去路。
卢宛身旁侍立的女使见状,不禁有些气恼,抱不平道:“二姑娘是越发不懂礼数了,见到太太也不知道行礼吗?”
女使心中对这位二姑娘憎恶至极。
这有些不稳重的话,果然教谢芙抓住了话柄。
微一挑眉, 谢芙冷了面色,呵斥道:“主子说话,何曾用你这贱婢插嘴?舌头不想要了?”
说罢,谢芙望着面前的卢宛, 面上尽是难以置信, 幸灾乐祸之色。
“太太, 你身边的人皆是这般吗?从前我们谢家可没有这样牙尖嘴利,该被拖出去打死的贱蹄子, 太太身边的人可真是知书懂礼极了。”
瞧着谢芙面上明晃晃的冷嘲热讽,卢宛却望着她, 忽地浅浅一笑。
她语气温和,但姣好面容上的那抹笑意,却怎么瞧,怎么透出些许冷意来。
“你是在质问我吗?以女儿的身份,还是什么旁的?”
听到卢宛声音冷淡的询问,又望见她温和平淡的面色。
不知为何,原本觉得自己这回稳居上风的谢芙,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侧了侧眼眸,不去瞧卢宛,谢芙讥嘲道:“我……我只是好奇,这般僭越多嘴的婢子,太太为何会留在身旁,败坏谢家门楣……”
卢宛轻轻打断她的话,收起面上笑意,淡声道:“玉衡院的事,也便是谢家主母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闺阁在室女置喙。”
谢芙见卢宛语气虽温和,但说话却毫不客气,不禁心中冒火:“你!”
看了谢芙一眼,卢宛懒得过多理会,转身欲离开。
眼眸一转,瞧见卢宛手腕上并不曾佩戴自己送的紫檀手钏,谢芙上前几步,又挡在卢宛面前。
她故作诧异,神色有些受伤道:“太太为何不曾戴女儿送的紫檀手钏呢?那可是女儿特意寻了大家,为太太做的,难道太太是因为厌恶女儿,所以连那精心雕琢,消耗女儿无数心血的礼物也随便丢弃了吗?”
看着假惺惺的谢芙故作伤心的模样,卢宛忽地笑了起来。
她浅浅微笑的模样,仿佛嫣然明媚的桃华盛开一般,灼灼生辉。
顿住脚步,卢宛颔了下首,愉悦轻松地笑道:“是啊,正是丢了。”
娇柔潋滟的水眸凝住谢芙,卢宛眸光微冷地定定望着她,意有所指地轻笑一声:“若是不丢,我都为二姑娘觉得胆战心惊。”
心里原本洋洋得意的谢芙,闻言,不禁面色微变。
她掌心微有些出汗,佯作镇静地望着卢宛,问道:“太太……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卢宛既什么皆不说,又好似什么皆说了。
微微一笑,卢宛眸色愈冷地看着面前的谢芙,笑着反问:“二姑娘既然敢做,这会子怎么反倒不敢当了。”
谢芙闻言,心知肚明卢宛是识破了自己的那些小伎俩,面色愈发难看。
“你……你……”
她指着卢宛,“你”了半晌,面上神情复杂变幻。
最终,谢芙一拂袖,咬牙看了一眼在场的女使仆妇,吩咐道:“你们都给我退下,走得远些!”
谢芙身旁女使忙离得远远,不敢忤逆在气头上的二姑娘。
而卢宛身旁的女使,却皆对谢芙的命令不闻不问。
横了一眼卢宛身旁伺候的仆妇女使,谢芙冷道:“还有你们!”
听到谢芙不善的语气,卢宛的贴身女使担忧地望向她:“太太……”
卢宛颔了下首,神色淡淡道:“退下罢。”
平素,卢宛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
但谢芙几次三番蹬鼻子上脸,接连两日向她挑衅,今日若不打压回去,恐怕今后再无宁日。
待到两人身旁的女使皆离开,卢宛与谢芙站在后花园池塘的水榭外。
卢宛望着池塘中绯红的芙蓉花,谢芙面色难看地瞧着她,直截了当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晓得什么了?”
有时候,卢宛还真是“羡慕”谢芙的直来直往,我行我素。
不晓得两人不曾来往的那几年,谢芙是被怎么教养的,成了这么一副天下人好似都是她的下人奴仆,皆要听从于她,幼稚刁蛮的模样。
将目光落在谢芙身上,卢宛反问道:“二姑娘觉得呢?”
她语气平静,神色好整以暇,但说出的话却叫谢芙抓狂:“奉劝二姑娘一句,下次莫要再做这拾人牙慧的蠢事。”
“你!”
谢芙不曾料到卢宛会这般毫不客气地奚落自己,她气极反笑地威胁:“你还真把自己当谢家太太了?可笑!当初你做的那些不知廉耻的事,你小心点!惹恼了我,仔细都给你抖落出来!”
卢宛掩于袖中的手指,在听到谢芙的这一番话后,悄无声息紧攥成拳。
不曾察觉到卢宛微暗的眸色,谢芙举高手中提着的那只玲珑精致的鸟笼,微挑下颔向卢宛倨傲道:“瞧见这鸟了吗?”
她自发髻上取下一支簪子来,捉住鸟笼中的一只珍珠鸟,姣好的芙蓉面上是明晃晃的恶意。
几簪子下去,谢芙手中弱小的生灵已经奄奄一息,再无挣扎之力。
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面前的卢宛,谢芙神色尽是恶意,眼眉舒展笑道:“莫以为父亲宠爱你便可以恃宠生娇,在父亲眼中,你不过同这珍珠鸟一般,是个低贱的宠物玩.物罢了!”
将手中遍体鳞伤的珍珠鸟扔进池塘,谢芙用帕子慢慢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她冷嗤一声,轻蔑向卢宛道:“凭你做下的事,你以为父亲心中真的会像尊重我母亲,尊重妻子一般尊重你吗?父亲如今不过是贪图新鲜,把你当个玩意罢了,你可千万别当了真!”
说罢,谢芙饶有兴趣地瞧着卢宛,想要享受在她面上看到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神色的快意。
可谁料,谢芙费了这般多口舌,卢宛面上的神情,却仍是古井无波。
“哦。”
看到卢宛随口敷衍自己的模样,谢芙收起面上明媚得意的笑意,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不生气?”
觉察到自己的反应,在卢宛面前落了下乘,谢芙收敛惊诧,正欲开口继续讥嘲。
却忽见面前一直神色淡淡的卢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淡声道:“生气啊,可是你看后面,谁过来了。”
见卢宛这般老神在在,谢芙不禁心中收紧。
她以为是自己父亲途经此处,难免有做贼心虚之感。
谢芙下意识地侧身,顺着卢宛手指向的位置望去,却见身后空无一人。
挪了挪脚步,要转过身来,谢芙正欲冷嘲热讽卢宛装神弄鬼,却被人自背后用力推了一把。
“啊!”
因着重心不稳,谢芙自岸边摔了下去,溅起一池浪花。
卢宛漠然站在岸上,厌烦地看着池塘中呼救的谢芙。
池塘水浅,何况府中下人众多,很快便会有人来救谢芙。
想到从前谢芙将旁人随意从桥上推下去,摔得擦伤扭伤,奄奄一息,以及她因为嫉妒心太重,对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卢宛还觉得只让她喝些池塘水,是便宜了她。
……
在谢芙自小到大的记忆中,这世
上所有人对她皆是百依百顺,从未有过不依从。
向来只有她因着各种不顺心的缘由,出手对付,打击旁人。
她几次三番受委屈,皆是在今年,皆是犯在了卢宛手中。
被几个会水的婆子救了上来,谢芙气急败坏站稳身形,便要上前厮打卢宛。
“你……卢宛!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女使仆妇们生怕两位主子真的打了起来,忙七手八脚地阻拦,劝慰谢芙,想让她消气。
谢芙恨不能上前手撕卢宛,却被众人拦住。
加之她从未当众如此出丑,心里火气更是如滚油浇过一般。
她咬牙叫着卢宛的名讳,叫嚣着有朝一日,定要亲手将卢宛千刀万剐。
正恶毒诅咒,怒骂着卢宛,却忽有沉冷的声音穿插进来。
“芙娘,你说什么?”
谢芙泪眼模糊地侧眸,望着自假山后走出来的谢行之,委屈地抽泣:“父亲……”
虽然谢芙并不觉得今日之事自己做错什么,但想到方才怒气直冲脑门,自己所说的那些话,她难免有些心虚。
张了张口,谢芙觉得自己被推落水是事实,索性添油加醋。
“父亲,您听女儿解释,是卢宛先莫名责骂女儿是死了娘亲,无人教养礼数规矩的野种,旋即还觉得不痛快,欺女儿身体虚弱,动手将女儿推下池塘的!女儿只是太过气愤,才会口不择言……”
她眼眸含泪,怨恨地望向卢宛,指着卢宛对谢行之道:“她定是想要生生淹死女儿,为她将来的孩子让路!父亲,阿娘仅留下我与蕖娘这一点骨血,若真教卢宛这狠毒的女人得逞,阿娘的在天之灵都不会瞑目的!”
卢宛倒是不曾料到,谢行之真的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到这会子已近日暮时分,后花园又这般大的动静,他会有所耳闻,赶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思忖片刻,听到寻衅在前的谢芙这般颠倒黑白,卢宛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婉和顺地向谢行之曲膝行礼。
她眼眶微红地摇首,失望地望着谢芙:“芙娘,你说这话,真是教人心寒。”
苦笑了一下,卢宛怅惘地眼眸低垂道:“我虽是继母,但对你们四个姑娘皆是一视同仁,从未用这个身份压迫过你们什么。嫁到谢家以来,因我与你们年岁相仿,比起继母这个身份,我一直尽可能宽容对待你们,希望你们能将我看作一个可以交心,信赖的大姐姐。”
因着悲伤,卢宛的声音微有些低沉。
但她所说的言语,却字字咬得清晰,能教在场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不似方才谢芙歇斯底里的撒泼打滚,语无伦次。
卢宛红着眼眶,露出些无可奈何的宽容之色来:“可是,芙娘,你怎么能信口雌黄,这般污蔑我呢?方才两方女使皆在,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皆是有迹可循。若摄政王亦觉得妾会恶言中伤芙娘,甚至做出那起子残害摄政王骨肉之事,我们可以两方对质,看看究竟是谁在说谎。便是最后不追究芙娘的责任,今日也要将此事掰扯清楚!”
谢芙只觉自己方才的一言一行,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气得跳脚:“你!你!”
察觉到父亲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目光,谢芙一面在心中大骂卢宛,一面告诫自己要稳下心来,不能再被卢宛带入坑中。
她深吸一口气,正待开口说话,谢行之却望着她,声音沉冷地问道:“你母亲为何要推你落水?”
谢芙委屈地望着谢行之,方才她已经说过,卢宛是要残害她母亲留下的那一点血脉,为将来卢宛自己的孩子让路。
而她的父亲,无论是忽略她的话,还是不相信她的话,这都让谢芙深觉受到沉重的打击伤害。
鼻腔酸涩,谢芙含着泪,恨道:“卢宛这个贱人才不是我的母亲,我母亲早已去世了……”
“谢芙!”
听到谢行之不悦的呵斥,鲜见这般直呼自己的名字,谢芙眼泪涟涟地望着他,愈发伤心委屈地质问:“父亲,您上回便偏袒卢宛,这次也不肯保护您的女儿吗?”
谢芙看着这会子装得人畜无害,温婉柔弱的卢宛,忍无可忍地骂道:“你这个信口雌黄,不知廉耻的贱人!颠倒黑白也不怕老天爷下个雷劈了你!”
谢行之望着这一场闹剧,刁蛮任性的女儿,退让沉默的小妻子。
从前,他便知晓谢芙常在外面惹出事来,但他政事繁多,于谢芙并无太多教养的时间。
相信病弱温和,慈母柔肠的郑氏能做好相夫教子的主母责任,对犯错的谢芙因为哭泣便纵容宽待,以至于眼下家宅不宁,是他需要自省的过错。
失望透顶地看着谢芙,他的第一个女儿,也是与妻子所生的,曾经因为她的美貌出众,聪明伶俐寄与重望的嫡女,谢行之吩咐道:“将二姑娘带回去,好生休息,病好之前,不必出院子。”
谢芙身旁的女使闻言,皆踌躇着上前,想要劝失魂落魄的二姑娘回院子。
察觉到父亲落在自己身上失望厌烦的目光,谢芙眼泪如断了线的珠串。
她悲从中来:“父亲,女儿好好的,怎会生病?是您病了,得了偏心眼的病!”
见她仍执迷不悟,谢行之眸色冷凝,有些漠然无情道:“若想被掌嘴,便再忤逆顶撞。”
谢芙又悲又愤,却因为知晓父亲一贯的雷霆手段,而不敢再多言。
望了一眼仍旧站在原处,鬓发衣衫,被池水浸湿,凌乱不堪的谢芙,谢行之命令道:“将二姑娘带回去。”
谢芙失魂落魄,又不甘地离开之后,卢宛也就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回玉衡院。
却不料,从前这个时辰忙碌得抽不开身的谢行之,却同她一道去了玉衡院。
走进寝间,卢宛在去后花园前已经用了晚膳,正欲去沐浴,掩于袖间的纤指,却被身侧男人的大掌握住。
她抬眸,有些诧异地望着面前将自己揽入怀中,正垂眸瞧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今日委屈你了。”
其实,方才回来的路上,卢宛心中便一直惊奇诧异,在自己与谢芙之间,谢行之竟会选择向着自己。
对这个清冷淡漠,克己复礼的男人,她可从不敢有什么奢望妄想。
毕竟,上回谢芙装神弄鬼的前车之鉴,教卢宛下意识觉得,今日之事,谢行之恐怕又要“大让小”,“长让幼”地捣糨糊,假惺惺维护家宅“和睦”呢。
浅浅一笑,掩下眸中那抹异样的思量,卢宛垂下眼眸,和顺贤淑的温婉模样,并不曾言语。
她想要自谢行之怀中离开,去沐浴洗漱,洗去一身的厌烦与晦气,不料,却忽地被男人打横抱起。
卢宛无奈,委婉含蓄地拒绝道:“摄政王,如今天色尚早,妾还不曾沐浴呢……”
谢行之并不曾说什么,只是抱着她,走进珠帘掩映的内间……
待到两人沐浴洗漱完毕,已是亥时。
卢宛绵软软地侧躺在床榻上,娇容绯红,水眸娇慵妩媚地望着正起身打落帐幔的男人。
她脉脉柔情,水波潋滟的眸光,不期然与转过身来的谢行之半空相撞。
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卢宛面容红得愈发厉害。
复又被躺在身侧的男人揽入怀中,轻拢慢捻地上下其手,卢宛抬手推了推他,轻声嘀咕:“不要,好累……”
谢行之咬了咬她的耳朵,灼热的气息落在她本便发烫的面颊,带起一阵颤栗。
“别怕,这次不会弄疼你,也不会辛苦你,只会让你很舒服……”
卢宛被揉弄得浑身发软,有意想再抵抗几下,却被熟门熟路,技巧娴熟的男人吻住嫣唇,随之落下攻城略池的强势攻势,扰乱得再无一丝一毫力气……
鸣鼓收兵之后,汗水湿透的长发贴在肩头,黏腻难受得紧。
卢宛阖着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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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不定地休憩,心中却因着汗涔涔的乌发,有些不耐。
抬手撩了撩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长发,卢宛眼眸半睁半阖,寻觅到自己腰间束带,将一头青丝松散地信手绾起。
然后捧起谢行之的墨发,搭回到他自己身上。
瞧见怀中卢宛动作绵软,隐有娇嗔哀怨的模样,谢行之垂首亲了亲她的耳垂,不禁低沉沉笑出声来。
摩挲着她印有点点红痕的光洁肩.颈,谢行之的嗓音喑哑愉悦。
“方才舒服吗?”
卢宛娇娇地横了他一眼,潋滟的眼波流转,不肯遂他心意:“好痒,有什么舒服的……”
谢行之自她温软馥郁的唇上亲了一下。
怕他又起了兴致,卢宛握住他的大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说话。
想到今夜男人的温.存缱绻,卢宛不禁好奇问道:“摄政王这是在补偿妾吗?”
说着,从前忍耐心中的闷火涌上心头。
卢宛抬眸瞧着面前近在咫尺,与自己气息.交.融的谢行之,故意刺他:“真稀奇,怎么这回,摄政王反不教妾让着她了?”
她并不曾明说“她”是谁,但两人皆心知肚明。
谢行之见她娇媚的芙蓉面隐有小小的挑衅之意,望着她,低沉沉问:“我说,你便不会去招惹她吗?”
卢宛闻言,却娇声娇气哼了一声,收敛起方才那抹挑衅的刺意。
她回道:“若她不来招惹我,我自不会对她做什么。”
听到卢宛这般说,撒娇斗气一般,谢行之不禁勾唇。
他对怀中娇蛮的小姑娘随口道:“孩子话,你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争执什么。”
卢宛闻言,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
她不再言语,被灌溉滋润得妩媚艳丽,如灼灼桃华一般的绯色娇容偎进谢行之怀中,枕着他劲瘦有力的手臂倦怠地沉沉入梦。
望着怀中疲倦睡去的软玉温香,谢行之垂首自她温软馥郁的唇瓣亲了一下。
修长指节将她耳鬓凌乱的,被汗水湿透的一缕发丝,轻轻绾在耳后。
第029章 谢弦
每月照例自兴国寺上完香火钱, 卢宛坐上马车,准备打道回府。
马车中,卢宛正阖眸养神,车厢却忽地剧烈颠簸了一下。
她扶住车厢内壁, 微微皱眉, 问车外道:“怎么回事?”
外面的女使闻言, 忙与她解释:“太太, 是咱们的马方才有些失控, 撞到了前面停着的那辆马车。”
卢宛抬手撩了撩车帘,对车外道:“去瞧瞧人家的马车有无损坏, 若是有, 给他们些赔偿。”
女使与车夫得了吩咐, 去瞧前面的马车。
片刻之后,女使有些迟疑地回来回禀:“太太,前面的马车也是谢家的呢。”
闻言,卢宛正欲说些什么,一道温润清越的声音自马车外传来。
“大夫人。”
听到行礼声, 卢宛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在看到车外正定定望着自己的人是谁之后,卢宛微愣了一下。
正站在车外,身着淡青色直裰, 面如冠玉, 身若松柏的俊俏郎君, 正是谢家二公子谢弦。
旋即便回过神来,卢宛轻颔下首, 和气客套地笑笑:“原来是二公子。”
她温和平淡地问道:“马车不曾损坏罢?”
谢弦的目光一直落在卢宛身上,教她心下渐渐生出些不耐。
半晌之后, 似是觉察到了卢宛若有似无,隐隐克制的不悦,谢弦微微低垂眼眸。
“不曾。”
卢宛不冷不热地颔首,“嗯”了一声,放下手中车帘。
她在车厢中坐好,吩咐车夫道:“走罢。”
而目光定定得好似痴了,偏执病态望着卢宛的马车离开,谢弦在身后侍从担忧悲愤走上前,想要劝他回马车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
想到这些时日未见,容貌比之从前更加明艳娇媚,有几分从前青涩少女所没有的绰约风韵的卢宛,谢弦忽地用帕子掩住唇,剧烈咳嗽起来。
身后侍从担忧地望着谢弦,一面为他抚背顺气,一面愤愤地抱不平道:“这位大夫人,这般翻脸不认人,可真是冷血无情!二公子,您何必为了这种不择手段的心机女子伤心,损耗您自己的身体?您这般家世相貌,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谢弦垂眸瞧了一眼手中沾着血丝的帕子,将帕子揉皱一团,对身旁侍从道:“不得胡言。”
话虽如此,但想到方才卢宛待自己冷淡寻常如普通宗亲的态度,又想到从前宫宴上所见到的,那个美丽温婉,笑靥如花的记忆中的女郎,谢弦眼眸里尽是幽怨凄伤,与一缕深埋眸底,却藏不住的怨毒……
今日,是他令人故意弄坏了卢宛停在兴国寺外的马车,然后在这里等着,希望能见她一面。
如今他心愿顺遂,但这几个月沉甸甸压在心中的巨石,却越发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只觉五脏六腑疼得厉害。
谢弦转头看了看身侧的侍从,却见侍从一脸焦急地说着什么,嘴型张张合合。
但他却一句也听不见。
脚下虚浮,谢弦眼前忽地一黑。
他吐出一口血来,身形绵软地昏厥了过去。
……
暮色四合,正是掌灯时分。
沐浴之后,身着宽散中衣的卢宛手中拿着一本棋谱,正一面打谱,一面闲敲棋子。
有珠玉相击,叮咚悦耳的声音传来,卢宛抬眸望去,却见谢行之正自珠帘后走进来。
放下正暗暗思索的棋局,卢宛浅浅笑着站起身来,向谢行之曲膝行礼:“摄政王回来了。”
谢行之眸光凝在她身上,难辨喜怒。
行至卢宛身旁,牵着她的手坐到窗畔软榻上。
谢行之挑起卢宛的下颔,摩挲着她的面颊,淡声问:“听闻今日你出府去了。”
觉得这般的谢行之有些异样,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里,卢宛抬眸望着他,微一蹙眉,按捺下心中的茫然。
她颔首道:“嗯,去了趟兴国寺,上了些香火钱。”
顿了顿,卢宛望着谢行之,若无其事问道:“摄政王怎么晓得的?”
谢行之并不曾回答她的问题。
修长指节自柔晕灯影下,卢宛美.色.更盛的面颊滑下,按在她的颈后,他沉肃英挺的眉眼愈发冷淡。
将卢宛圈入怀中,谢行之垂眸望着她,墨眸沉沉。
他冷淡地复问:“去寺庙可曾遇上什么人?”
卢宛不晓得他是在抽哪门子风,但心中腹诽,面上却嫣然一笑。
卢宛摇首答道:“不曾,妾是自己去的。”
听到卢宛的回答,好似意料之中,谢行之低笑一声,忽地展臂将她打横抱起。
望着不曾做任何前.戏,便将她丢入床榻,信手打落帐幔,倾身而下,一身沉冷凛冽的男人,卢宛眼眸蓦地睁大。
“摄政王,您……您要做什么……”
第030章 独占
已近丑时。
觉察到谢行之今晚的不同寻常, 卢宛有些招架不住地抱着他的肩膀,嗓音沙哑地轻泣哀求。
“摄政王,妾……妾真的不行了……求您饶了妾罢……”
面颊烫得厉害,卢宛只觉自己整个人好似方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汗湿涔涔。
谢行之垂眸望着娇容绯红, 水眸潋滟, 浓密乌睫被点点泪珠濡湿的卢宛, 捏着她的下颔让她望向自己。
墨眸微凝, 谢行之嗓音低沉,稍带冷凝地复问:“今日去兴国寺, 可曾遇到什么人?”
卢宛眼泪涟涟, 泪影婆娑。
闻言, 她更是觉得莫名。
这个问题,方才谢行之便已经问过,而她也答过。
她只是一如寻常去了兴国寺,不曾有事发生地复又回来。
谢行之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近乎逼问, 究竟是要做什么!
面颊贴在谢行之肩上,卢宛眼眸半阖,鲜见梨花带雨地哀哀哭泣:“真的没有……妾真的不晓
得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谢行之疾风骤雨,肆意激狂的动作, 因着自己的亲近与解释而有所和缓, 卢宛抬首, 水润润的迷蒙美眸望着他。
半晌,男人俯首, 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觉察到他周身情绪的变化,卢宛上道地抬手, 软绵无力的柔细藕臂如藤蔓一般,和顺温柔地紧抱住身上的男人。
她娇容绯红,眼尾濡湿,湿漉漉的眸子望了望与自己气息交.融的谢行之,羞赧地微阖眼眸,探出娇舌。
从前,床榻间,她从未这般主动讨好过他。
卢宛阖着眼眸,并不曾发现,此时此刻,男人因着她这小小的讨好,深沉的眸色。
不晓得过了多久,卢宛只觉自己的唇舌,麻.木.肿.胀.得厉害。
她难耐地侧首,避开气息灼热的谢行之,娇.喘不已地喘.息着。
发觉自己方才的主动讨好似并不曾有太大作用,卢宛有些欲哭无泪。
她忍着羞赧,面红耳赤地磕绊道:“妾……妾可以帮您用手……求您不要再继续了……”
眼波盈盈的水眸望着谢行之,卢宛红着眼眶,眸中浮起水雾:“可……可以吗?”
谢行之并不曾言语,卢宛横了横心,索性不曾等他回答……
怀中倦怠至极的女郎,已经沉沉入梦。
谢行之垂眸,指节摩挲过她柔腻白皙,如瓷釉一般的肩.颈。
颈间些微痒意,教卢宛难过得紧。
她半醒半寐,低低啜泣着,颤栗想要躲避,只是身体却被强势的男人禁锢怀中。
“求您了……不要再碰我……”
听到她婉转轻泣的梦呓,不知为何,却又想到那与她余情未了,吐血昏迷的谢弦。
谢行之冷凝眸中,闪过一缕嗜.血的暴.戾。
只是,在瞧见偎在怀中,睡颜柔美沉静,面容微带泪痕的女郎后,他充斥寒冽肆.虐的心,却渐缓下去。
如今她已是他亲密无间的枕边人,旁人如何觊觎,皆不会改变。
望着少女眼尾泪痕,苍白面色,谢行之眸色愈深,欲.念翻腾。
心中有野.兽叫嚣,要将怀中娇柔的猎物,藏匿,撕毁。
不见天光地独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