嫩生生的豆角和茄子,切好泡盆里。
又捞了能储存的酱油肉出来切了好几片,煸出油下葱姜蒜,而后放豆角茄子,这都不用再加水了,小火炖着就好。
四爷看着烟囱做的不好,出去给拾掇烟囱去了。要不然一烧炕一开火,屋里的烟走不出去。
桐桐坐在灶台前给添柴,把跟五丫分开之后的事说给她听。家里的事就这么些,一路也是坎坎坷坷。
五丫拿着锅铲的手都开始抖了:“卖了我就算了,咋连金秋她们都卖?”
谁说不是呢?
五丫骂老大:“大嫂嫁进门十多年了,生儿育女的……都逃出来了,还能给卖了?”真不是个人呀!她重重的翻着锅里的菜:“四嫂,我只跟你们来往!三哥三嫂……我怕他们的嘴不紧。”
“好!知道了。”桐桐并不勉强她。不想见其实是很难碰上的!老家两口子被四爷安排到邮局去了。
邮局送报纸送信,这都是需要人走着来来回回的,很辛苦,但肯定是能挣一份稳当的钱。老就是再懒,该干的活得干呀!一天天的走固定的路线,还能怎么磨蹭?
赵红云不识字,轻松活是没有。但是打扫整理这些是需要人的!挣的不多,但能在里面混一间杂物房住。
而今这世道,不操心明儿没饭吃的活就是好活,两人本本分分的干,不敢丢了差事。平时兄弟们各忙各的,谁也不见谁的面。
至于草滩那边,桐桐说:“二哥那边你知道,有力气,肯吃苦。有地有房,他打短工,家里的活二嫂开始干了。”
以前不干活的人不得不下地。
“老大那边倒是不清楚,只是老二离那边远,家里的地……老大把他自己的都种不明白,也就帮不上老人呢。老两口子名下十亩地,有两亩是金元的。”
种十亩地?可不得要了人的命。
老大没闲钱孝敬老人,老二要供孩子念书也没多的,老刚好够温饱,四哥给买了地就是一次性的给了孝敬钱,自然不用再给了。
这地要是不自己种,老两口都没闲钱雇人干。
除非预支粮食给短工,可十亩地,一征粮,一交税,一征捐,再要是分给短工一些,剩下的……温饱都难。
所以,老爷子跟老太太都过的不好,并没有比自己现在的日子更舒展。
一想到这里,五丫眼圈一红,却笑了:“该!”活该!
桐桐操心她的安全:“田贵要是不在,你一个人在家,安全吗?”
五丫指了指边上靠着的镰刀:“我在家镰刀就在手边放!今儿是听见声音熟,一着急才露头呢。平时都小心着呢。”
但这也太不安全了。
桐桐就提议说:“你哥能认识些人,能安排差事,你跟妹夫商量,看看愿不愿意去城里找个活,都住到城里。”
五丫沉默了一下,才摇头:“嫂子,我俩能活!他有多大本事,我跟他吃多大的饭。”
桐桐明白了,田贵有志气,怕被老丈人家低看了,想靠他们自己。
这倒是不好勉强了。
田贵回家,一转过弯,看见有骡车拴在门口,他小跑着往家里赶。四爷听到脚步声回头去看,就见田贵回来了。
粗布的褂子敞开着,大裆裤子打着绑腿,脚上一双草鞋。满头的汗,汗水流下来过脖颈之往下滴答。
手里还拎着两条一扎长的鱼,用柳条穿着。
两人视线一对上,田贵以为看错了:“四……四哥?”
“回来了?”四爷指了指下面的泥:“递两锨上来,我把这个口子封上就好了。”
田贵应着,进去去递泥浆去了。
五丫听见动静撩开帘子出来,“哥,吃饭了。”
“马上好!”
五丫看田贵,低声道:“嫂子也来了。”
田贵越发的不自在起来,朝里打了个招呼:“嫂子。”
“嗳!”桐桐从里面出来,问说:“听说出去找活去了?咋样呀?”
“下河试了试,看看是不是会水。”说着,把顺手放在边上的鱼拿给五丫:“这不,河里捞的,给孩儿炖汤。”
五丫利索的去了。
四爷从梯子上下来,田贵拿了瓢取水,配合默契的洗了。
洗漱好在屋外树荫下坐了,一人一碗凉水。四爷才问详情:“这一路上难走么?”
难呀!小脚女人走路,那真的是艰难。
五丫一边往出端饭菜,一边笑着说这一路上的事:“他弄了个篓子,叫我坐在篓子里。这边挑着我,那边挑着被褥……后来爬火车,被褥都不要了,把我塞到麻袋里,捆到他身上。
车顶爬不上去,就在车厢的接口处,我在麻袋里不知道害怕,反正过了潼关下了车,他十个手指的指甲全掉了,扣着缝隙把的紧紧的,就怕掉下去,我俩给摔死了。”
她递了筷子过来,“后来到了潼关,天都冷了。他就带着我给人家潼关县一个大户放羊,我俩晚上就住在羊圈里,搂着羊就不冷了。饿了还能挤些羊奶,喂羊的草料里有干野菜,搭着麸子豆蔓啥的,从里面抖一抖,总也还有粮食能吃。
后来天暖和了,他就说往大城去!给放羊的那个东家人挺好的,田贵给接生了几胎羊,都给活了,要走的时候,东家给了半袋子苞米面,还把被褥给了一套。
我俩一路走,一路挣着。他会点木匠活,路过哪个村子就吆喝,给人家修个家具,修个农具,也不要钱,给口吃的喝的就成。
从潼关走到长安,我俩走了半年多。反正一路也没把我扔下,挑着担子挑着我走,我俩没饿死,没拉下脸去讨饭,他挣一口给了我半口,才活下来了。”
五丫说着,还一个劲的笑:“不仅没饿死,到长安的时候,我俩还攒了一口袋的榆树面。都是坟地上的榆树,没人肯去。我俩夜里去剥皮,又借人家村里的碾子用,一点一点攒着。
一到长安,他心一松,就给病倒了。我拿那一袋子榆树面换了钱,给他瞧病。后来运气多好的,快饿死了,叫我找到三十多个南瓜,救了我俩的命。”
田贵红了脸,说她:“取那半瓶酒,我跟四哥喝点。”
四爷没拒绝,酒倒上他跟对方碰了一下,就喝了:“那就好好过!”
“嗳!”田贵双手举着酒杯,一口把酒杯中的酒喝了。
吃了顿饭,四爷留桐桐和孩子在这边跟五丫说话,他叫田贵:“去那边村子看看去。”
田贵不知道要干什么,但还是去了。
桐桐在院子里还听见田贵在跟四爷说话:“靠着火车站,好过活。再不成还能去车站扛活。离城近便,选来选去,就选这里了。草滩那边也成,去那边的人多,但距离城远,我没选。”
各有考量,田贵自来没自己的地,他想的就是去哪里做活方便。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村口七八百米,驾着骡车,真就是两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能喂起骡马的人家,那都是大户人家。骡车一进村子,蹲在外面吃饭的人都朝外看。
四爷就看门口蹲的人最多的人家停下来,“乡党,咱这村里有没有空院子卖?”
“买院子?”
“对!买院子。”
田贵开口要拦,四爷摁住他,反而下车给一圈人散烟,就回头指了指田贵:“我妹夫!俩个不懂事的,自己跑出来成的亲,有难处也不回家,我是好不容易找来的。住的那个地方,不像个样子,偏两个犟种就是不回家去……”
那这个知道!知道那边住了一户人家,没个避讳,住在坟场边上。
这老者就说:“咱这还真没要卖的……”
边上的人就说:“瘸子家有半拉子院子,还有两间房,那个院子小。”
“小没事,周围有人就行!住的那个地方实在不像样。”
于是,五个大洋,从一个瘸腿的寡妇那里买了半个院子,院子只八米宽,二十一米长。院子里两间厦房,且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砖瓦房,其他的啥也没有的。
四爷叫把地契写在五丫名下,出来之后这才说田贵:“你别多心,这是给五丫的陪嫁。她住在那地方不安全,你出门也不能放心。
这要是突然怀上孩子,坟场那地方……还是要忌讳。不是为你,单就是为我妹子跟外甥的。”
四爷又说:“虽说你们是外来户,但现在周围的人都知道你们不是没根底的人家。等闲没人敢欺负。村子里左邻右舍都是人,五丫在家安全。”
“嗳!”
愣是给买了个院子,叫两人有个落脚的地方。一步一步来吧,不着急。
五丫推辞不过,到底是收了。
桐桐给留了地址,“改天你们要不来,我叫你哥来接你们。住的不远,抬脚就到了。”
“嗯!肯定去。”
都下午四点左右了,两人才上车往回走。
五丫一直送到路口,看着过了火车的轨道,这才跟着田贵往回走:“你没吃饱吧,回去再吃点。”
却不想回去一掀开锅盖,放着饼子的碗里放着十个大洋:“田贵!”
田贵一看五丫抓在手里的钱就沉默了,良久才说:“收着吧!以后咱有了再还。”
“好嘞!”
田贵就笑:“那么些,我说能还,你还就真信?啥时候还呀?”
“你说能还,肯定就能还!我信你。”
回去的路上,四爷驾车专门从鸭子坑那一片过了一下。
坑里是低级妓女,坑上,沿着坑的一圈都是高等妓院,这个时候她们都已经打扮好,站在门口开始迎客了。
桐桐掀开车帘子朝外看,这里面有多少原本都是良家,可现在呢?无奈沦落于风尘。
这才是一脚踏进去,再难回头了……
第852章 秋叶胜花(32)三更
可以说三天的时间,自家的材料准备的很充分。
四爷把填好的东西带过去,送到王友良手里。
王友良细致的看了:“妹妹?妹夫?”
四爷就说了家里的情况,“……我这还正想找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去火车站干着。像是火车维修之类的,叫先学着。学的时间长了,就算是有吃饭的本事了!”
王友良:“……”要有问题,也不敢过我的手叫安排呀!
他马上道:“这有啥难的?回头就看的给安排。放心,肯定是顾着咱妹夫的面子。”
“就是这个意思。”
正说着呢,柳贯来了,手里提着的礼物不少。
王友良就一副无奈的样子:“柳老板,你这个人呀!就送几页纸,怎么还拿东西?”
柳贯点头哈腰的,“应该的!应该的。”
四爷就不留了,“二位谈着,我先告辞。”
柳贯赶紧拦:“哎哟哟!金先生,没啥不能对人言的!我这不是前几年收了个小妾,还生了个儿子……她是被人牙子卖给我的,现在这资料咋写?她也不知道爹娘是谁,连卖她的人牙子都不知道大名。但她肯定不是工党嘛。”
王友良接了:“这属于说不清来历的,档案得另外放。但不影响啥,就是万一出事,好寻。”
四爷:“……”这是说不清来历的都得登记,作为重点观察对象吧。
柳贯觉得一特殊就容易出事:“能不能……想想办法?”
王友良就摆手:“真没啥,卖猪肉的朱胖胖她招赘的男人离家成十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鬼,她说死了,谁知道上哪去了?她家就属于要特别关照的。你家这个妾,问题不大。”
四爷听了俩耳朵,真要走了。
王友良就说:“金兄,这咋走了呢?一块喝一杯呀。”
“我得找老蔡去!想学开车,得抽他的空。”
蔡凡民以前就常来常往,这突然避讳起来,可不就显得有鬼。就跟之前一样,隔三差五有事没事来溜达溜达,不忌讳交往的事,不怕叫人知道。
要不然呢?鬼鬼祟祟才招眼呢。
王友良就笑:“这还真是个正经事,那你忙。”
柳贯殷勤的把人送出去,这才说:“在咱这一保甲,肯定是没有工党的。”
王友良摇头:“注意着朱胖胖家,她男人难保不是投了工匪。她家那闺女、儿子都大了,学生嘛,爱闹事!可别折腾出什么事来。”
“是!是!”柳贯就忙笑:“这天眼看要凉了,我叫人去山里买野猪去了。回头杀了猪肉,咱做一桌全猪宴,请您过去喝一杯,咋样?”
“那感情好呀!”
柳贯一走,朱翠就气哼哼的出来,“王友良,你上他家想干啥?”
“啥想干啥?”王友良将东西收起来,“行了,我得交资料去,你少生事。”
说着话,人走了。
朱翠追着问:“这礼咋办?”
“你看着收拾!”
“这点心我给林先生送过去……”
“随你!”
“人家孩子多,这点心分孩子吃!不像咱家,没个孩子……”
那边像是没听见,大门合上了。
朱翠原地跺脚,气的狠的呀!
她将点心都取出来,拎着就出门了。家里雇了个人:“东西别动,放着吧!”
嗳!
桐桐正带着孩子收最后一茬西瓜呢,朱翠来了。
“来的巧!正说叫孩子们给你送些西瓜去,这瓜存在地窖里,能吃到中秋。”桐桐起身,“你那边门庭若市,是个大忙人,怎么有闲工夫来了?”
“啥若市?”
“是说登门的人多,你不得空。”
“嗐!”朱翠过来,抱着金忠亲香着:“我烦着呢!”她朝墙那边指了指:“那个柳贯,啥玩意呀?他那老婆,谁都能摸上手。非拉着我家那口子上他家吃酒的,打的啥主意?我家那个也不是啥争气的玩意,自打看见人家,就馋了。”
桐桐往过走,她把金秋她们打发的远些,不想叫孩子们听这些话。
她摘了一个败了秧子的甜瓜闻了闻,挺香的,“你等我一下,我给咱洗几个甜瓜。”
“别忙了!”
两人正说话呢,大门又被敲响了,金秋一开门,是隔壁的米桃姨。
米桃拎着一篮子梨进来:“你婶儿呢?”
“婶儿,米桃姨来了。”
桐桐高声应着:“哟!米桃姐,来,吃甜瓜。”
“青梨,有些酸,我今早听见你在院子里喊,说金叶上火了……”
“吃西瓜吃多了,上火了。”桐桐说着,就喊金秋:“接住篮子!正好,咱今儿人多,把院子里的枣打下来,分一分大家吃了得了。”
“嗳!”金秋应着,就喊米桃进来,“您进来呀。”
米桃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踏足人家的地方。
朱翠才要反唇相讥,桐桐过来给拉住了,’嘘‘了一声,然后才道:“走吧!跟我打枣去。”
竹竿敲枣,一杆接一杆。
朱翠心疼的:“再挂一段时间多好呀!”
“鲜枣就吃了吧,可别等红了。”桐桐给她的嘴里塞了一个,又给米桃的嘴里塞了一个,“尝尝,是不是青枣都甜。”
嗯!甜。半红半青的更好吃。
米桃含着枣,红着脸不敢说话。
桐桐却哼了一声:“吃干枣还得交干果税,可拉倒吧!我宁肯鲜着吃了,也不交税了。这要是蒸一下或是煮着吃,那更甜了。”
米桃就大着胆子说:“我认得税务的张局,要不我去……”
朱翠嘴角一撇,一脸的不屑。
米桃低了头,白了脸:“那个……我先回……”
桐桐一把拉住:“干嘛呀?又没啥事。”她指了指边上的板凳:“咱过去坐,叫几个孩子捡吧!”说着就问米桃:“你家那丫头呢?怎不叫过来一起玩。”
米桃:“……”她搅动着帕子,“那孩子……不咋出门。”
金秋马上起身:“我去喊她,我看见她好几次!”
不大功夫,果然带了个小姑娘来。
这孩子一来,朱翠都愣住了:“哟!咋这么标志呢。”
桐桐却看十二三岁的姑娘走路极慢,便知这是早裹脚了。等孩子到了跟前,桐桐轻轻提起她的裙摆:“给姨姨看一眼好不好。”
柳眉红着脸低了头,桐桐看向那一双脚,真的是绣花鞋里裹着一双能放在掌心里的脚。
米桃其实是大脚,她就是长的好看才被柳贯看中的。只生了一个闺女,这些年又不在一处过活,孩子说是养的娇贵,连屋子都出的少,她爹说这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可闺女越大,她越是害怕!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她很清楚。柳贯怕是要再把闺女往出舍的。
桐桐没再坐,让出位置给柳眉这孩子:“来!坐下!是不是脚疼?”
“不走路就不疼!我惯常也不出屋子。”
米桃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林先生,您有见识!您知道……这脚要是放开还能长吗?”
“孩子还没长成,放开自然还是会长。没有正常姑娘的大,但肯定能长一些,走路比现在能强些。”
米桃就看向闺女:“听娘的话,放开!把脚放开,偷着放开……”
柳眉吓的直往回缩,不住的摇头。
米桃急着还要说话,桐桐给拉住了:“你等等!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桐桐往屋里去了,换了一身旗袍,将置办的皮鞋穿了起来。然后拿了简报出来,朝那边去。
米桃就看见一身靛蓝旗袍的素雅女子,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朝这边缓缓走来。
她将女儿的脸掰过去:“看!看!那才是好看!”
柳眉往回缩,好似十分抗拒米桃的接触。
桐桐拿了简报,挨着柳眉坐,然后翻开简报给她看:“瞧……这一张是重庆那位第一夫人的照片,你看她脚上穿的什么?是不是高跟鞋?旗袍是不是很好看。”
你那小脚,穿不了旗袍。只能用长裙遮挡,是不是?
柳眉看着照片,满是新奇。
桐桐再翻:“这是明星海报,你看……她穿着短袖短裤,穿着运动鞋,打的是网球。”
柳眉一张一张的看着,然后又红着脸不说话了。
米桃的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林先生,我是个不祥的人,我也不干净……但我就想我闺女别到头来跟我一样……我想叫她一辈子干干净净的,可我都不知道该求谁。柳贯……靠不住!靠不住!他能把我的闺女推到火坑里去。”
朱翠心有不忍,跟着红了眼圈,“要不,我认小眉当个干闺女吧!他柳贯敢糟践我闺女,我跟他拼命。”
米桃抬起头来,看向朱翠。然后起身噗通就给朱翠跪下去了:“大恩大德……大恩大德……”
朱翠越发不落忍,这事闹的!
桐桐设席,做了个证人,叫朱翠认下柳眉做干闺女。
但背着人,朱翠就嘀咕桐桐:“都怪你,本来是想找她的茬,谁知道你插了个手,成了我认闺女,跟她倒是成了亲家。”
桐桐就笑:“你心善!”
“都是女人……挺难的!”
结果没多久,睡前还听见隔壁柳贯家热闹极了,猜拳声,吆喝声能掀开房顶一样。结果到了半夜,猛地听到谁大喊了一声:“救命呀”
是隔壁传来的声音!
四爷和桐桐赶过去的时候,就见米桃肚子上插了一把刀子,血流的到处都是。
桐桐上前给止血:“咋了?这是咋了?”
米桃大口喘着气:“……我不能对不起孩子干娘……我不能干对不起她干娘的事……林先生,我闺女……我闺女干干净净的……”
“别说话!不要紧,能活!能活!”桐桐给摁住穴位,自己抱起了米桃:“米桃姐,上我那边养伤去……能活,咱不死!咱不能死!”
第853章 秋叶胜花(33)一更
桐桐要带米桃走,张运来在后面喊:“林先生,去广仁医院。”
广仁医院是长安最早的西医医院,但距离稍微有些远,以现在的交通根本就到不了,路上一颠簸,人非死不可。
“来不及了!”桐桐带着人就过去,张运来跟着就跑:“林先生,我去请大夫!我去请大夫。”
说着,拎着院子里的自行车出门,骑着就走。
这自行车是上面给警局新配的,今晚很多人骑着这个来了。
桐桐抱着人回去,巷子里已经出来不少人。她抱着就走,“让让让让”
有人从后面站出来:“林先生,我来……我来帮忙……”
桐桐也没看是谁,先抱回去再说。
有一间屋子是空着呢,炕上铺的草席。如今也顾不得了,先把人放上去。
四爷得收拾这一摊子,桐桐的医术不能露,必须请到西医,开到消炎药。这一类药现在有多紧俏呀!
他只能看已经慌了的王友良:“快,打电话,医生好请,药品不好离医院,得打个招呼,把药调出来。”
王友良赶紧往外跑,脚步慌乱。
桐桐给摁压着穴位止血:“米桃姐,不能睡,千万不能睡。”
一个少年在外面喊:“蜡烛都找来了,咱这一片的蜡烛都找来,我能进来吗?”
金秋夺了过去,“我进去!”得有亮光看清伤口。
桐桐身边跟着一个少女,头发散乱,却有条不紊的安排:“烧水,烫一下棉布……拿酒!拿酒,烫过的棉布泡到酒里,快!”
金桃转身就去:“我去……我去……”
外面已经有人来帮忙了,跟着金桃忙了起来。
桐桐也在思量,这样的伤该怎么办?她手里有一根银针,但从没在人前用过。如果不用银针,根本止不住血。
这会子不拔刀没事,一拔刀非死不可。那么大的创口面积怎么整?
就算是缝合,没有针线也不行呀。
她看这个帮忙的少女:“你是……”
“我家是卖肉的,我在学校学过急救。”这姑娘帮着止血:“林先生,我叫朱草!外面送蜡烛进来的是我弟朱粮!”
“急救?”
“嗯!急救!我会缝合……不会拔刀。”也不敢拔刀!
会缝合就行,桐桐只能说:“我来拔刀!你告诉我要注意啥,我能拔!”
朱草盯着伤口,“得顺着这个方向……不能转不能偏,要不然就二次伤了……”
正说着呢,朱运来跑回来了,在外面喊:“林先生……大夫被征调前线了,只抢了大夫的急救箱……”
“拿进来。”
急救箱里只有消毒缝合的东西,没有麻醉,没有消炎药品。
来不及了!
桐桐示意朱草准备好缝合,当对方点头了,桐桐才抬手给拔掉匕首,紧跟着就摁住穴位,缓解这个疼痛和止血。
朱草颤抖着手一针一针的缝合,缝出来必然丑陋无比,但敢操刀的也就这姑娘了。
这要不是辅助止血,这么着真能要了人命。
里面忙着呢,外面四爷拿着本老旧的医书出来,找出验方来,抄下来递给张运来:“司马当活马医了,按这两个方子抓药试试。”
“嗳”这就去!
几乎是砸开药店的门,将药给抓出来了。
外面围满了人,都在议论,人到底能不能活。
柳眉靠在角落里站着,只觉得浑身都是冷的。
今晚,家里宴客,她在房间里呆着呢。姨娘抱着弟弟过来,将弟弟塞给她,问说:“你娘呢?”
她并不知道娘在哪里,姨娘放下弟弟,急匆匆的转身又走了。
不大功夫把娘也带来了,她们将外间的门死死的关上了。
姨娘说:“眉儿,你带着弟弟睡,我跟你娘有些事。”
她并不知道什么事,只听见娘和姨娘在外面。许是她们以为她睡着了,开始低声说话。
姨娘说:“大姐,你跑吧!逃出去躲一段时间……”
娘说:“逃到哪里去?又能躲到哪里去。我逃了,眉儿怎么办?”
“大姐,我不敢亏待大小姐。”
“你不知道……吃的孬穿的孬,这都不是不好……不好是……”
正说着呢,门被敲响了。
爹在外面喊姨娘:“贱女,米桃呢?”
姨娘姓郑,名叫贱女。
姨娘诓骗:“老爷,大姐……大姐睡下了。”
“睡下了?叫她起来,来客人了。”
“老爷,大姐这几天身上不干净……”
“你就问她来不来?我正想跟她商量眉儿的婚事,南城烟铺子的乔东家就不错,他闺女高嫁,女婿是宋家远亲,按老话那是皇亲国戚……”
那个乔东家都年过六十了,姨娘曾跟娘两人在厨下偷偷说的,她听见过。
爹说了这个话,娘就出去了,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只是不大功夫,外面伺候的伙计喊了一声,姨娘打开门出去看了,这才尖叫着喊着救命。
然后乡邻才都赶来了,隔壁的林先生把娘带走了!
这么想着,她忽然想起:“姨娘?”姨娘还在家里。
她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往回走,家里的人都走完了,家里的大门关着。她先回自己的房间,弟弟又睡下了,三岁的孩子而已,困了就睡了。她把一道一道的门都关上,怕惊着弟弟,安排好了,这才往姨娘的屋里去。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姨娘压抑的叫声。
从窗户缝隙看进去,就见姨娘只穿着肚兜,双手被吊着,爹用烟头狠狠的摁在姨娘的脊背上,她第一次看见,姨娘的脊背伤痕累累。
她一下子捂住了嘴,不敢发出声音。
她听见爹爹压着声音骂姨娘:“……出去陪别的男人就那么舒服……你犯贱……”
柳眉不住的摇头:姨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见外人。
这一刻她一下子就懂了:爹不打骂娘亲,那是怕娘亲身上有伤,他把娘亲推出去叫人糟践,却弄了姨娘回来,他把心里的不高兴全撒在姨娘身上。拿姨娘当娘亲替身,狠打狠骂!
她害怕极了,南城的乔东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自己会是下一个娘?下一个姨娘?
烧炕用的木叉子就在边上靠着,这个东西比大人的胳膊粗,一头是树杈的模样,用它可以将柴火往炕洞里塞。
炕洞留在外面,每家的炕洞边上都有这么一个木叉子,半人高。
柳眉抓住了木叉子,轻手轻脚的往里面去。
小脚步履轻盈,她咬紧牙关,偷偷的进去了。
郑贱女看见了,她瞪大了眼睛,惊恐一闪而过,却马上对着柳贯破口大骂:“我就是愿意,就是舒服,你就是没用……”
柳贯一巴掌拍下去,却不知道后面有人举起了棍子,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打了下去。
这一下,柳眉反朝后倒去,她站不稳,力气不大。
这一棍子,并没有把柳贯打出个啥样。他转过身去,看见打他的是女儿,当时便恼了,转身就要踹,郑贱女被吊着,只能抬起脚,狠狠的踹过去。
柳贯喝了酒了,脚下也不稳。被打了脑袋,还有些昏沉。正巧,抬起脚踹柳眉,他单脚站着呢。郑贱女从后面一踹,他站不稳,人朝边上栽了下去。
实木的家具格外厚重。这么往下一摔,先撞到桌子角上,再滑下去撞到椅子角上,往地上一倒,便不动了。
两人吓坏了,柳眉爬起来给姨娘解绳子,带着哭腔:“姨娘,怎么办?”“你娘……”
“不知道活着没?”
郑贱女说柳眉:“你去看看弟弟,别叫他醒了跑出来,这里有我。”
嗳!
柳眉转身走了,郑贱女急忙去摸柳贯:还活着!
怎么办?
她摸出耗子药,这是给自己留的,有一天真的受不了了,干脆一死了之。想过多少次死,都没死成。孩子太小了,自己死了,孩子就活不成了。
药拿到厨房,想全倒到酒里,一想又不对:要是真死了,就得验尸,铺子还得被族里给占了。
因此,她倒了一点药进去,然后把剩下的药塞到灶膛里,这才端着酒回屋,给柳贯灌进去了。
这一灌进去,不大功夫,人呕的一下,开始呕吐。郑贱女把呕吐出来的东西全都用纸巾擦了之后,拿出去塞到炕洞里,点了些火,焚烧了。
对方吐的到天亮的时候已经吐不出什么来了,人也并不清醒。
这个时候,郑贱女才叫来接老爷去店里的伙计:“请个大夫来。”
凡是请大夫,都是药铺的中医大夫。
大夫来一看,这是摔了。
“嗯!喝多了,家里出了点事,老爷过来取钱,不小心撞了……都忙着救太太,没注意老爷摔这么重。”
大夫号脉,皱眉:“你们老爷是不是吸那个烟……”
啊?
“那个东西是大毒!”
“嗯!有时候会陪客人……一点点……”
“有没有吐?”
“有!有吐。”
“撞到脑袋了!西医说这是脑震荡,脑震荡就会吐。”大夫给包扎了伤口,开了方子:“要不成就去医院看看……”
“我们老爷不信西医,拜托您了。”
“那先这么治,有啥不好,再喊我。”
“嗳!”
送走了大夫,郑贱女回身就看见柳眉站在房间口,而儿子还一脸懵懂喊娘。
她过去,牵了儿子,抬手抱柳眉:“没事了……没事了……大夫说,老爷脑震荡,怕是以后脑子得糊涂……会头疼……会看啥都模糊……没事了!别怕!你带着弟弟去林先生家看看你娘!”
嗳!
柳眉牵着弟弟出门了,郑贱女接了伙计递过来的药,把伙计打发了,再叫伙计捎话:“给白婶说一声,今儿家里有事,先不上工了。”
嗳!
人一走,她将大门一关,药包里的药挑出几种都给塞进灶膛,只把剩下的药材放在炉子上熬着,心里发狠道:喝吧!慢慢喝着吧!熬不死你!
风吹着药,从墙那边飘过来,吹到桐桐的鼻子里:这是哪个大夫开的方子?说活血化瘀不是活血化瘀,说补肾益脑也不是补肾益脑,这是啥方子?
别不是柳贯知道这次闯祸了,演苦肉计呢吧!要不然,熬的这个玩意治啥病呀?喝了阴阳失调、五脏翻滚吗?
第854章 秋叶胜花(34)二更
米桃被救过来了,然后郑贱女带着猪肉上门感谢,也想把米桃带回去养着。
桐桐没跟这个柳家的姨娘打过交道,也不清楚对方是什么人。但是米桃对其表现的很信任,也更愿意回去养着。人家又带了伙计来,那就带回去吧。
至于带来的猪肉,那么多肯定就吃不完,而且,野猪肉并不好吃,桐桐对此并没有兴趣。
郑贱女就忙道:“说是野猪肉也就是那么一说!这猪肉是在山坳里养着,叫漫山遍野的跑……还专门给山坳里种着粮食,由着猪拱着吃。”
说完就补充道:“我们家老爷这野猪宴办了好些年了,他说,只要山坳里的粮食种的好,家猪野猪都一样是猪,都会跑山坳里吃猪食的。”
桐桐一愣,看向郑贱女。
郑贱女低了头:“林先生,大姐是猪食,我也猪食。我们要是……他还会有更多的猪食。”说完就笑起来了,“先生,我听见你在院子里教孩子念书,前几天,你教金枝念’人自欺则天欺之,人自强则天予之……”
桐桐点头,金枝性子弱一些,自小便在别人的恐吓中长大,稍微大一些,又一路颠簸,这个孩子的教养跟别的孩子都不同。
这话是她告知孩子的,在菜园子里,一边摘菜一边教孩子念的。
却不知道隔着一堵墙,隔壁听去了。
郑贱女笑了一下,道了谢,转身便回去了。
回去之后她看了米桃的境况,就说守在边上柳眉:“眉儿,我一天书也没念过,道理都是小时候被卖到戏班子,从戏上学的。
戏词上说,‘侠义只在书中有,真爱唯有戏里听’,我以前也觉得这世道当真就是不见侠义,不见真爱。
可这次林先生为了你娘肯挺身而出,我觉得先生就是戏上的侠客,是好人。她有本事,有见识,你没事了,可以常过去走动走动,有些眼色,有啥活你搭把手。听听人家嘴里的道理,学学人家的处事。”
柳眉低着头不言语。
郑贱女又低声道:“铺子……老爷管不了了,我跟你娘都不懂,你弟弟小,你要再不懂,咱娘儿们几个被人卖了都不能知道。你想想,林先生能被茶行聘去当先生,连那个龙爷都对林先生客客气气,你哪怕只会看个账本……”
“我去!我去!”柳眉连忙应着,“我去……我肯定去……”
“不去!不去!我以后不去了。”
张运来趴在长凳上,张文沛手里捏着皮带,一下一下的打在张运来的后背和屁股上,真就是打的血淋淋的,皮肉都翻开了。
家里的其他人关在门外面,也不敢喊的人尽皆知。
张运来疼都不敢喊,只低声认错:“爸,我就本分干活,再不围着王友良转悠了。爸,我知道错了……”
张文沛喘着气,声儿都是颤的:“当时家里出事,街坊邻居帮忙……王友良找了不少人过去,这是心意!当时王友良跟你现在一样,不坏!可现在不一样了……一朝权在手,跟其他人有啥不一样。你再这么混下去,你就是下一个王友良!”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张运来,举头三尺有神明!别做亏心事,别欺人。一旦明知道是坏事,还偏做……我给你说,你这个人就完了,绝对不得善终!”
张运来趴在椅子上,头埋在胳膊上:“那我不是不知道嘛……不知道王友良……王友良真借着喝多了,去……去……”
他说着,抬手就给了他自己一个巴掌:“我也吓懵了!我这不是一晚上都在跑着找大夫找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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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住这一顿打!”张文沛见儿子真知错了,这才问:“昨晚……你相熟的,谁没去。”
“请了金先生,金先生说有事,没有去!”张运来就后悔:“其实,金先生没出门,我在柳贯家的院子里听见金先生教孩子背诗呢。”金先生也不怕王友良说他推脱,不给面子。
“还有谁没去?”
“大黄……”
“叫人家大名!人家年龄比你大,只要比你大的年长者,你就尊重着些!这世道,处处小心还处处错,谁教你那德行,傲啥呀?”张文沛抡起皮带,又抽了一下。
张运来‘斯哈’一声,赶紧道:“黄行健!黄行健!还有黄行健大哥没去。他说家养的肥猪肉最香,野猪肉不好吃。”
当时好些人都笑了,意味不明。但是他当时真不知道这些笑什么,还以为都嘲笑黄行健太老实,不知道联络关系的重要。实不知,这野猪肉宴在一定的圈子里很有名,有那么一层意思。
张文沛呼了一口气:“老实点好!老实点本分当差,没人拿你当个事,一天一天混着就混过去了。以后,跟这个黄行健好好学学!坏事别掺和,好事能帮就帮。咱就是普通人,先顾着自己!咱也不为谁,但不能害人。”
“知道了!知道了!爸,我真记住了。”
张文沛这才开门出去,回到卧室一屁股坐到地上:幸而这事察觉的早呀!要不然自家这孩子就毁了。
王友良啊王友良啊,你说你好好的人不当,为啥偏要当牲口。
“你拿老子当牲口?”王友良看着稀饭里捞出来的草料,怒看着朱翠:“你这是啥意思?”
朱翠面无表情,问他:“吃不吃?不吃我就喂牲口去了。”
王友良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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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翠把碗一端,往牲口棚里走去,把饭倒到食槽里,大声的叫骂:“……哟!你也挑食呢?把你当个宝伺候,你还真就把你当个人了!愧了先人的东西,夸你两句,你当你就能上席面了?你跟那狗肉一样,摆不到青瓷碟子里。”
王友良将桌子一掀:“朱翠,老子就问你,想干啥?还能不能过?老子供你吃,供你穿,离了老子,你当你能活个啥样。这家里要愿意呆就呆着,要是不愿意呆,你就滚!给老子滚远些。”
朱翠攥着碗沿,手上都起青筋了。是的!离了人家,这世道女人活不起!
王友良朝她冷哼了一声:“你弄清楚,你吃谁的喝谁的。家里过的好,这一分一文,用的是谁挣回来的。”
说完,抬脚就走,没搭理这婆娘。
朱翠在家里呆着,关门闭户。她觉得她走不出大门,不敢见人。她觉得这张脸丢尽了,走出去人家得戳脊梁骨。
于是,这天晚上,她一个人出了门,然后出了城,半夜三更的,跳了护城河了。
桐桐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幸好护城河正在清淤泥,河边住着好些招来的工人。有人半夜起来撒尿,看见河上飘着个人,喊了好些人给捞起来,控了水还能呼吸。
这动静把驻防军给惊动了,这里面有人去过王友良家,见过朱翠,一下子就给认出来了。这才给送到广仁医院。
桐桐去看望的时候,朱翠正在输液。她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你呀,咋这么浑蛋呢?”桐桐坐在边上,“对不起人的人都能活,你寻啥死?”
朱翠眼泪往下流:“女人活的咋这么难呢?我是一天也不想跟他过了,看见他我恶心,真的宁愿死了,也不想过了。想过离了,他把我休了……可休了之后呢?我去哪呀?
娘家回不去,这世上男人都寻不到活干,我一个女人家,我能干啥?想来想去,没有一条路是活路。死了好,死了干净,这世道好人也活不起。”
桐桐就说她:“死都死过了,挣一条活路呗。不试一试,咋知道一定就不成呢?”
朱翠不言语,只睁眼看了对方一眼:“你回去吧!孩子还在家里,我不寻死了。我就是一时没想通。”
不寻死就行!只要不寻死,有话慢慢说。
从病房出去,王友良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桐桐知道的这么快,是王友良专门告知的,想叫桐桐过来劝劝。
这一出来,王友良就起来了:“林先生。”
桐桐看他:“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说着,直接走人了。这个王友良啊,且看吧。
王友良追了两步:“林先生,我怕她嘴上应着,回头又……”
桐桐心思一动:“我跟她关系好,我咋可能舍得?我这不是正要想办法吗?她就是觉得跟你闹成这样,也不想用你的钱,想自己活……
我就寻思,不成的话我出些本钱,刚好我认得一个裁缝师傅,手艺挺好的。我出资弄个成衣铺子,只做女人和孩子的生意……但这不是才要去跟人家裁缝师傅商量嘛!”
王友良忙说:“我出资!我出资。”
“你出资她不去!还是我来吧!有个小铺面,两三个女人就能把生意做了。挣几个饭钱,也是个营生,省的她老往绝处想。”
王友良不住的点头:“林先生,拜托了!这次真的喝多了,没了德行。知道错了,以后肯定能改。”
桐桐笑了笑,转身走了。
从医院出来,就去找了俞红。铺子里说话不安全,两人在店里呆了五分钟,又出来,站在路边像是寒暄。
桐桐就有了这个提议:“……您看行吗?以我的名义。便是朱翠跟王友良过不下去了,但对朱翠,王友良心有愧疚,必然给予照顾。这便是一层保护色!”
俞红却摇头:“瞒着朱翠,这是利用。”
桐桐:“……”不是不说,是暂时不适合说。
“但这是冒风险的事!一旦出事,她会被连累的。”俞红不同意:“再想其他办法,这个法子确实不合适。”
桐桐:“……”你觉得隐瞒不对,可对于朱翠来说,这个机会叫她能自食其力。只要自食其力,她就能活下去!怎么就不行呢?
第855章 秋叶胜花(35)三更
这件事上俞红当然没错!
四爷觉得,桐桐错就错在知道的太多了:她害怕几年之后,做小生意的人成分会被归为小业主。
这个东西的影响很大,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像是这个年龄的人,几年之后,中间有三十年几乎都在受成分的影响。
等到八十年代了,也都是奔着六十的人了,快退休的年纪了。这个影响怎么能不顾虑。
就像是自己,难道不考虑家里的成分问题?
一样也会事先考虑。就像是老家原本为地主,但是只两百亩地。二百亩地,但却有十八口人。一人平均多少土地呢?十一亩一分。
而中农的标准就是十到二十亩,没剥削别人,全凭自身耕种,这就是中农。
按照这个标准,就是把在秦省买的地都算上,家里也就是中农这个标准。远远达不到地主的标准。
一没铺子,二没长工,人均那么一点地,算什么地主。
就像是自己,为啥坚持只做技工,其他的不干呢?技工是工人呀!技术工种。
桐桐给铺子干,是职员,还不属于店员那么稳定,她就是无产阶级,而店员属于半无产。
她家里原本是有铺子,但被叔叔霸占了,又不在她的名下。她之后的成分最多是干部,与其他再无关。
因为想的远,她为朱翠的以后就考量的多一些。但是俞红在看不见将来的时候,不叫不知情的人涉险,也没有错处。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俞红不同意,桐桐没有强求。
等再次去看朱翠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出院了,身边一个修女打扮的女人在等着她。
桐桐:“……”她进去,问说:“你这是……干嘛呀?”
修女面目和善,朝桐桐笑了笑。
朱翠这笑了,像是释然了:“无处可去,唯主能给予我救赎。”
桐桐:“……”她摇头,“主救不了你!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我救不了自己,你也救不了我。”朱翠一脸的诚恳:“我也求过佛祖,求过神仙,都没有能救我的!”
“咱们的神都救不了你,你能奢望国外的神?况且,咱们从不奢望神救赎呐!你爱听的戏,叫什么来着……《二堂舍子》!是劈山救母的情节吧。‘你舅舅杨戬火气旺,恨你母私配凡夫刘彦昌,将你母压在华山下……沉香救母,劈开了华山……”
朱翠问说:“那你告诉我,力该往哪使?”无处着力,“这是命,我今生来忏悔,赎罪,死了才能去天堂。”
说完,真的把两身衣裳一收拾,跟着修女走了:“你也回吧!”
桐桐:“……”这是她选择的路,谁的话都不听。
王友良站在走廊里,拉着朱翠:“你啥意思?这是要出家?”
“人人都有罪,我给自己赎罪,也给你赎罪。”朱翠说着,就挣脱王友良的拉扯,真就这么走了。
桐桐出来的时候,王友良问说:“林先生,我干了啥实质的恶事没有?这种事干的人多了,人家都是体体面面,就我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说完,他就冷笑:“林先生,说到底,还是我以前穷,说不起话。而今突然站的高了,人心不服罢了。”
桐桐:“……”随意吧!
只是朱翠还没有想明白,如今这乱世,可怜多了去了,她并不算最悲惨的。可为啥教会收她,却没有悲悯的去接纳其他流民呢?
说到底,在这个城市里,王友良手里是真的有权了,愿意跟王友良搭建关系的人越来越多了。
朱翠走了,王友良的家里又多了一房姨娘。
再没有想到,这个姨娘桐桐认识。她是冯老六的闺女,叫冯小琴。这姑娘跟五丫的年岁相当,两人在一个村里经常一块玩耍。小琴也经常往金家去,两个姑娘农闲了一块做针线,总有说不完的话。
这事桐桐之前并不知道,是金秋说她看见像是小琴,隔了两天,小琴登门了,她才确定的。
小琴一身风尘气:“四嫂。”
桐桐:“……”她以为冯家给小琴找了婆家,嫁出去了!哪怕是收了彩礼,嫁的人年龄大些,或是长的丑些,这都还说得过去,这怎么……怎么?
小琴低头笑了笑:“俺娘病了,要看病没得钱。俺自己便把自己卖了,以为是去厂里做工,谁知道……是那脏地方,跑也跑不了。幸而俺是黄花大闺女,不用跟俺大嫂二嫂一样,去鸭子坑蹲着。俺在坑外面,去的人都有些钱财。”
“那现在是?”
“俺听见他在窑子里跟人聊,说啥电厂啥的,又是跟姓金的师傅熟……俺想起俺爹说的,叫俺哥去啥电厂找金四哥,我就想着是不是认识。大着胆子拦住他问了,他可怜俺,觉得俺跟他有缘,就给俺赎身了。”
小琴说着,自己都笑了:“你跟四哥是我的贵人,他也是!他给俺家买了院子,俺家里人都能住进去。还给俺两个哥哥安排了差事,包了咱这一片的税,日子也算是过起来了。他帮了俺家,俺就跟他安心过日子。”
桐桐只问说:“你家两个嫂嫂,都好着吗?”
“不去那脏地方了。俺爹说,谁敢休妻就打死谁!他们都不敢,俺嫂子在家过的挺好的。”小琴说着,又高兴起来,“我听俺家当家的说五丫还活着,在哪呢?我想跟她说说话。”
“五丫……出门不方便,等啥时候她来了,我喊你。”
小琴:“……”她低了头,搅着衣襟:“那……我先回。”
嗯!回吧。
最近这糟心事把桐桐折腾的呀,极其烦躁。
保甲这个事,无形的制造了一个严格的管理者,还成功的叫大家身处监视中。当局又发悬赏,谁发现了可疑人员,可以举报。一旦被查证,奖赏大洋一百块。
这件事导致的结果就是,桐桐出门明显像是被监视了一样。
她带着几个小的出门,得采买嘛。
买块豆腐,老板跟桐桐嘀咕:“猪肉婆的男人,她说死了,那谁知道是不是死了?天天半夜就起来,说是准备出摊,要洗猪内脏,给猪头烧毛,那谁知道这进进出出的接水,有没有猫腻……”
桐桐’嗤‘的一声:“她那嘴三姑六婆的,啥话不说?她家出工匪?还不如说我家出工匪呢。”
这老板就笑:“你拖家带口的,工匪要你还得给你养娃,要你干啥?”
“你这话说的,我不乐意听。”
“你听着吧!泼妇骂街,钱处长家太太四处说你坏话,说是泼皮……你这样的,工匪真不要。”
桐桐啧啧啧的:“这话不要当真啊!她骂不过我,背后造谣!下回她要是再说啥,叫我听见,你看我撕不撕她的嘴就完了。”
“就这还工党了,可别祸害人家了。”
周围排队的都跟着笑,私下说一说,也不当真,笑一笑就过去了。
桐桐付了钱,把豆腐放在篮子里在胳膊上挎着,都打算走了,被人给拦住了,也是周围住的人,说过几次话,“嗳……别急!给你说个要紧的话。”
桐桐就不走了:“谁又说我坏话了?”
“哪呀?那个裁缝……俞大姐,听说被人给举报了!她说的那些,全没有证人。我听说,这两天警局得抓人,说是震慑啥……”
桐桐心里咯噔一下,俞红的身份确实无人给她证实。
正说着话呢,街上就乱了起来。扛枪的开着卡车,吆喝着叫让路。
桐桐看着车停在对面,对面有个修鞋匠,不由分说,被押到车上了。车上一乱,桐桐看见了俞红在车上,正朝这边看。
她一脸的惊讶,还跟周围的人说:“还真抓了。”可心里却知道:这其实是一次试探。
这些人里面但凡有一个是工党,或是是跟工党有关,接下来必然会有营救行动。一旦营救,就会有动作。这才是真的撞到网子里了。
其实,现在最该做的就是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扛过这一段时间,被抓的人必然会被释放。这个时候,谁跳的越急,越是会被当做重点观察对象。
但自己的情况不同,自己沉默,才奇怪呀!
因此,桐桐一边感叹,一边摇着头:“就是裁缝,东北都沦陷了,一个女人你叫人家上哪证明身份去?不行,我得找王保长说一声。这个人我了解呀!”
这些人就喊:“这种事你掺和啥?躲远都来不及……”
“俞大姐这人挺好的!”桐桐叹气:“咋能这样呢?我得去问问,我就是无问了,又能咋?问了一句就成了工党了?”
然后她真的去警局了,去找王友良。
从站岗的都里面办公的,都在那一片住。一看见就觉得面熟,桐桐就直说:“我要见你们王局长……”
“嫂子,金先生也才来,正在里面呢。要是说的是一件事……”
“那肯定不是一件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我得见你们王局长……怎么着,还得给你点买路钱?”
“嫂子,看您说的。”
“回头卤好肉,叫孩子给你送去!你就叫我进去吧。”
愣是给闯进去了,直接推开了王友良的办公室。
四爷果然在里面坐着呢,看见桐桐一拖三跑来了,还故意问:“你来干啥来了?”
桐桐也问他:“你干啥来了?”
“一点正经事,给厂里送矿石的几个小伙子给抓进来了。你呢?”
“给咱家做衣裳的俞大姐,我瞧见在卡车上,被抓进来了!”桐桐说着就问王友良,“人家东北的,家里人死绝了,上哪证明去呀!”
王友良挠头:“哎哟!今儿这真是,别人还没找,你们先找来了。这事,你们先回去!你们说的人我知道了,肯定关照,不叫受委屈。但现在真放不了!”
四爷看了桐桐,挑了一下眉:“要不,你先回?……”我来处理!
桐桐:“……”俞红一被抓,我这边就断线了,不知道该跟谁联络了。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往出走,下楼的时候跟黄行健走了个面对面。
“林先生。”
“黄兄弟。”
“林先生还做熏肉吗?”
桐桐顿住脚,这是俞红交给自己的紧急联络暗语,她看向对方,回复道:“不!不做熏肉,想试着做腊肠。”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点点头,彼此错开……
第856章 秋叶胜花(36)一更
警察局的老楼,三层。说不清是哪一年的建筑。今儿都出动满城抓人去了,楼里并没有几个人。
黄行健看楼外的警卫:“来个人,接一下林先生。一个人带三个娃……”上下并不方便,“没眼色。”
楼外的人进来了,是前面巷子里的一个小伙子,金枝都认识:“憨娃哥。”
憨娃咧嘴一笑:“哥带你下来。”
然后抱了金枝和金叶:“走喽走喽”
金枝高兴的飞高高:“憨娃哥,啥时候再逮知了猴?”
“你也成憨娃子了?这都要下雪了,哪里还有知了猴?明年吧!明年你一吃瓜,就是该逮知了猴的时候了,哥带你逮去。”
桐桐笑着跟出去了,没有再回头去看黄行健。
黄行健也没有停留,直接去找王友良。
办公室的门开着呢,他听见金先生说:“……我用你办公室的电话给权叔回个电话。”
接下来便是拨电话的声音,黄行健在门口站住,探头看。
王友良招手,示意他进去,没有关系。
电话接通的时候金先生回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跟电话里的人说:“请权叔接电话。”
张大权在那边呢,接了电话就笑:“怎么?王局不给这个面?”
四爷看了王友良一眼:“王局有王局的难处,这件事得缓缓。”
张大权越发的笑了:“四能呀,你转告王局,就说长安这一片地方,乡土味儿重,做事呢,留三分余地没有害处。抓这些人干啥呢?总不能都是日谍嘛!这说不过去。你就是想打着这个旗号,没人信呀。说到底,还是想弄工党呢,对吧?”
四爷’嗯‘了一声,由着张大权在那边说话。
“可别羞了先人了!日本人就在潼关外,哪一年不想闯进潼关,可他闯不进来。有血性的汉子都上了前线了,咱在长安安安稳稳的,那是有人把命舍到潼关了。这要是长安有这么多日谍,那你要将那些死在潼关的人置于何地?”
王友良松了松领口,只觉得吞咽唾液都有些困难。
那边继续道:“这个当口,背后捅工党一刀……你问他王友良,这一刀要捅出去,是啥后果?连那姓胡的都不敢说他要对付人家,他凭啥敢伸手?
这要是结下冤仇,事闹大了,最后这个扎手刺猬会在谁手里,谁对这事负责?你问问他,这事是谁下的令,口头的还是有文件的?
要是只是口头的,你告诉王友良,慎重点。他能不对我讲情面,但权叔我跟他讲情面。看在咱们之间的交情份上,得劝他,别做了人家的刀,成了替死鬼。”
说完,一把将电话撂下了。
四爷跟着挂了电话,这么大的声音,王友良听的一清二楚。
“王局,张家那位升上去了!虽然是手里没有实权,但咱就说,没有实权,稳不稳当呢?责任不用担,出了事不用他负责,该得的一分也没少。人家求的是什么?稳!
当年,那位少帅和杨将军在西安逼那位抗日的时候,局势多复杂。可人家姓章的非但没有因此获罪,谁也没得罪,后来还升了。王局,权叔跟在那位身边二十年了,什么不懂?这下口令跟下文件的命令,是两回事。”
四爷说着,就起身了:“王局,我听说有日谍之前被暗杀,资料保密,案子没有宣扬出来。你们怀疑是工党干的。你就不怕现在这么干了以后,半夜有人摸到你家?”
王友良深吸了一口气:“金兄,你先回!你告诉权叔,必然不耽搁厂里的大事。”
四爷再没言语,直接就往外走。黄行健让开门口的位置,目送这位金先生离开。
等人走了,黄行健才道:“……大哥,这事大概要坏了。”
又怎么了?
“北城纱厂、纺织厂那些工人又闹事了!学生动向也不大对……外面现在到处都是报社的人,这些人盯的紧,要游行,要问……为啥破坏抗日大局。我听说,白局被市里喊去了,他的司机说,是胡长官派人问话,说前线在打仗,后方不能安稳,意欲何为?”
“你怕白局拿我当替罪羊?”
不会吗?
王友良心里没谱了,他自来没当过官,更没在官场上混过。一朝得势,越过众人,他也不知道他自己的官当的到底对不对。
之前吆五喝六的,可今儿听权叔一说,再加上金兄那么一提,他心里就犯了嘀咕了,胆怯劲儿又上来了。
而今黄行健再这么一说,越想越是觉得不大对:“这样,你带人去看着那些工人……”
“那些厂子可都是大商家的厂子,那些人直通重庆,要是上面过问,只怕省里的官老爷都不好交代。”
是啊!而今到处打仗,哪里不打仗,哪里就能安心生产,生产了,就有物资。别管什么物资,在战时都紧要。
这要是导致那些有权有势的没钱赚,要是导致前线缺了物资,这就是大事中的大事。
王友良就说:“这样,你去安排,找照相的,这些人来之后,给照相,留了档之后,放人!以后这些照片整理成册子,城门口守军都得有,不能叫这些人出城。这么着,对上有交代,对下也有了交代。”
“好!我这就去办。”
俞红以为会被关进去,却没想到到了地方之后,重新登记资料,留了指纹,紧跟着就安排在一张白布前,站好拍照。
然后……然后就被放出去了。
外面报社的记者都围满了,更有许多看热闹的人。
她挤过人群,回到店里。
周围有邻居来问,她也一五一十的都说了:没有证人的人都被请去了,然后拍照。
大家就比较理解了,可又止不住的骂:“拍个照哪里不能拍,这么大的阵仗,还以为怎么了呢?”
“可不就是嘛!”俞红嘴上应着,手里拿着扫帚清扫店门口的地面。
没有人来联络,她也暂时不敢联络别人。但反应这么迅速,各方施压,这么快的释放被抓人员,就证明组织暗中各方动员了。
那么,先生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什么指令的。
扫了地面,再拿着扫帚在墙上扫了扫,将墙角的蜘蛛网扫下来。墙上那个固定的缝隙里塞着一根烟蒂,就像是抽烟的男士在墙上摁灭香烟的时候随手留下的。
她不动声色的拿了,回到店里,看烟蒂上留下信息,上面用针扎出来的点,数出来几个数字,破译过来就是:静默!
静默的意思就是停止一切活动,像一个裁缝一样正常的生活工作就可以了。
她把烟蒂烧了,然后就将小窗打开透气,不怕谁看的样子,在里面收拾。
正收拾着呢,听见林桐的声音,她跟卖猪肉的朱胖胖在说话,“……明儿给我一扇猪肉,肠给我留着,我要灌香肠……”
其实,秦省关中地区,没有灌香肠的习惯。
朱胖胖还说:“是炖肉不香?还是肚丝汤不香?跟谁学的灌香肠?”
“我爹以前走南闯北,从川省给我带过……好吃!麻辣麻辣的。现在南货店里卖的香肠都舍不得放料,不香了!之前就说自己灌,可天热的时候老怕放坏了,没弄过呀!现在这天,坏不了吧。”
“你没有弄过,真不怕糟蹋。”
“先试一点,剩下的要是弄不成……刚好给我家小姑子!我估摸天冷了,她该上门了。”
“你这嫂子当的好!”
两人从离的老远就开始聊天,一直聊到桐桐路过对面,要进裁缝铺的门。
“你忙吧,我听说俞大姐被逮进去又放出来,不放心来看看。”
“瞎折腾呢!看把人吓的。”
“可不,吓了我一跳。”桐桐人都进去,还应着话呢。
俞红就听懂意思了,有人已经联系林桐了。
两人面对面笑了一下,桐桐就说她去找王友良的事,声音不高不低,就是正常交谈的声音,外面路上人来人往的,谁都能听见。
俞红便懂了这个意思,她说:该怎么来往怎么来往,刻意的避开才像是有鬼呢。
说了几句话,桐桐就告辞了。
其实这次桐桐挺惊讶的,她是真没想到秦北在长安放的人手这么多,涉及到方方面面。几乎同时,工人、学生、媒体,包括机关内部,都有人动了。
要不然不能这么迅速!这分明就是分工明确,动作一致。
她害怕的小组暴露式行动根本就没有,而是动员一切能动员的力量,大有山呼海啸之势,直接将人给吓回去了。
这一刻她猛然想起:长安解放时,是民众自卫队从里面打开的城门。
她也想起来,剿灭胡宗南部时,整个铁路系统都在配合秦北运输兵力。
也就是说,长安地下组织,远比自己以为的完善完备和强大。
但是,此次的事端很不好,只要有人试图在这个时候破坏两党合作的大局,那就得深挖。
第二天,朱胖胖叫朱粮给桐桐送了半扇猪肉,又另外送了些猪油。桐桐用猪油做了泡泡油糕,给各家都送了些。
走到黄行健家门口,她在外面喊:“黄兄弟,拿个碗出来,给你拿俩油糕。”
黄行健应着,果然端了个碗出来了。这么一看,林先生端着个盆儿,盆里还有十多个油糕!
吃饭的饭点,家家关门闭户的,巷子里没有人在外面。
桐桐低声道:“我觉得应该查。”
“查什么?”
“谁主张抓捕,查谁!”
“你觉得这个人有问题?”
“凡是破坏大局的,都是有问题的。”哪怕没有勾结外部势力,这种人也是有罪的。
黄行健夹了油糕:“白敬,这个人很低调。另外,我需要汇报。在批准行动之前,不要妄动。”
“好!”桐桐端着盆走了:“一家两个,都尝尝。”
“嗯!用的还是白糖。”
是啊!白糖。
桐桐走的时候心情明媚多了:俞红和大黄比起来,还是大黄跟自己比较搭!
第857章 秋叶胜花(37)二更
天冷了,黄昏时分来的格外的早。
黄行健走在路上,边上吆喝着:“烟灰卖烟灰喽”
这长安城里,有公吸就有公卖,税收多,抽的人就多。这烟灰收集起来卖,也是一种生意。
先生还在老地方,黄行健这次靠在边上的一棵树上,手里拿着个肉夹馍,慢慢的吃着。一身黑皮穿在身上,目光不善的看周围的路人,这就使得轻易没人敢靠近,不知道这黑狗子又来干什么了。
他一边嚼着饼子,一边跟先生说话:“……我觉得林桐说的有道理!她虽然还在考察期,但我觉得她的提议值得考量。”
“我会汇报。”先生说着,就左右又看看,“还有别的事吗?”
“林桐的先生……是否是另一条线上的同志?”
先生:“……不清楚!请严守敌后工作的纪律。”
好的!不问。
黄行健咽下一口,又大口的咬了一口,含混的道:“据我的观察,林桐适合敌后工作。她懂得怎么保护自己,懂的怎么跟对方周旋。这次能主动巧妙的为同志奔走,我觉得她的立场坚定……”
“你的意见,我会转达。”先生起身,“有新的指示,会叫人通知你。”
“好!”
第二天早上就碰到烟童,他递了烟过去,黄行健拿了,然后付钱。
边上的同事喊:“大黄,咋又一根一根的买?”
黄行健只憨笑,并不搭话。然后将烟放在鼻子下闻一闻,一边闻一边转,好一会子,这才点燃,蹲在边上吸完这才进去。
香烟上的针眼就是指令,将烟抽了,什么证据也没留下。
上级说:可行!
既然可行,那就查。
今儿早上一上班,就得到消息:王友良被停职了。
王友良站在白敬的面前,毕恭毕敬。
白敬一脸的歉意:“兄弟!兄弟!坐!坐。”
“局长,您是知道的,我执行的是您的命令。”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可此事不能下文件,只能做不能说。当然就没有文件。并不是老兄要坑你,实在是上面想做,又扛不住压力。那只能你我这样的人为上面分忧。你放心,此次虽说你被处分了,但是你的功劳、你的委屈,上面都是知道的!这件事之后,上面必定会大用你。”
王友良:“……”这话还敢信吗?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被处分了。这个处分甚至都没有人提前告诉他。
他现在是不认也得认,于是,只能道:“我听您的,先回家。”
“嗳!先回家,过了这个风口浪尖咱再说。”
一出对方的办公室,只有大黄等在外面。
他朝外指了指,黄行健跟了出去。两人站在外面,大黄一副气愤的样子:“被金先生说中了,就是拿您当替罪羊。这是幸好没出大事,没惹出更大的乱子,要真按照他们的意思,将人关了,或是动了大刑,甚至死上一两个,那结果……都不敢想。”
说的就是啊!王友良咬牙切齿,“这些东西,就没有一个靠谱的!从今往后,谁给他们卖命谁就是傻子!老子只管捞自己的钱,他们爱咋咋去。”
“大哥!”黄行健朝楼上看了看,“他也没那么干净,趁着舆论正在讨论这次的事,不如暗地里查查他的底子,投给那些报社,不至于要他的命吧,也得叫他丢了差事。
要是不能立威,以后怕不能叫兄弟们心服。要是都觉得您不能护着他们,那下面那些小站的油水,只怕也得被刮去一层。”
王友良低声问:“查账?没戏!他只收好处就够发财了。”
“大哥,咱配发的枪可不缺,可咱当年手里为啥没枪。您忘了您当时咋说的?枪被有些王八蛋给卖了。土匪的枪哪里来的,咱心里都有数呢。红匪是匪,土匪也是匪,通匪这罪过可不轻。”
王友良犹豫:“到这个份上了?”
“咱跟龙爷干的时候,为的是财;现在逼到这个份上了,哥,咱为的还是财!谁挡了咱的财路,咱就弄谁。”
黄行健一副愿意赴汤蹈火的样子,“哥,这事您别掺和,我去办。要是出事了,您在,我就能保命;要是不出事,咱兄弟升官发财,谁也拦不住。富贵险中求,咱再求一次。”
王友良心跳极快,放在一年前,白敬在他眼里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真要背后动这个人,是不是太胆大?
他小声问:“有把握吗?”
“白敬的司机跟我是同乡,之前他被喊去挨训,就是司机告知我的!我还跟您提了,您忘了?”
哦!当时是说了一嘴,转脸给忘了。
“他的司机……能告诉你多少?”
黄行健声音更低了:“白敬家有个女佣,是司机从老家介绍过去的。这两人青梅竹马,想着都在当官的人家挣口饭吃,以后成家了,过的也安稳。
谁知道……白敬把这姑娘给糟蹋了。现在,这姑娘也不是姨娘,也不是养的外室,还是女佣,一点安排都没有。司机就把白敬恨毒了!”
王友良还真不知道这个事,一听这个,就点头:“行!那你小心点,能交易的时候摁住两方的手最好……”
“知道!您放心,便是事不成,肯定跟大哥你没关系。”
“好兄弟!哥亏待不了你。”
黄行健又追着说了一句:“我还得去金先生家……”
“怎么?跟金兄有关?”
“矿石能自由进出,那些开矿的肯定跟土匪有瓜葛,我得侧面打问打问。”
“嗯!别走漏消息。”
“您放心。”
于是,一下班黄行健就去’打问‘消息去了。
四爷还没回来,黄行健进来说的时间长了就不合适了。
桐桐拉了梯子:“黄兄弟来了,正好!给我把这伸出墙外的树杈锯下来,省的又得收税。”
梯子靠在外墙上,钱平家的老婆李喜春站在外面朝这边看。
“看啥看?”桐桐插着腰站在巷子里,朝着李喜春冷哼一声:“哟!这又是打算给谁告密?”
李喜春烦死这个林桐了:“……我在我家门口站着呢,关你屁事。”
一嚷嚷,好些人都端着饭碗出来瞧热闹了。
冯刚和冯铁带着人过来,喊道:“税该交了,都准备准备,这几天就上门了。”
桐桐:“……”是冯家兄弟。
冯刚朝李喜春那边走去,一脸的谄媚:“钱太太,您在家呢?”
冯铁则过来跟桐桐说话:“老四呢?咋不上家里去?”这边说着话,那边就道:“这是说给别人的,咱自己人,不用交。”
桐桐摸出五个大洋,直接塞过去:“你上不上账都行……”
“不要!”
“这已经少给了,承你们的情。这钱给六叔和孩儿们置办棉衣,你要是不收,我家那口子回来得收拾我呢。”
冯铁真就拿了:“行!咱自己人,啥都好说。”这才带着人走了。
都围着冯家兄弟说税收的事去了,这玩意一层一层往下承包,这里面有多少黑手,说不清。
借着都围着冯家兄弟说税收的事,黄行健低声把事说了:“通匪,这是罪证,摁住了就成。回头账目帮忙看一下就行。”
桐桐应着,但她觉得出于谨慎,还是应该排查这个人的一些其他关系。
便是他奉命,那他奉的是谁的命。若是当局的特务组织暗中行事,也该把这件事挑在明面上,让舆论闹大,使得他们不敢在这个期间动手。也有利于掌握这些人的动向,为以后做准备。
心里这么想着,她也跟黄行健说了:“他夫人常去哪里……”
“每天早上,他的妻妾跟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一样,会去排队买烟,只有清早有’清水净烟……”
再多的,黄行健并没有说,林桐放到哪里都能跟环境融为一体,她确实适合敌后。
桐桐知道了就不问了,只喊金秋:“端一盘包子来。”
黄行健帮着修剪树木,礼尚往来,桐桐给了一盘包子。
两人推让,这个说尝一个就行,剩下的给孩子留着吧。这个说,二合面的,南瓜包子,不值当啥。推让半天,黄行健只得端着盘子走了,“我等会子把盘子送来。”
“不着急,啥时候有空啥时候捎带来就行。”
这不是你来我往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了嘛。
第二天,桐桐喊住要出摊的朱胖胖,请她给俞红捎话:“……您告诉俞大姐,就说这边的冬衣叫她得空来家里做,我这边暖和。刚好,也能帮我看看孩子,我得出门一趟。”
朱胖胖一边挑着担子走,一边应承着,还问说:“要帮忙你喊朱粮。”
“嗳!”
出来扫门口的郑贱女还说:“林先生,你要着急就先走,我过去给你看孩子。”
“我不急!俞大姐一会子过来,你叫眉儿过来学学裁剪!这不是正经的大师傅么?”
郑贱女也高声应着,另一边的李喜春朝这边翻了个白眼:作兴!跟下了蛋的母鸡似得,那么大的嗓子,有点屁事嚷的人人都知道。
俞大姐吃了早饭就过来了,走的不慌不忙的,见林桐跟巷子里一群女人扯闲篇呢,她也过去:“不缺冬衣吧。”
桐桐就说:“给我小姑子做两身吧!她出嫁一身像样的衣裳都没陪!我给量过尺寸的,做的厚实点。”
说着,就带着俞大姐往家里走。
身后那些人就议论:“小桐这人挺好的,怪不得公婆妯娌不来,她那婆婆吃人呢!连亲闺女都卖。”
“卖亲闺女的也不少!”
闲着没事,这些家事传的东门里家喻户晓,说起来都是那谁谁谁家,怎么怎么着了的,好像这家人就没有秘密似得……
第858章 秋叶胜花(38)三更
早起出门,跟挑水的甘老五打招呼:“别忘了给我家送两担。”
“忘不了。”甘老五还开玩笑:“林先生也别忘了给我说亲,该娶媳妇了。”
“记着呢!且等着吧。”桐桐一路走着,出了巷子,看见董大顺在摆货,还笑问:“董老板,您这勤快呀!”
“嗐!不勤快不行呀,家里眼看要添一口人了。”
“哟!小媳妇有喜了?大喜事呀!不能抠唆,得请客。”
边上的人起哄:“老董现在更抠搜了,想喝他一碗羊汤,且舍不得呢。”
董大顺可不认,硬着头皮:“喝嘛!想喝只管去。”
桐桐跟着起哄:“那我喝了可记你账上。”
然后董大顺吭吭哧哧的,不敢言语了。
那小媳妇蓬头垢面的从后面出来,喊道:“林先生,店里有丝袜,记得来呀!”
“你这小媳妇,大冬天的我穿的什么丝袜。”
在门口清扫的人跟着笑,相互打趣,好不热闹。
还有人问:“林先生这么早,去干啥呀?”
“去茶行看看!有点账目得核对一下。”
哦哦哦!
桐桐是真的先去茶行里,茶行里置办了骡马,去的晚了骡马拉货出门了,见不着了。这骡马花了七十八个大洋,这是啥骡子啥马呀!瞅一眼去!
张文沛一见桐桐,就拉到一边:“咋还真来了呢?”
“七十八个大洋,这是啥骡马?”桐桐就说,“我看完之后再去趟骡马市转转。”
张文沛低声道:“咱失误了,把茶叶包弄错了。上等茶叶当次等茶叶卖了。这个账得平了!按照店里的规矩,谁的错谁负责!店里那几个小子哪里付得起这个钱。”
“那你这也不对呀!得叫东家说不用赔,但咱不能私下这么解决。”
“行!我知道了,回头我暗地里说一声,确定了再告诉大家。”
对嘛!
桐桐就不固执的去看了,跟店里的人打了招呼:“得闲了去家里吃饭,给你们包饺子。”
“嗳——”
一个个的都应着,但桐桐一走,就都围住张文沛:“张叔,林先生看出来了?”
“嗯!你们别管了,林先生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那是!那是。”
桐桐出来之后就去钟楼附近,这里一圈全都是卖烟的。
她第一次这么早出门来这里,真的被震惊到了。穿的比一般人体面的人,多是女客都在这里排队买烟呢。他们年龄不一,有富贵老太太,有年轻的姑娘,小的也才十三四岁大,各个都吸这个东西。
她们相互谈笑着,说着如今的烟价,一个大洋可以买四到六两,若是家里的人多,天天都得出来排队买。
像是这种还在生育期的妇女,她们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健康?
正沿着队伍朝前走着,就听到有人喊:“四嫂!四嫂!”
桐桐顺声看过去,愣了一下:“小琴?”
是冯小琴!
“你怎么在这儿?”桐桐前后看看,并没有冯家的其他人,但有王友良家的雇佣的婆子,她陪着小琴来的。
冯小琴摸出一个大洋来:“我家那位给的!现在谁家的太太、姨娘不抽这个?这也是男人的体面。他挣了钱,不舍得给我花用可不成。”
“六叔知道吗?知道你碰这个东西吗?”桐桐伸手去拉:“走!回去。”
“没事!抽完跟鬼一样的那是劣质烟。像是这种高级的,大家都抽。像是身形太胖,不好看的,抽了反而瘦了。”
小琴说着,还给指:“你看那个……那是白局的大姨娘,四三十多了,原先白胖白胖的,你看现在,那腰身多细溜,那小脚多俊!大家天天都来买,不都挺好的。”
“小琴呀,你没见过倾家荡产卖儿卖女的人?不都是沾了这个东西?”
“四嫂!”小琴低了头,挣脱开拉扯:“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也不容易。她们都说我不如原配太太……那我要想过的好,不得有点用呀!这出门跟姨太太们打牌,一块抽一抽,说说话,这是我的事呀!”
说着,就嘟囔了一句:“四哥又不是当官的,你也不是官太太,你不懂!”
桐桐:“……”
小琴说着,还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包香烟来:“看!抽这个更贵。现在哪家的太太不抽烟?不抽烟,那是没家底,那是男人没本事,要被人笑话的。”
桐桐:“……”
“那些军官太太,更是亮家底呢!要是排长家的太太抽不起一块三的香烟,大家都不乐意叫她一块做耍。”小琴说着,就看桐桐:“四嫂,我嫁人了,我不能叫我家那位被人排挤呀!”
桐桐:“……”作死吧!往死里作。她问说:“你家王局也抽?”
“抽烟!但不吸这个东西……他说闻见就难受,碰不了一点。”
“他不碰,人家原配太太也不碰,怎么你就非碰呢?”
“他碰不了……太太不碰,是这需要钱呀,我家那位不给太太钱,她也买不了。”
桐桐:“……”所以,王友良是舍不得给朱翠钱,是吧?舍得给你,就是对你好?
边上那婆子朝桐桐摇摇头:别管了!你好心,她不识好人心呐。
原先家里的花销都是太太管的,钱都是太太收着的。这位今儿出来,王友良给了一个大洋。她说得雇车,王友良又给了几张纸币。
桐桐也不理小琴了,只跟王婆站在边上说话,队伍朝前,小琴跟着朝前排着去了。王婆没跟着过去。
“听说孩子咳嗽,你找茄子蒂?”
王婆点头,小孙子咳嗽好不了,都说茄子蒂熬水喝能治咳嗽,想试试。
“我那边有药丸子,治咳嗽的,回头你过去拿!茄子蒂也有,今年茄子丰收了,茄子蒂我都串起来在廊下挂着呢,给你拿一串回去。”
“行!回头我就过去。”
桐桐又看白局的大姨娘:“小琴整天跟这些人玩?”
“我偶尔跟着出门,人家也不大热情。”王婆朝那边看了一眼:“白局也不大回宅子去,白太太跟两个姨娘住在宅子里,整天有人陪着打牌。这些当官的,都不喜欢老派的女人。听说是在外面养了个洋派的学生……”
白敬在外面养着外室,是个洋派的学生。
长安洋派的地方可不多,这个洋派的外室在哪能碰见呢?
桐桐不再问了,跟王婆告辞:“晚上过去拿药,我在家的。”
“你这是要去哪?”
“本来要去骡马市的,张叔说不用去了,我也就不跑了。这又想起权叔家有人过生日,得送寿礼。趁着有人在家给我看孩子,我去转转!你一说洋派,我就想去看看,能不能寻个洋气的寿礼,贵不贵倒是次要的,好歹用心。”
在人家手下干事,寿礼用心些也应该。
王婆就说:“教堂边上有卖蛋糕,卖花的,还有卖咖啡的还是啥的,你去那边看看。我之前去看我家太太,在那边瞧见过。”
桐桐就摸钱:“那我去买两个牛肉夹馍吧,你家太太爱吃!洋人的尼姑不忌讳荤菜吧。”
问的听见的人都笑,修女就修女,咋还洋人的尼姑?
王婆跟着笑:“不忌讳!不忌讳。”
桐桐笑着就走远了,真就买了两个腊汁牛肉夹馍,给朱翠送去了。
朱翠消瘦了一些,精神却好,一见面就问:“是专门告诉我王友良纳妾的事的?”
桐桐将馍递给她:“有人告诉你,我不多嘴!那姑娘跟我们原来一个村的,家里的事我还跟你说过……”
就是那个儿媳妇去鸭子坑那一家?
“嗯!”
朱翠撇嘴:“造孽呀!”这么说着,就问:“你跑这儿干嘛?咋不见带孩子出门?”
“送礼,看看有啥洋派的东西。”
朱翠还没说话呢,教堂里就响起钢琴声,技法不高明,但确实能弹。
桐桐起身朝里看了一眼,就跟朱翠告辞:“孩子还在家里,我来见见你,知道你好着呢就行,先走了。”
“好!”
出来之后果然就去找去了,其他的都不新鲜,就是在花店,她觉得格外新鲜:“这得是玻璃房里种的吧?谁能买起这个?”
店里的也是小姑娘,她下巴一扬:“哟!那能买起的可太多了。”她带着几分自得的样子,拍了拍桌上的账本:“有些客人一周送一次,有些客人三天送一次,咱们忙都忙不过来。有些花卉得摘好用被子抱着,车里得放炉子,要不然都送不到。”
“哎哟!好金贵哟。”桐桐看着摆着的塑料花:“我挑一束塑料的吧,真花我买不起。”说着,就指了最高处的一束芍药:“那个……我看那个最艳,给我取那个看看。”
小姑娘看了看,店里没有椅子,她够不着,只能起身:“你等等。”她去后头搬凳子去了。
桐桐快速的翻开账本,一目十行的往过扫,在听到脚步声过来的时候迅速的合上,去看架子上的其他塑料花去了,店员一来,她就问:“时间长了,这会不会褪色?”
小姑娘:“……”买的起这个的人,谁考虑褪色不褪色?她便不高兴,只问:“你想好,到底要不要?别取下来你又不想要!”
“嘿!你啥态度呀?本来要的,你这样说话,还就不要了!我去别家买去。”
“满长安城,这是独一家,你找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仿生花一样用,比你们这精巧的多。”
“哟!用不起就用不起!赶紧走人。”说着,放下凳子,拿着鸡毛掸子大力的掸灰。
桐桐白眼翻着就出来了,她在账本上看到了一个地址,上面的名字是陈小姐,但是店里给备注的是:白局!
第859章 秋叶胜花(39)一更
找出个地址很容易,但怎么能光明正大的去,这却很难。到处都是眼睛,你走出去,一个保甲的人盯着,你到别处去,生人更被其他保甲的人盯着。
凡是每个动作没有因由,就都有可能带来危险。
怎么办呢?
于是,这天晚上,四爷‘发烧’了。
发烧了就得有人去请大夫,夜里得出门呐。
巷子里住着的还有其他保甲的人,真的是防不胜防。这一关门,狗就叫唤。一叫唤就有人竖着耳朵听呢。
桐桐在门口喊金秋:“你别出来了,我把门从外面锁上,马上回来。”
巷子口对着自家南墙的那家就有人开门出来:“林先生,有啥急事呀?”
“我们家那口子发烧了,我去请大夫。”
“你大晚上的出门多不安全,叫我家小子陪你去。”
“麻烦不麻烦?”
“不麻烦!”说着话就喊:“快!陪林先生跑一趟。”
十六七的小伙子,以拉黄包车为生。
桐桐就说:“那把车拉上,一会子拉先生。”
“行!没问题。”都是邻居,也没打算要钱。
桐桐却先抓了一把铜子,塞给韩朝:“辛苦你这一趟。”
“林先生,不用……”
“拿着,咱走。”
晚上接了一大单,桐桐坐车,小伙子跑着。找了大夫,叫大夫坐车,桐桐把家门钥匙给韩朝:“先带大夫回去,烧的厉害。”
韩朝一听,也急了,叫先生坐稳,就赶紧往回跑。
桐桐脚步匆匆,好似在后面跟着,但其实趁着拐外,将袖子里的小瓷瓶罐子拿出来,浆糊抹到墙上,然后再掏出准备好的纸张,贴了上去。
这一路拐角的墙上,全都贴上。
因为跑着往回走,路上便是耽搁了些时间,别人也没察觉出来。
到的时候韩朝还没走,大夫正看诊呢。
四爷靠在炕头,面色驼红。
大夫开了方子:“风寒入体!不能忽冷忽热。”
桐桐煞有介事的埋怨四爷:“肯定是在厂里不注意,又是钢又是铁的,里面热的穿不住衣裳,一出来又这么冷,冷风一激可不就发烧?!”
四爷就说:“啰嗦!一点小症候,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兴师动众的。”
“说的轻松!你要是倒下了,这一群崽子谁养?”
大夫跟着笑:“不严重,吃几天药就好了。”开了方子,留了一丸成药,桐桐给了钱,“明早我去抓药。”
把人送出去,门一关,一晚再没出门。
第二天她果然去抓药了,墙上贴出来的教堂礼拜的告知书:去教堂礼拜可以免费吃餐饭。
有人觉得这是洋和尚为了传教,想出来的办法。
有人却觉得,这闹不好是哪个人故意的,这要是叫大家知道了,那周末不都得去做礼拜混饭去呀。
桐桐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看见她的人还问:“林大夫,周末去礼拜?”
“去呀!为啥不去?咱倒不是缺一顿饭钱,主要是想尝尝洋人的饭。”
这话响应的不少,“那一块去!”
“好!一块去!我得带孩子去,叫孩子也长长见识。”
那肯定都带孩子去。
后天就是礼拜,礼拜这一天,桐桐只带出来金枝和金桃。
“咋不带你家那三个呢?”
“我家那位在家养病,说今儿风大,他看孩子,不叫我把小的带出来见风,怕又折腾病了。”
一群人乌泱泱的去了,路过裁缝铺,桐桐还喊俞红:“俞大姐,歇一天,咱去做礼拜!”
非必要不凑一块,她非叫,那就是有事。
俞红应了一声,将窗户关上,门一锁,跟着就出来了。
这个周末,教堂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变的喧闹了起来。大家都来礼拜,小礼堂都塞不下。
桐桐得来的地址就在教堂后面的一条巷子。
既然是新派人物,又是蛋糕又是鲜花,这长安城能给新派人物消遣的地方不多。不像是十里洋场,歌舞升平。这里多是戏院,唱的是秦腔。只有一个电影院,还因为供电的原因,几乎是看不成的。
就说这样的人,去什么地方合理呢?
其一,学校,尤其是大学;其二,教堂。
距离教堂近,又刚好礼拜,对方大概率会来。要是不来,趁乱去她住的地方转转也可以。
因此,她才提前贴了那么个东西,想找出这个人来。
教堂并没有赶人,来了就真的打算简单的提供一餐。教父在大礼堂宣讲教义,又是什么唱诗。
桐桐看金秋:“紧跟着你们俞姨,我去看看你们朱翠婶儿。今儿来的熟人多,她怕是躲了。”
孩子没多想,还觉得新鲜,跟俞红在礼堂里呆着。
俞红对她点头:去吧!我应付。
朱翠在后厨帮忙,好像是准备烤面包,纯黑面的面包。
桐桐一看这阵仗,就道:“这么忙?”
“谁知道为啥来这么多人?”朱翠朝外看了一眼,“已经有人去请周围的信徒来帮忙了。”
桐桐就往出走:“是不是教里的东西都是大家捐赠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要不,我也捐赠一点……”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人喊了一声:“张修女在吗?”
忙着和面的一个年老的修女转过身来:“陈小姐?”
桐桐转脸去看,这不就是那天那个弹琴的姑娘吗?巧了,也姓陈。
“我听说了,把家里的面粉和鸡蛋都给拿来了,也叫人去采买了。”陈小姐穿着呢绒外套,手上戴着白手套,拎着个小坤包,脚上是靴子,在长安很少见这么打扮的女性。
张修女出去跟对方寒暄去了,桐桐见朱翠对这位不热情,就问说:“我觉得面熟,在哪里见过?”
“弹琴的那个!”朱翠低头忙她的,“那谁的上司在外面养的人。”
“不像呀!”
“他们那些人,欺男霸女又不奇怪。真要是……她除了顺从还能怎么办?”朱翠同情的朝对方看了一眼,“这世道,哪个女人好过?”
桐桐就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回头去看,见对方拎着半袋子面粉脚下踉跄,她忙过去搭把手:“慢点!慢点。我来!”
顺手就拎了过去,帮着送到厨房里。
陈小姐直起腰来,看着桐桐笑:“谢谢……也不好叫大姐,咱俩谁大还不一定。”
“你看着就年轻,就叫大姐吧,也别分大小了。”桐桐说着,就撸起袖子:“还有啥要搬,你别沾手了,我来。”
陈小姐指了指那边:“还有些土豆子……红薯,白菜萝卜……家里有啥拿了啥。”
“那你可太实诚了。”桐桐——给搬进去,这才笑道:“上次来,听到琴声,那个是钢琴吗?现在会弹钢琴的可少,挺好听的。”
“家里以前做生意,在北平上的女子教会学校,学了一些,疏于练习,弹的不好。”
“哦!我以前在郑市也上的女子学校,倒不是教会学校,没有这些乐器。后来起了战端,学费经费有限,更是没有学乐器的机会了。”
桐桐靠在边上跟对方聊:“你后来读大学没有?我没读就嫁人了,这辈子真的就再没有机会了。挺遗憾的。”
陈小姐也摇头:“没有读了!家里出了一点事……”
桐桐就不问了:“理解!理解!这世道挺难的,谁都挺难的。”说着就问起了别的,“是来做礼拜吗?今儿这情况,怕是做不了了。”
“礼拜不能耽搁的。”陈小姐一脸的赧然:“那个……我先去外面等着……”
“外面多冷呀!今儿风大。”
“我去咖啡店,喝杯咖啡。”陈小姐说着,就连忙道:“你看,你帮我,我还没谢你!要不,我请你喝咖啡……”
“不了!不了!那地方不是我去的。”桐桐说着就跟朱翠抱怨,“我上次说挑寿礼,结果被人家店员好一顿嘲笑。洋派的店我可不敢去了!”
朱翠就说:“拿着钱去买,他们还不做生意了。”
“用下眼看咱,我可不受她们那个。”
陈小姐就在边上搭话:“你要挑什么……要不,我陪你转转?”
“啊?那多不好意思?”
陈小姐摇头,“没事!我也闲着。”
桐桐一副不好推辞的样子:“我买不了太贵的东西,别给陈小姐丢人才是。”
“不会!不对!”陈小姐说着就拉桐桐:“走吧!看上就买,看不上就不买。”
桐桐跟朱翠打了招呼,跟着往出走。
陈小姐问:“你跟朱翠大姐很熟?”
“是!以前是邻居。”
“那……王副局你也熟悉吧。”
“对!熟悉!贫贱之交。”桐桐看对方,一副恍然的样子,“你是想找王友良办事吧?”
“不是!”陈小姐看了这个像是村妇一样的女人一眼,带着去咖啡店:“只是听过这个人,又听说朱翠大姐是他的原配,不免好奇罢了。”
咖啡店格外的小,上次桐桐转的时候路过过这里,里面是一个小伙子,但今儿没见小伙子,只一个中年男人在店里,特别热情:“陈小姐来了?还带了朋友?”
“是啊!才认识的朋友。”陈小姐说着就朝桐桐笑,而后低声道:“你先找地方坐,随便坐。”
桐桐坐着去了,一副看见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这个女人住在教堂后面,经常到教堂,顺便订花,买蛋糕,喝咖啡,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陈小姐说:“老板,你先帮我照顾我朋友,我去一趟厕所。”
“好!请随意。”
陈小姐又跟桐桐示意,朝后指了指。
桐桐点头,叫她走她的,然后继续研究桌上的桌布和花瓶。心里却道:蛋糕店和花店都是女店员在店里,而今这又都是旱厕,多数不分男女。
按照女性的心理,在差不多一样熟悉的情况下,会选择哪个店上厕所呢?
不合常理,那就只能说明——这个咖啡店就是联络点!
第860章 秋叶胜花(40)二更
桐桐没有擅自行动,晃悠了半天之后,回家她什么也没说,用酸菜和油渣包饺子去了。
天擦黑的时候,黄行健来了:“金兄,林先生,在家吗?”
他拿着碟子,是来送碟子的。
但碟子不空,里面放的是麻花碎。卖麻花的难免有这种情况,剩下的碎渣便宜些,会有人买的。
黄行健端着这个东西来还碟子来了。
桐桐撩开帘子朝门口喊:“是黄兄弟呀,都在家呢,进来吧。”
“不进去了,我给你还个碟子。”
“你太客气,还专门买麻花干啥?”
“家里有孩子嘛。”
桐桐往前迎着,却喊里面的金秋:“给你黄叔捡几个饺子来,尝尝咱们今年泡的酸菜。”
“饺子不用了……林先生再这么客气我就再不来了。”
桐桐就改口:“那行,金秋,端一碗酸菜来,这个炖豆腐也好吃。”
金秋应着,去菜坛子里夹菜去了。想着人也不会进来,饭点时间,再如何也不会上门,省的尴尬。
四爷朝外看了一眼,示意金桃:“赶紧吃饭,趁热。”
桐桐朝后看了一下,低声跟黄行健说:“我怀疑白敬的外室陈小姐是日谍,教堂对面的咖啡店就是联络点。”
“根据?”
“其一,在教堂本可以上厕所,她没有上,却在五分钟之后借用咖啡店的厕所;其二,其他相熟店铺都是女性店员,她没有选择,还是选择去男老板经营的咖啡店;其三,男老板应该只出现在周末,那是他们碰头的日子。店员应该是周末放假,正好合理避开。”
桐桐话说的极快,“如果能验证第三点,那么基本就可以笃定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会汇报,此事你的接触到这里就可以了。”再多就麻烦了,接下来的工作由别人来替代,这才最安全。
“好!”彼此配合,以自己的身份,再出现在对方身边,她就该警觉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金秋端着一大碗酸菜来了:“黄叔,您尝尝。”
黄行健还是接了:“您看,又偏您的东西。”
“自己院子里的白菜,不值钱,吃完了再来拿。”
说说笑笑的把人送出去了,关了门,金秋还问说:“婶儿,啥菜能泡酸菜?”
“青菜都行。”
“野菜呢?”
“没泡过,明年试试。”
之后怎么安排,什么人去办剩下的事,桐桐全然不知。
直到这一年年底,舆论哗然:日谍潜伏在白敬身边,而白敬通匪,私卖武器给土匪,想利用土匪攻打潼关,助日寇攻入秦省。
这件事直接刊登上了报纸,不止秦省的报纸,其他各大城市,只要是国统区,有左翼倾向的媒体,都刊登了这个报道。
当局没有发现,被人家工党发现了,公之于众!
黄行健找王友良:“大哥,土匪被工党的民兵为围剿了,那些日谍在工党办事处,要交接就得跟人家联系。”
说着,就拿出个账本来:“这是买卖配枪的账目,您看要交上去吗?”
“交!必须交。”王友良拍了拍箱子:“这账目得叫人再看看,可别牵扯到什么要紧的人物。”
黄行健就问:“您看,叫张文沛来还是请林先生?”
王友良犹豫了一瞬还是道:“请林先生!张文沛太油滑了,林先生直来直去,反倒是更好。”
说着,就朝外喊:“小琴,去请林大夫,就说家里做了稀罕饭,你请林先生来吃饭。”
冯小琴应着,出去就说王婆:“买上七八斤五花肉,包饺子,蒸包子,炸丸子……”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还有我爹,我哥嫂,我侄儿们呢。七八斤哪里多了?”冯小琴说着就催王婆,“赶紧去,要肥些的肉。”
王婆出门,并没有按照冯小琴的办,反而去买了牛肉,三四斤的量就回来了。
冯小琴已经将桐桐请来了,桐桐正在里面看账本,冯小琴在厨房里又是准备葱又是准备姜,见王婆回来了,就赶紧接篮子,一看东西就拉下脸,“我让你买的啥?你看你买的是啥?”
“猪肉不新鲜了!还是昨儿剩下的。这个牛肉是昨晚才杀的,新鲜。猪肉啥时候都能吃,牛肉可不一定。再说了,这是请了先生回来,款待先生的。”还真当接济你娘家呢!
冯小琴把刀重重的放下,出去想去堂屋,当被外面站岗的给拦了:“姨娘,里面谈正事。”
门开着呢,她可以看见里面。
四嫂在堂屋坐着,手里拿着账本,手里拿着铅笔,隐隐的只能听见四嫂的声音:“……这里面肯定有别人的账,但这入的是暗账。到底是谁,除了白敬还有当事人,其他人也不知道。不过,只要查查白敬跟谁走的近,也应该能猜出来。”
王友良问说:“能把这些人从账本上抹掉吗?”
“做假账?”
嗯!
“能!”桐桐就说:“得给我一晚上时间。”另外,“得找能做旧的人,否则,就容易露馅。”
这个容易,长安古墓多。当地三教九流,就想借着这个噱头赚钱。在这个城里,做‘造像’‘汉瓦’的人特别多,就是造假文物。
虽然都说,盛世的文物乱世的黄金,但总也能逮住贪心的人。这才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桐桐点了点账本:“那我……带回去?”
“行!带回去吧。”
桐桐就起身:“明早叫黄兄弟来家里取。”
黄行健一口就应了,也顺势将人往出送。
冯小琴忙道:“四嫂,不吃饭吗?买了肉回来……”
王友良就说:“将肉给林先生带上。”
桐桐没带:“不用了,一点小忙,不至于。”真就空手走了。
冯小琴就暗喜,转头就说王婆:“炸丸子吧!俺爹和俺侄儿都爱吃炸肉丸子。”
王婆还没切肉呢,站在厨房门口一脸为难的看王友良,她本事王友良同族的姑姑,日子艰难才来的,她直接喊王友良:“友良,这肉炸丸子吗?”
王友良说:“把肉、果子、点心……都给林先生送去。”
冯小琴:“……”那么一大块牛腱子肉,都送呀?
账目做的漂亮,白敬被抓捕之后,王友良成了警局局长,黄行健这个老实的本木头似得人,这次一跃成为副局,一时风头无两。
可黄行健不往上面爬,只跟王友良说:“兄弟有大哥罩着,找什么高枝呀!我去下面的小站呆着,给您看着摊子去。”
王友良很受用,十分信任的把沿线站点交给黄行健。
自打黄行健掌管铁路沿线,四爷这边都轻松了,蔡凡民再没叫过四爷出城组装。四爷带出几个人之后,这些事他就不管了。只负责巧妙的将这些零部件当废品‘处理’,其他的再不照管。
可以说,桐桐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没有一处是要他们冒风险才能完成的。
各种物资都有调配,俞红没有规律的来,带了很多个资助工党的铺子的账本,这些账目都是桐桐夜里挑灯给做出来的。
账目做好,由专人负责誊抄,然后替换。不管谁来查账,都没有看出账目有造假的。
她的工作按部就班,就是如此。
其他时间,她和四爷真就像是长安城中最普通的农户,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家的小日子。
四四年的七月,天热了,学生也快放暑假了。
下午五六点,暑气退了,一般这个时候,金秋和金桃也该回家了。这俩孩子从不在外面逗留,一放学就回家帮忙,特别的自觉。
可今儿听见别家的孩子回来了,还不见这姐俩。
正要出去找呢,大门被推开了,金秋拉着金桃进来,满头的大汗。
“咋了?遇上啥事了?”桐桐急匆匆的过去,先把门关上,才压着声音问了一句。
金秋抬起头来:“婶儿,有很多学生跑了,我们老师被逮走了。”
“啥?”
“老师教我们,也教中学。中学里很多学生出城之后……说是往秦北去了。”
桐桐:“……”学生往秦北去,这是自身的选择,抓老师干什么?
金秋低声道:“是冯家告密的,冯大宝……他上中学,他把他们班的同学都给举报了,要是逮回来,他们是不是都不能活了。”
“你们咋知道是冯大宝举报的?”
“真的!他自己说的!说他们家……他姑父就是警察局长,这种事他知道了不能不说。”金桃带上哭腔:“咋办呢?”
“没事!”桐桐将两人往屋里带,“跑出去能跑多远?那能逮住不早就逮住了吗?”这种自发的事情发生了,肯定会有人暗中保护这些学生撤离的。
至于说老师,老师少不得给关起来,黄行健都是副局了,只能能庇护这些人在牢中安稳。
各家的情况,那就被盯着呗,能咋办?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人喊:“柳家有人没?大喜事,大大的喜事……给你们家姑娘说个好媒!”
金秋看着大门外:“婶儿,冯大宝看上柳眉了,冯家来提亲了。”
桐桐往出走,站在巷子口,说这媒人:“你这是说给谁家呀?”
“冯家!冯家现在可是了不得了。”
桐桐就嗤的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咋不打听打听去!柳家的姑娘认朱翠做干娘,你咋把正房原配太太的闺女,嫁给姨娘的侄儿呢?啥意思?瞧不上朱翠?
要是这么着,那我可得找王局长,问问他啥意思?这是把朱翠休了还是怎么着了?要是休了,拿休书来,我给朱翠送去。我这个人好讲公道话,朱翠跟我交好一场,谁也不能踩着她的脸面往上爬。”
隔壁的米桃和郑贱女狠狠的松了一口气,两人一人揽着个孩子,瑟瑟发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