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非常成功,脱稿的,不打磕巴,言语有那么朴素,叫听的人都能听懂,这就是好的演讲。
老支书,叶队长,还有大队上的妇女代表,都是桐桐认识的人,人是认识的人,就是怪陌生的。
王翠枝挨打,对外从来不说。但在一个村里那么些年,谁家不知道谁家事呀?但凡挨打了,王翠枝就不出门,不见人,躲在屋里,谁要是去借个东西说个话,那都是装病在炕上躺着的。
等到大家都忘了,伤也好了,她才出门见人的。
那可当真是个极其好面子的人,自从脸皮被儿媳妇揭下来,她就又不咋见人了。又或许是金镇大难不死,有了后福,比之前过的还好,金大财后悔了,又拿王翠枝出气。
总之,就是家里常听见金花的哭声。做奶奶的打了孙女,金花哭了。罗宝琴心疼闺女,难免对婆婆不逊,王翠枝给儿子告状,罗宝琴得一顿打!她一挨打,金花心疼妈,就又哭。这一哭,王翠枝就又骂,说是丧门星云云的……可别提了,一闹起来,金家门外就站了听热闹的人。
所以,他们知道,林桐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在演讲结束,大家问询的时候,他们就说了。妇女干部也做了一些工作,但是王翠枝这个老太太是很难对付的,油盐不进。
然后,金家的事就真的是确实的!
大队也有去说明情况,正在积极的做工作,但林桐并未夸大,也并未诋毁,说的都是实情。
于是,桐桐的稿子就被张腊梅要走了,并且跟收购站的领导沟通好了,可能需要桐桐去县里做一次报告,之后去各个公社。得从岗位上离开一段时间。
这种属于荣誉性质的,单位担负着培养职工的责任,如果能进步,那是单位的荣幸。
工资照发,另外还能从公社领一分补贴。但就是很辛苦,现在的交通工具主要就靠两条腿,一天得走好几个小时的路程,就问辛苦不辛苦?
对桐桐而言,正好:锻炼身体,把原主的身体彻底的调整过来。
但就是一点,顾不上家里。
四爷还照样养病,煎药能自己来,做饭也简单,食材就那么些,能做的有限。几个孩子简单的饭菜也都能做,还真不至于离了他就不转了。
金禄带着润叶,晚上一下工就往公社来。润叶好好做顿晚饭,他给把水挑回来。
金寿说:“我能行。”
“你看你的书去,能行啥能行。”
吃了饭,他烧热水,润叶把家里该洗的都浆洗出来,两人这才回村去。
四爷就把桐桐发的补贴递给金禄,“一斤油,二斤肉,三斤盐……大年三十回来吃饭,这也别浪费了,大年下的,改善改善。”
金禄接了,顺手塞给润叶:“我大哥没打电话?”
“打了!一切都好。”
那就好,“我先回了!”
嗯!回去吧。好好练字!
金禄应着,包裹严实,带着润叶出门了。
在屋里还能听见润叶说:“要大肥肉,酸菜炒肉片子,我爱吃。”
行!都听你的。
四爷靠在边上,别以为这就不遭罪,去哪里都得背着被褥,晚上在人家公社安排的地方住,一般都是在哪个老乡家里凑活,冷冬寒天的,想想那日子。
原先想叫金禄去公社,现在嘛,那倒是真不必了。
县上的宣传干事,未必不能争取。
他把炉子窑里的花生掏出来,这么烤着这会子也烤熟了。花生是小如家两口子从田鼠窝里扒拉出来的,淘洗干净,烤了就是干花生。
用碗端着,穿了厚棉袄,留三个孩子在家看书读报,“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他去了白叔那边,老爷子住最小的单间,一个人一铺炕,暖和倒是真暖和,收音机开着,他都是以听广播的名义蹭过来的,也不总带东西,贴个酸菜饼子之类的,过来拿两个都算数。
今晚上他是特意烤了花生,因为今儿瞧见这老爷子难得的买了一瓶酒,这八成是有客人要来。桐桐说白叔不是一般人,事实上,接触了几次,确实如此。那么接待的客人也必不是一般人。
倒也不是非得留下,就是烤了花生,送一碗过去,仅此而已。
去的时候,灶下火正旺,白叔正在炖冻兔子!兔子还是桐桐之前送的,他没舍得吃。
白叔开了门,一看是谁就笑,“正好赶上。”
四爷把碗放下,“看见您买酒了,想着您要待客,给您送点下酒菜。饭就不吃了,不耽搁您说话。”
“嘿!不碍事。”
“改天!改天再得了兔子,您上我那边去。”
白叔没拦着,等公社主任冯军到了,饭也好了,他把花生倒在桌上,“先吃着,我马上来。”用这个碗,呈了一碗的菜,端着还碗去了。
四爷一瞧:“您这是干嘛?冬天这兔子,本身也没多少肉。”
“给孩子打个牙祭。”愣是给放下了,然后还叫他:“走吧!过去不喝,就陪个客人。”
推辞不过,四爷跟着去了。
白叔跟四爷介绍冯军:“我一老部下,年长你几岁。”
“大哥!”
冯军就笑,“兄弟,坐。”
在炕上坐了,四爷给倒酒:“我这吃着中药呢,不能陪着喝,就来混口肉吃。”
白叔这才说:“这是金镇,兔子还是他跟林桐送的。”
哦!这是那个没打过老婆的金镇呀,本以为是个文弱的人,谁知道只是看着病弱,人并不书生气。
四爷故意问说:“您还认识林桐呀?”
“她现在可是大名人。”白叔是这么解释的。
四爷就不追问了,他们说的多是以前的老部队,老战友,有哪些还在前线,部队现在开到哪里了,就是诸如此类的一些话题。
四爷不能表现的啥都知道,最多是人家在提起哪个地方的时候,他说这个地方在哪个省的那个方向,跟哪里哪里比邻。
这一说的多了,冯军就觉得能聊了。行军的人走南闯北,走过很多地方,知道这些这不奇怪。书生文人只拿着地图,你也记不了那么准?除非你把地图刻在脑子里,或者你真的是走南闯北走过很多地方,再要么就是你常年在外面走动,认识很多常年在外的人。
这种见识,也是很难得的!要么说很多人不敢出门呢,这不就是对未知的恐惧吗?
而这种见识的前提是,他有很好的沟通能力。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跟陌生人迅速搭建起关系。就像是才搬来几天,跟老排长就这么熟稔,且带来陪自己。
第一次见面,印象还挺好的,冯军晚上来,晚上走,喝了二两就回公社大院去了。
四爷回来的时候几个还都没睡觉呢,留的题都做完了,自己对照,不对的就背诵,反正也不知道是几点,他催着叫睡了。
金寿起来,端了盆热水进来,然后把药汤子倒进去:“爸,泡脚!我妈说了,每晚得泡一会。”
行!泡着吧。
金寿蹲在边上,“没喝酒吧?”
“没有!”四爷说着,就看了金寿一眼,问说:“你读报纸,你知道现在公社领导最急切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什么?”
“彻底的公私合营。”
啊?
“像是理发店,澡堂子,像是粮油这算是公私合营基本结束,不合营也没有办法,因为原材料不足,随着统购统销,像是豆腐作坊,酒作坊,醋作坊等等,都消失了。但像是服务类的,理发店,澡堂子,中药铺子,茶馆,戏院……是不是都要公私合营呢?”
对啊!
“但这却很难做,难在怎么沟通,怎么分利益,合营之后,公社派去的工作人员是否懂经营……”
金寿:“……”懂了!爸爸以前做的营生不就是跟小商贩联络做买卖,赚点跑腿的钱吗?这用在这个地方,岂不是刚刚好?
“合资是第一步,以后慢慢会国营!”会有国营理发店,国营澡堂子,国营饭馆,跟原身的经历比较贴合,叫人敢用你,能用你,顺理成章用你的工作,哪还有比这更合适的?
“所以,您去是因为这个?”
“嗯!这些工作用不用我的体力,这是身体好了之后就能干的差事。你心理不要有负担,多出去见识见识这就是财富。”
金寿应承着,看着爸爸躺下了,他这才把洗脚水端出去,明早再倒吧。
果然,等过年的时候,镇子上为数不多的这些铺子还是没有协商好,没有谈下来。
冯军觉得,这是外行谈不了内行的事,金镇是在小商贩堆里打了半辈子滚的人,想把事拿下,不妨先把人从生产队借来,过完年给两个月的时间看看,能拿下,这样的人作为代表去跟资方一起经营。拿不下,那就是本事不济,还回生产队去就是了。
他在想这个,四爷看着风尘仆仆的桐桐,看着年前过来拆洗的闺女,他寻思着,小如和润叶的工作。小如放到县城合营的饭馆里;润叶这性格,不管是布店还是成衣店,她都可以。开始只是合营工人,国营后,自然就跟着转了国营工人了。
只要这边能办成,在这种合营的铺子里,找资方办事,比找其他关系可容易太多,且不打眼。
桐桐知道四爷的打算,低声问说:“办的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坐在办公室的人,不跟小商小贩打交道,很难把握他们的诉求。态度强硬些也行,不过是万一闹起来,影响太坏了!
果然,冯军给白叔送年货的时候,白叔又叫了:“小喜,叫你爸来,陪个客人——”
第1352章 世俗烟火(21)一更
屠宰场的澡堂子,牡丹洗完,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穿。
一个小组的工友就说:“这种小褂子,你给你买一个。”
纯白的跟个小背心一样的东西,能兜住胸。
牡丹红了脸:“我这个……还能穿。”买那个干啥?怪费钱的。
工友就说她:“你拿了工资还有加班费,咋都够花。现在你还没孩子,等到有了孩子,更花不到自己身上了。”
这话一说,大家都说起来了,这养孩子太难了,咋算计都不够花。
牡丹腼腆的笑着,用换下来的脏衣服擦着头。
工友问牡丹:“是忘了带头巾了?那你等头发干了再出去。”
“好!”
正好借里面的热水把脏衣服洗了,出来的时候就见金福在外面等着。
“在厂里呢,我能回去。”
金福把手电筒打开,“走!回。”
进了屋子,刚洗的头发上都结了一层冰,还是没干透就出来了。
金福看见了,就把炉子捅开,叫屋里暖和起来:“明儿先去给你买个头巾……”
“不用!就在厂里,车间又不冷。”都是温水清洗,脏是脏,臭是臭,但冬天是真不冷,“抬脚就回来了,买头巾干啥。”不过,“把你的工资先给咱妈,咱妈一个人的工资,五口人花,肯定不够。”
金福:“……”他看了牡丹一眼,半干的头发乱糟糟的。穿的还是之前的旧棉袄,她是觉得那活儿脏,怕把新衣服弄脏了。好衣服要留着过年走亲戚穿。
果然,第二天准备要回家了,她把今冬做的新棉袄新棉裤拿出来,棉鞋也换成新的。把这一冬晚上给家里人纳的鞋底都放在包袱里背着,这才把家里的门锁好。
金福拉着她先去县城,牡丹还问:“有顺风车?”
没有!得走回去。
到了供销社里,人多的,牡丹看人家在买糖,她指了指,“给小意买点糖?”
金福拉着她去挑头巾:“给你拿一个。”
“我不要!”
金福指了个紫红的,给人家付钱,硬把头巾塞到她怀里,“包上,耳朵冻坏了。”
边上的人都笑,“这媳妇,你男人对你多好的,赶紧拿着。”
这媳妇子一看就是个贤惠媳妇,看把男人打扮的,衣服干净板正的,脚上的鞋都是八成新的。小伙子长的也精神,瞧着利索。媳妇自己呢?不咋讲究。短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看不清个眉眼。
牡丹被说羞了,低着头从里面出来,偷眼看金福,把头巾往包袱里塞。
“咋不戴?”
“路上都是土……”
“不戴就站这儿,别走了。”
那不把人给冻死?牡丹只得把头巾给戴上,把头脸给包严实,“要不给妈和小意也买一个吧。”
金福看了她一眼,“不买了。”人家都有,你没有就不大好。那三个小的有帽子戴,自家妈做的那个帽子,不挺好的。
见她戴好了,这才转身走,催她:“快些!”
牡丹跟在他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家走。
快到了,金福把手伸向怀里,取了钱出来,塞给牡丹:“这个钱……你装上,由你给妈。”
不是一样吗?
金福:“……”当然不一样,“回家来,这个好人得由你来做!爸妈知道你当家,是你决定给家里的,不挂心咱俩为这个争执。”
牡丹‘哦’了一声,把钱接了,紧紧的攥在手里。
一到家,包袱才一放下,桐桐正给两人盛饭,就觉得兜里被塞了东西。她伸手一掏,是钱。
牡丹自己接了勺子:“妈,我来。”
桐桐只一摸就知道这是多少钱,拢共就发了一个月的工资,他们是拿了一个人的工资回家了。
但这个钱不能拿,桐桐给牡丹装回来,“有补贴,我那演讲稿每次都换,每次都能登报,这是有稿酬的。还有转载的,汇款单陆陆续续的都到了,这稿酬比工资高的多。你们自己攒着,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家里要收拾出样子来,是那么容易的?”
她说牡丹,“不要总舍不得花!家里的暖水瓶,有没?家里的锅碗瓢盆,是不是来几个客人都招待不了?这都是该花的。把钱用在置办你们的家业上,家里不用你们操心。”
牡丹为难的看金福:妈不要。
金福没言语,牡丹在婆婆去切咸菜的时候把钱又塞给丈夫,过完年要走的时候,给爸妈压枕头下面也行。
金福也没勉强,只问说:“我爸呢?”
“去你们白爷爷那边陪个客人。”桐桐给切了一盘咸菜,不知道他们回来,走了一路,这也饿了,有什么吃什么吧,“老三和老四去邮局去包裹去了,怕是省城寄东西了。”
桐桐之前给省城回信了,也郑重的给林宝书和林宝墨致歉,说了家里的事,也告知他们之前的信她都没有收到。但历经战乱年代,新旧交替,都能平安的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战乱离散之家太多了,都能好好的,就很好了。
而今这邮递不太准,有时候一封信十多天就到了,可要是遇到天气等原因,一封信在路上三两个月都是正常的。
今年冬天雪多,路就没有开过,年前收到的东西,还不定是啥时候寄出的。
果然,两人抬着大袋子,累的气喘吁吁的。
桐桐取了剪子,把封死的口打开,里面……像个杂货铺,但都是新的:手套、黄胶鞋、劳动布的工作服,雨鞋,雨衣,挂面,香肠、肉罐头,还有什么清凉油,风油精,一包茶叶,一包糖……啥玩意都有,塞了一袋子。
这么多的东西,桐桐:“……”
金喜从一堆东西里扒拉出一封信:“信在这儿。”
桐桐接了过来,将信打开,折叠的信纸掉出来三份。
是林河东、林宝书、林宝墨分别写的,塞到一个信封里寄回来了。
林河东说他才通过其他途径知道金家的作为,极其震惊,极其愤怒。在信上,他说了当年许亲的经过。金大财在外面并无恶名,有两子,来往时常见。他看上金镇的处事和能为,人品模样都是上上之选。
以当时来说,城里有家业的,家境好的,有出息的,难免身有弊病,吃喝嫖赌者比比皆是,更有抽大烟的,这般人家,再好也不能嫁。
有没有能干的后生呢?有!但是,这又多是贫寒无家业,自身就是个小工杂役,日子必然难过。彼时,倭寇肆虐,大城被轰炸日盛。
诸多比较之后,倒是不如这个金镇,样貌、人品,乡下有房有田,他自身再有能力,战乱之下,不敢说一定能保你平安,但这个亲是他精挑细选之后决定下的。却没想到这般之下,还遭遇了诸多不平。
如今想来,竟是无一处照顾到你。
桐桐叹气,看林宝书的信,林宝书先是随军,还在省城,她自己在军医院做后勤工作。也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大的四岁,老二两岁,老三才满月。
也就是说,写信的时候才满月。
因此,在信上说,原本她该亲自来一趟的,但因着才满月,孩子要吃奶,实在来不了,请见谅云云。
林宝墨在道路设计的工作,常年在野外工作,确实是不能成行,但知道有惊无险,心中大安。他还问说,若是不怕辛苦,可以将孩子给他送过去,修路所需人工极多,他会尽力安排。
这说的辛苦是真的很辛苦,倒也不用麻烦人家,只是有这一句话,也是人情。
像是雨鞋雨衣,这必是他叫捎带来的,野外工作,他们有这个方面的配给。
金福规整这些东西:“妈,有时间得去一趟吧。”
“过了年,正月十五前,我跟你爸回去看看。”
“看什么?”四爷从外面进来,搓着手。
看这一堆的东西。
四爷:“……”有挂面?“那今晚吃挂面吧!”
行!等金禄和润叶那两口子来了,咱吃挂面。
正商量着晚上吃好好饭呢,小意拎着扫帚急匆匆的跑回来了。她刚才去库房给刘秋萍帮忙去了,都在这一排住,要过年了,库房大,清扫不过来,就喊了几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去帮忙,她弄了一簸箩的爆米花哄着孩子们给她干活。
刘秋萍叫了,桐桐就叫小意去了,这会子跑的这么急:“怎么了?”
“狗蛋子跑来,说我二嫂跑到我大姐夫家闹事去了……我二哥下工才回来,去的时候叫狗蛋子来送信……”
这一闹事,有几家不打架的?
金福和金寿金喜撒丫子就往出跑,小意扔下扫帚就走:“我也去!”
牡丹拿了个烧炕的木棍,跟着跑了。
桐桐:“……”为啥的!
四爷跟桐桐面面相觑,怎么办呢?走吧!这都叫啥事。
润叶站在关家门口,蹦高着叫骂:“欺负我大姐,打量我家好欺负!”
年跟前了,也没啥活,都在井边浆洗了,晌午头,井水也不凉,都在那里洗衣服呢。就有自家大姑姐的小姑子,关小海的妹妹关小梅,还有自家大姑姐的妯娌,跟着个走街串巷说媒的大娘来相亲来了。
结果她抬眼一看,关小梅穿的那一身棉衣棉裤,是自家婆婆给大姑姐做的。
她放下手里的活,就跑去找大姑姐去了:你要是自己借出去的,那就当串门子,没啥事。
结果晌午了,大姑姐在豆腐坊帮忙做豆腐,好用人工换点豆渣,穿的也都是以前的旧的。她就问说:“大姐,你咋不穿你的新棉袄呢?”
结果她说,新的过年穿,干活弄的埋汰的。
“你都舍不得,你借出去?”
“借?衣裳可不能借!”心里多膈应呀!
润叶才说:“我看你小姑子穿着你的衣裳相亲去了。”
啥?
第1353章 世俗烟火(22)二更
小如快被气死了,外人都说自家婆婆好脾气,可这人有个大毛病,那就是爱翻腾儿媳妇的屋子!谁要是给屋子上锁,那完了,没完没了的哭,见谁跟谁哭着说,家里有人防贼呢,有人拿她当贼一样防着。
倒是不指名道姓说儿媳妇,但却一再说跟人说儿子的不孝顺,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不顾父母不顾这一大家子,藏私心,说的就没有一点好的地方。
整的人实在没法子了,她的钱从来都不在房间放,都是给小衣上缝个小口袋,把钱塞在小衣上,这肯定是丢不了的,谁也不能摸到她肚皮上去。
偷倒是不会偷,但知道你的家底,她能不开口借吗?
家里还有小叔子要娶媳妇,有小姑子要嫁人,想攒私财,那是没门的。
她回去没找婆婆闹,打开柜子,果然不见衣裳了。她就去了大队上,告了:我家遭贼了,我的一身新棉衣不见了。这可绝对不是丢了小件了!
大队上都是大男人家,也没想到这可能只是家务事,还以为村子里真的遭贼了,专门跑到家里看。
她婆婆一见,涨红了脸:“弄错了!她妹子今天相亲,借了去穿一天,晚上就还回来了。”
现在这相亲、结婚借别人衣裳穿的极多,小姑子借了嫂子的衣裳穿,这确实不是大事。大队上就不管了,只妇女主任说了婆婆:“你借……那你就好好借,你问了主人了没有?咋办的事嘛。”
说完了这个,又说小如:“我批评过了,这是她们不对!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
邻居还以为关家怎么了,原来是偷穿儿媳妇的衣裳呀。
关小海回来的时候,关妈在院子里坐着,哭哭啼啼,哭这些年养儿育女的不容易……小如在屋里呆着,关小海进门把门一关,对着外面喊道:“你又咋惹妈生气了?”
说着,拽着炕上的枕头来,啪啪啪的打,然后示意小如喊出声来。
小如一把拽了枕头,然后开窗,一把把枕头扔出去,就冲着婆婆扔的:“看见了么?你儿子打的是枕头……别嚎了!你今儿有本事叫你儿子动我一指头试试?”
关小海指着小如:干啥?
外面哭声更大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那真的掉下来能拉那么长。
小如坐在炕上指着关小海,低声说他:“要么你滚出去,躲的远远的!要么咱俩今儿就离婚!”我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了。
关小海瞪了小如一眼,转身走了,把门摔的震天的响。
润叶在豆腐坊替大姑姐顶了半晌工,得了一碗豆腐渣。本来都想着,直接端回家算了。想了想,还是先给大姑姐送过去吧。她要不收,我再端回去。或是我俩一人一半也成。要是她都留下,我就在她家混一顿饭再回去。
反正,我给她顶了半晌工。
结果到的时候,这家好热闹呀!
关大嫂说着劝和的黏糊话:“……一个锅里搅,谁跟谁呢?一家子人,分啥你的我的,有了就穿嘛!”说着,还大笑起来,“我还说过两天回娘家的时候咱俩错开时间,叫我也借着穿一回,回去体面体面。初六我小妹子出嫁,少不得跟你借一借。”
关大娘还拉着来劝和的三五个婆娘一起:“你看看……这是多大的事?就是相亲穿了那么一天,又是闹到大队,又是闹的家宅不安……或是我是那打儿媳妇骂儿媳妇的人,当老人的还要咋当?本来怪高兴的事……一有事她就生事……”
小如坐在炕上,抓了剪刀,才要起身下炕,就听见润叶的声音:“你可别放你妈的屁了!”
然后把豆渣往窗台上一放,上去就抓了关大嫂的头发,大耳刮子往脸上扇:想打那老太太的,可打长辈事就不对了!想打这家得姑娘的,可那一身新衣服还在她身上了,弄脏了犯不上。
就这个关大嫂,跟大姐夫又没有血缘关系,打了就打了!
揪住头发,打了耳刮子,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人拽倒,揪着头发,关大嫂挣扎的时候被扭的趴下。才一趴下,润叶骑在对方身上。
一个趴着,还被人骑在腰上,那只剩下挨打的份了。
润叶那手指甲留的那么长,直接往人脸上挠,三两下给人抓出了个大花脸来。
关大嫂嘴上骂,越是骂,越是狠命的挠你。
这婆婆屁股一拍,坐在地上大哭叫骂了起来。关小梅想上手帮忙,还有边上的人想拉架,小如拿着剪子出来,指着一群人:“谁敢动一指头试试……”她挥舞着剪刀,只在高处比划,谁的脸碰上去,谁倒霉。
“小如,不至于,一家人……”
润叶可着关大嫂打:“你们谁在这家里过日子,咋欺负人才能把人逼的活不成了?”
她不知道是打了多少架,都弄出门道了,骑在人脊背上,对方一挣扎,衣服的扣子就开了,那都是盘口,或是脸盘口都没有,就是两根带着绑着。这一挣扎,就开了。
那她就拉衣服,大襟棉袄从愣是给扯下来,露出光身子来。又冷又羞,她还不撒手,扯着对方的裤腰,裤子都是一根腰带绑着呢,还得是活结,她一拉扯,裤带抽走了,裤子往下掉,露出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头来。
这还怎么在外面?慌的往屋里跑。
润叶直接跑到门口,在门口高声叫骂,骂老虔婆学的都是地主婆的做派,欺压儿媳妇,反正我婆婆在公社大概是这么说的吧。对不对的,反正就这么骂了。
说关家那大嫂子,最不是个东西,欺负妯娌,管小叔子的屋里事,不要脸。
连关家得男人一并骂,说你们都是活死人呀,窝囊,挣不来还要死要面子……这关家愣是没有一个好的,被她挨个的骂了个遍。
说他们家娶不起的时候巴巴的要娶,娶回来不当个人。
关小海的兄弟要搭腔,润叶直接呸回去:“……你或许不是个坏的,可就你妈这磋磨的儿媳妇活不下去的能耐,谁嫁到你家是不想活了?我把你看到底了,你也就配得起八点子、不够称的……”
这么叫骂,有损名声。尤其是婚嫁的时候,人家考量的可多了。
以前都说关家公婆和善,结婚就很有优势,名声好嘛。
现在这么叫骂,那传出去,公婆不慈善,好人家是不乐意结亲的。
润叶说:“我家也是倒霉,这假慈悲的可都叫我们遇上了!金大财和王翠枝还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呢,看看那办的事……”
金大财和王翠枝的名头可响亮了,这么一类比,还了得?
金禄来的时候,就见围了半村人,自家媳妇站在人群中间,那真是唱念做打,关家愣是没有一个能招架的。
他挤进去,先问:“咋了?”
谁知道润叶那架势一收,哭的比关家老太太的声音太大:“……你可算是来了!关家要逼死大姐呀!大姐拿着剪子……说是活不成了……”
金禄:“……”胡说!我大姐捅人的可能比捅她自己的可能大。
小时候爸爸出远门,妈的身体不好,自家姐那性子泼着呢!她要是真生气了,拿着棍子真敢往人脑袋上敲,不是虚张声势。
但……你说我大姐被逼的活不成了,那一定是你对。
他黑了脸,往关家走,看见大姐拿着剪刀站在那里,指着其他人,一副谁上前弄死谁,今儿跟你们拼命的架势,他:“……”把大姐的手摁下去,“姐,外面怪冷的,你跟润叶回屋里去,这事我处理!咱不生气。”
小如这才放下手臂,拉着润叶回屋里去了。
金禄就问说:“亲家大叔,结亲咱是结两姓之好的,你们这是干啥?”
“家务事,都是些口水官司。”
“叔,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姐我还不知道吗?吃苦耐劳,闲不下来。家里家外一把抓!谁不知道我姐能干?自从我姐进了你家的门,那身上穿的有一件是你家给置办的?嫁到你们家,身上的衣裳还都是出嫁前穿的。
我爸身体不好,要吃药要瞧病,可就是这样,我爸妈还是省出来,给我家里里外外换了新的,为啥?疼我姐呀!我们家省吃俭用就为了我姐能穿暖,不受凉的!你们倒是不客气,说穿就穿!借着穿一天也行,不言语是啥意思?这是没把我姐当人看呀?作践人没这么作践的。”
金禄就说:“叔,今儿这事不是一件衣裳的事,这是不尊重人,不拿人当人看的事。”
所以,事很大,不能糊弄。
周围的人都劝,两个村子这么近,田都是挨着的,真的是相互都认识,甚至于熟悉。有些甚至于是亲戚套亲戚,又有本村嫁过来的姑娘:这话重了,真不到那份上吧。
肯定是关家不对,但咱要考虑你姐以后得日子,对吧?
就有个大娘是村里的老姑奶奶,嫁过来几十年了,她说和:“这样……叫小梅把衣裳还回去,另外,在给你姐取三斤棉花,拿一匹老粗布,还能另外再做一身……”
关大妈不乐意了,那是给小儿子结婚用的,给了拿啥给新媳妇。
这大娘就劝:“别小的没娶,再把小海的媳妇折腾没了。”
可人家就是死活不拿,只把小如的还回去了。
四爷和桐桐来的时候,正僵持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人这才知道怎么个事。
小如从屋里出来,低着头:“爸,妈。”
桐桐过去抱着小如轻轻的摩挲脊背,小如本不觉得啥的,可不知道为啥这一抱,她的委屈就来了,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四爷揉了揉大姑娘的头:“去收拾你的东西,把你的东西都带上,咱回。”
第1354章 世俗烟火(23)三更
收拾就是真收拾!
桐桐低声跟小如说:“都带走,不留!”
不留?
“你爸给你安排好了,过了年就去上班,在县里。”桐桐捏了捏闺女的手,“收拾!”这地方可以再不回来。
润叶看着这收拾的东西,不像是吓唬关家,就看金禄:啥意思?
金禄跟她耳语:“爸给你和大姐都找到工作了,在县城。妈说,你会打扮,爱美,爱说话,不管多不高兴都能笑脸相迎,把你放到合营的布庄很合适。”
啊?
金禄‘嘘’了一声,别说话。
润叶脱鞋上炕,“大姐,把席子卷走吧。”咱们这边是芦苇编的席,这种用竹篾子编的席子得花钱买的,带走!
关小海被关系好的伙计喊回来,“你老丈人、丈母娘来了,要接你媳妇回去。”
这一接走,怕是再接回来,不拿出点啥是不行的。
关小海急了,自家老丈人和丈母娘那本事大,气性也大。小舅子两口子那工作怎么来的?人家不说,但肯定有他们的办法。
再加上省城还有助力,这接回去……还能接回来不?
他麻溜的往回跑,一见堂屋坐着那么多人,老丈人坐在上面,大队的队长陪着,说事了。自己才一进去,队长就说:“看!这小子回来了。”
关小海很利索,走到老丈人跟前,噗通往下一跪:“爸,我没照看好小如。”
这一跪呀,关家老两口像是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一样,脸红透了!倒真是会给老丈人当孝子贤孙,叫人瞧不上。
老关说:“分家!亲家在呢,正好,把老二家两口子分出去。”
“分家好!树大分枝,分了叫小两口学着过日子去。”边上的人这么劝。
四爷只说:“关家得家务事,外人也插不上话。我今儿过来就是接我姑娘回家的,别的事我不干涉。”
都提出分家了,这诚意可以了,咋还是坚持接闺女回去。这就有人小题大做,欺负人了。
关小海是真觉得老丈人生气了,他赶紧道:“爸,那我这就是收拾,你跟我妈肯定是想小如了……”说着,起来转身就走,然后还去借了个架子车回来,回屋见了丈母娘就喊‘妈’,然后说小如:“你叫我滚,躲的远远的,我才躲的!你可别害的咱妈再骂我,说我不管你。”
然后抱了他自己的被子就要走,小如问说:“你干啥?”
“爸说接你回家,又没说不叫我跟!你走了,我咋办?我跟你回去……”嘴上说着,胳膊一挣,抱着被褥枕头就出去,往架子车上放。
然后去地窖:“妈,我过去住一段时间,拿些粮食。”然后把白菜萝卜红薯土豆,收拾了一麻袋就往出扛。
他妈几次三番的想骂他,可这么多人在,愣是没敢言语。
放了一麻袋,又去厨房挖了七八斤苞米面:“妈,麦面我就不拿了。”
老丈人没拦,丈母娘也没说,小舅子们也都没言语,只要不撵我,我就跟着。
装的都差不多了,关小海回屋一看,除了结婚时做的桌椅板凳,连陪嫁的箱子都拿走了。这是:“……”没打算回来吧。
其他人都出去了,一副要走的架势。
屋里只剩下小如,看看还有啥要拿。他这才说:“干嘛呀?”
小如不说实话,“回家!你跟啥?”
“这话说的。”关小海低声说,“我又不傻!你家给你贴,我家我挣公分得贴家里……”回头分家分不上啥,还得给我分点债务来。再搭上这几年的时间,我得贴进去多少。
咱不说谁好谁不好,都是亲生父母,钱不能量心。咱只说多寡的事,我还是知道哪边多哪边少的。
小如白了他一眼就先出去了,“没啥了,走吧。”
金福喊:“爸,好了!能走了。”
关小海看看这屋子,叹了一口气,赶紧跟出去,自己拉一辆架子车,拉着他的铺盖、衣裳,还有他自带的口粮。
人家金家不搭理他,他也不在意,就老实的跟着。
看热闹的人都笑着打趣:这小子也算是能耐!
人一出门,关大妈委屈的放声大哭,可才一哭,就看见金家那老二媳妇又折返了:这还没完?
润叶没理人,去窗台上端了那一碗豆渣,然后赶紧跑了。
豆渣都冻成冰疙瘩了,她嫌冻手,塞给金禄。金禄差点没给扔了,一看是啥,给放在架子车的夹缝里:得亏你还记得这一碗豆腐渣。
金福说:“爸,你跟我妈坐上去,我拉着走。”又不重。
“不坐!坐着冷,走着还好点。”
“那走慢点。”
好!
桐桐搀着四爷的胳膊,怎么说呢,这三个孩子的婚事都是他们自己挑的。在这一点上,原身两口子算是开明的人。
小如跟这个关小海两人是扫盲班认识的!小如不是文盲,她认识字,能算账,私塾不收女娃娃,但家里人都识字,她可能写字少,但是肯定是认识字的。算账更不要提了,有数着呢。
她是跟村里的姑娘们一起去的,都是年轻人,凑到一块,自己谈的这个关小海。
当时为啥原身两口子就答应了呢?人肯定是有缺点的,甚至缺点还很明显。但是这小子有个优点——有手艺!
不光是有手艺,还学啥都快。这也是在十里八村有名的!小如又不傻,她选对象自然有她的标准。
人家盖个房,打了几个月的小工,瓦匠的活就能拿起来。
人家做个门窗,得闲了他就去给人帮忙,眼里有活,然后就把木匠学会了。做的不是太高明,手艺不是很精湛,但也是一般木匠的能耐。
有多少人学瓦匠,学木匠,都是要认师傅的。跟着师傅干活,被认训来训去,可关小海没有师傅,都是偷师学来了。
别的生产大队弄个手扶拖拉机,他跑去看,听人家开拖拉机的吹牛,他把操作看在眼里,等他们大队买回来了,他坐上去就能开。
他是这么一个人。
金镇看上这一点了,在农村这一点很重要,老话说‘饿不死手艺人’,这女婿能保证他闺女饿不着!
解放前,金圆券不值钱,粮食买不到,多少人挨饿!挨过饿的人就都知道,啥缺点都不重要,能叫不饿肚子的本事能盖过所有的缺点。
所以,小如谈了关小海,两口子同意了婚事。
正如人家介绍了牡丹给金福,金福考量的是,家里的弟弟妹妹小,妈妈的身体不好,就得有个能干且能容人的媳妇,认为牡丹其他的缺点就都能包容。所以,回来说看上了,婚事可以。他做了选择,做父母答应了,就是这样。
也因为如此,四爷和桐桐从不在他们的婚事上过多的干涉。婚姻是自己的,冷暖自知。不管是过下去还是过不下去,他们都不会多说一句话,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做父母的,给了你们婚姻自由的权利。
那我们现在也是亲生的,也以那样的心态对待你们:婚姻自由的权利在你们。你们不是没有退路,看你们自己的。
在小如没有拦着关小海,不叫她跟的情况下,就没有人拦。
对于这个女婿,四爷不是没有安排。学的快,能开拖拉机,就能开其他车。司机是个技术活,很吃香。但一般人你没有关系,就把你安排不了。
现在这司机一般也得有个师傅,先跟着师傅打下手,慢慢的自己接手,得先拿一年的学徒工资。
可小县城,拢共也就那么几辆吉普,他做司机是赶不上趟了。而今小县城也没有什么公交车,只有以前的黄包车,现在公私合营统一管理,成了人力三轮拉客。
人力三轮,车带得换,得补带,车轱辘不圆了,这都是需要修的。更有后面座位的订做,得遮风挡雨,所有后面是有车棚子的,带着门子,还镶嵌着玻璃。
四爷就想把女婿放进去,有木匠的手艺,学啥都快,放进去要不了半个月,他啥活都能干。过几年,自行车多了,也会有公交车,他靠这个技术能混一辈子饭。
但还是那话,两口子就算是能过,也得把女婿暂时压一压,不把关家得气焰彻底的压下去,他都不打算安排关小海。
事虽然不高兴,但难得的是,家里人齐齐整整的聚齐了。
这边的房子很小,人都挤满了,但确实是热闹。
四爷说吃挂面,那咱今晚就吃挂面。炒了大葱鸡蛋做臊子,能香死个人。
吃完饭了,都不回去。金禄和润叶也不回去,就这两铺炕,桐桐带着姑娘儿媳妇睡里间,四爷跟儿子女婿住外间。
桐桐把小意的铺盖拿出来,把四爷的还进去。小意这边好歹还有个隔断,也没人挤着他,就睡里面凑活凑活吧。
晚上要睡下了,桐桐才看见小如和牡丹的内衣。小如一直在农村,大家都不讲究,这也没啥。但是牡丹上班了,那活儿又脏,她几乎天天得洗澡,这内衣咋还没换呢?
润叶的也不是买来的,但是她用红包袱皮给她自己做了个红肚兜,还绣绿叶黄花,可见是很讲究的。
她当晚没言语,第二天却去找同事,她在前面柜台上,“你家这两天热闹,要点啥?”
桐桐说:“小背心。”
“不是给小意买了吗?”
“大姑娘,两个儿媳妇……给我拿六个。”一人分两个,总得换洗吧。稿酬几乎全花在买这个的上面了。
同事就笑:“给儿媳妇买?”
“农村长大的姑娘,也都是啥都不懂。”
同事从柜台下取货,都是纯白的,也没啥可挑的:“你这个婆婆呀,当的真是……”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1355章 世俗烟火(24)一更
婆婆给买内衣,牡丹的脸都红透了:“妈,不用……”
桐桐‘嘘’了一声,外面都是男人,给了就收着。回头洗了再穿。
牡丹:“……”她细细的摸了一遍,跟同事们穿的那个是一样的。
润叶也没见过,接触的女性就这么些,真没见过这个东西。做姑娘的时候,胸大就得用裹胸布给裹上,要是不裹就会被骂的。
但是裹着是真的不舒服,她十四五岁的时候裹着那玩意都觉得像是要喘不过气了一样。那时候奶奶还在世,奶奶就骂,说不裹的都是浪,是下贱,是不要脸。
那时候她和姐姐跟奶奶一个屋子睡,白天裹了,夜里能解开吧。可没被子盖,都是跟奶奶一个被窝的。一解开奶奶就又骂,骂自己是浪蹄子,不要个脸。
她气的牙痒痒,可后来同村的小姐妹说,大家都裹着呢!长的小的就算了,大起来就得裹着。等到结婚嫁人了就不用了,生了娃娃之后就更不用了。
果然,结了婚之后就再不用裹了。她自己做了肚兜穿上,十一二岁的时候穿的就是肚兜。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有专门给‘它们’穿的衣裳呢?
她急着想换,婆婆却摆手:“以后新买的小衣裳,都必须洗一遍再穿。这是贴身的,得干净。洗了,晾干,再上身。”
然后又把存着的棉布拿出来,给三个人分了,这是做内裤的,“不能凑活……”妇科病特别麻烦,尴尬又不好意思看大夫,来例假都是用草木灰,而今的卫生纸的产量是非常低的。一般在外面很难买到的。
倒是有单位的能好点,单位给女职工争取了每月的定额。卫生巾那是进口货,供应人群有限,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到的。
像是牡丹,家里养的太粗糙了,例假多,且每次来都痛经,可她“皮实”呀,难受都忍着。
你说叫她吃药吧,她都觉得是浪费钱,女人谁都有那么几天,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们给你们自己做,不要把布存着了。”
这么好的布料,做裤衩子穿?其实都够做个夏天穿的半袖衬衫了。
润叶没言语,第一个拿剪刀,自己给自己裁剪起来。然后拽了牡丹的,“我给你裁!”
牡丹:“哎呀……”完了,上去就是一剪刀,多糟践呀!
过年,在单位这么住太过于拥挤。可要是回家去过年,连被褥都得带,这跟再搬一次家没啥不同。
为了不麻烦,挤一挤就挤一挤吧。两铺炕,只要能住下,问提就不大。天冷,没啥事干,不干活的都在炕上呆着呢。
小如针线活做的不好,润叶能做细致活,她拿去给小如缝去了。
桐桐也正好教小如做饭,要去饭馆,你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或是馒头蒸的比旁人好,或是菜做的味道好,或是刀工了得。
原主两口子的日子在当年算是过的不差的,不像是牡丹,做来做去,就是那样的饭了。你叫她做好的,她自来没做过,自然就做不了。
因此,先叫小如跟着学。而今食材有限,你能把馒头、包子做的好,这就是别人顶不了你的地方。
再有就是咸菜、泡菜,这很讲究的。怎么做出来的更爽口!
她只动口,不动手,叫小如自己来。
关小海要帮忙,桐桐也不拦,只叫他负责火就行了。
里面两个儿媳妇做针线,外屋的炕上,三个小的在念书复习。闺女和女婿做饭收拾,桐桐就动个嘴。
四爷带着老大和老二,借了大队上的骡车,去县城了。
那些铺子的资方,人家的日子正经不错。早前就攒下家底了,要宅院有宅院,要铺子有铺子,攒下的钱财那可都是真金白银。说实话,就是人家十年啥也不干,吃不穷穿不穷。
合资之后,还照样担任店铺的经理,拿着工资,按月分红。
猛的给店里添人,你得叫人家看得见利呀。小县城的布匹生意本来就没那么好做,现在这境况,更多的都是自己织布,自己染,黑灰都染不匀称。
四爷就给出主意,可以跟公方代表商量,收购站可以代收农户出的小尺幅布,而后布铺自己染,以前的布铺都带自己染的。染完之后,小尺幅布给孩子裁衣是合适的,颜色也可以鲜艳一些。
这是可以走礼的!社会稳定,人口生育高峰期,小尺幅布大小固定,颜色多样,这是有利可图的。
如此以来,你就需要染布的师傅。
金镇原先给这位老板清理过库房积压,两人有些交情。进来以后,就说有事相求。借钱是没有问题的,但话说到这里,却跟借钱不相干,只说了这么一个主意。
就听金镇又说:“只要做的好了,这就不仅仅是个布铺了。为啥不能是个厂呢?是个专供婴幼儿的厂呢?”
这还真就是个好主意!
“老兄,今儿不走,留下吃顿饭。”然后喊了他儿子,“你去请一下刘经理。”
刘经理是公派经理,一样的,把营业额拉上去,这也是他的职责。甚至与他能否晋升有关!
坐在桌上一谈这个事,刘经理就说能行,“大有可为!不要怕在咱们铺子销售不出去,若是可以,咱们反向给供销社供货。原材料不够,也可以从各地调配,收购站都动起来,原料是不缺的。这就是咱们合营之后,制度的优越性。”
资方去后面上厕所的时候,他老婆拦住他:“这是个好主意!小尺幅布不光是能做孩子的衣裳……女人里面穿的……小褂子、小裤头,这布做了好看……”
“嘘!小心人家说咱是小资产……”
就是好看嘛!人家说给孩子买的,你知道人家回去做了什么穿?穿里面也没人知道。肯定特别好卖,“你问老金,是不是他闺女想来上班,这要弄起来就缺人,咱也要给店里放点跟咱走的近的人!老金家的姑娘行,这个面子得给。”
给给给!没说不给。老金要是能来,我更欢迎!
四爷这几天就是忙着跟人家彻底敲定这些个事情。带着两个儿子,是告诉他们,这有些事应该怎么办。求人办事,得看能不能张开这个嘴。在情分不到的时候,你得考量,你能给对方带来什么。
然后金禄回过味来了,“我去问问,冬学班还要不要扫盲老师。”
扫盲的老师从各个学校抽调,是没有工资和补贴,自愿服务大众的。
冬学班就是那种冬天没啥活,各个街道都有,只要有空,谁都能来上课的那种。这种班除了过年那几天之外,其他时间还能上半个月的课,一天学十个字,半个月也能写一百五十个字。
像是名字、借条、收条、请假条之类的就都能写了。
有些工作找关系进去,可以。
但有些工作有了托人的痕迹,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金禄觉得,“我想去试试!”年跟前领导频繁慰问,总会有机会的。
四爷把他放在冬学班门口,叫他自己去问。去了十来分钟,人家答应了。金福又回他的单位,跟同事说好了,他们这边有值班宿舍。完了又把屠宰场那边家里的钥匙给金禄,“回头给你送点粮食跟菜来,要是时间早,你就走三四里路回屠宰场家里去住;要是时间晚,天气不好,就去我单位的值班室凑活一晚上。”
“嗳!”
四爷给了钱,拿着吧!
饭店食堂那边就更好处理了,路子早铺好了。套到兔子扒皮之后,自家几乎就没咋吃,除了少数的送人之外,都给这边送来了。他们也有他们的人情要送,不管是公私方的经理还是后厨的大师傅,这都是说好的。过了正月十五就能来上班。
连住宿四爷都帮着看好了,单身或是另一口子不在城里的,都住店里后院,有男女宿舍各一间。这店里拢共就十三个人,不缺柴不缺煤,能吃饱能穿暖。
哪里饿肚子这地方都不会饿肚子,做饭的人若是饿了,就一定会偷吃的。所以,吃的可以粗糙,但一定能吃饱。
都到腊月二十七了,大队上陆续收到通知,请生产大队予以配合,办理相关手续,正月十六去单位报到。
东河湾大队收到两份,一份是润叶的,去布店做营业员;一份是金禄的,金禄被东城街道办要去,做宣传干事了。
虽然跟四爷要送去的地方不一样,但这个地方是金禄靠他自己的本事拿下来了。东城街道办在县城,金禄回来了,他考虑的是:“街道办说要是两口子都在县城,会给分一明一暗两间房。”
要安家呀!
四爷只夸:“办的好!”根据你的能力,走你自己的路。
而西河湾大队收到了关家媳妇金如的招工通知,去合营食堂。
这个得叫关家知道,但却不能把这个通知给关家。大队派人找到收购站,叫小如去办手续。这个时候关小海才知道,老丈人都给办好了。
一下子送走三个,还不知道啥意思吗?
这要是自己再有哪里没办好,小如就真的飞了。人家也不提离婚,反正一个在县城,一个在生产队种地,这咋弄?
他得高高兴兴的跟小如回去,先办手续。咱得说:这真是个好事。
小如不回关家了,等金禄和润叶办完了,她跟这两口子回公社。
关小海低声说:“我得回家说一声,你先回,我赶饭时就回来。”
“小心挨打!”
放心!
挨打那倒是不至于,关小海拉着个脸,说父母:“现在不生事了,我的家也散了,都安生了。”
关家父母对视一眼,没想拆老二的家,谁能想到走到这一步了。
关父说:“找个中人,我亲自去给你老丈人赔礼去。”
第1356章 世俗烟火(25)二更
关家这次来, 拿了五斤皮棉,就是弹好的新棉花。又拿了染好的布,足够做一身衣裳了。
老两口子, 再带上村里的执事, 这人跟金镇熟悉, 算是能搭上话的朋友。
进了这家属院,打听了地方, 到了屋子外面就能听见里面念报纸的声音。执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是金福。
伸手不打笑脸人呀!人家上门了,金福就把人往里面让,“爸妈,关家叔婶来了。”
人一进来, 这就看见了。
亲家坐在外间的炕头上,边上是炕桌, 金家的四个孩子坐在炕桌边上。练字的练字, 念报的念报。
金家这老大跟自家这儿子在炕下, 一个在拾掇板凳,一个在编筐子,顺便看着火。
亲家母跟自家这儿媳妇站在案板边上, 搅拌了一盆的面糊糊, 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通往里间的门帘子挑起,金家的两个儿媳妇坐在里面,一个在纳鞋底, 一个不知道在缝啥。
就这么一闪面, 还没等桐桐说话呢。润叶就先笑着问候:“叔、婶儿, 你们可是稀客。快坐!”说着话, 就从炕上下来了,“冷不冷,我给你们倒水。”
说着就催金禄,“招呼人呀。”
金禄请执事坐,然后说润叶:“这是李叔,跟爸是多年的朋友了,咱结婚的时候你还敬酒了,你忘了。”
“看我这记性,不记事。”
金福没言语,却已经把人请的坐下,提了茶壶去舀水了。
桐桐笑着去取茶叶,四爷也打着招呼从炕上下来了。
润叶提了泡好的茶去倒,亲热的不得了。就好像那天去关家闹事,打了关家人的不是她。
关父说:“亲家,也不怕你笑话!孩子多,小的得娶媳妇,人一急,难免就委屈了大了。小如受了委屈了,她是好孩子,亲家好家教……”
关母跟着说:“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你放心,亲家母,以后委屈谁都不会委屈小如。”
一般就是这边公婆一低头,又亲自上门了。女方的父母应该说她闺女:“你收拾收拾,回家去吧。”
但执事看金镇这两口子,人家没这么说,只道:“你们是长辈,无不是的父母。咋还这么兴师动众干啥?太多心了。”
反正不吐口叫他家姑娘回关家去。
自来没有出嫁的姑娘在娘家过年的道理!关家之前不来,就是知道你金家不可能留你姑娘在家过年,最多到大年三十,你还得乖乖叫姑娘回来。
现在知道媳妇娘家硬气,那就上门,咱亲自接儿媳妇回去,这还不成吗?
结果人家就是不吐口,就是不说叫小如回关家。人家甚至没有说一句关家的不对,没给人难堪。上门了,笑脸相迎,热情周到,不像恼了。
可没恼,又不放人。
执事都挠头,这啥意思呀?这两亲家因为儿女婚事动辄拍桌子,干架的多了去了,打的血海里捞人的都有。可回头不还得叫姑娘回去继续过日子。
想怎么样,商量着办嘛!
他看关小海:你小子倒是说句话呀!跟着说点软话,把媳妇哄回去好好过日子去。回头你媳妇上班去了,你咋办?还赖在你老丈人家?
关小海不言语,把编筐剩下的秸秆放在灶膛前,等会子烙煎饼得用这种秸秆。丈母娘在教自家媳妇烙杂粮煎饼,用煎饼卷上凉拌的红萝卜丝或是清炒的土豆丝,哪怕是卷上咸菜泡菜,那味道都是一绝。
这玩意做的好了,等闲谁都替换不了。杂粮这么好的口感,比细粮都不差,肯定能卖的好。
反正他忙着不叫灶下的火灭了,然后抬头说了一句:“吃了饭了么?要不,留下吃点?”
现在这……粮食紧缺,人家一说吃饭,那就自觉点,该告辞了。
关父关母能气死,拿来了五斤棉花,一身布料子,啥回话没有,你叫我们回去?
小如扭过头,差点没笑出来。
关小海看着自家爸:看啥!回去吧!我俩在这里吃的好、穿的暖,这不挺好吗?回去能咋?你能给我烙煎饼吃?大年三十能见荤腥不?
意思到了就行了,赶紧回去呗!
然后关父和关母跟执事都走了,家里烙煎饼,杂粮的,不咋金贵的东西,但这么做就是好吃呀。
关家以为大年三十两口子能回来,结果并不。金家没撵人,两口子就没回,真就在老丈人家过年了。
大年三十了,家里热热闹闹。还有村里的老人上这边来,想做和事佬。意思是,到底是父母,咋能不回去陪老人过年呢?叫人笑话。
润叶笑盈盈的,像是说笑一样的问人家:“您这是收了我二叔几碗苞米面呀,这么大冷天的也不嫌冷,跑来说这个话?要回去也行,您把苞米面给我,我去拜年去。”
把人直接给撅回去了。
桐桐:“……”这才住了几天,单位上没有人不知道自家有个厉害的媳妇子,泼的不得了。
泼就泼吧,有时候去看,这真不是啥缺点。
大过年的,儿媳妇得回娘家。今年聚在一块,那这回娘家的礼桐桐给准备!一般就是回娘家带花馍馍,带八个是一份礼。娘家要是讲究人,就会掏四个出来,留四个,然后再回礼四个拳头大小的小馒头。
花馍馍一般比较大,得有小碗那么大。具体多大,看各家的情况,但是太小了人家笑话。
这种馍要做出造型来,要好看,就必须是细粮。面粉越白越好,越是拿得出手。有些人为了过年蒸上几个好馍馍不叫亲戚笑话,那都得把粮食多过几遍,麦麸越出的多,面粉越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桐桐也不给做的太大,就说有男人的拳头大就可以了。
润叶和牡丹都不乐意,不是嫌弃做的小,他们嫌全用面粉。于是,两人上手,跟做包子似得,薄薄的擀一层皮,然后把苞米面团子塞到里面,用麦面裹在外面,这不是一样吗?
桐桐:“……”行吧!你们的娘家,你们说了算。
年三十晚上吃了一顿酸菜大肉的饺子,最多用了一斤肉。
大年初一开了两个肉罐头,一人能分两片肉,用兔子炖土豆,半锅,吃的个干干净净。
大年初二一大早,把老大老二都打发走了,回娘家去吧。
过了今天其实就都该忙了,要重新置办一个家,不容易。白天这些孩子得回村里的院子,打家具的打家具,捡柴火的捡柴火,弄去能省不少钱的。
润叶在路上说:“炕桌咱只有一个小的,我觉得得一个大点的。”
嗯!看看吧,看看哪里找点板子,凑活着订一个先用着。
然后润叶就盯上她娘家棚在猪圈上的一块木板了,这不是非用木板的,用荆条编一个跟门一样大小的板子,上面用泥抹,再盖上草顶,这就可以的。
她想要那块木板,她嫂子不愿意:“那是有用的。”
“有用你放在外面风吹日晒的?”我不说用,你也不用。
她姐秋叶来的迟点,一进来就打量润叶:“哟!这又添新衣裳了。”
头巾是今年冬天新买的,棉袄棉裤是今年新做的,棉花是新的。这棉袄棉裤上面还套上了外衣,劳动布的外罩跟裤子,黑条绒的棉鞋。
在厨房也没外人,润叶把衣服一撩:“我婆婆给买的。”然后又从裤腰上翻裤衩,“看!我婆婆给的布,说里面穿的比外面穿的还得讲究。外面旧的浆洗浆洗,里面一定得新。把能做衬衫的布料给我,非叫我做成新裤衩穿……”
然后她说秋叶:“姐,你这棉袄都三四年了,也该换了。这内衣穿着得劲,叫你婆婆给你买!”
吃饭的时候,润叶把红薯苞米面的饼子给金禄递了一个,还故意说:“凑活吃点!妈说今晚熬肉粥……”
金禄:“……”其实是麻雀粥。
“我想着肉汤子做疙瘩汤也好吃,比粥好吃。”
“那你跟妈说想吃疙瘩汤就行,比粥好做。”
“行!今晚吃疙瘩汤。”
女人回娘家,吃饭穿衣亮家当,就是叫人看的:我嫁的很好,日子过的富!我男人很好,我公公婆婆也很好,我过的别提多顺心了。
往这里一坐,就能看出来,秋叶家得男人畏畏缩缩,说话磕磕巴巴的。金禄呢?真会说话,润叶能把人气死,他就能把人哄的懒的跟润叶计较。
再看看人家这穿戴,两口子多体面的。
秋叶上次回来穿的还是新的,今儿倒是旧的。不用问都知道,上次回来是借了别人的新衣服,可大年初二回娘家大家都穿的很体面,人家也要穿新的,她没处借去。
这么一比,润叶可真是里里外外都是新的。
金禄陪着润叶炫耀了一天,老丈人把木板子给了两人,两人抬着往回走。他问说:“你咋不说你去县城的事?”
“我可不敢说!”要是被谁给搅黄了呢?等以后他们自然就知道了,那我都上班了,怕啥?
金禄就说:“你想啊,你娘家人你都防备呢,到了外头,谁知道谁背后长了几个心眼,你可得小心些。能不得罪人咱别得罪人……谁要欺负你了,你回来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我自己能出气!”
行!你厉害。
两口子抬着个门板回来,在半路上遇到站着不走的金福和牡丹。
牡丹站在路边哭,看见这两口子赶紧擦脸。
“咋了?”
金福:“……”哄了一路了,都不成!带了八个花馍馍出门,她娘家把八个花馍馍都掏走了,还了个空包袱。
这是结婚后的第一年,一般新姑爷第一年来,该给个红包。带的礼来,掏四个花馍,还四个馍,这叫有来有往。
这全掏了,不回礼!谁家媳妇要是这么走了一趟娘家,等回到婆家不得被婆婆骂死。
太丢人!太没脸了。
第1357章 世俗烟火(26)三更
润叶放下板子, 才要说话,被金禄打断了:“多大点事呀!我们把馒头都放下了……”也没带回来,因为拿了人家的木板子, 那几个馍馍放下就放下了, 哪能真的老占便宜呢?
金禄不叫说, 润叶眉毛都差点立起来,但还是忍着没言语, 只说:“没事,以后吃回来。”下次啥也别带,你们两口子只吃饭!要是不给做饭,你就自家下厨。
空手去两次就吃回来了,要是放开肚子吃,你娘家还得倒贴。这一倒贴, 他们也就不盼着你回娘家了。
板子叫那哥俩抬着,她抱着牡丹的胳膊低声道:“你还有以前的旧衣裳……”那衣裳做鞋底子都嫌弃糟烂, 花费功夫大, 穿不了多久鞋底就磨烂了。但是要是该成小衣裳, 却还能挂在身上遮羞。
她就说:“家里孩子多,那旧衣裳改一改……”下次再必须回娘家,要带你就带那个吧。放着舍不得扔, 穿吧, 上班又不合适。做其他的就得拆,这有些不拆还能用,一拆就糟了。
牡丹擦了眼泪, 这也是倒是真的!
“你说吃的吧, 找一找, 咱就说大队上也不敢真叫饿死人。只要不是大灾大难, 都能有吃的!”半大的挖个野菜,搭着苞米面,咋都能到嘴里,“穿的……尤其是姑娘家,女孩子不能总没个衣裳穿。”
真就是五六岁的姑娘家,两个裤子都没有。大孩子的衣服穿上,能遮挡住屁股就算数。
牡丹‘嗯’了一声,回头把旧的都给改一改。
“咱挣的口粮没多的,也没有功夫找个野物啥的填肚子!大哥还干重体力活……都腾不出吃的。婆婆算是公道了吧,这要是给了穿的,再把口粮挤出去……日子都没法过了。”
那不能!结了婚先顾着男人,这可是自家妈说的话。
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一路,润叶没进门就先喊:“妈,我们在娘家吃的多,您亲家把馍馍都扣下了,我俩空包袱回来了。”
隔壁住的同事听见了,就笑,隔着窗跟润叶和牡丹开玩笑:“哟!这还了得?罚这俩媳妇子饿两天。”
桐桐出去跟那边搭话:“一回来就吵吵,吵的大家都不得安宁。”
“热闹好!”这一大家子是真热闹。
桐桐看牡丹耷拉着脑袋,就笑:“干活去吧!还杵着!想吃啥,你们自己做,我可不沾手了。”
家里的事就是这样子,处一处就好了。
关小海给帮忙,去做家具去了。这都是准备往城里搬的。润叶、牡丹、小如他们去捡柴火。小的备考,真就是各自忙开了。
孩子们都大了,他们出远门是不用操心的。
因此,一过正月初五,桐桐就打算和四爷去一趟省城。
单鞋、棉鞋做了几双,原身出嫁以前就能在家做针线,弟弟妹妹成年后的脚有多大,她不知道。但是父亲的脚有多大,她是知道的。
棉鞋有些里面是棉花,轻便,有些是兔皮的,下雪出门方便。
冻好的兔子拿了三只,不管林宝墨在不在,他媳妇都是在的。分开过的话,一家一只吧。
都有小孩,她给做了几顶孩子戴的帽子,能护住耳朵和脸,这个东西可不分城里乡下,都稀缺,大点小点的,都能戴。
再能拿什么?以现在的条件,就真的啥也拿不出来了。但这肯定不简薄。
桐桐把家里安顿给小如:“我跟你爸不一定当天能回来,但也不会久留,最迟后天回来。”
“您跟我爸走吧,我们都多大了!”连小意都十四了,您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嫁人了,有啥不放心的?
行!放心了,那就走吧。
出远门可费劲了,没有车!火车也没有修到县城,上哪坐车去。只能借了生产队的骡车,出门还得带上草料,带着桶子或是盆子,得给摞子喝水。
就是这种的条件,听起来在省城好像不远,可在除了用双脚丈量的交通方式最方便之外,没有更便捷的交通,这怎么来往?
草垫子铺上,带个旧被子,然后两人架着骡车,回娘家。
早上天不亮就出门,路上带了水壶,带了十个煮鸡蛋。鸡蛋和水壶都捂在被子里,吃着不咋冰就是了。路上喂了两次牲口,差不多走了快七个小时,这才到了省城。
看着日头,已经过了午时了。
进了城门之后,才去林家。
林家有个宅子,宅子还不上,上房和东西厦房,前面带牲口棚和杂物房。
骡车停在门口,记忆里的黑门比以前更斑驳了,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黑漆了。门槛中间磨出来的那个凹槽好似更深了一些。
四爷扶桐桐下来,把身上累赘的衣裳都脱下来,整理妥当了。又把车上的被子之类的杂物整理好。把礼物拿到手里,这才过去,敲响了门环。
门是虚掩的,但是桐桐还是先敲了门。
里面有一个年轻的男声应了一声:“人在呢!谁呀?”
桐桐这才推门,门推开了,看见东厦房有人露出个头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依稀有少年时的影子:“宝墨?”
林宝墨睁大了眼睛,“大姐?”他从里面出来了,迎了过来,然后朝里面喊:“爸——爸——妈——我大姐跟我大姐夫回来了——”然后喊:“秀荣,做饭!”
东厦子里出来一个年轻的女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齐耳短发,别在脑后:“大姐!”第一次见,但当真很意外。
都说嫁到乡下,生了一串孩子,受婆家欺压,她想象中,这应该是个老相的、悲苦的、孱弱的,被这些年的磨难给折磨的,留下一身沧桑痕迹的很。可真的站在这里了她才知道错了。
这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脸上有细纹,但是白净,不见丝毫苍老。穿的不是时兴的,但干净、得体、利落。往那里一站,竟是带着些刚劲的英气。
以为的乡下糙汉子也没有,并不是!这位姐夫也是三十来岁的样子,高大挺拔,平头正脸,端方正气,气派十足,一点也不像是老农民。
她赶紧过去接了东西:“快!屋里坐,路上冷吧。”
林河东穿着个棉马甲就从屋里出来,可不就是桐回来了,“桐——”
“爸!”
“镇——”
“爸!”
林河东年过六十,按说年龄不大!但已而今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六十岁真的算是高龄了。头发也白了,看着清瘦的很。
桐桐过去搀着他:“身体还好?”
“好!好!”
继母方娴在堂屋,正取茶叶和点心:“桐啊,回来就好……”
后妈是不善,确实也是没叫上学,家里啥活都得干。但要说其他的,不叫吃不叫喝不给衣裳穿,那倒也不至于。
方娴嫁进来的时候,原主三四岁大,而方娴才十六。
十六岁被她爹嫁给丧妻有女的林河东。
宝墨给倒茶,问说:“咋不带孩子都来,孩子们都不认得外家得门。”
“三个大的成家了,小的准备考中专,备考着呢。以后吧,以后再来。”
宝墨:“……”这话咋说呢?肯定是怕自家嫌弃人多吃的多。
但其实,有些过往,没法说。自家妈是大姐的后妈,对大姐是真的不算好!
用自己妈的话说就是:“……肯定是我对不住她!我不乐意婚事,你姥爷带着你舅去省城,那个年月,火车票可贵了。你姥爷带着我上你爸的门,说不要彩礼,你爸还有个小闺女要人照看,孩子总得吃饭,得有人看着。要不然他就出去干不了营生。
你爸这才娶了我!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敢跟你爸闹,就背着人把气撒到你大姐身上……你大姐出嫁的时候我还不到二十七……等年过三十,慢慢成熟懂事起来了……都已经这样了。遇到难处了,你跟你姐都不在,你大姐倒是回来了……为这个的,你爸爸埋怨了我半辈子。”
所以,到了这个年纪了,有些事回头去想,也不是不愧疚。
正因为这个愧疚呀,爸爸说提前退,那就提前退。
知道大姐那边过的难,那就能帮多少就帮多少吧。这些都是欠她的!这种情况下,真的不介意她带着孩子们都回来。
他再次提了工作安排的事,“你们放心把孩子交给我,我来安排。”
四爷就说了几个孩子的去向,“剩下三个小的,先让他们考!考完之后再看看。”
竟是这么利索都安排了。
桐桐也跟书墨说,“不是跟你见外,是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孩子各个脾性都不一样,长在乡下,又没出过远门见过世面。先让这么干着,以后要是有什么想法,我叫他们跟你商量,看怎么走合适。”
也是这个道理。
方娴听着里面说话,去了厨房,给儿媳妇说:“把那个五花肉的蒸碗给热上。”
“我热着鱼块呢。”
“多热一个菜。”
“成!”
秀荣朝堂屋看了一眼,低声问婆婆:“我大姐看着怪利落的!”
“她自来就利落!在家里性子也有点泼、”方娴说着,自己都笑了,“她有个五六岁的时候,我十八了吧。那时候还没有宝墨呢,你二姐才一岁多点……我给你二姐吃蛋羹,她看见了,去了厨房就故意磕了一个鸡蛋,然后把那个生鸡蛋就那么喝了……喝完还拿着蛋壳舔着嘴唇,就那么看着我……”
你说我年轻气盛的,这个小的断了奶加辅食,她能正经吃饭了,非给你祸祸个鸡蛋吃,我不揍她揍谁?拉住扒了裤子,照着屁股一顿拍。
“以后都不敢吃了?”
“不当着我的面故意吃了,但还是会偷偷的吃……”她也没少吃,我还落了个苛待的名声!
第1358章 世俗烟火(27)一更
过年有备着的过年菜, 提前做好,在室外冻着。来了重要的亲戚,这样的菜一热就能吃了。
于是, 端上来的就是四菜一汤, 一会子的功夫就得了。
一个蒸鱼块, 一个蒸碗,一个炒豆腐, 一个酱焖土豆块,再一个蛋汤。
都这个点了,那就都坐下吃饭。一簸箩的二合面的馒头,热气腾腾。
秀荣就觉得,这位大姐夫倒像是大家子出身的,大姐嫁的早, 应该是后来才养成了很多东西。其实,林家真的是小户人家, 也没有那么些规矩。更不要提二姐嫁了个糙汉子当兵的, 那位二姐夫才是真粗鲁, 但凡开口没有不说脏话的。
可这位大姐夫并不是,自带儒雅。
那位吃饭,风卷残云。这位大姐夫呢, 说人家贫寒吧, 也不是。桌上的菜样样都吃,样样都有数。
好菜不吃的人,显的特别拘谨。只吃好菜的人……怕是真的过的艰难, 难得吃点好的。
倒也不是拿这个尺子去量人, 就是觉得跟自家以为的相差甚远。
饭桌上说起工作的事, 林河东提了:“若是户口想回省城, 来省城生活,可以想办法试一试。宝书是军属,随时得随军走;宝墨常年在野外工作。年龄大了,身边需要子女,这也是个理由。”
又有二姑爷托人,应该是能把户口带回来的。未成年的孩子户口当然也还是能迁回来,至于成年的,都有工作了,那只要在工作调动上花力气就行。
他问四爷说:“镇,还是要考量以后的事。”
四爷就笑:“这事听桐桐的。”
桐桐当然不会来,原身从不在人家过的好的时候回娘家,她只在对方有难的时候回来过,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心理。
原身没跟亲生父亲提过在夫家的种种不好,只把好的一面拿出来给娘家看。
有记挂没有?有!肯定是有的。
但要说到挂心的程度,那倒也不至于。
同样的,原身的父亲对原身有记挂没有?有!肯定是有的。
但要说到挂心的程度,桐桐觉得也不至于。
原身在娘家最艰难的时候帮了忙了,娘家在知道她遭难之后,也同样伸出了援助之手。就是那种平时挂不到心上,但也不至于看你受难,而我无动于衷。
原身是如此,原身的父亲也是如此。
正如你在你能力允许的情况下,给了我帮助。于是,我来了,表示承情。
但说把户口挪回来跟你一块生活,原身不会做这个决定,自己更不会做这个决定。
就像个每个回娘家的女儿一样,原身隐晦的心理应该是:你看!我过的一点也不差。
同样的,桐桐站在这里,又何尝不是替原身说:你看!我过的还行。
所以,四爷处处彰显桐桐的重要性,都听她的。
夫妻和睦,关系好,真的做到相互尊重,在而今真的是罕见的。
桐桐正喝着汤,她放下勺子:“您身边有人照顾,我是很放心的。”方娴比你小那么多,现在还不到五十岁,你不需要子女照顾,对吧?
她就又说:“在一个地方生活的时间长了,就没法离开。一是,习惯了;
二是熟悉的环境,人脉关系,孩子们工作、朋友,成了家的得考虑马上添孩子,这以后得帮扶教养孙辈。要只我们两人,说回来了就回来了。可现在真的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
三是赶上机遇之后,在哪里拿到的口粮和工资是一样。所以,盲目的回来,倒不如在熟悉的环境里深耕。
再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考量孩子比考量您的时候多。一切以孩子为重!当然了,要是有大事,有急事,您需要我,随时给我拍电报。以后,金镇在公社上班之后,电话相对也方便一些,打电话拍电报都是可以的。”
说着,桐桐就夹了五花肉到林河东的碗里,“您也别挂念我,您把身体养好,就行!”以后每月会寄点生活费,说是尽到赡养的责任也好,说是还上提前退休少拿的工资也行。
话不能说的那么生硬,但其实事就是那么个事。
这么说完了,桐桐看着林河东就笑,“也就是您是亲爸,我是有啥说啥。就是不孝顺,您也受着吧!谁叫您摊上了呢。”
林河东:“……”
林宝墨没忍住,吭哧一声给笑出来了。这话又何尝不是说自家爸:你也就是亲爸,我能有啥办法。您对我好不好的,我也受了!谁叫我摊上了呢!
林河东咋办,把肉给夹回去:“吃了吧!”
行!吃了就吃了。
秀荣跟着笑,觉得自家这大姑姐真是个妙人,把当年那些隔阂的事,就这么以玩笑诙谐的方式摊到了桌面上。就像是自己每次回去就翻旧账,觉得父母偏心之类的。一说到这个上面,父母就无言以对了,
其实二姑姐回来也总说公婆偏心,说她从小到大没穿过新衣服,小时候穿大姐的旧衣裳,长大了穿弟弟的旧衣裳。
婆婆打岔,说儿媳妇:“你去邮局给你二姐夫打个电话,就说你大姐和大姐夫回来,叫他们明儿回来吃顿饭。”
吃了饭,又说起几个孩子,桐桐也就实话实说,都是怎么个脾性,“……好在,还算是踏实上进。现在确实是百废待兴,只要愿意,路还得他们自己走。我们俩这个年龄了,还能赶上这个末班车,也是运道。”
观其行,听其言,从形容举止,从言谈语调,就能看出一个人这些年的经历。虽然说被婆婆欺压的事闹的人尽皆知,但是说实话,看她的样子,还有这说话办事,不像是被婆婆欺负了,倒像是欺负了婆婆。
反正别人都信她被婆婆欺负了,可是方娴知道,真吃亏的不定是谁。这丫头向来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
晚上确实是赶不回去了,那就住一晚。
西的厦房里有炕,有炉子,下半晌的时候已经烧起来了,屋里并不冷。
“盆、毛巾……都给放屋里了?”林宝墨问妻子。
秀荣拿着小棉帽,应承着:“你看大姐给孩子做的这个帽子,脸蛋都能遮住。我照这个样式也给你做一个……要不,明儿叫大姐帮着裁剪一下……”冬天野外作业,真的能冻破皮。
“行啊!”林宝墨就说:“倒也不用太过于客气,客气了显的生疏。”
“明早你先去我妈那边接孩子,把孩子接回来。二姐估计来的迟点,带孩子出门不咋方便。”
嗯!成。
“说实话,见了大姐夫,我就知道咱爸为啥老瞧不上二姐夫,觉得除了打仗挣出来的功名,哪哪都瞧不上了。”
林宝墨就笑:“二姐自己挑的,这话别当着二姐说,她就恼了。”
我又不傻,只是:“……大姐这种人,要是当年跟你们一样念了书,现在还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林宝墨叹了一声,没言语。
秀荣看了对方一眼,就又说:“虽说家里的老大都比较吃亏,一般做出牺牲的都是老大,但因为咱妈是后妈,这事就不管怎么说都不对……”
林宝墨转身去了炕上,他朝外指了指,“小声点。”
“其实啊,咱妈说咱爸的退休金得补贴大姐,这倒也不至于。看大姐的样子,也不像是要补贴的样子。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把咱妈保管的那部分工资先拿回来。
大姐这边,大外甥女嫁人了,两个外甥都结婚了,作为娘舅,咱是不是给补一份礼。我给买上三大尺幅的布,做被子也行,将来添了孩子,给孩子做衣裳做小被子都用得上。”
“行!我明儿跟妈说,你跟二姐商量一下,看二姐要添点什么,一块就买了。”
秀荣很高兴的应了,那钱干脆就这么花了算了。这是人情往来,以这位大姐的性子,就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家里有事她必是能还回来的。
可在婆婆手里就不好说了!总怕自家两口子攒点就会补贴娘家,她没娘家,就老疑心自己会这么干。
我不补贴娘家,但也不叫你收着。我走礼了,回头我收回礼。这是既不损失,又能经营出人情的办法。
跟你大吵大嚷的,那倒也不至于。
第二天一早起来,林宝墨去接孩子去了。林河东起来扫院子,四爷一边喂骡子,一边跟林河东说话。方娴在打扫堂屋,秀荣已经在厨房了。
桐桐跟着去了厨房,坐在灶膛前烧火。
“大姐,昨晚冷吗?”
“不冷!炕暖了一晚上。”桐桐将炭塞到灶膛里,跟这个弟媳妇说话:“听宝墨说你在图书馆工作?”
“对!整理,登记,要说忙也不忙,闲着倒也真闲不下来。按时上下班,能照管孩子。他一走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两个月。平时都是我妈给看着孩子。”
桐桐只能说人家妈妈辛苦,带孩子是真的挺辛苦的!其实方娴没有工作,她挺清闲的,还不到五十岁。但她不能问,为啥你婆婆不给你看孩子,这不成了挑事吗?
饭还没做好呢,门口传来发动机的声音。发动机一响,车停在门口。
林河东跟四爷说:“这是老谭,谭修年,四十岁了。比小书差不多大了十岁。”
然后是车门子开合的声音,紧跟着是沙哑的大笑声:“……大姐,大姐夫回来了!”
桐桐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男人走了进来,一身军装,披着个大衣,胡子拉碴的。后面跟着长的清秀的林宝书。
林宝书抱着个孩子,牵着个孩子,后面还跟着个孩子。
再后面跟着个司机,手里拎着不少的东西。
林宝书先看见桐桐,大姐嫁人的时候她十岁了,宝墨更小。相对与宝墨而言,自己能记住的更多,姐俩自来是一个被窝里睡觉的。
她眼圈先红了:“大姐!”
第1359章 世俗烟火(28)二更
四爷给了几个孩子压岁钱, 就这个年龄,要是自家添了孙子,跟这些孩子的年纪是相仿的, 整整差了一代人。
老谭这样的人, 那可太会交际了。饭桌上边一坐, 一盘白菜心,一碟油炸花生, 一坛子酒,就能跟你聊的称兄道弟。
林河东看多少遍都还是瞧不上老谭这种女婿。桌上两个女婿一个儿子,大女婿说是农民吧,人家跟老谭聊的挺好,聊老谭感兴趣的这个战役那个战役,哪里什么地形, 怎么行军的,当时都是怎么一个状况。
儿子在边上倒酒, 并不太说话。
大女婿是言谈有度的, 老谭是一句一个妈了个巴子。
大女婿吃饭喝酒一看就有教养, 就是老话说的——有规矩。
老谭呢?一会子咳嗽一声,轻轻嗓子,然后跑到院子里唾痰, 用鞋底一蹭, 这就完事了。
天知道每次这位来,他都在极力的忍耐。
方娴到厨房揽了半簸箕的灰,哪里脏里, 倒上灰蹭干净, 再扫起来。
林宝书在家也嫌, 但是到娘家, 自家妈这样是不是过分了?她就说:“您行了吧!用他的时候,他是香豆豆!不用他的时候,他咋都不对。”
方娴也不大声说话,收拾好,把灰倒到厕所,这才进了厨房,一块包饺子:“你爱英雄,找了个这样的,谁倒是叫你嫁了!你看看你大姐夫,你爸给你姐选的……”
林宝书白了自家妈一眼,这才把擀好的皮递给大姐,“婆婆难缠的苦,大姐是解脱了!我还正受着呢!我家老谭把他老娘接来了。嫁给老谭,这日子过的像是掉到井里了。这婆婆一来,这是掉到寒潭里了,看不到头。”
桐桐就笑,“你一上班,不在家里,少些面对面。”
“哟!那老太太,啥都管。我三天洗一次头,说是浪费水;我开着灯,说我浪费电。我换件衣裳,说我不知道节俭,不是过日子的人。做饭得盯着我用油,多一滴就开始絮叨。烩面必须给他儿子捞稠的,而后是孩子,再然后是我,最后是她。我的碗里两片面,她的碗里没面,只一点白菜梆子,一碗面汤。”
桐桐更笑了,却没说话。
方娴也不说话,因为吃饭先紧着男人吃,给男人捞稠的。剩下的紧着孩子吃,一样吃饺子,给宝墨三个饺子一碗面汤,给宝书一个饺子一个面片一碗面汤,给自己一个饺子一碗面汤,她自己吃个面片一碗面汤。
林宝书估计也是想起来了,然后就说方娴:“看吧!报应到我身上了。”
方娴:“……”也就你是亲生的!谁叫我摊上了呢。
所以,吃饭的时候,方娴捞饺子,给桐桐和四爷一人捞了一大碗,捞了就吃吧。
老谭喊着:“宝书呀,拿蒜来。”
林宝书又翻了老谭一眼,又不是在家里吃饭,也不是在你们部队上吃饭,你吃的什么蒜呀?但有大姐夫在,她还是取蒜了,放在中间:“姐夫,蒜。”
刷牙品是稀缺的,一般都是用桐桐用薄荷叶熬的药丸。再外面,吃什么蒜呀?
四爷拜了拜手,老谭不剥蒜,舀一口蒜,皮唾出来就行。真就是一个饺子半瓣蒜。喝酒的间歇,再跟四爷碰一个,喝口酒。
老谭说:“咱俩有长幼,但论年纪,我大你几岁!说实话,你这样的秀才要是当兵,那也真是个好兵。钱粮物资调配,你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不吝夸赞,
四爷就笑,“所以,还是年轻的时候少了几分英雄气!”
老谭大笑出声,用筷子点着四爷:“你还别说,我还就喜欢听你说话!”这马屁拍的人贼舒服,这种人要谁帮忙?犯不上!只这个本事在哪都能混好。
反正老谭觉得这个连襟人不错,相见恨晚。
四爷呢?只要愿意,他可以很任何人相见恨晚。
因为相见恨晚,这老谭在老丈人家一呆就是一天,吃了上顿吃下顿,喝了上顿喝下顿,四爷尽量控制着划拳少输,还是喝了不少。
老谭更是喝多了,躺在西屋的炕上抬都抬不动。
等人都走了,还没走远,老谭又是一声屁震天响。林宝书扶额,然后上炕,把老谭一顿拍打:你可真给我长脸。
喝多了,今儿肯定也是走不了,再住一晚,明早早起就走。
林河东想叫都留几天,“孩子也大了,不用管了。”
“可还有工作。”桐桐就说,“来了一趟,知道您好好的,这就行了!我身边有子女,也都长大了,顶事了。您姑爷……您没看错!这些年待我没差。”
要说原主受了多大苦,那真没有,就是频繁的生育,身体不好!也就是后来给孩子们成家,拮据了起来。要是金镇不出事,这两口子带着孩子,也能把日子过的不差。
林河东就点头,父女俩单独说话,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只道:“那就好!那就好!孩子们大了,就算是熬出来了。”
是啊!
“你的事上报纸了,省城的报纸上连着报道了好几天,你舅舅来问过,问你的情况……你看,要不要去看看?”
桐桐摇头:“算了!”看什么呀?亲舅舅跟林河东在一个粮店铺子里,自从没了亲娘,亲舅舅又怎么样?有余力了,回管吧!没余力了,谁管你?都是先得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这也无可厚非吧。
“你舅舅现在在粮食部门,大小是个领导。”你若是用得上这个关系,其实是可以走动的。无所谓亲近不亲近,成年人有多少的关系是纯粹的?你要是想用,他必是能给你用的。
“不去!”这个是真不能用。原主在林河东难得时候回来管了,在战乱之后,怕林河东出事,也回来专门来看望过,这是原主的意思。
但是,关于这个舅舅……在原主的心里怕不是还不如方娴这个继母呢。
她就说,“我隐隐约约记得,我妈在世的时候,我舅舅是常来家里吃饭的。后来,你不是也说了,是你给我舅舅安排的伙计,后来没我妈了,我舅舅结婚,是不是你还帮着张罗了?”
嗯!
“我不记得我舅舅问过我一句!”所以,亲娘舅又怎么样?真要有心,早干嘛了?“我当年出嫁,我舅给啥了?”跟林家人情往来有,但私下没给过一碗饭,一尺布,一个大钱。
“他孩子多,一大家子人,就他一个人养家。”林河东说着就又叹气,“不想来往就不来往吧!”
“我妈的坟……”
“我年年都修,年前还去了一次。”
“我明儿出城以后,去给我妈烧个纸,就走了。家里有个急事,给我拍电报。我的工作如果调动,地址更换,我会写信来的。”
“好!”林河东就说,“如果有需要的,你也告诉我!在省城到底更方便一些。要是因为公事来省城,回来住。”
桐桐都应承了,那就这样吧!算是了了一桩事。属于人家有人家的日子要过,咱有咱的日子要过。没事不咋来往,有事了来往来往也行。
总之,这种家庭大多都是如此,总有人慢慢的淡出,不可避免。要么总说家庭完整的重要性呢!
像是原主这种父母,这种家庭氛围,六个孩子就跑的再远,可能跟父母不联系吗?父母能忍住不联系吗?
但是林河东和林桐这对亲父女就可以,这种差别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只是不能去细想,不能去比对。
人心嘛,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二天早起,秀荣早早做好了早饭。又给烤了几个花卷,煮了几个鸡蛋,把热水灌上,路上带着吃。
要走了,秀荣给三个成家的孩子捎带了礼,又拿了一捆子纸,都是图书馆库房里受过潮的,能用。再就是买了三捆铅笔,一捆得有二十支吧,给三个小的学习用的。
林宝书给捎带了六个暖水瓶,“一个孩子一个。”小的上学去得带。
这礼给的可都有些厚实了。
林宝书给往车上放,给孩子的也不是给您的,“小意要是考上卫校,读完你告诉我一声,医院跟医院的差别很大……”有些医院有好的进修名额,有些医院,一年都分不到一个,“您记住,孩子考上了告诉我一声,毕业了得分配了,也得告诉我一声。”
再说吧,心意领了。
桐桐坐到车上,跟林家人摆手告别。骡车出了巷子走远了,老谭说老丈人,“我这个大姨子和连襟,可都是能耐人。”
嗯!是的。
老谭又说丈母娘,“我大姨子还是厚道,那么大的名声,报纸上登了那么长时间,她没有对外说过一句后妈的坏话。”这些你们都发现了没有?
方娴:“……”自己到现在还没过五十岁的生日,跟女婿的年龄差还不到十岁。碰上这种老女婿,还总爱说些公道话,偏还位高权重的,真是……啥滋味呀这是?
然后老谭又批判老丈人:“当然了,您的过错不小!有后娘就有后爹,您这后爹当的挺实在。”
林河东:“……”我每次回家,我大姑娘穿的是新的,我二姑娘穿的是旧的……算了,跟你掰扯这个做什么?!
老谭却觉得:“您呀,不过美人关!小娇妻大闺女,您只管您的小娇妻,没管您的大闺女。”
林宝书:“……”这个人真是,“老谭,少说两句。”
老谭哈哈就笑,“实话!我这人好说公道话!”他还跟林宝书说,“在这一点上,我妈就很了不起!我妈二十四岁上守寡,拉扯我们兄弟四个,没再找个男人上门,怕我们受委屈……”这么一比,你就知道你爸差在哪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60章 世俗烟火(29)三更
去了一趟, 带了些礼回来,该是谁的就是谁的,都给分了。
牡丹看了看, 又递给婆婆:“妈, 你给我收着!回头用的时候, 我再从你拿。”暂时又用不上。
润叶:“……”这个大嫂子有时候就是这么讨厌,你的东西你收着, 给婆婆收着干什么?你一给,我给不给婆婆收着呢?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那……妈也替我收着吧。”
桐桐把牡丹的收了:“这布别管叫谁看见,说借上三尺五尺的,她面嫩,不好回绝!你是能看住东西的, 你管你的就行。”
说着,也把小如的收了, 她暂时住宿舍, 拿着是累赘。
润叶很高兴的收起来了, 就又问其了省城的亲戚。
桐桐把能说的都说了,啥意思你们自己也该懂。
润叶赶紧说:“您放心!我们给妈争气,咱不求人。”
就是这个意思, 别管人家有多大的本事, 能自己解决的,咱就不求人。当然了,十分要紧的事除外。
借着去了一次省城, 桐桐拿出了两张方子, 把金福和牡丹单独叫到一边, 取了其中一张, “这是我跟你爸去找老中医给开的方子……”她递给金福,“是给牡丹的!她月月难受……”
两人瞬间都红了脸。
“这有啥?”桐桐说牡丹:“不是催生的!就是知道你难受,回回难受好几天。孩子的事不急,多早晚生都行,你也不要急,先把自己顾好!”
然后才说金福,“回去以后,你在县城把药抓了,抓七付,连着喝七天。记下喝药的日子,每月的这一点开始,再喝七天。有三个月就调理过来了。”一般没有啥特别的感觉,再就是月经量不会多,前后一共三天就过去了。
金福接了方子,不好意思说话。
“那几天你包家务。”
“哦!”
“要学会心疼人。”
“知道了。”
给润叶和金禄,就直接给润叶,她是吃生冷吃出的毛病,“按时吃!吃完手脚也就不发凉了。”
润叶很重视自己,问的很细,啥时候吃,饭前还是饭后。然后说金禄:“听见了没?妈说叫你干点家务,不叫我碰冷水。”
金禄:“……”行!不能碰就别碰。
给儿媳妇的得交代,给闺女的就不用,磨成药粉,做成丸药,已经叫吃上了。小如和小意也不问是啥,给了就吃了。倒是不苦,就是一股子发糊的酸枣核的味儿。
正月十五都没在家过,先是帮老二在城里安了家,再是把小如送过去,提前住进宿舍。
关小海也不能说不放心的话,县城的街道就这么两条,饭馆的后门跟润叶上班的布铺中间隔着三十米。金福上班的自来水公司就在这条路的路口,真就是抬脚就能到的地方。
金禄那街道办倒是不在街上,可拐进边上的巷子就是,真就是有事托人喊一声就能到的距离,就说这有什么要担心的。
一周给一天假,走着路上就得半天。来回也都不方便。
媳妇这一放出来,完了,两口子单独呆着的时间就少之又少了。
可这也没法子了,自己肯定是有哪里做的不叫老丈人满意了。咋办?过了正月十五生产队也得开工了,他得回家住。得空了,他就去捡柴火,给老丈人那边送点,一天天的攒着,隔上半个月给县城送一回,把小舅子们巴结好吧!要不然,该咋办呢?
关家父母真的是能愁死,别真叫媳妇给飞了。
关母拎着攒的鸡蛋去收购站,咱跟亲家母套套近乎。
以前吧,两人还能搭上话。现在一来,还真就搭不上话。亲家母怕是得了公家的重用了,这会子正在这里管事呢。
别看单位不大,但是接触的人杂,啥样的人都能遇上。
昨儿有人拿了两个鸡蛋来,交付鸡蛋的时候,鸡蛋一碰撞,完了,裂了一个。就为这一个鸡蛋的,两边谁都觉得不是自己的责任。
桐桐给弄了个浅筐子,筐子里铺上柔软的干草,要卖鸡蛋,就自己先放进去,然后离手。再由工作人员记个数,看鸡蛋的完整程度。钱款交付清楚了,再把鸡蛋收到放鸡蛋的大筐子里。
今儿呢,又有人担了两桶的小鱼,像是小拇指那么大,这玩意怎么收呀?收购的小鱼至少是巴掌大小的鲫鱼吧。两桶子这种鱼,没法弄呀。
可这大娘赖着不走,家里有人病了,实在没法子了。
负责收购的王大妮跟大娘说,“你回去之后,把鱼肚子里的东西一挤,剩下的洗干净放在锅里,把锅烧热,塞两把麦秆,烘干成鱼干,你可以拿来。那个收购价高,不吃亏。”
“我万一弄糊了呢?”
“锅是热锅,一把麦秆能把啥炒糊。”
结果人家‘不’,就呆在这里,认死理,说不通。
坑的人没法子,王大妮说:“你等着,我叫人喊我们领导。”
过了年,桐桐被安排负责收购站的收购,因为她之前做的足够的细致。她能完善规章制度,总比在那里用簸箩挑黄豆绿豆强吧。
这一负责事吧,活倒是不用干了,琐碎事特别多。
王大妮一喊,她一点都没敢停留,叫人规整鸡笼子,就到前面去。就这么一会子功夫,又出事了。有人撞倒了这大娘的一只桶,小鱼倒了一地,被挣脱了捆绑绳的大鹅,跑去吃小鱼了。
然后抓鱼的,扶桶子的,乱成一片。小鱼被吃的被吃,被踩的被踩。
大娘抓住撞了桶子的人,撞了桶子的人抓住来卖鹅的人,三个人谁也不放开谁。
咋弄?
桐桐说那个撞了桶子:“是你撞的?”
对!我撞的,但我愿意捡,可不等我捡鱼,被卖鹅的跟他的鹅给祸祸了。
桐桐说卖鹅的:“就是一桶子小鱼,河沟里有,你捞一桶,赔了了事。”
“我哪有时间?忙着呢。”
“那折价!你卖了鹅,这个价折算给人家,这事就了了。”
“你们都不收这个小鱼,咋折价。”
桐桐说那个撞桶:“我给你找个旧锅,路边都是干柴,你在这边上,给大娘把这一锅小鱼给烘干,我们一收,回头从卖鹅的钱里给大娘赔这个钱。你的过错,你出力!他有过错,他出钱。”
这才给把三个犟种说通,搁在路边烘干鱼去了。
大家瞧热闹,但也热心的帮忙。一桶子鱼一会子就弄好了,称重之后,也就一斤的小鱼干。这边一收,那边一赔,看热闹的人群着才散了。
又有卖鸡的,前脚把鸡卖了,后脚一转身,发现鸡在人家那柜台后面就下了个蛋。他不乐意了,认为那个蛋应该是他的。
桐桐问他:“鸡蛋在鸡肚子里,称重是不是算鸡的价格给你算了!现在下出来了,鸡的份量就少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这个道理!
“那我把鸡蛋一称,回头从鸡的重量里减去鸡蛋的重量,才是你鸡的重量。我把鸡蛋给你,你再把鸡减轻的份量找给我,咱俩一手交蛋一手交钱。”
边上看热闹的人哄笑了起来!
桐桐也跟着笑:“鸡比鸡蛋的价格贵,大哥,你沾了我的光了,不是我沾了你的便宜了。”
这汉子跟着笑了起来,也不再要他的鸡蛋了,转身走了。
桐桐就喊:“都记住了,进了柜台交了钱,就算是交割清楚了!只要不是能下金蛋的鸡,收购站就占不了便宜。”
公社领导来检查工作,陆胜利给书记汇报工作,“这就是林桐同志,很善于处理这样的琐事。自从上任以来,没有因为任何一件纠纷跟社员吵起来。
都是这样和和气气,笑笑哈哈的就把事情给处理了。社员反应很好,大宗的评定等级的货物,都要求林桐同志在,说她这个人公道,大家都信任她。”
这可不是琐事!大部分人没有接受过教育,字不认识,算也不会算,认知少,就容易固执。要按照对方的认知去沟通,讲对方听得懂的道理,这是很难的。
这会子有生产队拉了好几车的芦根来,陆胜利说:“瞎胡搞!咱们没有这个收购任务!”这是中药材没错,但你收购来,没有地方用,不是白费吗?
有些特殊的东西,那一定是上面下了收购任务的。
他赶紧说:“我下去看看!”这玩意真不能收。
桐桐看着这芦根也挠头,这还是刚翻地翻出来的新鲜的根。真不能收,但是,她给指了一个地方,“牧场应该能要!这东西落地就能活……芦苇咱们拿来编制,但也是饲料!去问问他们要不要!”
这里真不要!
陆胜利跑过去的时候,桐桐把人都给打发了,“走了!送去牧场了。”
吓人一跳!陆胜利就说:“咱们得收购指标里没有的,千万不能收。”
知道!知道!回头就列了单子挂在外面,还得带上图,叫大家都能看懂。
关母等那位领导走了,才说要过去说话呢,就看见亲家母又被喊过去了,说是有人来卖干地软,结果给里面掺了沙子。
等那边好不容易忙完了,从里面出来了,她赶紧迎上去,“亲家母!”
桐桐:“……”我刚才还觉得我朝气蓬勃,就这个年龄来说,其实还能考虑前程的。结果转脸,这边就来喊亲家母!
这个称呼是真的烦人!
她还不得不站住脚,扯了扯自己靛蓝色的掐着腰身的小外套,然后拍了拍黑光黑光的小黑裤,再跺一跺穿着黑条绒棉鞋的脚,然后整理整理用帕子绑着的头发——看见没?我这个帕子绑的是蝴蝶结的样式。
所以,喊啥亲家母呀!你叫一声大妹子,我都能应你!
